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這個想法一出,她被自己逗樂了。罷了,或許二哥被派去出外差了,等她回到錦衣衛再打聽打聽吧。然而她不知道二哥的姓名,錦衣衛的人那么多,找起來簡直是大海撈針,總不能去問牧容吧? 衛夕眸光一黯,這段暗戀還沒修成正果就要夭折了么?想想還真不甘心。 磨磨蹭蹭好一會子,她最終放棄了等待,戀戀不舍的環顧一圈。這個小院遺留著她來到異界時空里最美好的回憶,今日一別,或許永遠不會再見。 她一陣感傷,細弱蚊蠅的聲音從她喉嚨里張弛而出,如若夢囈:“二哥,我好想你。咱們會再見的,對吧?” 當然,是不會有人回應她的。 她決絕地蹙緊眉頭,踅身躍上墻頭。拜拜了,萌萌噠幽閉院兒。正欲跳下回去就寢,眼光卻突然聚焦在墻下的一個身影上—— 那人站著一丈遠的位置,抬頭專注的凝著什么,一襲墨色勁裝仿佛和暗夜蘊在一起,然而周身散發的氣場卻讓他和靜謐的夜色分割開來。 死去多時的細胞又開始幸福的戰栗起來,衛夕登時來了精神,在墻頭上小跑幾步,聲調洋溢著難以自持的興奮:“二哥!” 牧容原本正思量要不要翻墻而入,倏地被這聲突兀的吶喊驚的回過神來。他循聲看過去,卻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朝自己撲了過來。 衛夕踮著腳摟住他的脖子,將頭埋在他肩膀上,甕聲甕氣地嗔怪道:“你這些日子都去哪了?不來的話總得說聲吧,害我每天都在這里受凍……” 這幾日牧容一直將自己放在煩擾的公務上,徹夜睡在衙門里,整個人像是一只不停旋轉的木陀螺,絲毫都不肯停下來。一旦無所事事,他就會情不自禁的翻身上馬,直奔城外的新營。 這一次他真真切切的領會到了,這世上最可怕的東西就是習慣。 衛夕早已適應了對方的沉默,拿臉頰在他肩頭蹭了蹭,聲音變得軟糯糯的,蘊著萬千依賴似得:“還好你來了,明日就是考核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br> 她呵氣如蘭,撩的他脖頸有些癢。牧容從愕愣中回過神來,胸口的禁錮猛然崩塌,那些壓抑許久的情欲叫囂在血液里,讓他多日來的努力功歸一簣。 他抬起手想要擁抱她,然而卻停了在距她咫尺位置,頓了頓,又沮喪的垂下了。她想念的不是他,而是那個原本就不存在的“二哥”,這世間想念之人和厭惡之人原是可以重疊在一起的。 勁風裹挾著無形的冰刀刺過兩人的身邊,衛夕頓時清醒過來,觸電般的松開了他,一退老遠。 臥槽,她干了些什么!就這么唐突的將人家非禮了?不不不不,這么直白暴力絕對不是她! 對方巋然不動,身板筆直如松的凝著她,那雙秀長的眼眸微微瞇起,透出些耐人尋味的氣韻來。 衛夕被他盯得發慌,尷尬的撓撓臉頰,將視線落在自己的腳尖上,“那個……對不住,我太激動了,你別見怪?!彼柿搜屎?,咧開嘴角打著哈哈,“在我這不分男女的,你不要多想,咱們是好兄弟不是么?哦呵呵呵……” 現在還不是追求男神的時候,太過開放可是會把人家嚇跑的。先跟男神稱兄道弟,隨后來個殺熟,撲倒,完活。 衛夕目若琉璃,在心里狠狠“嗯”了一聲,就這么定了。 殊不知她這點小九九早被牧容看穿了,欲蓋彌彰的意味不乏濃了點。他略一嘆氣,不知是喜還是該優,這種強烈的對比感讓他心口無力。然而他來這里并不是為了這,遂擺正神色,淡定自若的對她勾了勾手指。 衛夕一愕,老老實實的跟在他身后。 兩人來到一個稍微亮堂的地方后,牧容腳步一點,輕似菩葉般的飛身而起,掰下一截樹枝后輕盈落地,蹲身寫道:明日考核,準備的如何。 “嗯,沒什么大問題?!毙l夕答的干脆利落,眼神卻有些閃躲,但愿二哥不知道她這幾天慘淡的戰績,幾乎沒打贏過幾場。 牧容頷首,還是有些不放心,老生常談的告訴她要膽大心細,切莫生驕故縱,尤其是要注意騎射和投擲。 衛夕心領神會的點頭,她的刀法格斗是弱項,若想贏得最后的勝利,唯有拿穩優勢,方能搏上一搏。 末了,牧容寫道:明日好好用功。 “二哥放心,我一定會的!”衛夕篤定的捏了捏拳頭,那雙眼睛炯灼盈亮,像是在黑暗中熠熠閃耀的明珠。男神今日現身果真是為她吶喊助威的,明天她百分百能秒殺全場,來個末日大絕殺,這就是愛的力量! 今日相見的時辰有些晚,牧容見交待的差不多了,心里的大石頭也算放下了,起身揪了揪面罩,示意她回去休息。 等了好幾天,才換來這不到一盞茶的相處時間,衛夕有些戀戀不舍,捏著衣角扭捏了好一會子,方才小聲試探道:“二哥,你能摘下面罩讓我看看你的真容么?” 原本以為她又要找什么理由讓他多留一會,誰知卻是…… 牧容一怔,手中的樹枝沒拿穩,落在地上發出一陣窸窣。衛夕清澈而無辜的眼波毫不避諱的和他膠著在一起,好似會說話,慢慢地無聲地挑唆著他,蠱惑著他。 他下意識的后退一步,而衛夕卻步步緊逼,一把揪住了他的胳膊,急急道:“你不是說日后進了錦衣衛讓我去找你么?我不知道你長什么樣子,又不知道你的真實姓名,讓我怎么去找?難不成是戲耍我?” 牧容啞口無言的睇睨她,有些進退兩難,目光卻異常警醒。 衛夕眼明心亮的察覺到了他心思,估計生怕她一個不經意揪下那一層薄薄的阻隔……漆黑的眼仁骨碌一轉,她略微垂著下巴,在他看不見的位置狡黠一笑,轉而抬起頭來,可憐巴巴的凝望他。 “既然二哥為難,那就算了?!彼p輕抽噎,揚唇勾出凄美的弧度,徐徐道:“若真是戲耍我,我也認了,以后擦肩而過的時候,二哥記得多看我一眼?!?/br> 昏暗中,病懨懨的神情刻在她那張鵝蛋臉上,裹挾著即刻就能摧毀的虛弱感。牧容心尖一酸,登時深陷其中,秀長的眸中閃出一瞬脈脈輕柔。 他抬起手想要去拭去她眼角的淚花,誰知就在此時,對方卻猛然出手—— 眨眼的功夫,臉頰失去了面罩的溫度,倏爾變得涼颼颼的。牧容一怔,顧不得多思,當下便想逃開??尚l夕死死揪住他的胳膊死活不肯松開,明日就要考核了,他生怕傷了她,只得輕嗤一聲杵在原地,最大限度的側過臉去。 然而這也是無濟于事,他忿忿的咬緊牙,心道今天果真不該來,這死丫頭竟然用苦rou計對付他!心還能再黑點么! “不就是看看你的樣子嘛!這么小氣,還是不是爺們了?!眏ian計得逞,衛夕一手掐著他的胳膊,一手得瑟得轉了轉他的面罩。從她這個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對方的耳朵還有那輪廓柔和的下頜,這個扭曲程度也快到人類的極限了,讓她都覺得難受。 “別側了,再側脖子就斷了好不好?”她不滿的撅起嘴,朝對方探了探身,字里行間里都仿佛蘊著笑意似得:“二哥,我不是外貌協會的,真的,你就給我看一眼吧……不管是啥樣,你都是我的好二哥,鐵哥們?!?/br> 鐵哥們? 牧容只覺可笑,若是真的見到他這張臉,不知她還會這樣說么? 見他不言不語,衛夕的耐性終于耗盡,急不可耐想要開獎。對方就是案板上鯰魚,跑是跑不掉了。她笑的jian邪,抬手勾住了他的下巴,曼聲蠱惑著他:“我的好二哥,給我看一眼,乖哦——” 言罷,她的手上使了力道,胸口像揣了一只不安分的小兔兒,撲騰撲騰跳的愈發劇烈。男人的面容逐漸變得清晰,極盡完美的側顏,隨后是……一張美若冠玉的容顏。 幾乎在同一時刻,衛夕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烏黑的眼睛瞪得溜圓,衛夕愕愣的微張唇瓣,貼在他臉頰處的手顫巍巍地收了回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變調的聲音:“這……怎么會是你……” 麻痹的! 一定是她打開的方式不對??! 不對——??! 作者有話要說: 某生:你好,我是jjtv的記者,我想采訪一下你現在的感想。 衛夕:血槽已空,陣亡。 ———————— 手機更文,不好復制(≧?≦) 感謝【零零碎碎等啊呆】【aerith】【影靈子】的打賞,破費了,鞠躬。 感謝【aerith】的辛勤抓蟲,我會找個時間集中整改的,大家海涵啦,趕文的時候來不及校對了。 另:乃們的熒光棒都不給揮舞了……嗚嗚嗚,抖m又犯賤了,想被踹怎么破??(′?_?`) 冒昧求個“作收”,大家方便的話就點進我寒酸的專欄,把我收入囊中吧!我很瘦,占地面積小。 據說下次開文積分會高點,么么噠!愛你們?。?!(⌒▽⌒) ☆、第三十四章 夜幕籠垂,衛夕那惶惶然的表情不加掩飾的撞入牧容的眼眶中。前腳對他還溫柔如水,不過是失去了一層面罩的阻隔,就像是活見鬼了一樣。 牧容面上毫無異色,負在背后的雙手卻死死絞在一起。他早料到了這個結局,無非就是對方大跌眼鏡罷了,但設身處境的經歷一番,心頭還是彌散著從未有過的不甘。 兩人對視許久,他如負釋重似得長吁一口氣,面容蘊在裊裊白煙里,盡量把聲音控制的不溫不火,但細細一聽,卻還是能捕捉到一絲輕微的顫抖:“為什么不能是我?” 這是衛夕第一次聽到男神的聲音,如同玉石之聲,異常悅耳,卻又和某個她討厭的人交疊在一起…… 真是難得,掃把星沒有再用討厭的“本官”稱呼自己,然而她卻高興不起來,目瞪口呆的杵在原地。心房酸澀難忍,帶著撕裂般的痛楚,她顫抖的捏緊了衣角,還不死心的質問著:“不對,這是做夢……你把二哥弄哪去了?!” 她倔強的蹙起眉,氣鼓鼓的樣子有些傻里傻氣。牧容揚起下巴睇睨她,面上沒有以往的溫然笑意,染了霜露般凝重,寡淡而傲慢的聲音讓她的心沉了又沉。 “是不是夢你心里比誰都清楚,如今說與你也無妨?!彼D了頓,像是留給衛夕一點接受現實的空當,徐徐道:“本就沒有什么‘二哥’,那數字是我隨便寫的。你也不動動腦瓜思量思量,若非是我,你覺得錦衣衛中誰會有那么大膽子,敢私下給你送東西?” 是啊,牧容跺跺腳,錦衣衛就會顫三顫,誰敢提著頭給她送東西呢?衛夕啞然失聲,腦仁兒變得空空如也,她呆愣了好半晌,這才喏喏道:“你的意思是……你就是二哥?” 牧容深吸一口氣,篤定點頭,“沒錯?!?/br> 衛夕:“……” 干繃繃的兩個字傳入她的耳畔,化為殘忍的利刃,給她帶來剜心割rou般的痛楚。死一般寂靜的冬夜讓人冷到骨子里,兩人的眼光蘊著萬千念頭,在空中膠著碰撞,誰都再未多說一句話。 少頃后,衛夕混沌的眸中閃過一瞬絕望的灰冷,一步一步地往后退著,動作僵硬又緩慢,像是一具抽干靈魂的行尸走rou。在離他一丈遠后,她驀然踅身,發瘋似得逃離了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 朔風凜冽,她卻一路未停,喘著粗氣推開了房門,躲進被窩蒙上頭,這才強行啟動當機許久的腦仁兒。 她的男神是二哥,二哥是牧容,那么說…… 徹夜給她送飯的,教習她刀法的,聽她抱怨的;她暗戀的,擁抱的,發嗲撒嬌惡心的,甚至是性幻想的—— 全他媽是牧容?! 呵,逗比么? 嘲弄勾起的嘴角攜出幾縷冷氣,衛夕死死捏住瘋狂作痛的胸口,恨不得將這個沒出息的物件兒挖出來喂狗。 “痛,你媽痛什么痛!”她壓低聲音怒斥,勾起的指尖深深嵌入皮rou里。這么一來,里里外外都嘲諷地痛起來,還參雜著羞愧和屈辱。大學時代她曾經當著全系二百多人的面兒告白失敗,那會兒都沒這么難受過。 牧容到底為什么這么做? 可憐她?戲耍她?還是……想要補償她? 她鬧不明白,也不想鬧明白,清楚還是糊涂對她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不管牧容是好心還是歹意,他已經很完美的在她心頭捅了一刀,成功扼殺了她在古代的初戀。 于公于私,他都是個不能去愛的危險品——地位顯赫,權勢滔天,生性多疑,心狠手辣。這樣的男人她無法駕馭,孤注一擲的沉淪也只會讓她陷入更為痛苦的漩渦。 永遠不想醒來的黃粱美夢—— 終于到了不得不醒的盡頭。 . 不知在黑暗中度過了多久,身上裹著的被子被人猛地掀開了,突然襲來寒意將沉浸在苦海中的衛夕打回了現實。她倏爾睜開眼,卻見房里又點起了燭火,五個室友都半坐起身來,面露擔憂之色。 譚岳穿著中衣爬到她身邊仔細看了看,本以為她是夢魘了,誰知那雙眼睛通紅通紅的,臉上還帶著半干的淚痕。 他和睡眼惺忪的孟堯意互換了一個眼色,隨后沖她擺出一個啼笑皆非的表情,“大老爺們的,你半夜三更哭什么喪???明天就是考核日,不想過了?” “對不住,我做夢了?!毙l夕俯趴在被褥上,回話悶聲悶氣的,帶著嚴重的鼻音。 “做夢了?”孟堯揉揉眼睛,明顯不信她的話,遂打起精神來刨根問底:“一連好幾日你都這般不正常,到底出了什么事?給大家伙說一說,興許可以幫上忙呢?” 譚岳迎合道:“是啊,怎么說咱們也是兄弟一場,有難同當嘛!” 郁氣填胸的感覺讓衛夕喘不上氣,屋里的男人們跟她關系還算不錯,此時都在慫恿著她。她猶豫半晌,最后抱著被子坐起來。說出來也罷,她真怕自己會被憋成神經病。 她落寞地垂下頭,原本秀氣的臉蛋已經變成了臟兮兮花貓臉,烏黑的眼睫還掛著尚未干涸的霧氣,“也沒什么大事,我在新營里認識了一個男人,機緣巧合,我們就開始了不是幽會的幽會。他教我刀法,待我也很好,還經常給我帶好吃的,誰知……誰知他是我最討厭的人,也是不能去愛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