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蘇老夫人聽了自然是高興:“要說這皇上,實在是仁慈的明君。昨日個若不是皇上下令請來了這孫大夫,怕是還不知道怎么著呢?!?/br> 阿宴半合著眸子躺在那里,經歷了昨晚的病重,以及得知腹中胎兒乃是雙生子后,只覺得昨日經歷的一切,仿佛隔世的夢一般。 恍惚中,那被別人揪扯著的永??ぶ?,就那么慢慢煙消云散了。 她抿了下唇,忽然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其實不用去問,也知道結局。 只是她終究也幫不上什么,而且以那永??ぶ餍闹袕娏业牟桓?,便是活下來,又能如何呢。 阿宴苦笑了下,她摸了摸自己那圓潤的肚皮。 她如今最該做的,就是把她和永湛的孩兒養好,平平安安地生下來,等著永湛回來。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阿宴按時吃藥,精心調養身子,這身子就一天比一天地好起來了。 好起來后,她漸漸地開始疑惑,掐指一算,容王也有十幾日不曾來過信兒,這是怎么了? 她心里好奇,可是又沒什么可問的人,這一天便隨意和惜晴提起來。 惜晴聽了,微蹙了下眉頭,道:“我聽蕭大人說,怕是如今北邊正經歷一場惡戰呢?!?/br> 阿宴一聽這個,越發的不安了:“這刀劍無眼的,還不知道容王現在怎么樣呢?也怪不得他十幾天不曾來信兒?!?/br> 惜晴見她如此,心里一慌,忙搖頭道:“不是,只是這十幾日邊關未曾有消息,怕是那邊正打著呢。王妃你也別擔心,或許明日個就有消息了呢,這都說不好的!再說了,之前容王也是大約十日來一封家書,如今不過十幾日,興許那信使在路上耽擱了幾日呢?!?/br> 阿宴摸了摸肚子,輕輕點頭:“你說的也是,那就再等幾日吧?!?/br> 誰知道真等了幾日后,依然沒消息,這下子阿宴都坐不住了。 她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派人進宮去探聽一下消息。 如此等了半日,那邊皇上竟然親自命人傳話,說是讓她稍安勿躁,如今容王一切都安好,只是太過忙碌,這才無瑕顧及其他。 阿宴等了這么久,等了這么一個話,按說應該安心了,可心里總覺得有些忐忑。 她變得寢食難安,平日飲食也漸漸消減下去了,這看在蘇老夫人等人眼里,可是急得不行,只能各種勸解安慰。 阿宴情知自己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得撐著,只能勉強自己多吃一些,可是吃歸吃,肚子也越來越大,人卻是越發清瘦了。 這一日,她只帶了惜晴和素雪兩個丫鬟,就這么來到園子里,登上了那昔日的觀天苑。 此時正是盛夏,碧波湖上水波蕩漾,湖邊柳樹低垂,有風拂過,翠玉一般的柳葉和湖水一起蕩出動人的波紋。 阿宴站在那里,閉眸享受著高處吹拂過的涼風,腦中卻是不斷地浮現容王離開前的那一天,兩個人在閣樓上飲茶說話的情景。 那時候心里是牽掛和不舍,只盼著他早日打仗歸來,兩個人重新和和美美過日子。 那個時候,小腹還是平的,肚子里的娃兒還不會像現在如此踢騰呢。 如今肚子老大一個了,孩子也由以為的一個變成兩個了, 他卻還沒回來。 阿宴站在那里,心里難念泛起一絲憂傷和凄涼。 就在這時候,卻聽得潤葉急匆匆從那邊跑過來,看上去倒很是歡喜,她見了阿宴,忙招呼著道:“王妃娘娘,剛才宮里傳來消息,說是殿下大勝,擒拿北羌眾王,降服了北羌各部!” ☆、111|110.8.18 阿宴聽得這個消息,頓時喜不自禁,這一下子,連著幾日的忐忑不安以及憂傷,都仿佛一揮而散了。 當下忙將那前來報喜訊的信使叫過來,細細地盤問了,對方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說打了大勝仗,擒獲了羌國王子并公主十幾人。 如今已經派先頭部隊著人將這些俘虜押解回燕京城,只等天子處置。至于其他,就一概不知了。 阿宴細細品味著那擒獲了王子公主,又是欣喜容王果然是不負眾望地打了打勝仗,一時又開始琢磨著,那擒獲的公主怕是并非別人,而就是上一世容王的結發妻子——曼陀公主。 她重賞了那信使后,一時也不知道是喜是悲,就這么在那紅木椅上坐著。 惜晴從旁見了,知道她原本就懷著身子,據說這懷了身子的人難免容易多想,動輒就是感風悲月,她又是恰好受驚大病一場的,這自從病了啊,那身子骨明顯得消瘦了,看著都讓人心疼。 當下惜晴從旁勸慰道:“王妃,我聽說這軍中的消息,都是一波波來的。只因咱們這里距離邊塞遠,怕是剛派出一波信使,那邊又來了好消息,于是又派出一波信使。如今咱們這消息是從宮里送出來的,怕都不是什么最新的了。倒是不如派人進宮里打探打探,或許還能知道的更多一些呢?!?/br> 阿宴聽了,倒是覺得頗有道理,一時有些贊賞地望著惜晴:“難為你竟然能說出這么一番話來?!?/br> 雖說惜晴如今在外面也幫著她搭理茶莊的生意,同時又在府里管家,可說到底不過是個女子罷了,哪里知道那軍中的事兒呢。 惜晴聞聽,臉上微紅,輕聲道:“這都是我聽人說的罷了?!?/br> 阿宴一聽這話,又看惜晴臉上緋紅,忽有所察覺:“惜晴,你這是聽那位蕭大人說的吧?” 惜晴越發不自在,不過還是點頭道:“是啊,這個人笨雖然是笨,不過關鍵時刻倒還是能靠得住,也到底是跟著殿下在外面見識過的,知道的事兒也多?!?/br> 阿宴見此,倒是心情稍好,笑望著惜晴:“這倒也是一樁好事兒。待殿下回來,我和他說說吧?!?/br> 阿宴這話說得意味不明,可是惜晴卻聽出了這意思,頓時臉更紅了,忙搖頭道:“王妃啊,還是算了,先別去說?!?/br> 阿宴挑眉:“為何?” 惜晴低著頭,有些扭捏,不過到底和阿宴是熟稔的,那都是親姐妹一般的了。 “我看這個人就是個愣頭青,這種事兒,他既然不說什么,那我也不說,就等著。左右我原本不愿意嫁人的,我也不怕耽擱時間。若是此時殿下和王妃做主,誰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呢!” 沒得還以為她這個姑娘家上桿子要嫁他,于是才特特地去求了王妃和殿下呢。 阿宴倒是沒想到這茬兒,想了想,還是點頭笑道:“你說得也是。你原本和我情同姐妹,又是我身邊第一得用的。說實話,那么一個愣頭青要了你去,我還舍不得呢。若是不扒他一層皮,就這么讓他得了你,沒得不當回事呢!先晾一晾吧,非得他求著跪在本王妃面前,本王妃才考慮著將你許了他?!?/br> 惜晴抿唇笑,卻是不言語。 阿宴一見,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了。 當下也就不再提及此時,卻暗暗地吩咐了素雪,拿來庫房中的冊子,隨手挑看了一番,想著到時候若是惜晴出嫁,定是要備一份豐厚嫁妝的。 這惜晴,明里是她身邊的大丫環,可其實那是當親jiejie一般看待的,怎么也不能委屈了她去。 卻說阿宴派人去宮里打探消息,可是卻也沒打探到什么,一時也只能悶悶的,每每去那聚天閣登到高處,站在閣樓上看那碧波湖水。 有時候覺得寂寥莫名,竟然憶起上一世的那個清冷帝王。 他每每總是孤零零地站在這里,俯首望著那湖水那桃花還有那垂柳,也不知道心里在想著什么。 上一輩子的阿宴啊,她一心只埋在自己的那些瑣事中,高貴遙遠的容王殿下對她來說,不過是一個高不可攀的神祗,她是從未想過,這樣的一個人心里在想什么。 如今那神祗墜入了凡塵一般,成了每夜里摟著她睡的夫君,濃情蜜意,柔情繾綣,就那么放縱地愛著她。 阿宴想起這些,胸間泛起一種難以言語的柔情和酸楚。 有時候覺得如今這樣好幸福,什么都不用想,就這么陪在他身邊把那流水一般的日子過下去。 可是有時候,卻又莫名地升起一絲遺憾,只恨不得回到前世,抬起手來,去觸碰他那寂寥荒蕪的眸子。 這諸般情愫之后,到底是想起這尋常日子,再摸摸肚子里鼓動踢騰著的娃,把那莫名愁緒拋開,心里又開始盤算,這到底是男是女的,永湛他是不是知道了雙生子的事兒啊。 就這么著過了四五日,這一天晌午過后,她正躺在涼榻上歇息,卻忽聞到外面傳來消息。 “王妃,說是如今容王已經進了燕京城了——”惜晴猶豫著,這么說。 阿宴大喜,忙要坐起:“可是真的?” 惜晴忙過去扶起阿宴,吞吞吐吐地看著她臉色,卻是又道:“不過,不過來人還說……” 阿宴聽著這話,頓時那一顆心就直直地往下墜,一時便覺得手腳冰涼。 那曼陀公主,還是和以前一樣嗎? 惜晴見她臉色頓時煞白,忙道:“王妃,王妃你別擔心,來人說,殿下雖則是受了傷,可是并無大礙的,只需要靜養一些時候就好了!” 阿宴扶著額頭,頭暈目眩地問道:“喔,受傷了???” 惜晴擔憂地點頭:“是的,不過不要緊的?!?/br> 阿宴動了動眉:“還聽說其他消息了嗎?” 惜晴一時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其他消息?那倒是沒有?” 阿宴起身,撫摸著肚皮,面無表情地站了好久,半響后說了句:“原來只是受傷了??!” 惜晴頓時無言以對,瞪大眼睛,難以理解地望著自家王妃。 ******************* 三個時辰后,這個“只是受傷了的”容王被抬入了容王府的正房之中,并且安放在榻上。 阿宴此時已經拋卻那曼陀公主的憂慮,滿心等著自己的夫君,結果待看到他如今看著好像很虛弱地躺在榻上,胸臆間那里的衣物似有若無地泛著紅,她頓時發現這“只是受傷了”實在是看著讓人心疼。 她一下子撲過去,坐在榻邊,憐惜地撫摸著容王那棱角分明的俊美臉龐,往日總是冷硬冷硬的,只是面對自己時會很難得地泛出一點柔意。如今呢,他卻是就這么躺在那里,連上榻都是要人扶著上來的! 阿宴的心一抽一抽的,就如同被人拿針尖對著扎一般,疼得厲害。一時她伺候在一旁,那眼淚就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誰知道她眼淚剛掉下,這邊容王就蹙著眉,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消瘦的小臉兒,滿懷愁緒,就這么在自己眼前紅著眼圈掉眼淚。 容王擰眉嘆了口氣:“哭什么,你的男人又沒死?!?/br> 打仗打久了,人脾氣難免比起往常來有點爆,說話也越來越直接了。 阿宴一聽這個“死”字,頓時把那擔憂了這么幾個月的愁緒全都翻騰了出來,又氣又心疼,在那里哭著怪道:“你都受傷了,還說什么死不死,你這不是詛咒自己嗎?你這個笨蛋!” 說著就恨不得抬頭去撓他,可是手下去了一半,意識到他受了傷,就硬是收回來了。 最后終究氣不過,還是抬手捏著他的大手,輕輕地捏了那么一下:“以后不許說死?!?/br> 容王見她這樣,也是笑了。 他柔聲道:“哭成這樣,誰欺負你了嗎?” 阿宴抹抹眼淚,托著鼻腔道:“還不是你,好好的受傷了,提前也不知道給個信兒,這都到燕京城了,這才派人過來說,可真是把人給嚇壞了?!?/br> 容王抬起手來,修長的對手撫過阿宴的臉頰,替她擦去淚水:“別哭了,這不是怕你多想。派過來送信的說我受傷,到時候說不清楚,你又是愛想的,還不知道哭幾天呢?!?/br> 阿宴只覺得那觸碰在自己臉頰上的手竟十分粗糙,忙握住,將那大手反過來看手心,卻見手心里指腹那里都是繭子。 她心疼地咬著唇:“知道的以為你是去打仗,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去干苦力了呢,把個手弄成這樣?!?/br> 一時她又看著容王的受:“這傷怎么回事,到底多重,傷了多久?是被什么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