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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清明上河圖密碼(1、2)在線閱讀 - 第62節

第62節

    鄭敦不禁嘆了口氣,交往十多年,現在發覺自己竟然并不認識宋齊愈。

    他正亂想著,望見一個中年婦人從對面蔡府的角門出來,短衫襦裙,看衣著應該是蔡府的仆婦,她上了橋,一邊慢慢走著,一邊向自己這邊張望。前幾次來這里時,鄭敦就曾留意到這個婦人,她愛站在橋頭張望。

    那個婦人走到橋頭,又停住了腳,定定站著,雖然隔得不近,但鄭敦仍能感到那婦人的目光正端端望向自己,她停住腳正是由于發現了自己。

    鄭敦有些納悶,被望得不自在,正巧這時飯菜上來了,他便拿筷低頭吃起來,吃了一會兒,再抬起頭時,那個婦人已經不見了。

    趙不尤離了十千腳店,又去拜訪簡莊。

    簡莊平日神貌就很清肅,今天看起來臉上隱隱泛青,顯得越發肅然。合謀寫假信騙宋齊愈一事被說穿,他恐怕還是有些愧和惱。

    坐下后,趙不尤直截了當道:“簡兄,我今日來,是請問一件事?!?/br>
    “請說?!焙喦f的目光原本十分銳勁,這時卻有些發暗。

    “諸位寫給齊愈的信上,那應天府的地址,簡莊兄究竟是從何人口中得知?”

    “我記不得了?!?/br>
    “還請簡兄再好好想想?!?/br>
    簡莊低頭想了片刻:“當時是幾個朋友閑談,我無意中聽來,忘了究竟是誰說的?!?/br>
    趙不尤聽簡莊語氣中略有些發虛,但不知是又在遮掩,還是真的記不得。

    于是他又問:“哪些朋友,什么時候,什么地方,簡莊兄還記得嗎?”

    “嗯……是這個月初,古德信邀我去吹臺赴一個儒學會,座中的其他人都是初次見面,因此不記得是哪個人說的?!?/br>
    “古德信?好,我再去問問他?!?/br>
    “那只是一個假地址,不尤為何一定要問清楚?”

    “我剛從應天府回來,那地址不假,的確是一位姓梁的侍郎的宅子?!?/br>
    “這又如何?”

    “這地址也許和郎繁之死或章美失蹤有關?!?/br>
    “這怎么可能?”

    “我也只是猜疑,因此才想問清楚?!?/br>
    “哦……”簡莊眼中浮起憂色。

    “另外,還有一事——簡莊兄等諸君不滿齊愈,恐怕不單單由于那場新舊法論戰吧?”

    “人心有別,主張難同。君子既不因人廢言,更不因言廢人,這道理我豈會不知?但不論何等主張,品性卻不能卑下。所謂君子為義,小人為利。為義則有所不為,為利則無所不為?!?/br>
    “齊愈豈是見利忘義之人?”

    “他饞涎權勢,阿附蔡京?!?/br>
    “簡莊兄何出此言?”

    “簡莊不敢自稱君子,卻也絕非誣妄之人。我原也以為宋齊愈是個正直之士,才會引以為友。誰知道他言語雖硬,骨頭卻軟。他屢次邀鄭敦到蔡京府宅對面喝茶,一直向對面張望。田況更見到他從蔡府側門出來。以他之才,即便阿附權門,也該從正門進出,沒想到竟偷偷摸摸,卑下如斯。這等人一旦有了權勢,不知會做出些什么勾當!”

    “這恐怕是誤會?”

    “不尤若不信,當面去問他,看他怎么說?不過他能言善辯,恐怕又會說出一些堂皇道理來?!?/br>
    池了了等不及傍晚的聚會,早早就趕往瓣兒家。

    敲門時,里面一個洪亮女聲不斷盤問自己,后來瓣兒來,才給她開了門。進門見一個胖壯的姑娘,認得是女相撲手何賽娘。溫悅和瓣兒忙請她進去,池了了見兩人神色間似乎有些緊張,卻不好問。

    坐下后,她忙把昨晚去見侯琴的經過講了一遍。

    溫悅聽了,一陣感慨:“你哥哥這幾年也遇到過好幾樁這樣的案子?!诸^上一把刀,想來實在是可怕,連骨rou親情都能割斷,拋到腳下狠心踐踏。我始終疑惑,這樣得來的富貴,真的能安心消受得了?人之為人,只在一個心,沒了心,木石一樣,就算錦衣玉食,又能嘗得出什么滋味?”

    瓣兒更是氣得站起來,在屋里來回走:“我猜一定是侯倫設的計,只是沒想到他父親竟然也忍心做出這種事。得把這對父子告到官府,狠狠懲治!”

    溫悅嘆了口氣:“計謀雖然是侯倫設的,但他只是把玉飾丟到侯琴床下。是侯琴撿起來交給董謙,董謙又誤會曹喜是那個大官人,才去陷害曹喜。范樓那具尸體又是其他人殺的。說起來侯倫什么都沒說,什么都沒做?!?/br>
    瓣兒忙道:“他們父子把侯琴送到那個宅子里任人凌虐,這條罪至少逃不掉!”

    溫悅又嘆了口氣:“律法并不禁止父兄將自己女妹嫁給別人為妾。真的告到官府,侯倫父子一定會以此自辯,以侯琴這樣的心地,恐怕也不忍心指證自己父兄?!?/br>
    瓣兒臉漲得通紅:“那就任這對父子肆意為惡?”

    溫悅搖了搖頭:“律法有些時候管不到道義,不過道義始終都在,他們父子這么做,傳出去必定遭人唾棄。他們一心求富貴,但以這種行徑,這富貴之路恐怕很難走得遠,更難得個善終?!?/br>
    池了了一直默默聽著,這時才開口道:“眼下最要緊的是,找到董謙的下落?!?/br>
    溫悅點頭道:“是啊。你們查范樓案,原是要為給董謙雪冤,現在董謙卻成了實施者,找到他,這案子才能了結?!?/br>
    “至少我們已經知道侯倫是幕后主謀,就算定不了他的罪,我們也該當面去質問他!我們找曹公子一起去——”瓣兒說著就要起身出門。

    溫悅忙制止道:“現在不同以往,我再不許你出去亂走了?!?/br>
    瓣兒哀求道:“嫂嫂,哥哥剛剛不是說了,大白天他們不敢胡來么?再說還有了了陪著,找見曹公子就是三個人了。這范樓案已經查到最關鍵一步,我當心一些就是了,一旦有什么不對,我就大聲喊?!?/br>
    溫悅禁不住她這么磨纏,只得道:“出去可以,你得答應我三件事。一、讓賽娘跟你們一起去;二、不許到人少僻靜的地方去;三、辦完事立刻回來,一點都不許耽擱?!?/br>
    何賽娘一直坐在門邊,聽到后立即道:“成!”

    瓣兒卻道:“嫂嫂和琥兒在家里也不安全,何jiejie還是留在家里看護比較好,這樣吧,我去找乙哥,讓他跟在我們后面,他頭眼機敏,腿腳快,萬一有事,也好報信?!?/br>
    池了了隱約聽出來似乎發生了什么,溫悅在擔心危險,忙道:“瓣兒,我去找曹喜一起去問侯倫,你留在家里等消息就成了?!?/br>
    “這怎么成?這案子眼看要告破了,這時候不讓我去,我會恨死、哭死!”瓣兒眼里真的要涌出淚來。

    溫悅見她這樣,只得勉強答應:“我說的三件事,頭一件換成乙哥,你仍得認真答應我?!?/br>
    瓣兒忙擦掉眼淚,笑著挽住溫悅:“好嫂嫂,我全答應!”

    瓣兒和池了了告別溫悅,找見乙哥,一起租了驢,先到城南去找曹喜。

    路上,瓣兒才將家里連連遭到威脅的事告訴了池了了,池了了聽了大驚:“那你真的不能太任性,得小心留意了?!?/br>
    瓣兒笑嘆道:“我知道,但這案子又丟不下手?!?/br>
    到了曹家,門首一個仆婦進去喚曹喜。曹喜從門里出來,這回先望向池了了,目光越發溫和,隨即才轉向瓣兒。瓣兒在門前把事情簡要告訴了曹喜,池了了也取出那塊玉飾還給了他。

    曹喜聽了之后,沒有說話,只摸著那塊玉飾,竟低著頭笑了笑。

    池了了看他這一笑,有自傷,有自嘲,更有說不出的寂寥。他這樣一個冷傲之人,被最親近的兩個朋友謀陷,傷害恐怕遠大于一般人。

    瓣兒問道:“我們要去侯倫家,當面問他,曹公子去嗎?”

    曹喜抬起頭,又笑了笑:“也好,去見見真正的侯倫?!?/br>
    他進去牽出自家的驢,三人一起出了城,乙哥一直跟在后面。

    來到侯倫家,開門的是侯倫,仍是那副拘謹小心、目光游離的模樣。

    他看到三人,有些驚異:“又是你們?曹喜?你也來了?請進——”

    乙哥守在門外,瓣兒三人走了進去,屋里也仍舊那般昏暗窄陋,三人坐到桌前,一起盯著侯倫,侯倫越發不自在,搓著手道:“你們稍坐,我去煎茶?!?/br>
    瓣兒忙道:“不必了。你父親不在家中?”

    “他出去訪友去了?!焙顐愐沧讼聛?,雙腿緊閉,雙手插在腿縫里。

    瓣兒正聲道:“范樓案我們已經查明白了?!?/br>
    “哦?”侯倫目光一閃,隨即躲開。

    “了了昨晚去見過你meimei侯琴?!?/br>
    侯倫身子一顫,抬起頭,目光驚異閃動。

    瓣兒盯著他問道:“曹公子的那塊玉飾,是你偷去丟到侯琴床下的?”

    侯倫壓住驚異,想笑一笑,卻沒能笑出來,發出怪異腔調:“你說什么?”

    池了了坐在侯倫的右手邊,在一旁看著他這副陰懦樣,不由得想脫下鞋子猛抽他幾下。她扭頭看曹喜,曹喜也正望著侯倫,目光中微有些笑意,似怒似厭,又像是在看猢猻把戲。

    瓣兒一字一句道:“為巴結那個大官人,你和你父親強逼你meimei到青鱗巷那個宅子里,你又偷到曹公子的玉飾,偷偷丟在你meimei床下,然后帶著董謙去見你meimei。董謙誤以為曹公子是那個大官人,所以在范樓有意走錯房間,把曹公子留在尸體旁,讓他成為殺人嫌犯。那天你提早離開范樓,是為了避開嫌疑?!?/br>
    侯倫忽然笑起來,聲音有些顫,像一只猢猻被捏住了脖頸。

    瓣兒生氣道:“你笑什么?”

    侯倫并不回答,笑得越發刺耳,臉擰成一團,身子隨著笑聲不住地抖。

    池了了再受不了,想起溫悅所言,律法也奈何不了侯倫,一股怒火騰起,自幼在街頭養就的江湖氣發作,她一把脫下腳上的一只鞋子,用鞋底狠狠抽向侯倫,正抽中侯倫的右腦。

    侯倫的帽兒被抽斜,他怪叫一聲,騰地站起身,尖聲道:“你做什么?”

    池了了仍握著鞋子,直瞪著他:“你笑什么?”

    侯倫臉漲得烏紅,鼻翼不住抽搐:“我想笑就笑,你個唱曲賣笑的娼婦,竟然敢——”

    他還沒說完,曹喜忽然大聲笑起來,笑聲震得屋頂似乎都在顫。

    侯倫提高了嗓音:“你笑什么?”

    曹喜收住笑聲,斜視著侯倫:“我想笑就笑?!?/br>
    侯倫渾身顫著,說不出話,半晌才尖聲道:“你們走!”

    瓣兒站起身道:“我們只問一件事,問完就走——董謙人在哪里?”

    侯倫忽又笑起來:“你們既然如此智謀,何必要問我?范樓的事,我不在場,與我無關。至于我meimei,我愿意如何待她,是我們家事——”

    池了了大聲打斷他:“說!董謙在哪里?”

    侯倫望著她手里的鞋子,聲音陡然降低:“我不知道?!?/br>
    瓣兒臉也氣得發白:“就算你不肯說,我們遲早也能找到他。還有,既然你們不把侯琴當作自己的骨rou手足,那我就當她是我姐妹,我要接她去我家,你盡管去官府告我,我哥哥等著你去打官司!我們走!”

    第三章 斷指

    今之人以恐懼而勝氣者多矣,而以義理勝氣者鮮也?!填椱w不尤別了簡莊,進城去樞密院尋古德信。

    蓮觀假信上,應天府梁侍郎的地址是簡莊從儒學會上得來,但寒食、清明那幾天,有人卻臨時租用了梁侍郎家的空宅院,租房的那兩個人不愿透露姓名,清明前一天又不告而別,很難讓人相信這是偶然巧合。

    章美和郎繁兩人都知道這地址,寒食他們都去了應天府,是否到過梁侍郎家?若是到過,那只是為了讓宋齊愈延誤殿試的假相親地址,他們去那里做什么?

    趙不尤一路想著,不覺到了樞密院。樞密院是軍機要府,門前軍士執戟守衛。趙不尤騎馬來到側門,這里只有四個軍士、兩個門吏守門。他下馬來到門前,取出名牒,請門吏進去傳話給南面房主簿古德信,說有要事相見。其中一個門吏接過名牒,說聲稍候,便進去通報。良久,那門吏走出來說,古德信正在商議機要,不能打擾。

    趙不尤收回名牒,道了聲謝,心想還得去見見宋齊愈,他還不知道蓮觀最后那封信是假信,于是趙不尤便上馬向城南太學上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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