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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清明上河圖密碼(1、2)在線閱讀 - 第26節

第26節

    劫走康潛妻兒的人可能是左右鄰舍,剛才探問武家妯娌,她們似乎并沒有嫌疑,大嫂朱氏一直在悲嘆,她和康潛比鄰多年,那種傷憐應該不是裝出來的。二嫂柳氏雖不像朱氏那么傷悲,但三月初八春惜母子失蹤那個早上,柳氏還在前門喚春惜去燒香,更沒有嫌疑。至于武家三兄弟,二弟陣亡,老大武翔那天見過,一個極和善的人,老三武翹還是太學生,他們應該很難瞞住朱氏和柳氏去做綁匪。

    比較看來,左邊彭家嫌疑更大。不過墨兒記得,寒食前后那幾天,彭家老二彭嘴兒一直在香染街口說書,每天都能見到,應該沒有嫌疑。

    墨兒向彭針兒望去,坊長正在問彭針兒發現尸首的經過,彭針兒連聲說“我并不知道,聽到他們嚷才出來看到?!彼H赵诮诸^到處游走賣藥看病,行蹤不定,不過看他的神情,對康潛的死似乎也很意外,若他是綁匪兇手,剛才請他去找坊長時,為了偽裝,便不會有推拒之意。

    目前只有老大彭影兒不曾見過,彭影兒在京城勾欄瓦舍里演影戲,難道綁匪和兇手是他?

    他正在沉想,卻見顧震帶著萬福和一個年輕男子騎馬趕了過來。

    顧震一眼看到墨兒,十分納悶:“墨兒?你怎么會在這里?”

    墨兒見旁邊有人,便略過綁架一事,將前后情形簡要說了一遍。顧震聽了,轉身吩咐那個年輕男子:“姚禾,進去查一查?!?/br>
    墨兒才知道那年輕男子姚禾是仵作,他和眾人一起站在后門外,看著姚禾檢查康潛尸首,萬福也進去幫忙填寫驗狀。

    姚禾查驗完尸首,又進到屋子里看了一圈,出來向顧震稟告道:“顧大人,并非兇殺,事主是醉死的?!?/br>
    墨兒和其他人聽了,全都大為詫異,朱氏更是大聲叫道:“哦嘍!爺??!”

    姚禾繼續稟告:“事主身上沒有任何傷口、傷痕,也沒有扭打跡象,屋內桌上兩瓶酒都已喝光,尸首身旁酒瓶里還有些殘酒,卑職嘗了嘗,酒性極烈??词轮髅嫔?、眼白都泛青黃,是肝病之兆。頭發燥枯,皮膚干薄,嘴唇發青,應是連日缺少飲食,空腹喝猛酒,又倒在地上,受了一夜寒氣,肝臟衰竭而死?!?/br>
    墨兒聽了,渾身一陣發冷,心里頓時又涌起悲疚。越拘謹的人,心事便越重??禎撔愿駱O拘謹,妻兒在他心中所占分量,恐怕遠過于他人。我答應他,會找回他妻兒,可直到現在仍無頭緒??禎摮類炿y消,只有借酒抒懷,他之死,有我之責……他正在沮喪自責,身后忽然傳來一陣粗糲的悲聲:“哥哥!哥哥!”

    一個衣衫破爛、滿身污垢的年輕漢子,一把推開門前圍著的人,幾步奔進門里,撲到康潛尸身上哭起來——墨兒忙問身邊的朱氏,朱氏抹著淚道:“這是康家二郎?!?/br>
    康潛、康游兩兄弟五官雖然相似,但康游生得十分壯實,一看便是個武人出身。他是開封縣尉,不知為何這樣衣衫臟破、滿臉泥垢??粗涤芜@樣一個粗猛漢子哭得如此傷慟,墨兒心中越發愧疚難當,呆立在一邊,不知該如何是好。

    墨兒走到顧震身旁,放低聲音道:“顧大哥,請到一邊說話?!?/br>
    兩人走到五丈河邊,墨兒才低聲把事情的詳細經過講了一遍,顧震聽了之后,皺了皺眉:“我還道這個康潛既然是自己醉死,這里也就沒事了,誰承想里面還有這么多原委,你既然已經查到這個地步,就拜托你繼續查下去,若有需要哥哥處,盡管說!”

    墨兒卻已毫無信心,沮喪道:“我已經害死了康潛先生,再不能查了?!?/br>
    顧震忙勸道:“莫亂說,是他自家心氣窄,想不開,與你何干?眼下這樁案子,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只有你最熟悉,何況你跟著你哥哥查辦過許多疑案,另找一個人來查探,又得從頭摸索,而且也未必及得上你。你莫胡思亂想,更不要怪罪自己。若你真的不成,我也不會把這事托付給你?!?/br>
    墨兒雖然沮喪,但心底里其實始終難棄,聽顧震這么講,便點了點頭。

    顧震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這么才對嘛。這案子眼下你怎么看?”

    墨兒略想了想,才慢慢道:“康潛妻兒仍在綁匪手里,安危難料,這背后藏了些什么,還不知道。我和哥哥商討過,綁匪應該就是康潛的左鄰右舍。事情到這個地步,恐怕再不能暗查了。得請顧大哥給他們明示一下,我才好名正言順地去查?!?/br>
    “這個好辦,我們這就去說明——”

    墨兒隨著顧震回到康潛家后門邊,顧震對門外諸人大聲道:“康潛之死還有一些緣故未明,我已委托這位趙公子繼續查證,你們不得推諉避逃!”

    諸人都望向墨兒,這時康游已停止哭聲,也轉過身睜著哭紅的眼望過來。

    墨兒之前只是受尹氏私托查這案子,這時當著眾人被正式授權,才真正感到責任在身,不容他再猶豫推脫。

    于是他鼓起勇氣,叉手正聲道:“還望各位能多多關照,趙墨兒先行謝過?!?/br>
    顧震又誡斥了眾人幾句,這才帶著萬福和姚禾先走了。

    墨兒回身先望向彭針兒:“彭三哥,能否問你一些事情?”

    “我?”彭針兒尖瘦的臉上露出詫異,一雙細眼游閃不停,“有什么事趙公子就問吧?!?/br>
    “這里不太方便,能否去你家里?”

    “家里?”彭針兒目光忽地一霎,不過隨即笑起來,“好啊,請隨我來?!?/br>
    彭針兒還未走到自家后門,就朝里喊道:“嫂嫂,家里來客了!”

    墨兒微有些詫異,覺得彭針兒像是在特地報信一樣,不過他裝作不知,跟著彭針兒走了過去。

    彭針兒走到門邊,卻沒有進去,俯下身摸著門板自言自語道:“這門板裂口已經這么大了,門軸也快朽了,得換了?!闭f了一陣才直起身推開了門,墨兒越發覺得彭針兒是在有意拖延什么,彭針兒卻露出在街頭哄人買藥的笑容,“趙公子請進——”

    彭家屋里格局和康潛家一樣,后邊是廚房,也套了間小臥房,應該是彭針兒在??;中間一個小過廳,左右各一間臥房;前面卻沒有開店面,是間前堂。屋里只有些粗笨家什,東西胡亂堆放著。

    彭針兒引著墨兒到了前堂,請墨兒在中間方桌旁坐下后,又朝里面喊道:“嫂嫂,來客人了!”

    后邊臥房的門開了,隨后一個矮瘦的中年婦人走了出來,高顴骨,寬嘴巴,一雙眼里閃著警覺,她朝墨兒微微側了側身子,小心問道:“這位是?”

    墨兒知道她是老大彭影兒的妻子曹氏,忙站起身,未及回答,彭針兒在一旁道:“這位是趙公子,是官府差來的,隔壁的康老大昨晚死了,他是來問事兒的?!?/br>
    “康大郎死了?”曹氏張大了眼,十分驚異。

    “隔壁才鬧嚷了一陣子,嫂嫂沒聽見?”彭針兒問道。

    “我身子有些不好,才躺著,聽到有人哭嚷,沒在意。原來是康大郎死了——”

    墨兒見曹氏言語神色間似乎始終在遮掩什么,聽到鄰人死,也并不如何傷悲。

    他開口問道:“大嫂,你知不知道隔壁康家的妻子和兒子去了哪里?”

    “他家妻???不是回娘家去了?”

    墨兒盯著曹氏的眼睛,見她神色雖有些納悶,卻并沒有躲閃,似乎真的不知情,于是轉頭問彭針兒:“彭三哥知不知道?”

    彭針兒笑起來:“我哪里會知道?那康老大心胸極窄,最愛吃醋,多看他家娘子一眼,都要嗔怪你。平常我就是見到他家娘子,也裝作沒見。那孩子倒還嘴甜,有時我也會賣點糖果子給他。怎么?他家娘子和兒子也出事了?”

    墨兒見彭針兒說話雖然油滑,卻也只是慣常形色,并沒有什么遮掩躲閃。他心里暗暗納悶,這叔嫂兩個心里一定都藏著什么,但對于康潛及其妻兒,卻似乎真的并沒有嫌疑。

    于是他避而不答,又問道:“彭大哥和彭二哥今日都不在?”

    曹氏的目光又忽地一霎,彭針兒倒仍是笑著道:“大哥回家鄉去了,二哥還在街上說書賺口糧呢?!?/br>
    墨兒發覺這叔嫂的隱情似乎在彭家兩兄弟身上,便繼續問道:“哦?彭大哥走了多久了?”

    彭針兒眨了眨眼,轉頭問曹氏:“嫂嫂,大哥是寒食那天走的吧?!?/br>
    “嗯——”曹氏語氣稍有些猶疑。

    墨兒確認隱情在彭影兒身上,又問道:“你們家鄉是哪里?”

    彭針兒答道:“登州?!?/br>
    “來京城幾年了?”

    “十來年了?!?/br>
    “你們是去年才搬到小橫橋這里?”

    “嗯。是二哥找的房子。比我們原先賃的那院房子要寬展些,錢卻差不多?!?/br>
    墨兒想再問不出什么,便起身道:“打擾兩位了,在下告辭。日后若有事,恐怕還要叨擾?!?/br>
    彭針兒隨口道:“要到飯時了,趙公子吃了飯再走吧!”

    墨兒看曹氏白了彭針兒一眼,便笑道:“不了,多謝!”

    他仍從后門出去,臨出門前,彭針兒悄聲問道:“隔壁娘子真的出事了?”

    墨兒見他眼中全是獵奇偷鮮的神色,越發確證他的確并不知情,便只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他回到康潛家,武家妯娌和其他圍觀的鄰人都已散去,康潛的尸首仍橫在廚房地上,蒙了一條布單??涤喂蛟谑走?,已不再哭,垂著頭木然不動。

    墨兒又悲疚起來,但隨即告誡自己,悔之無益,盡快查清案子才是正理。

    于是他小心過去,低聲問道:“康二哥,有些事得問你,不知——”

    康游仍然不動,不過沉聲應了句:“你問吧?!?/br>
    他的左額刺了幾個墨字:“云翼第六指揮”,是當初從軍時所刻軍旅番號,雖然如今已經由武職轉了文職,這黥文卻仍舊留于額頭,有些刺眼。

    “康二哥,是你去取的那個錦袋嗎?”

    “是?!?/br>
    “康二哥是從哪里取來的?香袋里那雙耳朵又是怎么一回事?”

    康游目光微微一頓:“這事關另一件大事,我不便多說。過幾天,我自然會實情相告。目前得先找回我家嫂嫂和侄兒?!?/br>
    墨兒看他神情,就算強逼也不會說出來。于是退一步問道:“清明正午你下船后,找了一個老漢將香袋轉交給康大哥的?”

    “是?!?/br>
    “康大哥將香袋交給餑哥時,珠子和耳朵果真在香袋里?”

    “是。那位老漢信得過。我也一直偷偷在后面跟著?!?/br>
    “你扮成這樣,這幾天也是在偷偷查找綁匪?”

    “是??上б粺o所獲——”康游看了一眼地上康潛的尸首,眼睛又開始泛潮。

    “據我和家兄探討,綁匪應該是你家左鄰右舍,尤其是隔壁武家和彭家嫌疑最大?!?/br>
    “哦?”康游一驚,隨即痛悔道,“果然,要劫走嫂嫂和棟兒,只有他們兩家最方便。唉!我怎么早沒想到!”

    “康二哥看這兩家哪家嫌疑更大?”

    “武家大哥與我哥哥多年鄰居,兩人志趣相投,我和武家二哥又是沙場上的生死之交,他們必定不會。彭家兄弟去年才搬來,因不是一路人,并沒有深交,不知底細?!?/br>
    “我剛去過彭家探問,只有他家大嫂和老三彭針兒在,不過看神情話語,他們兩人似乎并不知情?!?/br>
    “他們三兄弟都在市井里混走,必定極會遮掩?!?/br>
    “沒有查明白之前,兩家都有嫌疑。另外,有一事還要請問康二哥,康大哥和大嫂兩人平日可和睦?”

    康游神色一變,聲調也有些不自在:“起先哥嫂兩個十分和睦,這半年來,有些事——”

    墨兒忙問:“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不似往常那么和睦?!?/br>
    墨兒發覺康游似乎在遮掩什么,不愿意說出來,不好追問,便道:“還請康二哥再仔細想想,這兩家還有什么可疑之處?”

    康游還未張嘴,武翔和一個年輕男子走了進來:“二郎……”

    武翔面色凝重,應是已從妻子那里聽到了康潛噩耗,進門望見地上尸首,他神情越發沉痛。他身后那個年輕男子一身白色襕衫,眉眼和武翔有些像,墨兒猜他是武家老三、太學外舍生武翹,看到尸首,武翹眉頭顫了一下,先有些驚怕,隨即也涌起悲意。

    “怎么竟會這樣?大郎平日并不貪杯呀?!蔽湎枭顕@了一口氣,“尸首這樣擱著不成,二郎快去找件干凈衣裳給大郎換上,上方寺離得最近,就請那寺里的師父來做法事,二郎你看如何?”

    康游沉聲道:“我哥哥并不信這些?!?/br>
    “那也得立個靈位,左右鄰舍也好祭拜。三弟,你去紙馬店請個靈牌,買些香燭紙錢,另外叫你兩個嫂嫂也過來幫著料理一下?!?/br>
    武翹點頭應了一聲,隨即轉身走了。

    墨兒仔細留意武家兄弟,兩人悲悼出于真摯,絲毫沒有作假的意思。他們要幫助康游料理后事,也不便問什么,就先告辭出來了。

    回去途中,他在驢背上又回想彭家曹氏和彭針兒的話,說他家老大彭影兒回家鄉去了,而且是寒食那天。兩人說起來時,神色之中始終有些遮掩。

    彭影兒善做影戲,又精于口技,在汴梁百戲行當中也算有些名頭。墨兒曾看過一回,那次演的是三國戲,彭影兒藏身在一塊白絹屏風后面,cao弄著羊皮刻鏤描畫的各色人物,如劉備、諸葛亮、關羽、張飛等,燈光映照上去,鮮明如活,不但手足能動,而且彭影兒又給這些人物配上相應話語聲音,各個音色語調不同,更有金鼓之聲、馬嘶聲、風聲、人馬雜沓聲、刀劍搏擊聲……恍然間,如同親臨戰場,看萬軍廝殺。

    寒食連著清明,官府要休五天假,正是勾欄瓦舍生意最好的時節,彭影兒為何要選這個時候歸鄉?康潛妻兒是寒食前一天失蹤,彭影兒次日就離開,難道其中有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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