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幾番商討,最終成親的日子也被定了下來,五月初三。 日子過得飛快,阮久一開始還能和朋友們打鬧,漸漸臨近期限,他整個人都慢慢地蔫了下去。 成親前一天,他自己一個人窩在房里睡了一整天。 光是應付明天的和親典禮,就已經足夠讓他慌張了。他自覺沒有精力再做其他的事情,只能暫時把自己“關掉”。 就這樣迷迷糊糊地睡到第二天早上,阮久一早就被人從被窩里挖出來,洗臉穿衣。 他的朋友們插不上手,就那樣并排站在一邊。 最后阮久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朋友們拉住他。 “現在后悔還來得及?!?/br> 阮久疑惑:“什么?” “快馬已經準備好了,咱們擄上你就跑,還來得及,跑三天三夜就能跑出鏖兀了?!?/br> 阮久抬手,拍拍朋友們的“狗頭”,還笑著開了個玩笑:“沒事兒,小爺我走了?!?/br> 他振作起精神,臉上是笑著的,眼睛也是彎著的,只是有點兒濕潤。 他走出門,阮老爺早已經在房門前等著他,阮久跳起來,雙手攀住父親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 阮老爺把他背好,問了他一句:“這么快?和他們說完話了?” 阮久靠在他耳邊,小聲咕噥道:“沒什么好說的?!?/br> 忽然阮老爺也說了一句:“你現在后悔還來得及?!?/br> 阮久一激靈:“爹你在說什么?” “咱們家在尚京開了鋪子,鋪子里有暗道,能躲幾天。你現在說一句你不想和親,爹立馬背著你沖出去?!?/br> “你怎么和他們一模一樣?” 阮老爺苦笑了一下,語氣卻依舊平靜:“這不是舍不得你嘛?” “爹,我要是跑了,還得我哥過來。要是打起仗來,你的鋪子全得被充作軍餉,我的那些朋友,都得上戰場?!比罹眯÷暤?,“我不想這樣?!?/br> “好吧?!?/br> 既然他都這樣說了,阮老爺也只能背他出去。 驛館門前,一眾鏖兀人早已在等候。 還沒等阮老爺出去,赫連誅身邊那個名叫格圖魯的隨從就迎上前,遞給阮久一塊疊得方正的紅蓋頭。 阮久杏眼圓睜,有些惱了:“我不蓋這個?!?/br> 格圖魯道:“小公子,您就蓋上吧,這是大王的命令……” 阮久皺眉:“爹,放我下來,我不和親了?!?/br> 阮老爺沒有把他放下來,因為他隨時準備著帶著阮久逃跑。 阮久又回頭看向自己的朋友們:“蕭明淵,去把你的快馬牽來?!?/br> 他們與鏖兀那邊一早就說好了,都穿男裝,如今鏖兀大王又拿出一個紅蓋頭來給他,在阮久看來,這就是明擺著的折辱。 還命令?他在命令誰呢? 格圖魯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改了口:“這是大王的請求……懇求、哀求……跪求,跪求!” 這還差不多。 阮久方才也不過是一時要強。就如他方才所說,和親關系到兩國邦交,他心里還是明白的。 遑論他與鏖兀大王,原本地位就不相當,要是把那個“彪形大漢”給惹惱了,阮久往后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他癟了癟嘴,兩根手指捻起蓋頭,隨便蓋上了,對格圖魯道:“你回去傳話,下次有事情提早跟我說?!?/br> “是?!逼鋵嵏駡D魯也害怕,怕把他惹哭了,不過來了。他應了一聲,幫阮久把蓋頭擺正,就跑出去傳話了。 阮老爺繼續背著他出去。 到了驛館門前,阮久被阮老爺送上馬車。 蓋頭遮掩著,他看不見,只覺得周圍好像安靜得有些古怪,就連一向多話的蕭明淵也沒有說話。 他試圖詢問父親:“爹,怎么了?為什么……” 阮老爺把他推進馬車,轉頭看向眼前身著喜服的赫連誅。 赫連誅才只十三歲,和阮久待在一塊兒的時候,總是笑著的,看起來也沒什么古怪的。他出使梁國,又跟著梁國使臣,護送和親公主一路回到鏖兀,梁人都只當他是某個皇室宗親家的孩子,跟著來玩耍的。 不想今日竟是他穿上了喜服。 赫連誅朝阮老爺笑了一下,壓低聲音喚了一聲:“父親?!?/br> 阮老爺指著他的手指微微顫抖:“你……你……” 赫連誅都這樣稱呼他了,阮老爺此時也反應過來了。 赫連誅就是鏖兀大王,赫連誅就是那只拱了白菜的豬! 臭豬竟在他身邊,還和他們一起走了一路! 阮老爺只覺得怒氣直沖天靈蓋,蕭明淵等人也是久久不能回神,待反應過來,要上前理論,鏖兀人就已經把馬車給牽走了。 赫連誅翻身上馬,動作利落干脆,跟在馬車旁邊,迎接“和親公主”進宮。 馬車里的阮久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他摸索著掀開馬車簾子,回頭喚了一聲:“爹?” 沒有人回答他,只有一個人握住了他的手,讓他松開馬車簾子,回去坐好。 阮久心中惴惴不安,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是他一時間也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讓他們都這樣安靜。 難不成是鏖兀大王長得很丑很老?再老總不能比他爹還老吧? 要是老得跟他沒見過面的爺爺一樣,那還可以,他等著鏖兀大王一死,就直接登上太后的寶座。 但要是鏖兀大王死了,他要支持誰做新的鏖兀大王呢? 赫連誠肯定不行,他看起來就不太正常。赫連誅倒是可以,就是年紀太小了,他還沒見過十三歲就做大王的人呢。 阮久就這樣胡思亂想著,也不知道馬車什么時候停下了。 有人掀開簾子,朝他伸出手。 阮久猶豫了一下,然后把手放到那人的手里。 阮久被他扶下馬車,落了地,才還魂似的反應過來。 不對! 這人的手雖然有些寫字練劍磨出來的手繭,卻一點都不老! 阮久一激靈,猛地掀開蓋頭,與赫連誅對上目光。 赫連誅朝他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如同幾月前與他初見。 嗨!老婆! 第20章 小貓小狗 老婆你個頭的老婆! 阮久看著眼前比他還矮半個頭的赫連誅, 又氣惱又迷惑。 奇了怪了,見了鬼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究竟是鏖兀大王連成親都不肯自己來,找兒子代勞, 還是說…… 阮久的目光上下掃過赫連誅身上的喜服, 開始懷疑人生。 我的腦子不夠用了。 赫連誅仍是笑著的,露出兩顆小犬牙, 可可愛愛, 乖乖巧巧,上前半步要挽住他的手:“軟啾?!?/br> 阮久下意識后退半步, 收回自己的手:“你……” 赫連誅點了點頭。 阮久望了望四周, 他腳下踩著紅毯, 地毯一直鋪到宮門里, 而兩邊依次站著鏖兀的文武百官,他身后還跟著一群鏖兀侍從。 因為他們兩個僵持在紅毯上, 百官與侍從都有些疑惑,不知道他們在做什么,該不該上前。 此地不宜久留。 阮久把赫連誅拽到自己身邊, 放輕聲音問道:“你爹呢?” 赫連誅理直氣壯:“死掉啦!” 阮久:??? 你到底是怎么用這種語氣說出這句話的? 而且赫連誅這話究竟是什么意思?是說他爹剛死……駕鶴西去, 所以只能讓赫連誅來成親?還是說他爹早已經死了,而赫連誅就是…… 阮久的腦子又不夠用了。 赫連誅趁著阮久發呆的時候,招了招手,讓捧著紅綢的侍從上前。 他雙手拿起系著喜花的紅綢兩端, 把其中一端塞到阮久手里。 “具體的事情我回去再跟你說, 不能在這里久待, 他們都懷疑了?!?/br> 他壓低聲音, 語氣間有些緊急, 讓阮久也有些慌張。 “???嗯……”阮久怔怔地點了點頭, 任由赫連誅重新幫他把蓋頭蓋上。 確實不能在這里鬧,沒等他鬧起來,他就得被鏖兀人活捉。 赫連誅捏著紅蓋頭的兩個角,端端正正地蓋在阮久頭上,把“小啾啾”的圖案放在正中。 蓋上之后,赫連誅還彎腰偷看了一眼。 偷看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