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節
蒼帝心中蘊藏著一股怒火,想到今日所發生的大小事情,無一不是跟顧惜若這個禍害有關,越發不待見她,就連說話都不愿意搭理,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純粹當作沒聽見。 顧惜若哪里不清楚他的心思,暗暗罵了幾句小氣鬼后,竟也不再開口,小手一扯,直接扯身旁段天諶的衣袖。 橫豎她這個夫君,在蒼帝面前,還是有相當一部分的話語權的。 反正是自己家里的,不用白不用。 段天諶無奈輕嘆,滿心滿眼里卻是寵溺的柔情,為她還跟蒼帝直接對上了,“父皇,若若既然想要去看那名宮女,想必有她的原因。不如就讓她去看吧?!?/br> 雖是詢問,可在說完這些象征性的話語后,他便將視線投到那名御醫的身上,語氣淡淡的,“那宮女可醒來了?” 御醫聞言,連忙躬身回道:“啟稟諶王爺,那宮女被劍刺中,終究是身子虧損了,一時半會兒也醒不過來的。諶王妃若是有事兒想詢問,微臣可在那宮女醒來后,專門派人去通知。您看,如此可好?” 段天諶沒有回答,卻是向顧惜若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顧惜若癟癟嘴,十分無奈的搖頭。 本來,她也不過是一時興起,想要看看那宮女的傷勢如何,順便問問不顧生命危險沖出來為段天昊擋劍的原因是什么。 既然人沒醒,那就算了。 估計,她這樣貿貿然去問,也問不出什么來,倒不如不去做這個麻煩事兒,身體累,心更累。 算起來,這也算是宮宴上的一個插曲,御龍殿內還有東梁國的使臣,縱然是要做做表象,也得把這面子給足了。 知道段天昊沒事兒后,蒼帝等人便一同離開了偏殿。段天昊走在最后,更衣完后,回頭看了看那輕紗帷幔后模糊不清的空間,又再囑咐了御醫幾句,便也緩步離開。 直到偏殿完全安靜下來后,那名御醫才警惕的環顧了一圈,掀起輕舞的明黃色帷幔,腳步輕盈的走了進去。 盡管此時是白天時分,屋外陽光明媚,可屋內并未點燈,多少都顯得很昏暗。他一步一步的走進去,跫音遼遠而空曠,教人一聽,竟有股陰森的感覺。 不一會兒,他停在了一張軟塌前。光影晃動中,依稀可以看到那張軟塌上躺著一名女子,身姿窈窕,看不清容貌。 竟是剛才蒼帝等人口中的——宮女。 “人都走光了?”察覺到那御醫的靠近,那軟塌上的宮女低聲問道。 她的聲音略顯低啞,像是之前曾經嚎啕大叫過一般,干澀中透露著一股說不出的僵硬。 那御醫點點頭,對著軟塌上那懶洋洋直躺的身影,畢恭畢敬的稟報道:“回姑娘,人已經全走光了。您吩咐的事兒,也已經全部辦妥。接下來,我們該怎么做?”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那宮女輕笑了聲,許是意識到這個聲音的古怪和難聽,在笑了一半后,倏地停住,又沉默了許久,才終于道,“那幾個人,可有什么異常的反應?” 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那御醫也立即稟報上來,“聽說您受傷了,卻已經逢兇化吉,皇上和皇后娘娘倒沒有太大的反應,只說讓您好好養傷,這些日子不必當值。而且,還給您賞賜了好些東西,想必稍后就會送過來?!?/br> 那女子若有似無的“嗯”了聲,聲音飄散在空氣中,宛若烏鴉亂叫,難聽而且慎得慌,就連那御醫都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誰問你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反應了?”這兩個人的反應,跟她又沒有什么關系。更重要的是,她根本就不在意。 她在意的,唯有…… 那御醫偷偷抹了一把冷汗,腦子飛快旋轉著,暗自回想起剛才那幾個人的反應,急急忙忙道:“回姑娘,諶王倒也沒有任何表示,自始至終神情都很淡漠?!?/br> “哼,段天諶也就那點出息了?!蹦桥佑值?,言語里充滿了不屑和鄙夷,“在這個世上,恐怕除了那個位置,也就只有顧惜若的事情能夠讓他的態度有點變化了。對了,顧惜若可有說什么?” “有!”那御醫想也不想就直接回答,語速快得幾乎沒有任何停頓,“之前諶王妃想要進來看看您,聽說您沒醒來,便也歇了這個念頭??此囊馑?,以后似乎也不會懷疑到什么的。姑娘大可放心?!?/br> 放心? 那宮女冷笑了一聲,她就知道,顧惜若的腦袋跟常人不一樣。 對這個女人,她若是能夠放心,也就不會有現在的她了。 算起來,她會變成現在的模樣,還不是拜顧惜若所賜? 仿佛想到了什么,她忽而輕聲問道:“那,堯王爺可有說什么?” 與之前的冷嘲暗諷不同,此次她的聲音很輕,隱約中,似乎還帶著一些小心翼翼。 ☆、139 信或不信 仿佛想到了什么,那宮女忽而輕聲問道:“那,堯王爺可有說什么?” 與之前的冷嘲暗諷不同,此次她的聲音很輕,隱約中,似乎還帶著一些小心翼翼。 縱然那御醫覺得她的語氣有些異樣,可此處一片昏暗,無法窺見她的神色如何,也無法去驗證心中暫存的“異樣”,便也簡簡單單揭過,“姑娘,大可放心。堯王爺并沒有多心,臨走前,只是詢問了下您的情況,對此也沒有多說什么?!?/br> “哦……是嗎?”昏暗中,一道輕輕的嘆息響起,不仔細聽,還會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默了片刻,那宮女才緩緩道:“還有其他的異常嗎?” “回姑娘,暫時還沒發現?!?/br> 不知怎的,這短暫的沉默,總是讓人很不自在,那御醫只覺這個宮女深不可測,在她面前,也不敢耍什么心眼兒,只老老實實的稟報著自己所知道的。 而對于那些暫時還不知道的,只能是低垂著頭,不敢有任何欺瞞。 他知道,能夠讓他站著回答事情,卻又不引起皇上懷疑的,這宮女定然也有自己的本事,再不濟,他也該相信主子的眼光和能力。 “好了。既如此,你就先回去吧?!蹦菍m女也沒有繼續追問,軟塌上的身子似乎翻轉了一個方向,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落在昏暗的房間里,愈顯詭異,“這些日子,你時不時來給我看看病,同時也要注意諶王妃那邊的動作。若是諶王妃再有想要見我的要求,不許妄作行動,需得征詢過我的意見。知道了嗎?” 簡單的話,彰顯著絕對的理所當然和不容置疑。 那御醫根本就沒有反駁和拒絕的余地,昏暗中,點頭如搗蒜,生怕少點一個頭,就會使自己的誠意少幾分,從而招惹來其他不必要的事端。 “嗯,你記住就好。在沒有我的允許,萬不可輕舉妄動,同時也不可露出任何馬腳,尤其是在諶王妃和……” 那沙啞的聲音頓了頓,突然想到了什么,突兀的轉過這話,并不再提起,她擺了擺手,直接下了逐客令,“記住我跟你說的話,平日里務必要謹言慎行,勿要行差步錯。否則,連我都救不了你。你先退下吧?!?/br> 那御醫聞言,緊繃了許久的神經終于得以松懈下來,見她并沒有提起處罰的事情,心中暗暗高興,忙不迭道:“姑娘說的是,不過,姑娘畢竟受了傷,若無必要,這幾日還是好好休息吧?!?/br> “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蹦锹曇魬袘械?,yingying的,似乎還有些不耐煩。 那御醫見狀,心知自己多事了,倒也訕訕然閉了嘴,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昏暗的室內,重歸于平靜。 此處,窗戶大開著,微涼的風肆無忌憚的吹入,撩起明黃色的輕紗帷幔,一下一下撥弄著,在這靜謐無聲的房間里,竟有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恬淡氣息。 那宮女靜靜的躺在軟塌上,整個人一動不動,仿佛融入了這份昏暗中,雙眸深邃如水,偶爾有一道精光劃過,映著輕紗撩起并透入的細碎陽光,恍若黑夜里的流星,轉瞬即逝,不留一絲一毫的痕跡。 …… 離開偏殿后,蒼帝、柳皇后和段天昊率先去了御龍殿正殿,而顧惜若則以段天諶需要更衣為由,將自己的枕邊人拉到了臨近的宮殿里,邊幫他換衣服,邊詢問起這一次出行的相關事宜。 “段某人,你剛才還沒回答我,怎么突然回來了,也不知道給我捎個信?”顧惜若一拳就捶到了段天諶結實的胸膛上,頗是忿忿道,“你都多大的人了,不知道換位思考嗎?不知道我會擔心你嗎?” 段天諶不阻止她的動作,任由她的小拳頭在自己胸前亂捶,直到她發泄完了,才將她的小手悉數納入寬厚的手掌中,低下頭,輕輕親吻著她的手背,眼神卻從來不離那張嬌俏動人的小臉。 這一看,他英挺的眉宇立即緊緊皺起來,將她拉近了些,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她,頗是不解道:“若若,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都干什么了?為何這臉色看起來竟如此蒼白,沒有血色?” 仿佛意識到了什么,一雙大手將她拉到懷里,一手扣住她的腰側,一手撫上她的臉頰,瞇著眼,欲要從那不正常的膚色中找到如此反常情況的源頭。 顧惜若見他如此神經兮兮的,眼睛一熱,忽然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在此之前,不是沒有人詢問過她的異樣,可為了保持住自己的能干形象,好在那些下屬面前支撐起“能力強”的大旗,她硬是咬緊牙關,不透露一絲一毫的不適和脆弱。 如今,這個男人回來了。 她心心念念的枕邊人,終于在她快要撐不住的時候,及時回來了。 這種感覺,簡直太好了,就像是一直壓在肩頭上的包袱,終于能夠放下,更不用去理會,這包袱落地后是否會砸到自己的或別人的腳。 只因她知道,面前這個男人,肯定不會讓這些包袱傷到她。 “若若,你怎么了?” 他的小妻子,居然在這個時候發呆了! 段天諶英眉緊皺,沒聽到她的回答,如鷹隼般銳利的雙眸頓時攫取住她的剪水雙瞳,并在她面前用手揮了揮,言語里有著不加掩飾的擔憂,“可是哪里不舒服?要是真不舒服,咱們直接回府去吧!” 橫豎這宮宴,他也很抵觸,聽來聽去,看來看去,都是那些繁瑣的人和事兒,還不如回府抱著媳婦嘮嗑實在。 顧惜若卻不這么想,至少在經歷過剛才的事兒后,她倒是很好奇,蒼帝會如何主導后續的事情。若是此刻走開了,錯過了這樣的好戲,豈不是很虧? “段某人,沒事,就是之前覺得惡心,吐了好幾次。不礙事的,如今看到你,我什么毛病都沒有了?!闭f著,她的手不自覺的撫上肚子,暗暗猶豫著,是否要將這個不確定的消息說出來。 段天諶一門心思都在她蒼白的臉色上,看她情況不大對,也沒多注意她的動作,只是捧起她的臉,深深看入她的眼睛,擰眉道:“若若,要不我們就回去吧?” 這個地方,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待的。 可是,顧惜若并沒有覺得有什么,橫豎他已經回來了,好戲也即將上場,她又怎么能夠輕易錯過? 再者,今天她想要做的事情,都還沒能做完呢!目的沒達成,讓她回王府,估計心里也不安定。 “段某人,咱們不急??!本來我還想著,你若是沒回來,我還得大費周折去做這件事兒呢!如今你回來了,自然就沒有我再出手的道理了?!彼龑⒆约旱男∧槂簭哪莾芍淮笫种心贸鰜?,微微抬起頭,揚起滿臉狡黠的笑意,笑吟吟道,“反正,東梁國的使臣也都在這里,你這個王爺若是不出現,豈不是太失禮了?” 這話,一聽就知道是否真心。 想她臭名在外,眾人皆知其囂張狂妄,宛若橫行的螃蟹,見之無不是退讓三分,何時需要去顧及“禮數”這東西? 段天諶寵溺一笑,揉了揉她柔順的發絲,也不拆穿她,“既然娘子都這么說了,為夫自然要聽從的。不過,娘子,你可否告訴為夫,你還有什么事兒沒做完,卻需要為夫代勞的?” 聽他一口一個“娘子”,顧惜若難得臉飛紅霞,沒好氣的嗔了他一眼,明亮的雙眸里光芒流轉,斜飛而出,看得段天諶心旌搖曳,放在她腰側的手,不自覺的收緊了幾分。 “若若,你別這樣看我,我會把持不住的?!彼孀∷难劬?,伏在她肩頭,熱氣輕吐,滿是曖昧。 都已經成婚這么久,他依舊還是沒能對那雙眼睛懷有抵抗力。只要一對上那如水般清澈明亮的眸光,他向來自信的自制力都會消失不見。 以前是,現在依舊是。 顧惜若頓感莫名其妙,尤其是那溫熱的氣息噴吐在耳邊脖頸邊,像是被羽毛輕飄飄劃過,癢癢的,抓撓不著。 她的臉頰微微發燙,心緒有些難以平靜,沒好氣的撥開某顆大腦袋,不悅道:“段某人,趕緊更衣,別讓父皇久等了?!?/br> 說完這話,她都倍覺心虛,縮了縮脖子,不敢抬頭去看段天諶那戲謔的神情,否則她不敢保證,是否會忍不住狠狠的蹂躪起那張臉! “好了。有什么話,回去再說。但是現在,你必須要聽我的!”短暫的調整后,顧惜若連忙冷肅了神色,想到御龍殿內還有那么些欠教訓的人,手下系衣帶的力道也驟然加大,直把段天諶勒得悶哼起來。 這女人,幾日不見,臉色不佳,手勁兒竟還是一如既往的大??! 段天諶暗暗腹誹,不想成為她的出氣筒,連忙松開她的手,邊穿戴衣服邊笑著問道:“若若,你想要我做什么,盡管說。為娘子做事,為夫縱然是赴湯蹈火,亦在所不惜?!?/br> 語畢,他還回頭,沖顧惜若笑了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幾乎亮瞎顧惜若的眼睛。 顧惜若也沒有任何考慮和顧忌,直截了當道:“事情也很簡單,只是需要你表個態而已?!?/br> 段天諶點點頭,“表什么態?” 忽然沉默。 段天諶心覺好奇,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靜靜的看著她,柔聲問道:“有什么話,你不妨直說。這個世界上,但凡是你想要做的,我必定會全力支持你的。若若,你不必太過擔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