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 唐子走后,衛夕的日子過得很簡單,和馬大夫扯扯皮,聽徐員外拍拍馬屁,跟徐千金嘮嘮家常。 心境雖然豁達了不少,但有個角落還蒙著陰暗的云翳,每到夜里就會發作。睡不著,也不想睡。 牧容一直按時服藥,甚至加大了藥量,卻還沒有醒來的跡象。每日只能費力的喂他吃一些清粥,短短兩日就消瘦了不少。這古代沒有營養液,再這樣昏迷下去,再牛逼的人也熬不住。 第三日清晨,衛夕半趴在拔步床邊,迷迷瞪瞪醒了過來。她打了個哈欠,率先捂住眼見,頓了頓,慢慢挪開指縫,神秘兮兮像是開大獎一般。 然而她很快垂下了手,烏亮的眉睫落寞地忽閃著。 半晌后,她伸出手指在牧容負傷的臉上摩挲著,唇畔銜著若有似無的笑:“大人,你還沒睡夠呢?趕緊起來看看,你都破相了,變得跟那玩偶一樣丑,難看死了?!?/br> 回答她的依舊是一片沉寂,她已經習慣,卻又心有不甘。 草草吃了點早膳,她又開始給牧容按摩。在床上躺久了,若是肌rou萎縮就麻煩了。雖然她的手法不專業,可按一按總比不按強,加速血液循環嘛! 這會子剛捏完腿,徐婉寧從門外走了進來,福身道:“見過官爺jiejie?!?/br> “婉寧呀,快坐,我這就忙活完了?!毙l夕朝凳子呶呶嘴,手頭上的動作卻沒停,很仔細的替牧容捏著臂膀。 屋內的炭火燒的很旺,有些發悶,窗欞開了一條小縫兒透著氣。晨光擠進來一束,正巧落在她的身上。按摩其實蠻廢力氣,飽滿的額頭早早沾染了一層薄汗,隨著動作的起伏泛著瑩瑩亮光。 徐婉寧端坐在木凳上,雙手扣在膝上,側頭凝著她,眸中笑意深刻,“官爺jiejie真是貼心,對指揮使大人真好。若是我,斷然是做不來的?!?/br> “可不是嘛?!毙l夕沒臉沒皮的接受了對方的夸獎,樂顛顛道:“等大人醒過來,我非要狠狠敲他一筆賞錢不可!這費勁活可不能白干,你說是不是?” “是?!毙焱駥幪溲诖?,咯咯笑起來,“官爺jiejie,你喜歡指揮使大人是嗎?” “……” 這番話嚇得衛夕一陣心驚rou跳,手上力道沒控制好,喀吱,狠狠扭了一下牧容的胳膊。 徐婉寧笑不露齒,眼眸彎出的弧度很是甜美,坐在那看能入畫了。 衛夕回眸凝著她,差點吐出一口老血來,嘆息道:“我的好meimei,這喜歡不喜歡,女孩家家的不能掛在嘴邊,會讓人笑話的?!?/br> “那有何妨,這里又沒有旁人?!毙焱駥庫t腆的吐了吐舌頭,面頰浮出兩抹若隱若現的酡紅,“官爺jiejie,我真羨慕你們,能時常在一起。若是我和唐大哥也能像你們這樣親密,我就死而無憾了?!?/br> “……有啥好羨慕的,我又不喜歡他?!辈恢挥X中,衛夕的耳朵根都鼓紅了。見勢不好,趕忙轉移了話頭:“你也到了當嫁的年紀了,親事可是議好了?” 這話無意間刺中了徐婉寧的痛楚,她旋即斂了笑,面色凄涼道:“前些時日黃員外來家中提親,爹爹還未應下,不過……或許也就成了?!?/br> 衛夕本是隨口一問,沒想到還真有這事,“你不是喜歡唐子嗎?沒告訴徐員外?” “說了,爹爹不允,除非……”說到這,徐婉寧有些掖淚,“除非唐大哥入贅?!?/br> 談及入贅,作為一個現代人,對此毫無感想。若是放在古代,這可是有損男家顏面的事。 衛夕挑了挑眉梢,坐在床邊擦了擦額角上的汗,輕快道:“你給唐子說了嗎?入贅雖然有些損耗尊嚴,最起碼這也是個你們在一起的機會?!?/br> “沒有?!毙焱駥帗u頭,“我不敢提,唐大哥性子傲,鐵定不會肯的。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唐大哥到底喜不喜歡我,若是我的一廂情愿,說了反而會有隔閡?!?/br> 所謂情,恐怕最吸引人的地方便是忐忑不安的猜忌。他愛不愛我,我愛不愛他,這樣的話題縈繞在心頭,明知是多思多慮,卻又教人欲罷不能。 衛夕了解戀人間的小心思,或許唐子還沒有對徐婉寧表明心意,不過他的心意,她已然知曉。 見徐婉寧面色戚戚,她準備出賣一下唐子,安撫一下徐婉寧那顆受傷的小心臟,“妹子,不要難過,事情沒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其實唐哥他——” “不好了!不好了!” 院里忽然傳來了女人的疾呼,打斷了衛夕的話。 隱約聽見了府中亂槽槽的聲音,屋里的兩人面面相覷,隨后齊齊回過神來。衛夕本能的抄起了繡春刀,幾步跨出房門,擋在徐婉寧身前大聲叱道:“瞎嚷嚷什么?外頭出什么事了!” 剛才叫喊的婢女氣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神色惶惶的指著外院,“姑娘不好了!官府里派了許多捕快,來府上抓你們了!” 作者有話要說:指揮使大人昏睡了兩章,是不是也該醒了? ———————— 感謝土豪打賞,么么噠!破費! 歲桐扔了一個手榴彈 投擲時間:20141209 21:25:43 常秀亭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09 23:18:06 ☆、第五十五章 徐府外院。 匆匆殺進來的官府捕快讓徐員外大驚失色,原是這荷塘鎮流竄進來兩名汪洋大盜,善于喬裝打扮。 幾天前在外地官府的圍剿的下,那兩人負傷向東逃竄,應該是進了這荷塘鎮。聯想到那兩人傷勢不輕,也走不多遠,兩地捕快迅速聯手,勢必要將賊人甕中捉鱉。 住進徐府后,衛夕刻意叮囑過,為了防止賊人暗算,在府上借住這件事務必要保密。但嘴皮子是活的,府上住進來兩個朝廷大官兒,家丁沒見過世面,沒多久就給傳出去了。 俗話說的好,人言可畏。官府的通緝令下來后,鎮上居民害怕被連累,便舉報徐員外收容了兩個來路不明的人。 這下驚動了兩地官府,可讓徐員外哭笑不得,只能協同十幾個家丁將捕快們爛在外院,苦頭婆心地勸說著:“我說幾位官爺,后院兒住的那可是京城來的大官爺,不是什么盜賊。我徐家勤勤懇懇,世代都是守法經營,哪會收容盜賊?” 捕頭是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本地人,姓吳,聲音也是個粗獷的。聞言后架了架腰間的官道,眉頭一擰,明顯不接受這個說辭,“徐員外你不要犯渾!膽敢阻攔官府辦事,腦袋不想要了?”他揚手一指,“你說里頭住的不是那兩名盜賊,那你怕甚?趕忙讓開,待我前去看上一看,也好還你徐家清白!” 言罷,吳捕頭朝后使了個眼色,十幾名外地捕快駐守在外院,吳捕頭親自率著七,八個手下就要往后院沖。 徐員外見狀,慌忙擋在了他身前,急急道:“不可,萬萬不可!” 吳捕頭怒目圓睜,“為何不可?” 這事本該是守口如瓶的,可瞧見對方那架勢,不見棺材不掉淚,徐員外只得機警的瞥了瞥四周,上前幾步壓低了聲兒:“我的捕頭大人啊,里頭住的那位可是錦衣衛指揮使。若是得罪了他們,別說咱了,就是縣太爺,腦袋也是保不住??!” “……指揮使?”吳捕頭愕了愕,隨后兩眼一瞇,嗤笑道:“徐員外,你整日想貴人,如今這是想瘋了?錦衣衛指揮使是什么人你知道嘛,那可是圣上面前的紅人,哪能上咱們這窮鄉僻野來?”他臉色一變,像是看瘋子一樣,抬手撥開了徐員外,“給我讓開,再阻攔就把你關大牢里去!” 吳捕頭的力道不小,徐員外被他推的一個踉蹌。 “老爺!老爺你沒事吧?”小廝慌忙上前攙住徐員外,順道將他歪斜的鑲寶冠帽扶正,惶惶的眼神落在那一隊朝后院去的捕快身上,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這下可了得?唐子不在,他們都不是個會武功的,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對人去驚擾了大官爺? 不行! 絕對不能讓這群捕快害了他們徐家! 想到這,小廝眉毛一緊,眸光堅定道:“老爺,讓我去會會他們,一定不會讓他們叨擾了——” 他的話沒說完,徐員外充耳未聞般的掙脫了他,狠狠跺了跺腳,“這群狗雜種,還真是不識相!”他氣得吹胡子瞪眼,從小廝手里搶過護院的木棍扛在肩頭,厲聲道:“呔!讓我跟這群蠢蛋子決一死戰!” 小廝們還未反應過來,徐員外大義凌然的抖了抖袍子,撒丫子沖了上去。 目瞪口呆了半晌,他們才緩過乏來,邊追邊咋呼:“老爺等等!讓小的們助你一臂之力!” …… 這么多年來,徐府都沒有如此熱鬧過。 當家的徐員外雖然人到中年,但身手絕不亞于年輕的家丁們,手中的木棍使得出神入化,步伐又格外矯健。 以至于衛夕甫一邁出后院月洞門時,就看到了讓人嗔目結舌的畫面—— 幾步遠的位置,米把長的木棍橫七豎八的撂了一地,徐員外和府里身穿檀色短褐的小廝們躺在地上,就近抱著捕快們的大腿。 戰役…… 異常的火熱。 “爹爹!”跟在她身后的徐婉寧驚詫大喊,隨即一翻白眼,昏倒在了婢女懷里。 衛夕也是手一抖,繡春刀差點掉在地上—— “貴人!里頭那可是我的貴人!”徐員外滿臉灰土,身上好幾個鞋印子,這會子沒有瞧見她們,一面朝吳捕頭腿上擦著鼻涕,一面還不死心的嚷嚷著:“捕頭大人!拼了我這條老命也不能讓你們進,不能讓你們進!” 愕愣過后,衛夕感動的五體投地。好一個身殘志堅的老員外,這個恩情她替牧容記下了,改日一定給徐家好好封賞! “我說你這人怎么回事,這可是官府緝拿的要犯,你有幾個腦袋夠砍的?”吳捕頭也是個急性子,徐員外越是阻攔,他就越是心生疑竇,后院那兩人鐵定是他們追捕的汪洋大盜。 眼見徐員外化身癩皮狗,死活不松開,他哐哐兩腳揣在徐員外背上,“松開!” 徐員外疼的齜牙咧嘴,牟足勁跟他杠上了,“爺爺我偏不松!” “爺爺?你敢說你是我爺爺?”吳捕頭眈眈相向,唰一下抽出了刀,咬牙道:“好,敬酒不吃吃罰酒,看我不……” 哐—— 金屬碰撞的脆響打斷了他的話,追魂鏢從衛夕的手中脫出,直直盯在他的刀面上。 震顫一直沿襲到他的手腕,官刀落地的瞬間,他捂著虎口開裂的手噔噔噔后退了幾步,面向猙獰道:“哪個狗崽子膽敢阻攔公務?你們徐府各個都不要命了?!” 今天他奶奶的還真是撞邪了! “徐府的人,還不快給我起來?沒功夫跟人家血拼什么,任性?!毙l夕環視一圈,嘴角揚著揶揄的笑,語氣卻是個輕快的。 本以為會尸首分家,意外得救的徐員外嚯地抬眸,瞧見她后咧嘴笑了起來,“官爺!官爺來了!” 眼見救星來了,幾個小廝趕忙攙扶著徐員外爬起來時,各個兒揚著腦袋,腰桿子挺得那個直。 徐員外拍拍身上的灰土,斜眼剜向吳捕頭,輕蔑道:“我們官爺來了,哼,你完了?!?/br> 吳捕頭懶得理他,鼻尖冷嗤一聲,弓腰撿起官刀來,復又打探著看向衛夕。身子孱弱,穿著不合身的圓領錦袍,面相白凈,看起來像是個女的。 這人,是個官爺? 他蹙起眉,疑慮道:“你是何人?” 衛夕笑的唇紅齒白,并不答他,而是從腰間掏出一枚金牌,隔空拋給了他,“誰是汪洋大盜,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否則——”她舉起手中的刀,拇指一彈,露出明晃晃的一截刀刃,“刀劍無眼?!?/br> 陽光大喇喇的照在她身上,無以名狀的氣場徐徐而起。 她手持那柄刀鮮有的華麗,刀鞘之上的花紋讓人眼花繚亂,仿佛有著引人入勝的魔力似得。 靠前的幾名捕快有些失神,好奇的瞅了瞅,這弧度…… “是繡春刀!”不知是誰反應過來,大喊了一聲。 眾人聞聲一愕,登時像見鬼似得后退了幾步。 與此同時,吳捕頭圓睜著眼睛,眸中溢出一瞬難以置信的神色。握著金牌的手有些微微發抖,他深吸了幾口氣,這才揪回了神智,“你……我們知道你這金牌是不是假的?” 心道這人還真是死心眼,衛夕擰緊眉頭,“偽造命官腰牌乃是滅九族的死罪,這可是錦衣衛指揮使的腰牌,這等官家工藝,你覺得民間工匠做的出來?” 吳捕頭沒說話,狀似思考一般,眸中晦暗不明。他又看了一眼手中的腰牌,心下也有些疑慮。 他干了大半輩子也只是個捕頭,上面的光景也只是道聽途說,真物件倒是沒怎么見過,按這工藝來說,絕非一般官職可以享用的,可是真是假,他也難以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