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阮久連忙搖頭:“不吃不吃?!?/br> 阮鶴按住他的腦袋:“本來就頭暈了,還這樣晃腦袋?!?/br> 大夫笑道:“那就不吃,好好歇著就行?!?/br> 阮久這才松了口氣,阮鶴頷首:“十八,好生送王大夫回去?!?/br> 十八抬手:“王大夫,請?!?/br> 房里侍奉的小廝都跟著退出去了。 “以后還敢不敢這樣打馬球了?”阮鶴抬手要戳他的額頭,想到他頭暈,又收回了手。 阮久沒心沒肺地笑,抓著被子在床上躺好,然后握住他的手:“哥,我難得生一次病,你陪我一下嘛?!?/br> 阮鶴本想反問他,“這算什么生病”,但是對上弟弟亮晶晶的眼睛,就也把這句話給咽回去了。 “好?!比铤Q幫他把被子蓋好,“你睡一會兒,哥陪你?!?/br> * 那頭兒,十八送了大夫出府,回來時,正巧碰見阮老爺的小廝要進院子。 十八想起方才混亂之中,他背著頭暈的阮久進去時,阮久在他耳邊吩咐了一句:“別讓我爹知道?!?/br> 十八想著,他肯定是怕被阮老爺教訓。 于是他快步追上那個小廝。 他們小廝之間都是相互認識的,有圈子,彼此之間都說得上話。 那小廝見他來了便道:“十八,老爺說……” 十八把他拉走,小聲解釋道:“小公子一早出去打馬球,打了一上午,可累慘了,這會兒正和大公子午睡呢。老爺要喊,喊醒了小公子倒是沒什么,大公子身子不好,難得睡一會兒,把他吵醒了,豈不是我們的罪過?” 小廝也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十八趁機道:“要不你還是再回去問問老爺?等大公子午睡起了,再來一趟?!?/br> “好,那我先回去問問,還是你思量周全?!?/br> 十八同他道別,松了口氣。 成功幫小公子躲過一劫,真是難得的機智! * 阮久躺在榻上,閉著眼睛在阮鶴眼皮子底下裝睡,心中思量著對策。不知過了多久,竟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他做了個夢,夢見兄長在宴會上被選去和親,結果沒過多久,兄長就被送了回來。 和去年兄長去西北,最后父親親自帶人去戰場上把他帶回來的場景一模一樣。 很多大夫都搖著頭說可能不行了,那時候阮久才十五歲,怕礙著大人做事,就縮在墻角,連哭也不敢大聲哭。 大夫說,要不先置辦棺材,要不先辦件喜事沖一下。反正阮家這么有錢,總會有…… 后邊半句話他們沒說,就被沖出來的阮久打斷了。 “你胡說!” 然后阮久就醒了。 他睜開眼睛,沒看見阮鶴,登時緊張起來,連鞋也顧不上穿就下了榻:“哥?” 阮鶴不在房里,阮久推門出去,跑進院子里,連喊了好幾聲。 一群侍從被他喊出來,勸他回去把鞋穿上再說,阮久不聽,吵著要找兄長,就要跑出院子的時候,身后傳來阮鶴的聲音:“小久?” 阮久聽見他的聲音,猛地回過頭,噌噌地上前,簡直要被他給氣哭了:“你去哪里了?” 阮鶴不明就里,舉起手里的食盒:“去給你拿了點吃的?!?/br> 阮久拂袖回房:“我不吃!” 下一秒,他就坐在房里,一手捧著粥碗,一手拿著瓷勺,攪弄著碗里的雞絲粥,挑出里邊的雞rou吃。 阮鶴不知道他怎么了,安靜地坐在一邊陪他。 阮久抬眼,悄悄看他,暗中下定決心,鏖兀是個吃人的地方,絕不能讓兄長再去第二次,他應當斷絕兄長與鏖兀之間可能產生的各種聯系,一點點也不可以。 而且他也不是十五歲、只會躲在一邊哭的小孩子了。 他已經……十六歲了。 * 吃了點東西,阮久隨便找了個借口,把阮鶴請走,然后讓十八去小廚房拿了兩碟點心,端著去了父親的書房。 他敲了敲門,書房里應了一聲,他才推門進去。 阮老爺坐在案前,隨手拿起一本書,將桌上的什么東西蓋住。 阮久把十八留在門外,自己端著點心進去:“爹,這是我親手做的點心……” 阮老爺皺眉看他:“你再說一遍?!?/br> 阮久哽?。骸斑@是我親手裝的點心?!?/br> 這還差不多。 阮老爺隨手捏起一塊:“怎么回事?”阮久疑惑,阮老爺邊吃點心,更加直白地問道:“闖什么禍了?” 阮久笑了一下,拖了一把凳子過來,在他身邊坐下:“爹,宮里是不是送了請帖來呀?過幾天的宴會?!?/br> 阮老爺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宮里宴會,從來都不請我們家,爹你不覺得這有點不對勁嗎?” “是有一點。我本來中午就派人去喊你大哥了,誰知道你纏著他午睡,方才又派人去喊,等會兒他就來了?!?/br> 阮久忙道:“別,別喊他來?!?/br> “怎么了?” 阮久垂下眼睛:“我前幾天跟八殿下一塊兒在客滿樓吃點心,魏旭說,要是能在宮里吃點心就好了。他就是那么隨口一說,但是我和八殿下話趕話,我說八殿下還沒成年,肯定做不了宮里的主,八皇子非說他做得了。我就說,他要是真做得了主,那過幾天他請我們進宮吃點心好了?!?/br> 阮老爺嘆了一聲:“那八皇子就這樣應了?” “是?!?/br> “胡鬧?!彪m然說著胡鬧,但是阮久做出這樣的事情,阮老爺一點都不意外。 “我本來也沒放在心上的,但是今天出去打馬球,八皇子忽然問我,收沒收到請帖,我才知道……”阮久低著頭,對了對手指,“爹,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他今日這樣快就認了錯,阮老爺也不好多說什么。把方才蓋上去的書冊拂開,拿出底下的帖子。 他翻開帖子,帖子上請的就是“阮公子”。 阮老爺自認與朝廷沒有過多的牽連,原本想著就算要請,也不該只請“阮公子”,反倒把“阮老爺”晾在一邊。這下阮久這樣說,他才覺得解釋得通。 小孩子們湊在一塊玩兒,自然是只請“阮公子”了。 上午那幾個太監過來的時候,還把他嚇了一跳,真是。 阮老爺再將請帖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覺得沒有什么不妥,就把東西拍到阮久懷里:“拿去,記得準時赴宴?!?/br> 阮久接過帖子,也看了一遍。確定下來,就是這個。 也是這時,門外小廝通報:“老爺,大公子到了?!?/br> 阮老爺看了一眼阮久:“我把這事情告訴你哥,你看你哥罵不罵你?!?/br> 阮久連忙抱住老父親的手:“爹,別!我哥肯定要不高興,你別告訴他,我給你錢!” 阮老爺皺眉,發出一聲鼻音:“嗯?” “我忘記了,爹是首富?!?/br> 這時阮鶴也進來了,他站定作揖,喚了一聲“父親”,隨后看見阮久,上前捏起他的衣領,把他提開。 “他又怎么惹父親發火了?” 阮老爺指了指阮久:“整天和狐朋狗友在外面……” 阮久舉手搶話:“爹,我一直和八皇子、魏旭他們一起,你這樣是妄議皇家貴族。我還和赫連誅在一起,你……你破壞外交!” 阮老爺抄起桌上的書卷要丟他,對阮鶴道:“逆子!拉出去!” * 雖然被臭罵一頓,但阮久還是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這天夜里,他躺在床上,看著請帖,而后十八進來吹燈,他便把請帖塞到枕頭下邊,翻了個身準備睡覺。 他用手指摩挲著請帖紙張上的暗紋,在心里安慰自己,就是去走個過場,肯定不會被選上的。 他這個人又懶又饞,若是鏖兀人要他和親,豈不是請了個小祖宗回去?他們沒那么傻。 反過來,要是兄長去了,兄長天人之姿,如山中清泉,林間明月,肯定一眼就被鏖兀人看中了。 所以,兄長進宮,極其危險;他去宴會,絕對安全。 阮久滿以為然,點了點頭,收回手,拉上被子,進入夢鄉。 * 連打三場馬球,果不其然,阮久早晨起來,渾身酸疼,被人揍了一頓似的。 他懶得出門,又在家里窩了幾天,很快就到了宴會這天。 阮久怕阮鶴懷疑,這天一早就說自己出去找朋友玩兒,早早地就出門去了。 在外邊瞎逛幾圈,又找了個地方聽說書,捱到巳時就可以準備進宮了。 阮久只赴過一次宮宴。阮家不是官宦之家,總共也沒被邀請過幾次,每次被邀請,都是因為朝廷缺錢了,每次也是阮老爺帶著阮鶴去,阮夫人在家陪阮久。 去年阮鶴受傷,朝廷為了表示對阮家的關照,才又請了一回。那時候阮鶴還在養病,所以阮老爺帶著阮久去了。 當時阮久興致缺缺,只覺得菜難吃,一點都比不上自己家的。難怪蕭明淵總愛往外跑。 今日再來,便是阮久一個人了。 馬車被引到宮墻外的巷道里停著,赴宴人等須步行入宮。 阮久掀開馬車簾子,踩著腳凳下了馬車。 十八只能將他送到宮門口,給他加了一件披風,叮囑道:“小公子早些出來?;厝ネ砹?,老爺又要說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