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司法參軍鄧楷說,魏錚的兩個兒子身上有幾處被毆打的瘀青新傷,但那間鋪屋里桌椅雜物擺放都好好的,看不到撕扯扭打的跡象。尸體應該是從別處搬來的。而那豬市三面都有人家住戶,若要毆打殺人,只有南邊最僻靜,這片林子無疑是最便宜下手之處,尤其是夜晚,極少有過路人。兇手恐怕正是躲在這片林子里,等魏錚兩個兒子經過時,猛然跳出來,將兩人扼死,而后用車運到豬市,搬進那間鋪屋。 但是,魏錚兩個兒子寒食前已啟程去了西蜀,怎么會深夜經過這里?若他兩人是去西蜀途中遇害,兇手又何必將尸首運回汴京、送到豬市鋪屋里?而且兩人身上瘀青是新傷,仵作推斷死期最多不過一天。 看來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魏錚的兩個兒子并沒有去西蜀。 但他們為何要謊稱去了西蜀? 馮賽忽然想起之前聽說過的一些傳聞。汴京豬行曾發生過些怪事,十多年前,豬行原本有五大豬商,但短短兩三年間,其中四大豬商都遭了奇禍,一個失足溺死在井里,一個全家得了怪癥死了大半,一個喝醉酒睡倒在豬圈里被豬壓死,一個家里著了火災,四大豬商相繼敗亡,只剩了魏錚一家獨大。不少人疑心是魏錚做的手腳,官府也曾查問過,不過沒找見絲毫證據。 早上在開封府和魏錚面對面時,馮賽就覺得魏錚的目光十分陰沉,生鐵一樣,讓他不愿對視。那四大豬商相繼遇禍,恐怕真的并非偶然。魏錚一家幾乎占盡京城豬行生意,其他小豬商遠遠難以相抗,這么多年霸道慣了的,卻被那個朱廣截斷貨源,接連戲弄。以他鐵硬的性情,自然十分惱恨,因此—— 不是朱廣要殺魏錚兩個兒子,而是魏錚要殺朱廣。 殺人事大,魏錚行事老練,自然不愿假手外人。為求隱秘安全,他恐怕便讓自己兩個兒子去殺朱廣,因此才讓兩個兒子寒食前謊稱去了西蜀,其實悄悄隱匿于城郊某處。他們恐怕也摸清了朱廣的習性,知道朱廣晚間不會在那個臭氣熏人的場院留宿,而是進城去住。前晚兩人恐怕是躲在這林子里,他們兩人都身材高大,以為以二敵一足以得手,卻沒想到朱廣手段更高,反倒將他們先后扼死。 朱廣其實只需將兩人尸首丟在林子里,何必費力要搬到豬市的鋪屋里? ——他應該是在向魏錚報信和嘲弄。 但那間鋪屋門鎖著,他沒有鑰匙,也沒有砸鎖撬門,又是如何進去的? 馮賽又想了半晌,忽然明白:那門沒有鎖。 魏大辛由于沒收到豬,心神不寧,連兩千萬錢鈔都遺落在了柜子里,恐怕也忘記了鎖門。朱廣為報復魏錚,才特地運了兩具尸首去那間鋪屋,原來恐怕是打算撬開鎖,但去了一看,門并沒有鎖好,便直接將尸體搬了進去。至于那兩千萬錢鈔,應該是他無意中看到,便隨手拿走。也或者是其他人先發覺門沒鎖,進去翻尋,發現后偷走了。 魏錚攆走兒媳,獨自在長子房中,呆坐了一下午。天黑也沒有點燈。身子僵成了一塊銹鐵。 就像他爹用殺狗來教導他,兩個兒子到七八歲時,魏錚也開始教他們殺豬、殺狗。等他們成人后,他又帶著他們殺過幾個生意對手。不過,全然不像他,兩個兒子性情都有些懦,再怎么教都有些不著道。正因為如此,他才一直不敢將生意交給他們兩個。如今,年歲漸高,他已經越來越吃力,到了必須得傳繼的時候。正好冒出來個朱廣。 自從坐穩行首的位子后,他便沒有再殺過人,兩個兒子也就樂于無事,安享了十來年。但如今這世道比他年輕時越發艱險,朝廷幾經變法,越變越亂,起先還有些惜民護商之政,如今只一味生出各種法子逼榨民間之財。商人們為求自保,一邊尋找律法漏子,極力鉆空,一邊又拼命巴附權貴,尋求庇護。各行各業的行規行德也漸漸紊亂,時時處處,稍一不慎,便會被欺被奪。兩個兒子想要保住家業,就得比他更狠。朱廣正好是個傳繼家業的投名狀。 寒食前一晚,他把兩個兒子叫到自己房里,關起門,吩咐他們去殺掉朱廣。兩個兒子都已經四十多歲,這些年只知道安享富足,聽到這話,臉全都嚇白。但又聽說殺了朱廣之后,就將家業傳給他們,兩個兒子才鼓起了膽氣。 為了避開嫌疑,兩人寒食一早就假稱回鄉掃墓,躲到了南郊外。魏錚早就派人打探清楚,那個朱廣每天在豬市南邊一個場院收豬,而后獨自騎馬進城,途中要經過一片僻靜林子。魏錚就讓兩個兒子藏在那林子里,等朱廣過來時,一起動手殺掉朱廣,把尸首埋好,而后躲回蜀中家鄉。 這兩天,朱廣不見了人,兩個兒子也沒有回來,魏錚以為已經得手,誰知…… 他心里一片僵麻,不知道自己該痛該哭,還是該悔該恨,更不知道該做些什么。他忽然想起幼年時那只狗,聽見他爹逼他殺狗時的吼叫:“你若不殺它,我就放它咬你!它不死,你就被咬!” 他身子一顫,忽然想起了什么,但幾十年記憶早被油膩血污填滿,淤井一般,什么都看不見、想不出。 良久,院外忽然傳來一聲狗的嗚咽,不知是被誰打了。聽到那嗚咽聲,他心底又一顫,這么多年了, 第一回猛然想到一件事—— 當年,若不是他去奪rou,那只狗其實從沒有咬過他。 盧饅頭沒想到生意會這么好,左右街坊見他的饅頭店重又開張,全都來道賀,爭著買他的饅頭。一整天,他們夫婦和兒子、女兒及那兩個伙計,八個人里外齊忙,一刻都沒歇腳。直到酉時夜飯過后,主顧才漸漸少了。 大伙兒全都累得連步子都挪不開,沒力氣再煮夜飯,將剩下的饅頭隨意填了些肚皮,便圍坐到后院大桌邊,兩個兒子搬過錢筐,將里面的錢全都倒在桌上,堆得小山一般。一看到這么多錢,大家全都又來了精神,兩個女兒拿來一把麻線,八個人一起串數起錢來。 最后一算,竟賣了三貫多錢,刨掉本錢、房錢、伙計錢,至少凈賺了一貫,都快趕上以前的生意了。 大家都樂得不得了,說笑了一場,才各自去睡了。 盧饅頭雖然疲憊之極,躺到床上卻睡不著。下午有個婦人牽著兩個小女孩兒來買饅頭,他一看那兩個小女孩兒,雖然當時生意那么忙,心里卻也隱隱一抽,立即想起馮賽的兩個小女兒…… 三天前,他在街上被債主手下的兩個潑皮追到,將他打罵一頓,饅頭挑子也被一腳踢翻,他正在滿地撿饅頭,一輛車停在身邊,那車夫讓他上車,說車里人要和他說話。 他看那車廂簇新、雕飾精致,車里顯然是個富貴人,于是從后面打開車門,朝里一看,車廂中央掛著一張幔子,幔子后隱約坐著個人,面目身形都看不真切,只傳出一個壓低的聲音:“上來,關上車門?!?/br> 那聲音有些含混古怪,嘴里像是含著什么東西一樣,只能辨得出是個男子的聲音。他忙爬進車廂,關好車門,挨著側邊的一條木凳坐下來。剛坐穩,車子忽然動起來,他忙叫道:“我的饅頭挑子!” “這是你的饅頭挑子錢?!蹦悄凶訌尼W雍笕映鲆粔K東西,亮閃閃,落在他腳邊,是塊銀子,他撿起來掂了掂,至少有二兩,得值四貫錢。他那些饅頭連挑子最多也不過一貫錢。 他捏著那塊銀子,不再說話。車子晃蕩著一直前行,又拐了幾道彎,行了很一陣,才停了下來。他透過板縫覷看,外面是田地,已經來到了郊野。他有些怕起來,正在驚疑,幔子后那人道:“我有件差事想托你,若辦得好,你欠的二十萬債,我替你還?!?/br> “你是誰?” “你不用管這些。除了二十萬的債,事情辦好,再給你十萬開饅頭店的本錢。只說你愿不愿意?” “什么事?” “綁架兩個婦人、兩個女孩兒?!?/br> “綁架?這我不敢做,做不來!” “你一定舍不得讓自己女兒去抵債,為娼為妓,到死都不安生。除了我,沒人能替你還債……”幔子后面那人用那含混聲音自顧自繼續道,“你若答應,我立即替你還清那二十萬,事成后,再拿十萬,好好把你的饅頭店開起來,娶媳嫁女,讓兒女們有個安穩營生,也好替你和老妻好好養老送終?!?/br> 他猶豫了半晌,想到兒女,終于狠下心,低聲道:“好。我答應?!?/br> 男子便仔細交代了前后事項,他一一記在心里。 最后,男子又從幔子后拋出一樣東西,很重,跌在他腳前:“這是還債的錢,另外那塊碎銀是租轎子的錢?!?/br> 盧饅頭盯著腳下那塊東西,是褐色綢子,包著塊巴掌大的長方塊。他猜里面是兩塊銀鋌,咕隆一聲,不由得大大咽了口口水。只要拿起這個綢包,債便可以還清,再不用怕被人追打辱罵,從此可以安安生生過日子。然而,他隨即又想到,綁架人妻女,是喪天良的事。一旦接了這銀子,便等于一腳踩進黑窟窿里。他時常聽和尚們說佛法因果,說書人也常講輪回報應的事,就算這一世平安無事,到了陰間,也必定要受盡刑罰苦楚。 然而,他又想到兒女,他們雖沒有生在富貴之家,但出生后,家境也漸漸寬裕起來,自小并沒有嘗過什么艱難。這兩個月,家業陡然敗落,兩個兒子和兩個女兒舒坦慣了的,整天除了哭啼抱怨,再想不到其他法子。他備了兩個挑子,讓兩個兒子跟自己一起挑著饅頭去賣,兩人死活不肯去,痛罵了兩頓,才別別扭扭聽從,可賣一天回來,連十個饅頭都賣不掉??催@樣子,一旦自己亡故,他們恐怕連乞丐都做不來。 罷了,罷了!他告訴自己:這罪業就由我一個人承擔。 “相公,剛才有個人送來一包東西?!?/br> “什么人送來的?” “街口崔家茶肆的伙計阿五,說是一個客人讓他送過來的?!?/br> 馮賽回到家里,剛進門,阿山就取出一個包袱。馮賽忙走進堂屋,就著燈光一看,舊灰布包著,方方正正,有些沉。他忙解開包布,里面是一個朱漆鑲銅的木盒,沒有鎖,打開盒蓋,里面齊整放滿了紙鈔,最上面一張白紙,粗粗斜斜寫著幾個大字: 魏闌、魏闕乃我所殺。莫冤平人。朱廣 馮賽一驚,魏闌、魏闕正是豬行行首魏錚的兩個兒子。他忙看那些紙鈔,是官府今年新印制的便錢鈔,一沓一沓用紅絲繩拴著。他取出一沓,大致一數,每張都是十貫的額,一沓一百張,一千貫。盒子里共有二十沓,總共兩萬貫,剛好是兩千萬。 阿山、阿嫻和小茗在一旁看到,都低聲驚呼。馮賽忙蓋好木盒,起身出門,急步來到街口的崔家茶肆,見茶肆伙計阿五正坐在門邊打盹兒,便過去喚了一聲。阿五一驚,跳了起來:“馮相公?” “阿五,方才讓你送東西去我家的是什么人?” “一位過路的客官,他過來時,我剛好出去潑水,他便沒有進來,外面黑,看不清模樣?!?/br> “有多高?” “極高壯,比馮相公您還高一個頭?!?/br> “他沒說什么?” “只抓了把錢給我,有三十來文。讓我把那包袱送到您家里?!?/br> “哦。多謝?!?/br> 馮賽剛要轉身,茶肆店主走了出來:“馮二哥,昨天下午你家小舅子邱遷找我作保,和對面楚家藥鋪的三兒簽了張契書?!?/br> “哦?什么契書?” “楚三官幫著找尋你家三郎,你家小舅子給他二十貫錢,先付了十六貫。你家三郎可找見了?” “嗯……多謝崔伯,有勞您了?!?/br> 馮賽不愿多說,含糊答應著道謝離開,心想難怪在界身巷時看到楚三官陪著邱遷,這邱遷做人也太實誠,那楚三官比馮寶更加不成器,那十六貫錢恐怕白扔了。邱家的銀錢一向是岳丈親自掌管,邱遷這一筆大錢不知從哪里挪用的。他回到家,先去內間打開錢箱,取出了三十貫錢,用厚布袋包好,提出來喚過阿山:“你明天一早把這錢送到我岳丈家,悄悄交給邱遷,莫要讓我岳丈瞧見。你告訴邱遷,這些錢,除了楚三官那二十貫,剩下的十貫,這幾天尋馮寶時好花用——對了,你今天去給柳二郎送飯了嗎?” “送了,我照相公吩咐的,先向祝行首求情,祝行首說汴河的炭至今沒見送來,等炭行的事了結了,他會親自送柳相公回來。不過,他讓我把飯送到了柳相公屋子里。柳相公躺在床上,臉腫得不成模樣,腿也傷了,下不來床,走不成路。祝行首在一旁,我也不好多話,把飯放下就出來了。炭行的人怎么這么狠,把柳相公弄到這個地步?” 馮賽聽了,想起柳二郎怨責的目光,心中一陣愧,但眼下事情雜亂,只能暫且如此,便沒有答言,讓阿山把錢袋放好,早點安歇。 阿山出去后,他望著桌上那個木盒。魏錚兩個兒子真是被朱廣所殺?他為何要主動招認,又為何要將盜走的兩千萬還回來? 馮賽拿起那張字紙,看著“莫冤平人”四字。難道朱廣知道魏大辛被無辜牽連,心中不忍,才有此舉?這么說,我剛才在路上推測的應該不錯,朱廣是為自保,才殺了魏錚兩個兒子。為懲戒魏錚,才將尸體送到他家那間鋪屋里。這兩千萬是魏錚的資財,他取走也是為了報復。他恐怕并沒有遠遁,一直藏身在汴京,暗中打探消息,知道魏大辛成了嫌犯,也知道官府命我替馮寶收拾豬行亂局,才趁夜將這個木盒送到我這里。 但他為何會這么信我?不怕我私吞了這兩千萬? “jiejie,早些安歇吧?!绷谭鬏p聲勸道。 邱菡只搖了搖頭,望著燈焰呆坐著,不斷想著辦法。 玲兒被那壯漢抓走了,這會兒不知在哪里,不知是不是在哭著找娘。想到此,眼淚又從眼角滾落?,F在不是哭的時候,她忙從懷里掏帕子,帕子卻不知丟到哪里了。她正要用手背拭淚,柳碧拂將自己的帕子遞了過來。她抬頭望了一眼柳碧拂,柳碧拂神色仍淡淡的,目光中雖有些關切,恐怕也只是出于情面客套。她一惱,并沒有伸手接那帕子,低眼看到自己的帕子落在腳邊,便俯身揀起。這帕子早被淚水浸濕,拭淚時一股咸味。 “jiejie,你得愛惜身子,瓏兒還得靠你?!绷谭鞑⒉唤橐?,將自己帕子掖進袖管。 “我知道。你先睡吧?!?/br> 柳碧拂不再言語,起身向床邊走去,邱菡一眼看到她隱約隆起的腹部,心里一酸,忍不住又要落淚。她忙長出了一口氣,阻住了淚水。望著燈焰,繼續想辦法??墒悄苡惺裁崔k法呢?自己只是個弱女子,還有瓏兒更得小心護著,而對方卻是個壯漢,更不知外面還有多少幫手。 她想起馮賽曾說過,越有事,心便越不能亂??伤裏o論如何也沒法子讓心空靜下來。柳碧拂躺下后,屋子里越發寂靜,她的心卻始終紛雜不寧,半晌,似乎隱約聽到玲兒在什么地方喚娘,她不由得一顫,忙高聲答應。 第二十一章 稅關、廂車、碎瓷片 體執乎柔而志存乎剛。 ——司馬光 一夜難眠,馮賽早早就起來了。 他仍仔細洗漱一番,換了套干凈的淺青衣帽,讓阿山將馬洗刷干凈。阿山媳婦煮好了飯端上來,一碗豆子粥、兩個細餡包子、兩根煎白腸、一碟青菜。馮賽知道今天又得奔忙,雖然毫無胃口,還是一口氣將這些飯菜全都硬吃了下去。而后便騎馬出門,向南郊豬市趕去。 今天已經是期限的第二天,馮賽想先把豬行的事趕快了結。 昨晚,收到朱廣那盒錢鈔,馮賽反復思忖,還是忍著疲倦,騎馬將那盒子送到了司法參軍鄧楷那里。鄧楷看后,也十分驚異。既然朱廣自己招認了,兩千萬便錢鈔也送了回來,便不須再扣押魏大辛。馮賽請鄧楷今天盡快上稟推官,釋放魏大辛。行首魏錚新喪了二子,已不能理事,豬行的事只有靠魏大辛了。 趕到南郊豬市,太陽已經高升,遠遠就看見幾個人聚在豬市中央的那片空地上。馮賽剛驅馬走近,其中一個高聲道:“那不是牙絕馮相公?”其他幾人一起扭頭,隨即圍了上來。 “馮相公,聽說官府差遣您來處理豬行的事?” “正是,不知各位是……” “太好了!我們都是豬商,這兩天不見那個朱大官人來收豬,他那個場院也空著,一個人都不見。又聽說豬行行首兩個兒子被殺,魏豬倌又被關進牢獄,豬行沒人來管了,我們這些人該找誰去???” “各位莫慌,那個朱廣以后恐怕也不會現身了……”馮賽取出鄧楷給他的公文遞給最前的那人,那人不太識字,交給旁邊一個識字的,那人高聲念道:“今有商人朱廣,斷攔汴京豬行貨源,欲專其利……” “姓朱的逃了?這可怎么好?”“我早說那人不能信,你們幾個偏要貪那幾文錢的利!”“魏行首才死了兒子,一定顧不得生意了!” “各位!”馮賽忙高聲道,“既然朱廣已經逃走,各位還是照舊和京城豬行交易,魏行首雖然暫時不能理事,魏大辛主管今天就會無罪釋放。各位就在這里安心等一等,魏主管最晚下午應該就會過來?!?/br> “這樣當然好,不過價錢呢?” “價錢高低有它自然之理,多一文、少一文都是了不得的事。上個月朱廣雖然給各位多讓了些利,但畢竟是違理而行,必難長久。各位已經做了多年生意,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因此,在下有一言相勸,若想生意長久安穩,就莫計較一時小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