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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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要殺頭,柳九九吞了口唾沫。踉蹌站起來,抿著嘴被景云扶去內間,開始梳妝打扮。從景萃宮到慈元宮有一炷香的時間。先下已經是早冬的天,寒風作祟,偏她又穿得薄,縮著脖子,將手攏進袖子里,一路上沒什么精神頭。走在路上,都以為她是宮女,景云是主子。 等走到慈云宮門口,她依稀聽見里頭傳來鶯鶯笑聲。在常公公的帶領下,繞過屏風走到里頭,隨后跟著小安子景云一起,笨拙的跪在地上,忙給太后磕頭,扯著響亮的嗓門道:“太后娘娘吉祥,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似乎宮里人都是這么跟太后請安的。 屋里的笑聲停住,氣氛陡然沉下,柳九九趴在地上緊張的一身冷汗。她跪了半晌,頭頂也沒個動靜,偏偏她又沒那個膽子抬頭去看,就這么跪著過了一刻鐘,頭頂才傳來不疾不徐的聲音:“你就是柳九九吧,來,抬起頭來,讓哀家看看?!?/br> 她緊張的直哆嗦,不會逼她吃豬油面吧?想起那大半碗的豬油面,她的胃里又是一陣翻騰,酸水從胃里翻出來,她包在嘴里也不敢吐,便緊抿著嘴吞了回去,隨后抬頭望著太后,定定點頭。 太后穿著云錦繡花宮服,盤了一個復雜的發髻,滿腦袋的金釵發飾看得她眼花繚亂。身體雄壯的后宮四妃分別立于兩側,紛紛拿銳利的眼刀打量著她,似乎很不友善。 這么些年過去,當年面目慈和的太后倒是變了不少;太后板著張臉看著她,眼睛里就跟擺著冷箭似得,隨時要朝她射來。 她仰著一張圓潤白凈的小臉,五官玲瓏,眼大鼻高,下巴有rou。太后仔仔細細打量著她,帶著厚重的發飾微微偏頭;她思慮片刻,目光最終落在柳九九的屁股上,肅著聲音道:“來,站起來,轉兩圈兒?!?/br> 柳九九愣了一下,隨即顫著腿站起來,錘了錘發麻的腿很快站直,乖乖轉了一圈,轉過一圈面對著太后又停下。 “你的事,皇帝都跟我說了。不過這立后,事關重大,不可兒戲,你且現在后宮住下,哀家就先給你一個才人的名號,若你能為皇帝產下龍子,哀家再和皇帝商議封你為后也不遲?!碧笳f這話時,語氣威嚴,有幾分淡漠冷厲,王室氣場十足。 “我……我……”柳九九低頭玩弄著手指,憋了口氣解釋說,“太后娘娘,您要是不喜歡我,可以把我趕出宮去,我不介意的?!彼浦竽樕缓?,緊接著又說:“我真不介意,您千萬別誤會?!?/br> 若不是她說話時笑得跟傻妞似得,太后當真以為她狂妄到敢威脅她。畢竟這姑娘是皇帝想方設法弄進宮的,她怎么好駁皇帝的面子?再者,這姑娘體態均勻,屁股大,下巴有rou,一瞧便是福澤深厚之人,生個龍子定沒什么問題。這姑娘要是能生出個孫子給她,她倒也不計較這姑娘身份低微,日后再讓皇帝升她為妃,這皇后之位……是萬萬不能給她的。 畢竟,她的身份擺在那兒,她要是當了皇后,她皇室臉面往哪兒擱? 太后正襟危坐,輕輕咳嗽一聲,說道:“你不介意,皇帝介意?;实奂热婚_了口,你就是皇帝的女人,哪兒容得你自己做主?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難不成,你想讓哀家跟著你一起抗旨不成?” 聞言,柳九九“噗通”一聲跪下,“太后娘娘恕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這不是也為太后娘娘和皇帝著想嘛。民女……民女不想讓皇上太后不開心?!?/br> 太后微微一怔,隨即問她:“你說什么?” 柳九九也是愣住,她剛才說了什么?她遲疑片刻才將方才后半句話重復了一遍,“民女不想讓太后皇上不開心?!?/br> “哦?”太后斜睨著她,尾音拖得老長,“這么說,為了讓哀家心情好,這個皇后,你也是可以不當的嘍?” 柳九九一面磕頭一面說:“是是是,太后若是高興,讓我給你當廚子都成?!?/br> “你不提這茬,哀家差點忘了,據說你的手藝是咱們京城最好的?!碧笥沙9鲋鹕?,居高臨下看著她,“來,你就跟著哀家來嘗嘗,看看咱們的晚膳,手藝如何?!?/br> 今兒是冬至,按照歷朝歷代的規矩,宮內要辦家宴;但太后不喜熱鬧,就自個兒在慈元宮內擺了一桌,邀請后宮四妃來吃宴酒。初進宮的柳九九,自然也免不了要過來,畢竟是皇帝欽點入宮的女子;兒子喜歡,她這個當母親的,自然也要關照些。 一直等太后和后宮四妃都走到前廳,她才從地上爬起來。景云和小安子過來扶著她,替她撣去膝上灰塵,扶著她繞過屏風走到前廳。 她望著后宮四妃的虎背熊腰,忍不住低聲問小安子:“老實說,我長得是不是……不算丑?” “不丑不丑,姑娘美著呢?!毙“沧有δ樣?。 “是嗎?”柳九九摸了摸自己rou呼呼的臉蛋兒,有些質疑小安子的話;她總覺得,這小安子賊眉鼠眼的,對她說話都是阿諛奉承。 小安子有點眼見力,他猜到柳九九的想法,忙又說:“姑娘您美得就跟芝麻似得?!?/br> “芝麻?!”常有人把她比喻為饅頭,將她比喻成芝麻倒是頭一回。難道小安子想表達的想法是……她的臉型像芝麻? 不等她想通透,小安子莫名其妙來一句:“排骨跟芝麻更配哦……” 柳九九明顯愣了一下,隨即跟找著知音似得笑開,壓低聲音對小安子說:“對對對,排骨跟芝麻更配!只是,為什么說我長得像芝麻???” 小安子捂著嘴賊兮兮一笑:“姑娘,你怎么還不懂呢?咱們陛下……長得像排骨?!?/br> “……”柳九九頭一次聽說有人長得像排骨,那得是個什么模樣?街坊鄰居說她長得像饅頭,那是因為她從前臉圓且白。她在腦中將皇帝的樣貌拼湊了一翻。 皇帝的臉像小塊排骨,方的?皇帝的膚色像排骨醬汁兒,黑紅黑紅的那種? 柳九九吞了口唾沫,所以這皇帝到底是有多丑???怪不得連她一個平民女子都敢隨便娶,感情是掐準了她不會比后宮四妃更丑?她越往深處想,心里便越糾結難過,這殺千刀的狗皇帝,害人不淺???可憐她一個芳華少女,就這般被摧殘了? 她走到楠木圓桌前時,太后跟后宮四妃已經坐好,還余下兩個座位,一個在太后左手邊,一個在最末端,文妃旁邊。柳九九頗不講究的揉著肚子在太后右手邊坐下,后宮四妃之首的秦德妃正漱口,被柳九九嚇得將漱口水吞進腹中。柳九九也不講究,伸手從丫鬟端著的托盤里拿過盛漱口水的金紋茶盅,仰頭豪氣一口喝掉。 末了還擦擦嘴,渴死她了。 太后蹙眉看了她一眼,此女舉止實在粗魯。飲完漱口水,柳九九看所有人都望著她,她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一臉茫然:“你們干嘛這么看著我?我……臉上有花兒?” 秦德妃肅著一張臉,訓斥她:“大膽,你這女子居然不知禮儀,敢坐皇上的位置,還不趕緊起來!”從一開始,她便注意著柳九九,這姑娘看起來跟傻妞似得,實際如何還有待觀望。 柳九九嚇得一顫,如坐針氈似得趕緊起身,尷尬的望著一桌人,最后只得乖乖得坐到文妃旁邊,那個最末端的位置。家宴開始后,太監宮女將一盤盤精致菜肴往上端。 鮑魚海參、燕窩魚翅一個不少;柳九九平日舍不得下嘴的東西,桌上一應俱全。她掃了一眼餐桌,暗自慶幸:還好沒有豬油面。 用膳期間頗為講究,挑菜得用公筷,不僅如此還得按照輩分依次挑;桌上數柳九九輩分最低,偏偏菜量又少,輪到她時,鮑魚等珍饈已經被前面的人搗騰干凈,只留了一點兒湯汁給她。 她只得挑了幾筷青菜拌著米飯將就著吃。她懷疑自己來的根本不是皇宮,皇宮里的人吃飯,哪會這么摳門?再不濟也得讓人吃飽不是? 熱菜過后開始上甜品,沒吃飽的柳九九伸手拿了一塊紅棗酥就往嘴里塞。她餓得兩眼發昏,從昨天開始她就沒怎么吃東西,方才醒來也只吃了一碗羊肚羹,這會餓得肚子咕咕叫。 她見后宮四妃對紅棗酥沒興趣,索性幾口氣將一盤的份兒吃了個干凈。偏偏她吃著吃著就忍不住落淚,秦德妃斥道:“大膽柳九九,家宴上你哭什么?擾了太后心情!” “真是個不懂規矩的丫頭,仗著皇上寵愛就能在皇宮放肆不成?”文妃瞥了她一眼,冷嘲熱諷道。 其它兩妃雖未說話,卻也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等著太后大發雷霆。 從柳九九開始吃紅棗酥時,太后就一直打量著她,嘴角含著笑意。她倒沒急著斥責柳九九突然落淚,而是問她:“怎么突然哭了?” 柳九九咬著香脆的紅棗酥看著年近半百的太后,甕著聲音說:“會太后,我想起了以前一個待我很好的嬸嬸,她經常喂我吃紅棗酥,就跟我娘似得。我從小沒娘,從小到大就屬她和奶娘待我好,奶娘去世之后,這個世上待我好的女人,只剩她了?!?/br> 雖然太后娘娘小時候逼她吃豬油面,但太后娘娘的紅棗酥是真真的好吃。她從小沒娘,太后待她不錯,她有時候甚至覺得,太后像她死去的娘。 說起這個,太后也想起一段往事,淚眼婆娑,唉聲嘆氣道:“十幾年前,我在這后宮之中無權無勢,因人老珠黃得不到先皇寵愛,地位低下。當時皇帝年幼,先皇便讓德妃管教皇帝?;实鄄辉谖蚁ハ?,我便時常召柳大將軍家可愛的幼女菁菁來宮中,她也愛吃哀家做的紅棗酥?!?/br> 太后說得傷感,四妃裝模作樣擦眼淚。那柳菁菁是太后時常掛在嘴邊的丫頭,大家都心知肚明,當年柳家一夜之間被滅口,那柳菁菁定是兇多吉少。 四妃心中也暗自慶幸,還好那柳菁菁死了,否則,這皇后位置,怕是要被她給穩穩坐住。 柳九九將最后一口紅棗酥吞下腹,忽然覺得,太后娘娘又變回了當年那個慈顏悅色的大嬸。 太后當年也極是不易,晚年產子,生下龍子后也未曾“母憑子貴”,加上她身份卑微,那會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才人,沒有權利管教周凌恒,周凌恒便只能被送往德妃處。每當太后看著自己兒子喊人家做娘,心中滋味可想而知。若不是機緣巧合遇見柳九九那一枚小甜心,那幾年怕是也熬不過去;早便和其它后宮女人一般,郁郁寡歡。 柳九九的話勾起太后一些往事,太后忍不住撲簌簌掉起眼淚來。后宮四妃見太后情緒傷感,便也跟著哭喪著臉,“嗚嗚”地干抹淚。柳九九見一桌子人情緒不佳,忙不迭起身,拿筷子分別往他們碗里夾了一塊黃金酥脆饅頭。 她將最好看最圓潤的那只挑給太后,語氣軟糯乖巧:“太后娘娘,您別難過,你不是還有我們嗎?以后我們整個后宮,都陪著你!給你捶腿捶背。你負責做紅棗酥,我們負責吃!” 柳九九挺著胸脯,說話的模樣幾分嬉皮敦厚,給一種踏實的憨厚感。太后越看這丫頭越眼熟,她怎么就覺得,這丫頭長得那么像柳家那丫頭? 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太監尖細的通報聲:“皇上駕到——” 皇上?!狗皇帝來了??! 柳九九嚇得一下沒坐穩,身子朝后一仰,整個人翻到在地。她看見皇帝那雙黑色靴子,忙翻過身跪下,保持一個磕頭的狀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br> 后宮四妃也紛紛福身,齊刷刷道:“參見皇上?!?/br> “起吧,都起吧?!敝芰韬銚奶鬄殡y柳九九,忙將手上的事擱下,從御書房火急燎燎趕過來。結果他一踏進門,便瞧見柳九九從凳子上翻了下來,他正要伸手接住她,卻是晚了一步。 柳九九聽著這聲音,有些耳熟,動了動耳朵又仔細聽,抬頭看見穿著龍袍的周凌恒,登時嚇得白眼一翻差點暈倒,還好小安子手快將她扶住。于是她腦子里開始迅速閃過排骨大哥同她相處的畫面,然后是方才小安子說的那句“排骨配芝麻”,腦子跟被雷劈過似得,轟隆隆直響。 她打過排骨大哥,她使喚過排骨大哥干活這些她可以忽略不計。 要緊的是,她天天在他面前叫“狗皇帝,狗皇帝”,這一樁樁一件件,綜合起來都是要殺頭的??!她的腦子飛速旋轉,始終一片混沌,不知所措,于是她也不知腦子犯什么抽,伸手抱住周凌恒的大腿,幾乎要將好好的嗓門給扯破:“皇上不要殺我,好歹咱們是千里有緣人,看在我爹曾經立過赫赫戰功、看在我全家上下死的這么慘的份兒上,留我一條狗命,我以后再也不罵你是狗皇帝!” 周凌恒本以為柳九九知道真相后,會跟他鬧脾氣,繼而再甩他兩巴掌,憤然離去。他連接下來怎么跟柳九九道歉,都一一想好了,萬沒想到柳九九會“噗通”一聲跪下,抱著他的大腿和腰“鬼哭狼嚎”?! ☆、第35章 這讓他也手足無措的很,面對這種情況,他實在不知該如何應對。他的大腿被鏟鏟死死抱住,他杵在原地發愣,腦中一片空白。他知道鏟鏟貪生怕死沒骨氣,可面對這么溫柔的他,不至于這么沒骨氣吧? 好歹在旁人面前,要表現的有骨氣一點。這下倒好,當著后宮四妃的面掉了回節cao,以后還如何統領后宮?一上來就丟了氣勢,以后可不就只有被欺負的命? 太后和四妃面面相覷,全然不知是何情況。最后還是周凌恒將“胡言亂語”的柳九九從地上撈起來,一把扛在肩背上,對震驚之中的太后說:“母后,兒臣跟九九許久沒見,需要一段單獨相處的時間,您先用膳,兒臣告退?!闭f罷,他當著眾人的面兒扛著柳九九走出慈元宮。 但凡他扛著九九走過之處,太監宮女跪倒一片。柳九九看著這陣仗,趴在他肩上給了自己兩個脆響的巴掌,疼痛感讓她清醒,不是做夢,這絕非做夢。 不是做夢,排骨大哥真是狗皇帝?!這種超乎尋常的事兒,居然被她給遇見?所以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么,讓排骨大哥從小黑臉變成了如今的小白臉? 周凌恒扛著她走進御花園,屏退左右,將她放在石桌上坐著。柳九九坐在石桌上,仰著腦袋,眨巴著一雙水汪汪的眸子,不可思議望著他,“你真的是……皇帝?”她聲音脆嫩,好聽的疑問聲幾乎要將周凌恒的骨頭給酥化。 “是?!敝芰韬阋娝橆a扇了一片紅,蹙著眉頭,有些許心疼,伸出寬厚的手掌,捧住她的臉頰,輕聲問她:“疼嗎?自己打自己,哪兒有你這么傻的?” “我就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彼橆a一片火辣辣地疼,被周凌恒冰涼的手掌那么一模,倒是清涼不少。 “朕是皇帝,喜歡你,想娶你,又怎么舍得殺你?”周凌恒為了讓她安心,似有似乎的嘆了聲氣,隨即捧住她的腦袋,將她攬入懷里。 柳九九坐在石桌上,雙腳有一下沒一下的垂晃著;被他這么突如其來的一攬,垂晃的雙腳就跟被凍住似得,吊在半空一動不動;她整張臉被他摁在胸口,隔著龍袍,她幾乎能感覺到他胸肌的溫熱與脈絡。 踏實,貼在他胸膛上,讓她覺得很踏實。心中忐忑被他此刻的溫柔遣散,七上八下的心總算歸于平靜。 周凌恒的下巴在她頭頂蹭了一下,繼而低頭貼著她耳垂說:“朕是你的,你也是朕的?!边@句rou麻的話,從他嘴里說出來,平淡地就跟吃rou似得,柳九九一點兒也不覺得rou麻。 他的呼吸噴進她耳朵里,不僅惹得她耳朵癢,心里也癢。她體內似乎有顆東西炸開,惹得她打了個顫栗。她吞了口唾沫,聲音纖弱:“我……排骨大哥,我們這是不是就叫緣分?小時候,我記得你不長這樣???” “朕只記得,被你欺負過?!敝芰韬阏Z氣認真,有幾分嚴厲。 “……”這是來興師問罪?前仇舊恨一起算?她道:“小時候我年幼不懂事,那時候你長得也實在……跟大黑似得,忍不住就想……” “就想欺負我?”周凌恒揉了揉懷里的人,見她縮著脖子有些害怕,沖著她爽朗一笑,“那好,朕現在給你個機會,好好欺負朕,下半輩子,朕都給你欺負?!?/br> “不好吧……”柳九九心虛,總覺得她如果說“好”,周凌恒會翻臉把她給推開,繼而讓太監把她拖下去斬了。這么一想,可怕至極,腦子里突然就蹦出“伴君如伴虎”這句話。 “你怕朕?你怕什么?你跟朕心靈相通,朕哪里敢對你不利?鏟鏟,你忘記這幾日朕替你疼胸了嗎?”他感覺到柳九九在發抖,便開始安慰她的情緒。他抓住她的手,在自己胸口揉了揉,“你昏迷不醒,朕這里,里外一起疼;你受苦受疼,沒有人比朕更難受?!?/br> 經他這么一說,她這才想起,周凌恒能替她受疼這一茬。所以,周凌恒礙于這層,也不敢拿她怎么著吧?她忽地垂下眼簾,嘆了聲氣。開始埋怨自己沒用,怕死又怕疼,除了會做菜,幾乎什么也不會。 詩詞歌賦她不成,琴棋書畫她也不會,就她這樣,別說當排骨的皇后,就是當他的妃子都不夠格。她有幾斤幾兩,她自己明白。 她揚起一張包子臉,鄭重其事望著周凌恒:“排骨大哥?!?/br> “嗯?”周凌恒看著她,眼神溫柔地幾乎要滴出水來。 “我……”柳九九頓了一下,才憋足勇氣說道:“我承認,我有點點喜歡你。我有自知之明,我無才無德,什么也不會,別說當你的皇后,就是當你的妃子,才人,我都覺得不夠格。你讓我出宮,我依舊是九歌館的老板娘,你依然是我的排骨大哥,咱兩還是好朋友,大不了以后你來九歌館吃飯,我不收你錢,你覺得,怎么樣?” 周凌恒沉下臉,眸中溫柔收緊,語氣冷厲起來:“柳九九?!彼ё智宄?,擰著眉頭認真道:“你就只有一點點喜歡朕?” 柳九九心虛地不敢看他得眼睛。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歡他多少;同他在一起時,就想和他黏在一起;離開他時,又十分想念;那種念想在她心里生根,就跟千萬只螞蟻爬似得。 大概只有一點點吧……具體是多少點,她也不太清楚。 “朕掏心掏肺待你,你卻對朕只有一點點喜歡?”任周凌恒臉皮再厚,到底是個男人。他好不容易正兒八經喜歡一個女人,處處為她著想,卻換來只有“一點點”喜歡。他是該哭,還是該笑?他沉了口氣,將心中憤怒壓制下去,問她:“在你心中,覺得是土豆重要,還是我重要?” 她幾乎沒有猶豫,脆脆的聲音脫口而出:“土豆?!?/br> 感情他還不如一個下人?! 周凌恒心中妒火中燒,一掌拍在石桌上。不多久,柳九九便聽見石裂的聲音,屁/股下的大理石桌面裂開,她整個人差點隨著裂石一起掉在地上,摔得個屁股開花;還好周凌恒手快,雙手從她腋下穿過,將她撈住,這才免去她墜落在地。 柳九九站穩,想開口跟他說謝謝,周凌恒立馬松開她,憤憤然拂袖而去,徒留柳九九一個人杵在原地發呆。她回過頭看了眼身后的碎石,又看了眼周凌恒離開的方向,這才意識到,排骨大哥在發脾氣。 她看了眼御花園,一個人也沒有。景云和小安子也沒跟上來,諾大的御花園,空空蕩蕩只余下她一人。她耷拉著腦袋沿著御花園的林蔭小道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累了,坐在石階上撐著下巴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