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自然是因為莊仙的腿,最后還是大巫出面保下來的。 一場轟轟烈烈的改制就這樣慘淡收場,最后先王駕崩,赫連誅即位。 早晨赫連誅在朝會上說,改制還沒完成,旁人都不以為然,只有他和莊仙心里清楚,改制哪里是還沒完成,簡直就是一敗涂地。 大巫嘆了口氣,坐得太久,腿腳都麻了。 他捶著腿站起身,讓人備車。 * 馬車從大巫府里出來,一路向莊府去。 尚京城里只有一個莊府,從前先王在新建王宮時,一同給莊仙造的梁國樣式的宅子。 這宅子許多年沒住人了,赫連誅原本想給莊仙換一個住處,但是莊仙說原來的宅院就很好,不用換了。 于是今日下朝之后,莊仙又回到了莊府。 大巫的馬車在莊府門前停下,車夫剛要去敲門,大巫卻忽然掀開馬車簾子:“慢著?!?/br> 車夫回頭,大巫思忖許久,最終還是放下了簾子:“改去皇宮?!?/br> 車夫雖然不解,但還是依言行事。 鏖兀效仿梁國許多年,卻也沒有學個十足像。 大巫要進宮,不用通報便直接進去了。 他穿了大巫的彩衣袍服,霜發扎成兩縷,垂在耳邊,像是有什么急事。 下了馬車,步行至大德宮前,他站在緊閉的宮門前,侍從開了門出來,很快又將門關上,不讓他瞧見里面的場景。 “大王上朝累壞了,正睡著呢,大巫若是有事,還是明日再來吧?!?/br> 大巫點頭,心中松了口氣。 赫連誅不愿意見他也是對的,見了他,他也不知道有什么要緊的事情要稟報。 他轉過頭,剛要走,就聽見前面傳來說笑聲。 王后拿著風箏,和侍從有說有笑地從宮道轉角處轉出來。 阮久纏繞著手里的風箏線,隨口道:“烏蘭,我覺得下次可以做一個超大的風箏,粘上羽毛,讓格圖魯去放。然后我就騙小豬說,我想要那只大鳥,讓他去射?!?/br> 烏蘭忍俊不禁,抬眼看見大巫,暗中扯了扯阮久的衣袖。 阮久回頭看了一眼,原本跟在他身后的赫連誅就退了回去。 赫連誅就是為了避開這些人,才跟著阮久出去玩的。 阮久再看了一眼,見他站好了,才上前喚了一聲:“大巫?!?/br> 大巫點點頭:“王后?!?/br> 其實他們沒怎么見過面,不過是阮久和赫連誅大婚的時候,大巫作為典禮的主持見過。 阮久很真誠地朝他笑了一下:“馬上就要下雨了,大巫還是快回去吧?!?/br> 大巫不知道該說什么,剛要走,阮久伸出手,接了兩三點雨滴:“已經下雨了?!彼D頭吩咐烏蘭:“進去拿一把傘?!?/br> 烏蘭應了,推開宮門進去。 阮久站到宮墻的屋檐下邊避雨,大巫想了想,也站過去了。 大巫看了他一眼,問道:“王后是莊仙的學生?” “嗯?!比罹命c點頭,又壓低聲音,“他從來不打我手板?!?/br> 大巫笑了一下,眼角皺紋深深地陷進去。 雨漸漸大了,很快就打濕地面。 阮久微微抬頭,看著大巫的頭頂。 大巫是一身彩衣打扮,頭上帽子插著三支彩色的羽毛,阮久有點喜歡那羽毛,就多看了兩眼。 烏蘭還沒有出來,阮久想了想,又道:“老師和我說過一些他年輕時候的事情?!?/br> 大巫面上笑意一凝:“是嗎?” 阮久笑道:“嗯,他說我要珍惜現在還算聽話的赫連誅?!?/br> 大巫也沒忍住笑:“還有呢?” “還有,他說他有一點兒對不住大巫,年輕的時候太氣盛了?!?/br> 才一點兒,莊仙從來不會低頭。 大巫又是笑了一下,隨后烏蘭就拿著傘出來了:“大巫?!?/br> “多謝?!彼舆^傘,向阮久道了一聲“告退”,便撐傘離開了。 阮久回頭,看著他離開了,就喊了一聲:“小豬?!?/br> 赫連誅從宮墻那邊走出來,拍了拍身上的雨水,隨后接過烏蘭遞過來的傘。 自從不久前他長得比阮久高之后,就一直是他撐傘了。 兩個人一同進門,阮久問:“你準備什么時候見他?” 赫連誅道:“夏祭的時候?!?/br> 阮久摸了摸鼻尖,想起先前赫連誅和莊仙說話,他在旁邊聽著。 莊仙抱著那只小羔羊,笑著說:“他就是個迷路的小羔羊,這些年應當沒做太多錯事吧?” 赫連誅說沒有,除了批命的那句話。盡管大巫已經不參政很久了,但是因為批命的這件事情,太后一直以為大巫是聽命于她的人,或者說,大巫投靠赫連誅的路已經被這句批命徹底斬斷,他只能被綁在太后的船上。 莊仙便道:“大王若是肯用,他也不是不能用,就是現在老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用?!?/br> 在這之前,阮久已經從莊仙那里,聽說了先前的事情。 莊仙嘴上不說,但是憑著這幾天相處對他的了解,阮久看得出來,他好像有點想保大巫。 所以方才,阮久才會同大巫說那兩句話。 * 這陣子,赫連誅借著改制的名義,徹底打散朝廷原本的官職安排,起用了許多新人。 太后不是自詡對朝廷十分熟悉,不是覺得他一年上不了手嗎? 那他索性把太后也拉下來,大家一起上不了手好了。 一年之后,太后回來,面對的也是極其陌生的朝廷了。 他這幾天忙得很,經常很晚的時候才回到房間睡覺,很多時候阮久早就已經睡下了,他匆匆洗漱一番,就鉆進帳子,抱著阮久睡覺。 這天早晨,阮久一醒來就看見窩在懷里的赫連誅,覺得熱,把他往邊上推了推,要自己睡,還沒來得及翻身,赫連誅就又黏上來了。 他哼唧道:“軟啾……” 阮久閉著眼睛,把臉埋進枕頭里:“……別亂動?!?/br> 赫連誅抱著他蹭了蹭,大早上的,阮久實在是受不了了,反手給了他一巴掌:“別亂動!你會后悔的!” 阮久捏了捏他的臉,卻忽然摸到一塊不太一樣的地方。 他抬起頭,迷迷糊糊的,看見赫連誅的下巴上破了一道口子。 難不成是他剛才打的?阮久傻乎乎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他沒留指甲啊。 他湊近了看,才發現流血早已經結痂了,肯定不是他弄的。 阮久和他躺在一個枕頭上,阮久歪著頭,眨了眨眼睛:“小豬?!?/br> 赫連誅一個勁地把臉往他那里湊,仿佛他身上有什么好聞的氣味:“嗯?” “你的臉怎么了?” “什么?” “這個?!比罹门隽伺鏊掳蜕系膫?。 赫連誅的聲音比從前粗了一些,還低沉了一些:“刮胡子?!?/br> 阮久覺得好笑:“你怎么這么早?他們沒有幫你刮嗎?” “沒有?!焙者B誅困倦地搖搖頭,“可能是前陣子事情太多,晝夜顛倒得太厲害,一夜之間就冒出來了,不過只有一點點,我自己刮掉了?!?/br> “以后還會再長的?!?/br> “好麻煩?!焙者B誅還有些嫌棄。 “那你就一直做一個小孩子吧?!?/br> “不要?!边@件事情赫連誅倒是斷然拒絕了。 阮久閉著眼睛,笑了一下,隨便摸摸他的臉:“睡吧,烏蘭還沒來喊,還能再睡一會兒?!?/br> 阮久的手在他臉上胡亂地抹來抹去,沒怎么注意,指尖就碰到了他脖子上的突起。 原本困意十足的赫連誅像是被碰到了什么開關一樣,猛地就睜開了眼睛。 他喉間一緊,這幾天才明顯出來的喉結上下滾了滾。 不知道為什么,他忽然有點口干舌燥的。 他轉頭去看阮久。阮久早已經重新入睡了,稍稍仰著頭,呼吸勻長。 赫連誅早知道他長得很漂亮,否則也不會一眼就挑中他做自己的王后。 但是阮久近來漂亮得有點過分了,他長開了,原本讓他的臉顯得有些圓潤的嬰兒肥褪下去了,明媚又張揚。因為仰著頭,呼吸就打在赫連誅的臉上,噘著嘴,向別人討吻似的。 赫連誅瞧見他自中衣里伸出來的白皙的脖子上,也有那樣一小個突起。 赫連誅伸出手,小心地碰了碰。 奇怪,阮久就沒有他那樣大的反應。 赫連誅摸了兩把,正要捏一捏的時候,就被阮久拍開手了。 “別亂動?!?/br> 阮久推開他,要翻過身自己睡。赫連誅又下意識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