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阮久自己也不愛喝,他的紈绔朋友們把家中父兄的藏酒偷出來喝的時候,他就抿了一小口,結果被辣得直咳嗽,被他們笑話。 但他們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阮久喝醉的模樣,實在是太可怕了。 阮久聽見他們說話,大約猜到他們在說什么:“魏旭,跟他說,你和八殿下陪他喝?!?/br> 赫連誅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也對魏旭說了句話:“沒有酒味?!?/br> 魏旭連忙道:“他真的不會喝,他是一杯倒,果酒也倒,就連吃酒糟鵝掌也倒?!?/br> 赫連誅還沒來得及說話,阮久就喝了一杯—— 蕭明淵怔怔地看著他:“阮久,你……” 阮久抿了抿唇角,看了看手里的酒杯,然后將已經空了的酒杯倒過來。 一滴不剩。 蕭明淵提醒:“這是我的杯子,你拿錯了?!?/br> 阮久驚愕:“我說它怎么是甜的!” 蕭明淵與魏旭迅速起身,一人掐他的脖子,一人給他倒茶舀湯。 “你快點吐出來??!” “快快快,喝點湯壓一壓!” 阮久被晃得頭暈:“那到底是吐出來,還是壓下去???” 赫連誅看著好笑,才一杯而已,他們那么緊張做什么? * 赫連誅很快就知道阮久的朋友們為什么緊張了。 一頓飯吃了小半個時辰,赫連誅酒量極好,一壺果酒他如同喝白水一般喝下去。 蕭明淵與魏旭只顧著照看阮久,要整他的心思一時間都歇了,才懶得管他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蕭明淵拍了拍阮久的肩:“誒?要不今天還是算了吧?明天再……” 阮久用手背捂了捂發燙的臉頰,聲音也變得黏糊起來,一擺手:“來人,把這兒收拾了,我和赫連誅玩兩局葉子牌?!?/br> 蕭明淵與魏旭對視一眼,完了,開始了。 他們想把阮久拉走,但阮久不肯,掙扎著拖著圓凳坐到赫連誅面前:“我教你玩牌?!?/br> 赫連誅看著新拿上來的葉子牌,也覺得新奇。 阮久抓了一把紙牌在手里,挑揀出幾張,擺到赫連誅面前:“這四張花色不同,就是……” 魏旭要翻譯,阮久一把推開他:“不用,他肯定聽得懂,我講得可明白了!” 魏旭與蕭明淵再次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 沒辦法,他們只能站在阮久身后,盯著他一些。 兩人語言不通,阮久喝了酒,說話有點黏糊,用手比劃著地向赫連誅解釋,連腳都用上了。赫連誅竟也聽得也認真,還時不時點點頭。 蕭明淵咂舌:“我連阮久說的話都聽不清楚了,赫連誅竟然還能聽得懂?!?/br> 魏旭抱著手:“竟還如此入神,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牌友?!?/br>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聽見阮久道:“大概就是這樣,開始吧……” 阮久忽然想起什么,抬起手:“等一下,還沒有設賭注!”他看向赫連誅:“要是你輸了,你就學小豬叫,哼哼哼;要是我贏了……” 蕭明淵面無表情地提醒道:“錯了,他輸和你贏是一樣的?!?/br> 阮久掰著指頭,沒有算清楚,干脆不算了:“要是我贏了,你讓我挼一下?!?/br> 他對這只小狗念念不忘,睡著醉了都忘不了。 于是一只醉貓和一只根本不知道規則的小狗開始打牌。 阮久兩次放下自己手里的紙牌,然后宣布自己贏了! 他站起身,和兩個朋友擊掌慶祝:“耶!我贏了!” 兩個人面無表情地捧讀:“哇,你真棒……” 然后阮久搓搓手,把魔爪伸向赫連誅的頭發。 赫連誅的頭發有點蓬松,還有點兒打彎,鏖兀人未成年之前都是披著頭發的,方便阮久揉搓。 就這樣摸了許久,阮久意猶未盡,把自己頭上的發帶扯下來,用剪子劈成兩段,拿其中一段給赫連誅系上。 他摸著下巴欣賞,最后歪了一下身子,倒在赫連誅懷里。 終于睡著了。 世間竟有如此不能飲酒之人,赫連誅抱著他,感覺十分奇妙。 * 阮久再醒來時,是在自己房里,天也已經半黑了。 十八正給他擦臉:“小公子再睡一會兒吧?!?/br> 阮久搖了搖腦袋,甩開他的手,抱著被子要坐起來:“不用了,是不是該吃晚飯了?” “小公子,聽我的勸,你還是再睡一會兒吧?!笔四抗庹\懇,“你一起來,就要挨打了?!?/br> 阮久一聽這話,迅速躺回去:“怎么了?” “你在望旌樓喝得爛醉,八殿下和使臣親自送你回來。老爺早先就囑咐過你,讓你不要在外面喝酒,你答應得好好的,結果剛把你帶回來,還沒進門,你就抱著門口的柱子唱歌,唱了小半個時辰,還讓我們給你打賞——說起這個,小公子,我把我這個月的月錢都打賞給你了,你能不能還給我?” 阮久把被子扯過下巴,牙齒噠噠地響:“都這時候了,你還計較錢……” “還有,夫人好容易讓人把你弄到床上,然后羅綺莊的賬單就來了?!?/br> “什么賬單?” “小公子上午帶鏖兀使臣去羅綺莊做衣裳,趙掌柜的、以為他們是小公子的朋友,就……” 阮久驚恐:“趙叔、趙叔沒收他們錢???” “是,本來幾匹布、幾件衣裳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小公子那時候讓他們把最貴的都拿上來,花銷著實有些大,趙掌柜過來報賬,正巧被老爺撞上了?!?/br> 阮久把被子扯過頭頂,躺得挺直:“十八,你記住,從現在開始,我已經死掉了,五天之后我再復活?!?/br> 十八忽然沒了聲音,阮久頓覺不妙,使勁把被子拽住,外邊人捏著被角,聲音低沉威嚴:“阮久?!?/br> 阮久拽著被子,蹬著腳使勁往被子里滑:“爹,你聽我解釋,其實我也是為大梁的外交事業做貢獻,那個赫連……” 他恨死赫連誅了! 此仇不報,他就不叫阮久! 第9章 一只哭唧唧啾 阮久蹬著腳往榻尾滑,阮老爺拽著被角,父子倆就這樣僵持著。 阮老爺語氣嚴肅:“阮久!” 被子被掀開的瞬間,阮久看見父親手里的戒尺,趕忙又把被子奪過來,給自己扯上。 阮老爺要抓他的衣領,他就像一條魚似的,滑到榻尾——所幸他睡相不好,睡著了也愛翻來翻去,家里特意給他定了一個極大極大的床。 他從榻尾避開父親,飛快跑下床榻,連鞋也顧不上穿,赤著腳就逃出房間,一邊跑,還一邊嚎:“娘!娘親!” 十八站在一邊,看著自家小公子跑出來的殘影,嘖嘖稱奇。小公子不和赫連誅賽跑,反倒和他比喝酒打牌,實在是失策…… 心中話音未落,他就被戒尺扇了一下。 阮老爺生得一張國字臉,瞪著眼睛的時候格外嚴肅:“主子出了事,你還有臉笑?!?/br> 十八連忙收斂神色。 “還不去把人給我拿過來!” 阮老爺面上胡須跟著顫了三顫。 十八捂著臉追出去,也跑出一道殘影:“小公子!等等我,不是……站??!” * 阮久只穿了一身單衣,一路奔逃,時不時回頭看看有沒有人追上來。 到了主院里,他才覺得松了口氣,一鼓作氣跑進房里:“娘!” 阮夫人生得貌美,人到中年也不顯老,還有點兒西北異域那邊的特征。阮久隨她,眼睛大,唇色紅,就是瞳仁顏色淡。 阮久沖進去時,阮夫人正端著茶盞喝茶,忽然聽見他喊,嚇了一跳,險些跌了茶盞。 她放好茶盞,從小丫鬟那里拿過手絹擦手。阮久“嗷”地嚎了一嗓子,雙頰緋紅,憋出兩汪眼淚,在娘親旁邊的小凳上坐下。 阮夫人就聽著他干嚎,不緊不慢地擦干凈手,才摸摸他的腦袋:“怎么了?誰欺負你了?” 阮久還沒來得及告狀,就聽見娘親又道:“看把我兒嚇得?跟掉色了似的?!?/br> 阮久連假哭都還沒哭出來,就哽住了:? 這是親娘? 阮夫人身邊的小丫鬟們“撲哧”一聲,紛紛掩嘴偷笑。 他穿著雪白的單衣,生得又白,可不就是掉色了么? 阮久使勁跺腳,以表不滿。 “好了好了?!比罘蛉讼笳餍缘仄沉艘谎坌Φ闷饎诺男⊙诀邆?,讓她們收斂一些,又看向阮久,“你爹為了你喝酒的事情要打你?” “嗯?!比罹脦е且艨耷?,“還有羅綺莊的賬單?!?/br> “這也沒有什么,幾匹布,你拿了就拿了?!?/br> 阮久重重地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嗯,對?!?/br> “其中有幾匹,原本是要給你哥和你裁衣裳的?!?/br> 阮久縮了縮脖子:“那我錯了?!?/br> 這時院門外傳來十八的聲音:“夫人,老爺讓小公子過去一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