第81節
張父給她剝了顆橘子,失笑:“你行了啊?!?/br> 荀逢知接過去,摘一瓣放嘴里:“新年新開始,我是看有些人真是坐得住?!?/br> 張斂回眸瞥她一眼,直接離開客廳。 — 臨睡前,周謐收到了張斂的回信。 她將自己反鎖在房間里,以防mama后勁上來,又要殺進來嘮嘮叨叨數落她到天明。 正值佳節,好友里許多人都換上了大紅色背景求財求福的喜慶頭像,所以男人看起來一點也不吉利的頭像跳出來時,她還被驚得雙眼略圓一圈。 而且這會已經是凌晨一點多,社交軟件里最熱鬧喧囂的時段已經過去,萬籟俱寂。 他回了四個字:新年快樂。 周謐不知道說什么,又覺得這樣冷著不太好,最后選了一張原始的[可愛]笑臉。 他問:還沒睡? 周謐慢慢悠悠戳字:嗯,你也沒睡么? 發出去后,她才發現這個問題是顯而易見的弱智。 而張斂很快回答:嗯。 他又問:還好嗎? 周謐當即看出他指的是什么,咬了下手指,凝滯片刻:還好吧。 聊天框里安靜了一會。 那邊又跳出消息:早點睡。 周謐瞄了眼微茫的夜色,忽然發現自己忘記拉窗簾了,窗戶就像個大黑瞳一樣在看室內。她蹭下床,嘩啦一聲將夜幕完全隔絕,才站在那里回復:好,你也是。 第65章 春節假期后, 跟前leader葉雁離職前預測的一樣,周謐晉升為sae(高級客戶執行),各種瑣碎雜活從她身邊遠離, 她開始完全意義上地對接客戶,了解他們的各種需求, 及時溝通并執行。 也許是有個春節假期的過渡, 與季節分手的消息并沒有像他們公開那天一樣在公司掀起軒然大波,偶有熟悉的同事竊問兩句,周謐也只是笑著以不變應萬變,一句話簡略概括:不合適就分開了。 周謐一直在找單人公寓的長租。她不想合住,室友風險太大,難保不會遇上什么難相處的奇葩,又要忍受煎熬和變動。 離公司近的地方一個月要六七千,直抵她月薪。 太遠的便宜是便宜,但出行不便, 她可不想每天都跟逃難沖刺似的上班。 周末時,賀妙言也會陪著她找房。 之前一到假期, 她都跟季節無時無刻地黏在一起,根本無暇約見朋友, 兩人關系都生分了一些, 但賀妙言并無怨言。 周謐攥著她雙手連聲撒嬌。 賀妙言抽走冷哼:“有什么好道歉的, 你以前跟路鳴戀愛不也這個逼樣,見色忘友見色忘義?!?/br> 周謐:“……” 不過她運氣還不錯, 最后鎖定了一間價格適中也五臟俱全的四十平的小公寓,南北通透, 只跟公司隔著幾站公交車路, 房東家里有事著急出租。 雙方碰上面后, 周謐將平常跟客戶商議報價的那套絕活用在跟房東的討價還價上。 對方被講得一愣一愣,最后選擇將房屋租給她,還一遍遍強調是看她有眼緣,才愿意讓她住的,想要這間房子的小年輕比比皆是。 周謐笑瞇瞇地道謝。 三月初,周謐安排出一個周末,謝絕了老媽要來幫她收拾新居的殷切想法。 花了一個下午跟朋友布置收拾完新窩,兩人都累哼哼地癱在床上休息,有一搭沒一搭地笑著聊天,回顧往事,也展望將來。 躺了一會,周謐下床去冰箱里開了兩瓶橘子味蘇打水,插上吸管,遞了一瓶給賀妙言。 兩人又并排坐在床邊,陽光像溫水一樣積滿房間。她們就像坐在同一只淡粉色的小舟上,把地板當湖面,劃拉著雙腿,相談甚歡。 汽水見底的時候,周謐惋嘆一聲:“要知道租房要花這么多錢,當初就不該買那個卡地亞戒指,夠我五個月房租了?!?/br> 賀妙言嗤笑:“你這啥心態啊?!?/br> 周謐想了想:“大概就是——當事人非常后悔?!?/br> 后悔歸后悔,生活總要步入正軌。 之后大半個月,周謐切身體會到了獨居的好處,學會跟自己共處后,孤獨就不再是孤獨,而是一種純粹而有效的自愈與自足。 夜深人靜的時候,周謐的心臟都如同一只綠寶石色的無人島嶼一般平靜、寧和,不再有波濤洶涌的海潮拍打干擾她思緒,體內的岸灘干燥而平滑,閃耀著銀白的色澤。 幾日后,一場罕見的臺風在溫市沿海附近登陸,也影響席卷了宜市。 未到傍晚,公司落地窗外就如末日題材的影片那般黢黑下來,烏云恣意擠壓著天空,狂風大作,有同事急匆匆開燈,也有飛奔到窗口拍照的。 周謐還專心撰寫著項目總結報告,第二次側目時,雨點已經像發怒的亂拳一樣砰砰砸落在玻璃上。 “好嚇人哦——”過來找她的設計嘶氣抖擻。 她在周謐旁邊屈身:“哪里不對勁?” 周謐退出文檔,點開聊天記錄里那張初版kv:“slogan在正下方或者正上方,剪影里是產品原料,這些都是ok的,但你的配色看起來太撞了太跳了,消費者容易被色彩吸引而不去注意原材料的賣點??蛻粝胍y一和諧的畫面?!?/br> 設計點點頭:“明白了,我去改?!?/br> 周謐笑著鼓勵一聲,繼續忙自己的活。 臨下班時,外面仍未風停雨歇。周謐還好死不死地接到了收發室的取件短信,她在網購的一箱生鮮不當心選錯地址,寄來了公司。 周謐欲哭無淚,收拾好東西,抓上傘,下了樓。 大廈外面的天氣遠超預料,霓虹在風里顫索,流光溢彩的高樓大廈被雨水漉成濕拓畫。 周謐咬下手腕上的黑色發圈,將頭發隨意挽起個低揪,而后頂風走去了收發室。 那是她趕著好價格購入的一盒六斤重的攀枝花芒果,外包裝比她預想的要大很多。 收發室嬸嬸直問:“搬得動嗎?等雨停了再走吧?!?/br> 周謐單手摟抱住,瞄一眼門外:“這雨都下幾個小時了,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停呢?!?/br> 她握起架在地上的小黃傘。嬸嬸忙替她掀開厚重的門簾,叮囑:“慢點啊?!?/br> 周謐道了聲謝,把傘當盾牌一樣擋在身前,一步步往公交車站臺突進。 將箱子暫放到站臺長凳上,周謐試著打開軟件叫車,兩分鐘后,她立馬退出和關閉,心思自己為什么還要懷抱期待,平常這個時間點都叫不到一輛車,遑論這樣惡劣的天氣。 強風數次將小傘掀翻,周謐只得一遍遍不勝其煩地將它掰回原貌。 幾番折騰,頭發和衣服近乎濕了大半,難堪不已。 第五次惱火地重復相同動作后,周謐索性將傘收了起來——連這個動作都是費勁的。 剛要抬頭,她突然聽見人叫自己名字。 “周謐?!?/br> 聲音耳熟。 周謐訝異揚眸,一輛保時捷不知何時剎停在站臺前,車身被雨水沖刷得黑亮耀目。 駕駛座上的人從窗后看過來,語氣與眼神都不容置喙:“上車,我送你回去?!?/br> 周謐怔怔看著他,一時半刻不知該作何反應,有一秒,她在思考要不要拒絕。 她隨后讓這個念頭脫口而出,以婉拒的態度:“公交估計一會就來了?!?/br> 對方只與她對視一眼,很快下了車,從那邊繞過來。 張斂停來周謐面前,目光未在她臉上多做停留,注意到她身后凳子上的有水果圖案的箱子:“這是你的東西?” 迅疾的雨水很快在他漆黑的發梢上鋪滿剔透的珠粒。 周謐盯著他濕漉的睫毛,“嗯”了一聲。 張斂走過去搬起來,又回到她跟前:“還想淋多久?” 兩人對峙了幾秒,周謐注意到他灰色開衫上面逐漸多起來的斑駁水跡,不好意思再讓他淋著,點了點頭。 芒果被張斂放置在后備箱。 上車后,他抽了幾張棉柔巾過來,讓周謐擦拭。 周謐道了聲謝,仔細地抹抹額頭和發髻。 張斂目不斜視:“現在住哪?” 周謐瞥他一眼,報出小區名字。 車里開了暖風,一路無聲無息。 到樓下時,雨勢漸長,似鋪天蓋地的水瀑。 張斂一言不發地下去拿快遞,周謐忙撐起傘跟上,明黃的傘面似一朵羸弱的小野花,被風撕來扯去,根本蓋不住刻意保持距離的兩人,并肩沖進樓道時,才在車里干緩幾分的頭發和衣物再度濕氣蓬勃。 走進電梯后,兩個人都有點狼狽。 周謐側目偷瞄一下張斂,又低頭拿傘尖在地面畫出一小圈一小圈的雨水痕跡,有幾分無所適從。 打開公寓門,張斂將箱子遞給她,眼睛也沒有四處亂看,只正視過來說:“我先走了?!?/br> 住的地方沒有男拖,周謐把鑰匙勾掛好,躬身將箱子放到地毯上,回頭喊住他:“你……擦一下再走吧?別感冒了?!?/br> 張斂看回來,眉目因雨水的浸透更顯濃重。 周謐避了下眼,回頭去衛生間里找毛巾。她選了張比較大的純棉質地的天藍色毛巾,又忙不迭走出去。 風似鬧情緒的小孩一般把門板摜得搖搖晃晃,并把壞脾氣往室內灌涌。 張斂還立在門框外,像水粉畫里那種牢固卻孤單的灰色水塔。 周謐心頭沒來由地浮起一陣酸澀,叫他先進來,隨后將門帶上,垂眼把毛巾遞出去。 張斂一聲未吭,接了過去。 周謐剛要轉頭去給他倒點熱水,胳膊忽然被輕拉了一下,她心漏一拍,還沒反應過來,人就被帶回原處,松軟的觸感迎頭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