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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清明上河圖密碼(1、2)在線閱讀 - 第75節

第75節

    “不敢,不敢。說兩天,只是不敢把話說死。炭船今天應該就能來了?!?/br>
    “天黑之前,若還見不到炭,就不是我來叨擾各位了?!?/br>
    吳黎也不道別,沉著臉,喝馬搖韁,徑自向城里行去。

    三人呆立片刻,祝德實問道:“那姓譚的沒找見?”

    吳蒙恨道:“若找見就好了!便沒這些啰嗦了。姓譚的不見人影,我們不能讓那姓馮的也跑了?!?/br>
    “馮賽倒不至于?!?/br>
    “不管至不至于,現今只有看緊他!”

    祝德實身后拎著茶具的仆人阿錫小心插話:“馮相公剛才似乎騎馬出城去了?!?/br>
    馮賽剛才離炭行三人只有幾十步遠,街上人多,車轎擋著,彼此都沒瞧見。他是汴京城的牙人,專門替人說合生意,買賣雙方都離不得他這一行中間引介人。馮賽今年三十二歲,面皮白皙,樣貌溫雅,自幼讀了些書,加之生性隨和,目光中自然透著和悅,身上看不到一般牙儈的黠滑氣,又極愛整潔,從頭到腳,從來都干干凈凈。連座下那匹白馬,每天出門前,也都要讓家里仆役阿山仔細梳洗一道。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做這一行,言為心聲,衣為心貌,你多凈一分,便是多敬人一分,別人自然也就會多信你一分。

    不過,馮賽也深知本分,自己只是一個中人,不能搶了買主或賣家的光,因此雖然買得起,卻也從來不穿太過亮眼的錦緞,更不買過于精貴的服飾,只做到讓人舒心悅目即可。今天他穿了件素白的越羅春衫,頭戴青紗襆頭,腳穿著一雙黑緞軟靴,看著一身春風、滿面春意。

    他騎著馬,引著一位胡商,正要出城去汴河邊接貨,順道去看炭船。卻不知道自己已經身陷泥淵,將歷無窮之劫。

    他身邊這胡商名叫易卜拉,大個子,黃綠的眼仁,高而尖的鼻子,一把濃胡須。朝廷明令,胡商不許私自與人交易,手續辦起來十分繁雜,馮賽手頭這一向事情又多,本不想接這樁小買賣,但這個胡商打問到馮賽名頭,托了鴻臚寺往來國信所的一位主簿出面來請馮賽。國信所主管迎送各國國使藩商,海外生意常年都要借助他們,馮賽自然不好回拒。幸而這個胡商帶了一些象牙來。

    這胡商做事老到,要買些好瓷、好錦做回貨,說買定瓷錦之后,才出手象牙。馮賽不愿多計較,笑著答應了。錦帛他已經牽頭買定,瓷器那胡商看了幾家,卻都不中意。正巧馮賽的一個熟客來信說運了一船龍泉哥窯上品黑瓷,人已在泗州,清明到京。眼下東南水路不暢,名瓷更加難得,胡商聽了十分歡喜,帶著三個隨行仆役,牽了五頭駱駝高高興興出來。

    馮賽騎在馬上,一邊隨口和胡商說著話,一邊卻想著心事。今天是他的側室柳碧拂的生日,柳碧拂去年才娶進門,這是第一個生日,又剛懷了身孕,馮賽本想好好辦一辦,但正室妻子邱菡那里卻不好說。為了這事,這幾天他一直沒敢去柳碧拂房里。昨晚隨意提了一句,邱菡只淡淡應了一聲,既不熱,也不冷。他也就不好再多說。今早起來,馮賽又偷偷跟柳碧拂說,柳碧拂才聽了半句,就忙搖頭低聲說了句“還是別辦為好”,隨即就躲開了。

    今天馮賽本打算帶著家眷,去郊外踏青賞花,也算一舉兩得??墒悄情}西瓷商偏偏今天到,還有那樁炭生意也必須今天辦妥??磥碇荒芡砩舷朕k法替柳碧拂慶一慶。但如何既不惹邱菡生氣、又讓柳碧拂歡喜,著實讓他犯難。

    馮賽一直做的是撮合人的事,十幾年磨下來,不論什么人,他相信都能圓活??奢喌郊抑羞@一妻一妾,他卻有些計拙了。

    他笑著搖搖頭,正要出東水門,忽然聽到身后有人喚“馮二哥”,回頭一看,是旁邊曹家酒棧的店主曹三郎,不知為何,苦著個臉。

    馮賽便讓胡商先行,回馬過去,曹三郎張嘴便是一大篇苦水,馮賽耐著性子聽了半天,原來是為酒價。

    大宋酒政實行“買撲法”,酒曲只許官賣,不許私造。釀酒賣酒則按酒稅額,包給富商大賈。商人買斷某一市區酒務,便能獨家釀造買賣,區內其他酒家只能在他這里買酒。私造酒曲五十斤、私販酒三石以上,皆處死。

    對面的孫羊店是城東南廂最大的酒戶,年年都是由他家買撲這一片的酒務??墒墙衲?,東南廂內外的酒務被一個富商高價買撲去了,那富商叫汪石,他并沒做過釀酒營生,買撲到這一片酒務后,回頭又想轉賣給孫老羊。孫老羊自然先是賭氣,不肯接手,但畢竟獨占慣了的,不愿受別家勒扣,終于還是用高兩成的價買了回來。這樣,他不得不提高發賣價,東南廂城內外幾百家酒肆的酒價就比其他城區高了兩成。一角下等小酒,別處賣七十文錢,他們卻不得不賣八十五文。

    曹三郎苦著臉說:“那個汪石過過手就是幾十上百萬,我們這些一杯一盞伺候人的,辛苦一場卻白辛苦。馮二哥,您說話有分量,‘牙絕一句話,汴京十萬銀’,又和汪石、孫老羊都親熟,您看能不能約了酒行行首,跟他們兩位說一說?我們生意做不下去,老孫自家也不好過?!?/br>
    馮賽在汴京商界行走十來年,圈廣人熟,漸漸做到頭等地位,得了個“牙絕”的名號,又素來看重信義,富商巨賈都買他的賬,市井間因此傳出“牙絕一句話,汴京十萬銀”的話頭。

    馮賽聽了笑道:“多謝曹三哥看重。成,我去說說看。不過未必說得通。我有一個月沒見汪石了。這兩天他該去太府寺交納利錢,應該要來找我。我若見到他,就約他到孫羊店說一說。對了,曹三哥,我早前引薦那個炭商譚力住在你店里,這兩天你可見過他?”

    “幾天前,譚力還住在這里,寒食前一天打點行李走了。我也正要問這事,他這兩天似乎都沒給炭行送炭?我店里存的炭眼看就燒光了,今早去炭鋪買,炭鋪也沒存炭了。明天若再不送來,我這里就得斷火了?!?/br>
    “我正要去城外尋譚力,先走一步?!?/br>
    邱菡透過車廂后壁板的縫隙向外望去,車已拐過了城東南角,沿著護龍河向北緩緩而行。前面就是東水門,難道是去汴河?

    邱菡今年二十七歲,嫁給馮賽已經八年。她的容貌雖然只是中等之姿,但皮膚潔白,目光明凈,加之儀態端靜,望過去自然讓人心生敬慕。然而此刻,她的發髻已經凌亂,雙手被綁在背后,嘴被布條勒住,一縷鬢發散在臉前,不時隨著車廂晃動,遮擾著視線。臉色則由于驚怕,蒼白中隱隱發青。

    她的兩個小女兒也被綁著。瓏兒緊緊貼著她,將頭倚在她的腰側,剛才受到驚嚇,哭了一陣,但畢竟才三歲,并不懂什么,這會兒已經安寧些了。玲兒坐在對面,今年七歲,已經能明白這處境,一雙又黑又亮的眼里滿是驚恐。

    柳碧拂則隔著瓏兒坐在她這一側,已平靜下來,垂眉低眼,呆呆坐著。從側臉望過去,她雖然也被綁著,卻似乎并沒有損及她的秀容,眉眼仍舊如同柳葉清露一般,反添了些憂怯,越發惹人愛憐。

    只是,她那一副聽之任之的模樣,讓邱菡有些鄙夷。也難怪,她這樣的女子,恐怕早就聽任慣了的。邱菡看了一眼柳碧拂尚未隆起的腹部,隨即轉過頭,這時哪有余力花心思在她身上?

    邱菡望向對面那兩個男子。兩人分別坐在玲兒兩側,一個高顴骨、薄嘴唇,一雙手搭在腿上,暴著青筋,手指不住輪番叩動;另一個扁頭扁臉、皮膚黝黑,有些蠻憨,昏蒙蒙一對大眼珠不停地左右轉動。兩個人衣著樣貌看著很普通,像街頭尋活的一般力夫雜役,眼神卻時刻透著警覺。

    兩人看邱菡在打量自己,一起回盯向邱菡,邱菡忙低下頭,暗暗尋思。丈夫馮賽說今天要帶胡商去東水門外汴河接貨,這車又正前往東水門,難道是丈夫想替柳碧拂慶生,我沒有搭理,他在故意捉弄?但戲耍也有個限度,絕不至于此。這事若和丈夫無關,那又是為何?

    恐懼寒水一樣涌起,她不敢再深想。

    才出城,馮賽就覺著景象不對,汴河虹橋那頭傳來一陣陣呼喝叫嚷聲,沿街的人全都伸脖踮腳,朝那邊張看,有的急忙忙趕過去瞧熱鬧。這幾個月汴京不太安寧,不時鬧出些稀奇古怪的事件,恐怕又生出什么異常了。

    馮賽不愛湊這些閑趣,見胡商的駱駝隊已過了護龍橋,忙追了上去:“易卜拉,那邊人擠,這會兒不方便過橋,咱們在這里稍等一下,等亂完再過去?!?/br>
    對街軍巡鋪前龍柳樹下有片空地,胡商就吩咐三個仆役把駱駝趕到那里。馮賽和易卜拉也走了過去,站著說話。這時,虹橋那邊人聲越發震耳,馮賽朝那邊望了望,視線被樹和房擋住,望不見什么,只看見人們紛紛往河岸邊奔過去,恐怕這次事件不小。他這時也不由得有些好奇了。

    正在張望,見一個粗壯后生挑著一副挑子走了過來,外衣褪到后腰上,露出里面一件破汗衫,甩著兩條腿,走得飛快。馮賽認得是沿街賣乳酪、乳餅的牛小五,他的貨是從東城外乳酪何家賒取,何家因學到了胡人制法,乳酪比城里各家都鮮濃些。馮賽想著妻子邱菡愛吃他家的乳酪,便叫住了牛小五:“小牛哥!”

    “馮大官人!”牛小五忙笑著止步。

    “虹橋那邊出什么事了?”

    “似乎是一只客船桅桿沒放下,撞到了橋梁上。我趕著進城,沒細看?!?/br>
    “哦,就這點事……你進城送些乳酪去我家。還是那個價嗎?”馮賽從腰間取下錢袋。

    “現今什么都漲價,乳酪也……”牛小五憨笑了一下。

    “現價多少?”馮賽也笑了。

    “一塊只敢漲了兩文錢?!?/br>
    “好,送十塊去……”

    馮賽正要掏錢,一低頭,見牛小五挑子前面竹筐里套了個木盆,里面盛著清水,水里有七八尾鮮魚,魚樣各個不同,有青魚、鯉魚、草魚、鰱魚……個頭都不小,均在一斤以上,水底竟還有一只鱉。

    “你如今還搭賣魚?”

    “不是,這是我爹昨晚從汴河里撈的,留了兩尾自己吃,剩的拿出來賣點錢?!?/br>
    “你爹會撈,撈的魚竟不重樣?!?/br>
    “只是昨天運氣格外好?!?/br>
    馮賽想起柳碧拂懷了孕,該多滋補滋補,見那只鱉至少有二斤重,就問道:“這只鱉多錢?”

    “這個沒賣過,我也說不準,大官人想要,隨便賞幾個錢就成?!?/br>
    馮賽估摸時價三百文錢左右,又想到單買鱉,怕邱菡會介意,便從系在馬鞍上的錢袋中取出七陌錢:“那鱉就算三百文,另一百五十文再買兩尾魚。再加上乳酪一陌錢,總共七陌,都是街市通用陌數?!?/br>
    一陌錢原本是一百一串,但中唐以后,銅錢緊缺,官府就用八十文抵一陌,叫“墊錢法”。到五代后漢,為刮錢,又創出“省陌法”,民間向官府繳納賦稅,仍按八十文算一陌,官府出的錢則減去三文,七十七文算一陌。大宋沿襲了“省陌法”,官中一陌為七十七文,民間各行各業陌數則又各不相同,魚rou菜行七十二,金銀行七十四,珠珍行、雇仆婢六十八,文字五十六……為求方便,街市通用的則是七十五文。

    “成!”牛小五忙笑著點頭。

    “那就一起送到我家里。她們愛吃什么魚,讓她們自己選?!?/br>
    牛小五憨笑著點頭,雙手接過錢串,見都是崇寧年間的舊銅錢,更加歡喜。這幾個月,市面上的宣和新銅錢突然冒出許多假錢,馮賽為免麻煩,托解庫的朋友,將家用的錢全都換成了三年前的崇寧舊錢。

    牛小五打開背著的錢袋,將七陌錢揣了進去,錢袋口一斜,里面零散的一枚銅錢跌落到地上。牛小五忙俯身撿起那枚錢,吹了吹灰,用兩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托著那枚錢,神色忽然變得十分恭敬,朝著天空拜了兩拜,嘴里默默念叨了兩句,又從腰間取出張舊帕子,小心將那枚錢包裹起來,仔細揣進懷里,這才向馮賽道聲謝,挑起挑子走了。

    “他剛才在做什么?”胡商易卜拉納悶道。

    “他是在拜‘母錢’……”馮賽笑著解釋,“今年不知從哪里起的話頭,在街市間紛傳,說你若是不小心掉落了一枚銅錢,那枚錢便是‘母錢’。這母錢是一個人所有錢財之母,不管多少錢財,都是這枚母錢所生。母錢哪怕用出去,只要財運在,過不多久又會回來,還會帶來許多子錢、孫錢。但財運一旦衰減,母錢便會逃離而去,并會帶走所有子孫。不過,母錢離開時,會暗中提醒人,看似無意中掉落,其實正是母錢在提醒。這時若好好供奉這枚母錢,錢財便不會流散?!?/br>
    “那以后我也得看好我的母錢?!币撞防ζ饋?。

    馮賽也笑著系好錢袋,一抬頭,卻見一個年輕男子騎著匹栗色馬,一路小快步,從城門奔了出來,樣貌清秀,略有些纖弱,是柳碧拂的弟弟柳二郎。今早馮賽一直等著他一起去接貨,卻不見他來。

    柳二郎看起來神色十分慌急,若不是街上行人多,他恐怕騎得更快。他在馬背上不停往兩下里張望,快要奔近時,一眼看到了馮賽,忙催馬快步奔了過來,險些撞上一輛三頭牛拉的廂車。他忙扯住韁繩,偏轉馬頭,繞到近旁,大聲道:“姐夫,兩位jiejie被人拐走了!”

    第二章 劫持、綁架

    彼小人者,以矯矯為武,瞲瞲為智,

    喣喣為仁,眾人亦有悅而從之者。

    ——司馬光

    邱菡猛然聽到柳二郎的聲音,忙扭過頭從車廂壁板縫向外窺望,人群中,一眼看到自己丈夫馮賽的臉龐,她忙強掙起身子,一邊尖聲大叫,一邊用肩膀狠命撞著車廂壁板。

    “莫亂動!”對面那個高顴骨男子忙壓住聲音制止,隨即撲過來摁住她的肩膀,她卻仍舊拼力掙扎叫嚷。然而,她的嘴被布巾勒住,只發出一點嗚呀鼻音。車廂很窄,雙手被反綁著,使不上力,壁板在她撞擊之下,發出的那點聲響也被車輪聲、嘈雜聲掩住。她卻不能停下,仍拼力掙扎叫嚷。

    然而這時,她身后忽然響起一聲尖而細的驚叫聲。外面人聽不到,身為母親,她卻立刻停住身子,扭頭回望,是玲兒。

    那個扁臉男子攥著一把尖刀,抵在玲兒細嫩的脖頸上,玲兒滿眼驚恐望著邱菡,小身子急顫著,嘴被塞住,聲音也發不出。淚珠從她圓圓的眼眶里大滴涌出……

    “姐夫,你上午派了兩頂轎子去接兩位jiejie?”

    “沒有??!”

    “???小茗說你早上出門后不久,來了兩頂轎子,說是你雇的,接兩位jiejie、兩個小姐兒去西門外的杏花岡,那里已經安排好酒菜,大家一起賞春……”柳二郎不住用手背抹著額頭的汗珠。

    馮賽則驚在那里,全身一陣寒麻。

    “大jiejie讓阿山兩口子留著守家,只和我jiejie帶了兩個小姐兒,一起上了轎子,阿嫻、小茗跟著,往城外去了。后來小茗慌慌忙忙趕回來,說快到杏花岡的時候,她和阿嫻被人打暈,等醒來,轎子不見了。兩個人都嚇哭了,趕忙去找兩個jiejie的下落……”

    “沒找見?”

    “沒?!?/br>
    “報官了嗎?”

    “我去報的。今早jiejie讓我去芳酩院給顧盼兒送過節蒸糕去,耽擱了些時候,回去給jiejie回話,剛好碰見小茗慌慌忙忙跑回來。聽她說后,我趕忙讓阿山兩口子也一起去西門外找,小茗在家守著。我自己跑到開封府去報官,偏偏今天過節休假,找不見主事的人。西城捕盜歸右軍巡使,我又騎馬到處打聽,找了一圈都沒找見,怕耽擱了事,就趕緊出城去找右北廂廂長,幸而找見了,他忙派了幾個值日的廂兵,趕到杏花岡去查找。我才急忙趕到東城來找姐夫……”

    馮賽做夢一般,仍有些不信,驚了半晌才回過神,慌忙道:“我去尋她們,你陪著易卜拉去接貨……”

    柳二郎點了點頭,馮賽忙轉身要上馬,腳沒踩準馬鐙,險些摔倒,才扶穩,身后忽然傳來一聲暴喝:“馮二!”

    扭頭一看,是汴京炭行的行首祝德實和兩大炭商臧齊、吳蒙,三人急步走了過來,神色都不好。

    馮賽心里憂急,卻也只得停住,忙盡力賠著笑:“祝大伯、臧叔、吳大哥!”

    “那個姓譚的今天仍不見影兒!”吳蒙粗聲嚷道,剛才暴喝的就是他。

    “今天船多,怕是堵在稅關了。我家中……”

    “昨天稅關,今天又稅關?我們存的炭已經發賣完了,內柴炭庫又催著要炭,你說怎么辦?”

    “今天必定會到,各位再稍等等。我家中……”

    “等?我們等得,宮里的灶臺可等不得!”

    “今天才是交炭正日,宮里未必真的就沒炭了……”

    馮賽一向的戒律是,和客商說話,無論如何都不能逆著客商的話頭。這會兒心里憂急妻兒,話又被吳蒙接連打斷,煩急之下,便不小心違了戒。他剛發覺,正要挽回,肩上就猛地被吳蒙重重一掌,沒防備,一個趔趄,連退了幾步,若不是胡商易卜拉在一旁扶住,險些坐倒在地上。

    他做牙人十多年,雖然也遇見過無數大小糾紛,卻從沒被人這樣推搡過。更不必說這幾年在汴京掙出了名頭,再大的富商,見了他都客客氣氣。他望著吳蒙,頓時有些發蒙。

    吳蒙卻仍氣恨恨瞪著他:“宮里有沒有炭我不知道,我們屁股已經燒焦了!”

    行首祝德實忙勸道:“吳老三莫動手……馮二哥啊,也怨不得吳老三焦躁,這一個多月來,我們也被那姓譚的挫磨得夠了,一讓再讓,一忍再忍,眼下可好,他干脆不送貨了,這不是生生要把我們幾個當炭燒?”

    馮賽極力壓住焦躁:“祝大伯,臧叔,吳大哥,這幾天往京里趕趁生意的船多,譚力的炭船一定是被耽擱了。諸位再稍等等,我估摸無論如何,今天必定會來。若今天都不來,在下甘愿受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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