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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清明上河圖密碼(1、2)在線閱讀 - 第36節

第36節

    “你剛才在哪里,我怎么沒見你?”

    “隨處走了走?!?/br>
    池了了見鼓兒封臉上雖然笑著,眼神卻露出關切之意,剛才自己挨董修章打罵,封伯恐怕也看到了。

    果然,鼓兒封坐下來后,收起了笑,溫聲道:“阿了,那件事并不能怨你,你也并沒有虧欠他們什么,以后不要再去接近那董朝奉了?!?/br>
    池了了勉強笑了笑,隨即又嘆了口氣:“他老年喪子,看著太凄涼了。何況,我的確欠他兒子一份情。那天要不是他護著我,也就不會和曹喜結怨……對了,封伯,被你說中了,曹喜被放出來了,上午我出門就看到他?!?/br>
    “我也看到了?!?/br>
    那件無頭尸案發生后,池了了曾和鼓兒封、蕭逸水多次爭論過,鼓兒封始終不信曹喜是真兇,因此臉上露出一絲喜色,雖然隨即掩飾過去。池了了卻一眼看到,立刻嘟起嘴:“封伯,你先別忙著得意,我已經求了疤面判官幫忙查這個案子?!?/br>
    “‘訟絕’趙不尤?那太好了!若是有他出手,這案子也許有望能破?!?/br>
    “就算趙判官破不了,我自己也要把它查清楚。我不信它能瞞一輩子,瞞住所有人!”

    和池了了分手后,趙瓣兒轉身往城里走去,回到香染街路口時,躲到一個胖子身后。

    其實,不少人仍圍在書訟攤的涼棚邊,人縫里能望見哥哥趙不尤和墨兒正在跟一個主顧說話,根本看不到她,她忍不住伸舌偷笑了一下,放心拐進香染街。

    等會兒要走好幾里路,她又一向不愛坐轎子,拘在個木箱子里不自在,讓人抬著,更不安心。這街上有家梁家鞍馬雇賃店,今天剛巧穿著前后開衩的旋裙,正好騎驢,就找了過去。店里一個小姑娘笑著迎上來,穿著翠綠的衫兒,戴了個雙螺假髻,沒戴穩,一動就晃顫,眉毛畫得濃黑,眉心貼著鵝黃花鈿,一看便是學京城最時興的妝樣兒,卻沒學像。

    瓣兒沒在這家租過驢子,擔心沒有抵押錢,正要問價,一個壯婦人笑著迎了出來:“趙姑娘啊,你要租馬還是驢子?”

    “大嫂認得我?我租驢子。不過,沒帶抵押錢……”

    “怎么認不得呢?你是趙大判官的妹子啊。一頭驢值什么錢?趙姑娘騎去就是了,趙大判官去年幫我家解了那樁大麻煩,還沒好好答謝過呢。小韭,快去把那頭白花驢牽出來!換套干凈鞍墊?!?/br>
    “那太好了,謝謝大嫂。我先把一天的錢付了?!?/br>
    瓣兒按時價,取出一陌銅錢,那婦人連聲辭讓,瓣兒執意再三,婦人才笑著收了。小韭已牽出一頭青毛白花的驢子,瓣兒道聲謝,騎著驢子走了。

    她向北穿出香染街,折向西進了內城,到了相國寺北門外的寺北街,這街上有很多南食店。她找到祝順鴨鵝店,要了一爿白炸春鵝,又添了五對糟鵝掌,正好湊成一陌錢,讓伙計用油紙包好,提著鵝,騎了驢,一路向南,筆直朝陳州門走去。

    汴京城南有三座城門,陳州門在最東。出了陳州門,繼續往南,一條橫街,是清仁巷,范樓就在左邊巷口,斜對著太學外舍、辟雍東門。

    瓣兒沒有停留,騎著驢慢慢在街沿上邊行邊看。范樓是兩層樓,氣派雖不及京里那些正店,卻也足夠敞闊。樓下大廳看起來能擺幾十張桌,樓上臨街十間單間。但店里似乎有些冷清,沒有多少客人,恐怕是那樁無頭尸案晦氣未散,余懾還在,人都不敢來。

    那案子發生在二樓中間的那間,不知是第五間,還是第六間?

    那兩扇窗都緊閉著,看不出什么來,若真要查這案子,還得到里面仔細踏勘。她輕輕一踢,催驢走快,離開了范樓,向東面行去。

    上個月,范樓無頭尸案很鬧了一陣子。

    兩個前科進士去范樓喝酒,一個叫董謙,一個叫曹喜,還請了唱曲的池了了。池了了中途離開了,董謙和曹喜繼續喝,門關著。店里伙計去上菜,卻發現,曹喜喝醉,趴在桌上,董謙則躺在地上,流了一大攤血,已經死去。而且,頭不見了。

    官府的人去查勘,房間內不見刀斧等兇器,董謙的頭更不知去向。旁邊隔間里喝酒的人都不曾聽到打斗喊叫聲。曹喜身上并沒有血跡,他聲稱自己喝醉了,并不知情。官府羈押了曹喜,但他當時雖然人在兇案房間內,卻找不到其他殺人證據,因此難以結案。

    京城太大,事太多,才十來天,人們就去趕趁其他新鮮事,這兩天已經很少有人說了。當時趙不尤也曾動過心,不過案子已收歸開封府,府里并沒有來邀他相助,他也就作罷了。

    瓣兒記得,那天聊起無頭尸案來,哥哥說驗尸的仵作是吳盤石。趙不尤一向只依理行事,并不去阿附貴要,倒是嫂嫂溫悅替他著想,說常年幫人訴訟,免不了和官府各級人物打交道,雖不必巴結,但也不該過于疏冷自傲。因此,凡哥哥辦的訟案,所遇的官府人等,嫂嫂都細心留意,各人性情如何,喜好如何,每逢年節,都要一一送些薄禮過去。禮雖輕,不值什么錢,卻都用了巧心思,清雅不俗,倒比那些重禮更令人欣喜。

    瓣兒一直幫嫂嫂打理禮物,也很熟悉這些人。知道吳盤石是江南人,愛吃鵝rou。所以特地去了京城最好的南食鵝店,花了些錢,備了份禮。她只知道吳盤石住在城東南外木柴巷,就往那邊趕去。

    每天看墨兒跟著哥哥辦事,她心里好不羨慕,只恨自己是女兒身,諸事不便。池了了托她這件事,勾起了她的心事,自己年紀也不小了,活這么大,從來沒正經做過什么事,甚至連門都難得出幾回。歷朝歷代,都有奇女子,都做過些驚天動地、青史留名的事來,自己雖不敢比她們,卻也不該將青春白白虛耗在閨閣之中。她雖然愛笑,每每于深夜想到這些,都忍不住在錦被里偷偷落淚。

    所以,她決計去辦這件事。

    哥哥嫂嫂恐怕不會答應,那我就偷偷去查,趁著還沒嫁人,好歹該做一樁不尋常的事,往后老了、閑了,才好回想。

    想到“嫁人”,她頓時羞紅了臉,忍不住自個兒笑出聲來,驚得路邊柳梢上兩只鳥兒飛鳴而去。幸而路上沒有什么人,春風微漾,滿眼新綠,驢兒跑得輕快,驢鈴叮當悅耳,一派春日好光景。想起自己最愛的當世女詞家李清照那些小令,她也興起,在驢背上自填了一首《如夢令》。

    獨自騎驢漫喜,閑惹流鶯非議。碧草重芳情,縱使東風無意。不棄,不棄,那怕此路迢遞。

    第二章 尸檢驗狀

    葉葉心心,舒卷有余情?!钋逭?/br>
    來到木柴巷,瓣兒打問到吳盤石的家。

    她來到門前,下了驢,輕輕叩門,半晌門才打開,是一個矮胖和氣的婦人,望著她有些納悶:“你是?”

    “嬸子,我是趙不尤的meimei,叫趙瓣兒。有事來請教吳大伯?!?/br>
    “趙姑娘啊,快請進!”

    瓣兒牽驢進到院里,將驢子拴在門邊木樁上,才回轉身,見一個高瘦的老年男子從屋里走了出來,她見過,是吳盤石??峙率怯捎诔D瓴轵炇w,吳盤石神情始終冷郁郁的:“你是趙將軍的meimei?”

    她忙恭恭敬敬答道:“對。吳大伯,我叫趙瓣兒,這是我哥哥讓我送來的祝順鵝,他說這幾年常勞煩您,正好過節,略表一點謝意?!?/br>
    吳盤石露出一絲笑:“這怎么敢?前日剛收到趙將軍送來的江南扇子,還沒去當面道謝,這又……”

    “哥哥說,若不是吳大伯眼力老到、行事謹細,好幾樁疑案就都沉埋地下了?!?/br>
    瓣兒把鵝遞給了吳妻,兩下推拒了一陣,吳盤石才讓妻子收下拿進去。

    瓣兒忙道:“我今天來,還有一事相求?!?/br>
    “姑娘請說?!?/br>
    “想請教一下吳大伯,一個月前,范樓那樁無頭尸案?!?/br>
    “莫非府里請趙將軍來查這案子?”

    “沒有,哥哥只是覺得好奇,讓我順便請教吳大伯?!?/br>
    “趙將軍想知道什么?”

    “那尸體有沒有什么疑點?”

    “最大疑點便是頭顱不知所在?!?/br>
    “其他呢?”

    “尸體全身其他地方都沒有傷痕,死因可能有二,一是被捂住口鼻悶死,二是重擊頭部致死?!?/br>
    “會不會是毒死呢?”

    “不會,指甲、皮膚都沒有青黑跡象?!?/br>
    “還有呢?”

    “尸體頸部切口斷面平滑,沒有傷到骨頭,是從骨縫間割開,刀法相當老練?!?/br>
    “吳大伯相信兇手是和死者一起喝酒的曹喜嗎?”

    “我只勘驗尸體死因,其他不敢亂說。不過,那看傷口和血跡,是才行兇不久,但曹喜手上、身上均沒有血跡。我還抄錄了一份尸檢驗狀,你可以拿回去給趙將軍看看。初檢、復檢都有,初檢仵作是白石街的姚禾?!?/br>
    吳盤石回身進屋,取出一卷紙遞給瓣兒,瓣兒接過來忙連聲謝過,告別了吳盤石夫婦。

    走到途中,她將驢停在路邊,取出那卷紙,在夕陽下細看。

    那是范樓無頭尸案的尸檢驗狀副本,正本一式三份,官廳、尸檢官和死者血親各留一份。想來是吳盤石行事謹慎細心,抄錄了一份,自己留存。

    尸檢分初檢和復檢兩次,分派兩撥人檢驗,吳盤石是復檢仵作,瓣兒先看初檢驗狀。

    開封府驗狀宣和三年第八十七號

    二月初十日未時,據董修章訟狀乞檢尸首。開封府左廂推官于當日申時差人吏廖旺賚牒左廂公事干當官初檢。本官廨舍至泊尸地頭計三里。

    初檢官:左廂公事干當官岳啟德

    申時一刻承受,將帶仵作人姚禾,人吏劉一、章起,于三十日申時三刻到太學辟雍東坊清仁巷范樓,集坊正張武鹽、坊副萬威千、已死人親父董修章,初檢到已死人頭顱被割,系要害致命,身死分明,各于驗狀親簽。

    死人尸首在范樓二樓左六間內,東西向仰躺于地,身距南墻六寸,距北墻七尺三寸,距東墻三尺六寸,足距西墻二尺五寸。尸身無頭,正、背、左側、右側皆無傷痕,無中毒征兆,頸項切口傷面平滑。外衣白布襕衫,內衣白布衫,白布褲,白布襪,足黑布履。腰系一青錦袋,內有錢一百三十七文,墨丸兩顆,紙箋三張,藥單一張,發絲一縷。死人親父董修章檢視,除發絲外,確為其子董謙衣物。

    仵作人 姚禾 人吏 劉一 章起

    坊正 張武鹽 坊副萬威千

    已死人親父 董修章

    左廂公事干當官 岳啟德 押

    瓣兒又讀復檢狀,吳盤石是當天兩個時辰后去范樓復檢,和初檢并沒有什么出入改動。她收好兩份驗狀,站在路邊細想:董謙為何被殺?他只是一個太學生,家境一般,并沒有多少錢財,殺他一定不是謀財。當時屋中只有他和曹喜兩人,曹喜真是兇手?但為何身上沒有血跡?他被捕后始終拒不承認自己殺人,若兇手另有其人,曹喜為何一無所見?董謙的頭去了哪里?兇手為何要將他的頭藏起來?這當然不是街坊所傳的什么食頭鬼作祟,兇手將頭藏起來定是有他不得不藏的緣由。

    這個案子還真有些考人,以目前所知,無法得出任何結論。初檢官是公事干當官岳啟德,他和哥哥趙不尤有過交往,不過眼下盡量先不要去找他,萬一被哥哥知道就不好了。初檢的仵作叫姚禾,這個名字不曾聽過,剛才吳盤石說他住在白石街,離這里不遠,正好在回家沿路,不如先去姚禾那里再打探些訊息。

    瓣兒騎上驢,沐著晚霞,向北面行去,想著這案子竟比哥哥歷年辦過的都要難,她心里欣喜難耐,又吟唱起來時填的那首《如夢令》,唱到“不棄,不棄”時,忽然笑起來。剛才沒發覺,自己竟將二哥趙不棄的名字填進了詞里。

    趙不棄是趙不尤的堂弟,為人風雅倜儻,詼諧不羈,瓣兒最喜歡聽二哥說笑話。她笑著想,等哪天見到二哥,一定要把這首詞念給他聽。

    到了白石街,瓣兒打問到姚家,背街的一個小宅院。

    這時暮色已濃,瓣兒心里暗暗焦急,但因是順路,還是問一問吧。她下驢敲門,開門的是個年輕后生,和自己年紀相仿,方臉大眼,長相端樸。

    “請問姚仵作是住在這里嗎?”

    “是?!焙笊陜?,有些詫異,又略有些靦腆。

    “我姓趙,想問他點事情?!?/br>
    “什么事情?”

    “這事得當面問才好?!?/br>
    “我就在你當面啊?!焙笊ζ饋?,笑得有些憨樸。

    瓣兒也忍不住笑起來:“你看我,一說仵作,想著不是叔叔,就是伯伯?!?/br>
    “我爹是仵作,今年我才替了他的職?!?/br>
    “那我有點事情,能問你嗎?”

    “請講?!?/br>
    “話有些長,我們就這樣隔著門檻說話嗎?”

    姚禾的臉頓時紅起來:“本該請你進來,不過我爹娘都出去了,家里現只有我一個……”

    瓣兒臉也頓時緋紅,窘了片刻,才想起來:“我看巷子口有間——”

    “茶肆。我也正要說……”

    兩人目光一碰,又都微紅了臉。

    “我先去那里等你?!卑陜好πχD身走開,心想,我這是怎么了?他怎么也是這樣?

    她進到茶肆才坐下,姚禾就已經趕過來。

    “伍嫂,露芽姜茶!”他先要了茶,而后笑著坐到瓣兒對面,“這家沒什么好茶,不過露芽姜茶煎得特別,別處沒有?!?/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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