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
阮久挪了挪身子,擋住窗戶外邊騎著馬的赫連誅:“哥……” 阮鶴再看了他一眼,便挪開目光了,莫名地嘆了口氣。 “哥,你怎么了?” 阮鶴只是嘆氣,他怎么了?弟弟都不是自己的了,還不準他嘆氣嗎? 好霸道的弟弟。 阮久不太明白,只是被兄長控訴的眼神看得有些心底發麻。 一路到了宮門前,太子早就打過招呼了,阮家的馬車一路進了宮門,在皇帝寢殿前停下。 馬車才到,太子與蕭明淵便一同出來了。 太子推著輪椅上前,與阮鶴交換了一個眼神。 “父皇不行了,該擬遺詔了。但是英王還在的時候,哄著父皇立過詔書,現在父皇糊涂了,不肯改立,一定要見英王?!?/br> 阮鶴頷首:“進去看看吧?!?/br> 阮久當然也要跟著進去,卻被赫連誅拉住了:“你別進去?!?/br> 阮久回頭,其實他也不愿意進去,梁帝騙過他,對他算不上好。 只是他是細作這件事情,兄長不知道,他也不想讓兄長知道,所以打算忍一忍就算了,沒想到赫連誅會拉住他。 赫連誅向來有一說一:“里面都是藥味,臭得很,你在外面就好了?!?/br> 蕭明淵脾氣大,聽他這樣說就要炸:“大王未免太多事了?!?/br> 赫連誅沒理他,轉頭對阮久道:“梁國就是麻煩得很,還要進去看什么?這么多人,就沒人能模仿皇帝的筆跡嗎?梁國皇帝也不是什么明君,為什么非要他的詔書?” 太子與蕭明淵都不太高興了,雖說梁帝有這樣那樣的事情,但他二人還是把梁帝當做父親看的。 阮久伸出手,擋在赫連誅身前,對他們道:“那我就不進去了,你們進去吧?!?/br> 只有他知道,赫連誅是在幫他出氣。 赫連誅也把阮久擋到自己身后,把阮久扯自己衣袖的手握住,對眾人道:“你們要是沒人能模仿皇帝的筆跡的話,拿兩幅字來,朕幫你們寫一封傳位詔書也可以。反正兵都借了,幫忙寫一封詔書也不妨事?!?/br> 太子按住蕭明淵,笑著道:“不了,不麻煩大王了。既然大王與王后都不愿意進去,那就算了,請大王與王后自便,鏖兀的軍隊就駐扎在宮門外?!?/br> 第103章 蕭明淵不知內情, 還想再問問阮久:“你真的不進去看看嗎?父皇他真的不行了?!?/br> 阮久的名字也是在梁國皇室的族譜上的,蕭明淵這樣問他,也算是情理之中。 況且, 在蕭明淵看來,梁帝是個好父親, 對阮久也確實不錯。 阮久搖了搖頭:“我還是不進去了?!比罹孟肓讼?,找了個謊話圓過去了:“陛下可能以為我還在鏖兀, 我忽然進去見他,可能嚇著他, 還是算了?!?/br> 蕭明淵雖然疑惑,但是見他態度堅決, 也不再問了。 他們都進去之后,阮久就拉著赫連誅走了:“走吧, 我們去看看格圖魯?!?/br> 赫連誅拉住他:“先去紫宸殿一趟?!?/br> “???去那里做什么?” 阮久不明白,赫連誅也沒有回答, 就拉著他走下臺階了。 紫宸殿是梁國每月初一十五大朝會的地方, 除了這兩個時候, 只有負責灑掃宮人太監在那里。 而英王在完全取得攝政的權力之后, 儼然以皇帝自居, 對梁帝也不是很放在心上, 還把他從原先的寢宮挪走,換到了離權力中心紫宸殿最遠的宮殿, 美其名曰讓父皇安心養病。 阮久沒怎么進過宮,也不太熟悉宮里的路,只是跟著赫連誅走。 “你怎么認得路?” “之前來的時候稍微記了記, 不過還有些不太清楚?!?/br> “這樣?!比罹妹羌? “那我們去那里做什么?” “拿一點東西?!?/br> 阮久不知道要拿什么東西, 只有赫連誅心里清楚,他是要去拿阮久做細作時,給梁國寫的那幾封信。 原本他前天晚上進宮的時候就要拿了,只是當時太晚了,他中了藥,又不太熟悉梁國皇宮的布局,更不知道梁帝所說的紫宸殿的那個暗格究竟在哪里。 害怕耽擱太多時間,他只能先出宮再說。 這幾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英王自顧不暇,絕不會去上朝;梁帝防備著所有人,就算是赫連誅問他書信在哪里,他還要顧左右而言他許久,直到赫連誅掏出匕首,他才肯開口,他不會告訴英王書信在哪里的。 梁帝會把東西放在紫宸殿,就說明他把這東西當做自己權力的一部分。 確實也是,若是細作用得好,也不失為一件好的兵器。 這時塵埃初定,太子與蕭明淵守在梁帝床邊,還來不及整頓宮中,各宮宮人都還閉門不出,阮久與赫連誅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紫宸殿。 金殿玉階,赫連誅從后殿進去,窗扇緊閉,殿中昏黑,顯然已經許久沒有人來這里了。 阮久點起蠟燭:“你要找什么東西?快一點,等一下蕭明淵他們過來了……” 赫連誅接過燭臺,照了照四周,尋找梁帝口中的那個暗格。 但是周圍布置一覽無余,光是這樣看,赫連誅也不太能直接看出來哪里不對勁。 阮久跟在他身后,赫連誅一邊敲打著墻壁,一邊逗他:“我來找梁國的機密,找到了,鏖兀就能吞并梁國了?!?/br> 阮久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胡說八道?!?/br> 赫連誅笑了一聲:“真的,你現在阻止我還來得及?!?/br> 阮久有些惱了:“你再說這些事情,我就把你弄回家去?!?/br> 赫連誅不再說話了,端著燭臺,把半面墻壁都找了一遍,卻沒能找到什么暗格。 梁帝藏東西確實隱蔽,赫連誅心想,當時應該把暗格在哪里問清楚的,省得現在在這里瞎找。 阮久看著他找了一陣,忽然想起什么:“小豬,我知道了,我知道這里有一個密室?!?/br> 他走到對面的墻邊,學著赫連誅的模樣,拍了拍墻壁。 “要去和親的前一天晚上,他就帶我來了這邊,我在密室里看見了很多年輕公子。我記得密室是從這邊開的,但是具體是怎么開的,我沒看清楚?!?/br> 赫連誅上前,把他拉到身后,自己去找密室。 阮久繼續道:“后來我去和親了,我答應給他做事的話,他就把那些公子給放掉了?,F在里面應該沒有人……” 赫連誅蹲下身,拿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匕首嵌入一塊地磚縫隙中,他手上一用力,便將地磚撬起來了。 地磚下是空的,有一道鐵鏈,赫連誅一扯鏈子,墻上的架子便打開了。 那木架子不高,打開之后,卻不是一個密道或是密室,只是一個暗格。 暗格里放著一個木匣子。 阮久疑惑道:“不對啊,我看的時候,這邊還是一個密道的,密道后面還有好幾個密室,那些公子就都……” 他忽然不說話了。 他反應過來了。 密道被重新砌起來了,完全堵死了,梁帝把很大的幾個密室,改成了這樣一個暗格。 赫連誅把木匣子取出來,確認里面那幾封書信就是阮久這些年給梁國送的書信,清點無誤,就把書信拿走,把木匣子放回去,把暗格關上。 阮久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新砌的這堵墻,腦子鈍鈍的,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喃喃道:“他答應過我的,他說只要我做細作的話,就用不著他們了,就會放他們走的……” 可是阮久忘記了,梁帝好不容易安排了一個細作去鏖兀,倘若把這些人都放了,若是這些人不經意間泄露了細作的事情,梁帝這些年的安排可能都白費了,這些年他苦心經營的仁君可能也就白費了。 所以那些公子,不是被送出宮,就是被梁帝封死在密室里,活活困死了。 赫連誅拍了拍手,抱住他,摸摸他的腦袋,低聲安慰道:“說不定是梁帝后來不養細作了,把那些人放走之后,就把密室封起來了?!?/br> 阮久不知道該不該信這個說法,他搖了搖頭,問道:“你要拿的東西拿到了嗎?” “拿到了?!?/br> “那我直接去問他?!?/br> 阮久不在乎什么君臣禮義了,他以鏖兀王后,而不是和親公子的身份去問,也就無所謂什么禮義了。 老皇帝利用了他這么多年,騙了他這么多年,卻連最開始他提出的條件都沒有辦到。 反正他要死了,他死之前,阮久不忍了,要把他偽裝出來的面具都撕下來,丟在地上,讓一向敬重他的太子和蕭明淵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樣的一個父親。 * 阮久快步走出紫宸殿,回到皇帝寢宮,霍然將門推開。 殿中人等都嚇了一跳。 太子與蕭明淵都在榻前侍疾,阮鶴也在,只是站得遠,見阮久進來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連忙上前來拉他。 阮久拂開兄長的手,走到梁帝的榻前,直視著床上行將就木的老人,無比平淡地陳述一個事實:“你騙我了?!?/br> 梁帝當然明白他在說什么,許多年來的偽裝,讓他虛偽的回答成了下意識的行為:“小久,我要是不把他們都處理了……” “你騙我了!”從他的回答來看,阮久幾乎可以確認這件事情了,“你把他們都殺死了!” “你的身份會被他們說出去……” “我說了我沒關系,讓你把他們全部放走的!但是你把他們都殺了!” 蕭明淵的手里還端著梁帝的湯藥,他疑惑地看向阮久,見他雙眼通紅,渾身發抖,不敢問他,只是看向梁帝:“父皇,小久在說什么?誰?誰被殺死了?” 梁帝忙道:“一點誤會,快,你和你大哥先出去?!?/br> 阮久按住太子和蕭明淵,不肯讓他們離開,慍怒地望著梁帝。 “你敢做那樣的事情,這時候都快死了,怎么還怕他們聽見?都是族譜上的兄弟,我知道的事情,說給他們聽聽,又怎么了?” 梁帝顯然很在乎這兩個兒子,有些急了,撐著手就要坐起來,只可惜他一次又一次地摔在床上,只能無力地喊道:“出去……出去……” 阮久看著他,一句一頓,字字鏗鏘,讓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楚。 “陛下很早就知道鏖兀大王‘不可近女’的批命,在很早之前,就收養了——或者說讓人找了一大批公子,悉心培養,為了來日前往鏖兀和親,為梁國提供幫助?!?/br> “簡單來說,就是細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