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另許后他悔了 第76節
到圣上所居廂房,叫人傳過話,段簡璧隨內侍進門時便親自提了漆木匣子。 她方邁進門,見賀長霆大步迎來?,如前幾日一樣,左手接過她提著的匣子,右手松松按在她腰際。 這?樣的舉止,顯得夫妻恩愛又不失分寸。 段簡璧沒有躲開?賀長霆的親近,隨他一起往圣上跟前去,笑盈盈說:“父皇,兒媳給您煮了降噪的茶?!?/br> 圣上這?幾日心情愉悅,又見晉王夫婦和美,想?到皇家馬上要添嗣孫,更是神清氣爽,言語也變得溫和親切,像尋常人家的長輩,說道:“你?是個孝順孩子,不過這?些事何必親自動手,叫旁人做罷,你?好好休息,別累著了我那?孫兒,也叫我那?兒子心疼?!?/br> “父皇放心,兒媳會注意的,兒媳做了母親,也才明白為人父母的艱辛,父皇體諒兒媳辛苦,兒媳卻也想?好好孝敬父皇?!?/br> 圣上印象里,晉王妃不是個花言巧語的人,自來?到驛棧,她日日晨昏定省,親力親為奉茶侍藥,連帶著晉王也比以?前多了人情味兒,會騰出空閑來?在他跟前說會兒話。 這?對小夫妻,想?必果真是養兒方知父母恩,孝心可嘉。 “你?這?是頭胎,若有不適,及時叫御醫看看?!?/br> 畢竟是第一個孫子,圣上自然也是滿懷期盼的。 段簡璧笑著頷首,“景襲也是在意的很,叫了大夫定時把脈呢,父皇不用為兒媳擔心?!?/br> 賀長霆聞聽此話,抬眼看過來?,見自家王妃眉目彎彎,明眸皓齒,少?見地欣悅。 他笑了笑,低下頭沒有說話。 她竟然喚他的字,第一次聽她如此喚。 房中坐了會兒,待圣上喝完茶飲子,段簡璧告退,賀長霆也辭了父皇,隨在王妃身后一道離去。 “累么?” 離開?圣上居所沒多遠,段簡璧正要折回自己廂房,聽身后遞來?一句話,清朗溫和,離得很近,距她不過一步之遠。 “不累?!倍魏嗚禌]有回頭,也沒有停步,柔聲說著話。 手腕忽被一只大手抓去,阻停了她的腳步。 “你?來?這?里,不是想?去看黃河么?今日天氣好,我帶你?去看看?!?/br> 賀長霆握著她手腕輕輕把人轉了過來?,目光落在她身上。 段簡璧朝遠處望去。 三日后的祭河神大典就在孟津橋上舉行,提前去看看也好。 “好?!倍魏嗚敌χ饝?。 賀長霆眉梢染上喜色,手掌自她手腕滑下去,將她小手包裹在掌心,見她沒有掙脫,眉間喜色更濃。 一路行來?,柳絳低垂,雜花相間,望之如繡。 賀長霆并沒有帶段簡璧去橋上的意思,挽著她手,在河畔踱步。 “橋上好像風景更好?!倍魏嗚敌乃纪耆辉谘睾拥幕t柳綠上。 “那?里風大,怕會受寒?!辟R長霆說道,她而今有孕在身,病了不能用藥,得自己生捱,需萬般小心。 “我沒那?么容易生病的?!倍魏嗚低R長霆,目光乖巧卻透著渴盼。 賀長霆看得出來?她很想?去。她很少?有求到他的時候,似乎也就是懷孕這?段日子,沒再總是推開?他。 “好?!辟R長霆褪下外?袍裹在她身上,這?才帶著她朝橋上走去。 臨近祭祀大典,橋周戒·嚴,橋的入口處也守著官兵,不準人靠近,賀長霆與那?守衛交涉過才得以?登橋。 行至橋中,段簡璧憑欄而立,眼睛看著遠方,雙手卻扶在欄桿上,默默丈量著欄桿的高度,甚至小心翼翼晃動了下。 “欄桿很結實?,工部剛剛查修過?!?/br> 段簡璧一愣,沒料想?賀長霆竟連她這?般微小的動作都收在了眼里。 “哦,那?就好?!倍魏嗚挡辉僭噲D晃動欄桿,只身子往前貼近了些,想?衡量一下翻過去要用多大力氣,還沒挨住橋欄,又被一條手臂圈在懷中,遠離了橋欄。 “欄桿矮,不安全?!辟R長霆單臂把人圈進自己懷里,再不放手。 “是么?”段簡璧佯作不信,順勢比了比欄桿到自己腰間的高度,“也不算矮,是王爺您太高了?!彼^去,還真得費些力氣。 “阿璧?!辟R長霆手上灌了些力道,擁她貼近自己胸膛。 “留下來?,不管孩子生父是誰,過去的事不提了,就讓事情這?般繼續下去,我會好好待他?!?/br> 他的聲音不重,但?每一個字都堅定認真。段簡璧知道,他一向重諾。 這?幾日,她在圣上面前殷勤侍奉,想?讓圣上對她腹中這?個“孫兒”多幾分疼愛,將來?也好重重懲治段瑛娥。 但?圣上只是其中一端,若想?成事,最關鍵還得靠晉王,得靠晉王替她保守孩子并非龍嗣的秘密,還得讓晉王徹徹底底惱了段瑛娥,愿意為她出頭。 她做前半段,待她跳下黃河,剩下的事,得靠晉王。 可是晉王真會因為她的“死?訊”重懲段瑛娥么? “你?真的不介意么?”段簡璧認真看著男人的眼睛。 賀長霆目光暗下來?,怎會有男人不介意自己的心上人掛念著別人? 可說到底,都是他的錯,是他從來?沒盡到為人丈夫的責任,是他把她推了出去。 若他從沒有對裴宣做過那?樣的承諾,若他早些看清自己的內心,后來?這?些波折,都不會有。 他們一定會夫婦和美,白頭到老,說不定,她現在懷的,便就真是他的孩兒了。 “你?還念著那?個人么?”賀長霆也望著懷中人,問道。 段簡璧目光閃爍了下,無法?回答這?個虛無縹緲的問題,別過頭去。 “忘了他?!?/br> 男人的聲音自頭頂落下,一字一沉。 段簡璧沒有回應,沉默片刻,轉過頭對上他目光,“你?呢,還是會偏心我堂姊么?” 賀長霆皺眉:“我何時偏心她?” 段簡璧也不滿地揪了揪眉頭,他竟然不認? “沒有么,那?為何王爺只懷疑我下藥,卻絲毫不疑酒中有藥?”段簡璧想?掙開?男人懷抱,卻察覺他收緊力道,擁得更緊。 良久的靜默后,聲音才緩緩落下。 “我疑你?而不疑她,并非偏心于?她,只是,過分相信自己的邏輯和推斷,我以?為事情總要有因有果,她沒有道理做那?事,不曾想?,是我低估了她?!?/br> 落下的每一個字都愧疚懊悔,段簡璧心中動了動,審視地望著他,“果真如此么?她若再害我,你?還會包庇她么?” 段簡璧看了他好一會兒,并沒有等來?答復,只覺腰上的力道又緊了些。 “不必害怕,我不會再讓那?種事發生?!?/br> 他知道她受了太多委屈,已如驚弓之鳥。 “阿璧”,他聲音更低地落下來?,“我會告訴元安,一切都不作數了,你?是我的妻子?!?/br> 他的手輕輕落在段簡璧小腹上,“我們一起撫養這?個孩子,讓我做他的爹爹,答應我?” 段簡璧低下頭,躲開?他的眼神,沉默片刻后,點了點頭。 她看不到男人眼睛里的歡喜,卻察覺他的氣息越來?越近,來?追她的唇。 她偏過頭去,拒絕了他的親近,所幸他怔了片刻后,沒有迫使?她接受。 “這?里風大,回去吧?!?/br> 段簡璧正愁沒有法?子應對當下情況,聽男人這?般說,如蒙大赦,剛轉過頭要對他應句“好”,猝不及防臉上落下一吻。 他來?的很急,兵貴神速。 段簡璧微微一怔,神色冷冰冰地,沒有任何反應。 ··· 祭祀河神日,女眷亦在橋上觀禮,段簡璧和豆盧曇、段瑛娥幾位親王妃站在一處,面前是段貴妃和幾個有位份的嬪御,身后是一眾公主,再其后便是同來?的百官命婦,釵镮錦簇,華服如云。 “嫂嫂,昨日聽晉王殿下說,怕你?受風,還以?為你?今日不會來?呢?!倍贡R曇寒暄道。 段簡璧笑了笑,撫著小腹柔聲說:“景襲是說不讓來?的,但?這?樣的日子,百年?不遇,這?個孩子何其有幸,能趕上天降寶鼎這?等祥瑞之事,我怎能不來?呢?” 話音剛落,聽得旁邊一聲不服氣的冷哼。 段瑛娥道:“阿妹呀,你?還是小心點吧,春日可是疫病多發期,你?懷著身子,還這?般來?回跑,萬一沒保住,豈不是空歡喜一場?” 段簡璧神色平靜,并沒因這?話動怒,反倒和豆盧曇調換了位置,挨近段瑛娥,仍是柔聲說:“阿姊,你?我之前多有嫌隙,如今,我做了母親,想?為腹中孩兒多積些善緣,我們別再針鋒相對了,可好?” 說著話,親昵地去握段瑛娥手臂。 段瑛娥本就嫉妒段簡璧懷有身孕,此刻聽她三句不離腹中孩兒,擺明了是在挑釁炫耀,嗤了句“假惺惺”,重重甩開?她手。 段簡璧趁勢而行,順著段瑛娥甩手的力道向后跌去,腰部撞在木欄上,竟直接向后仰翻過去,跌入了河中。 “阿姊,你?推我!” 一切來?得太快,甚至離得最近的豆盧曇也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何事,眾人都呆呆地望著橋下滔滔黃河。 跌下去的身影已經頃刻淹沒在翻滾奔流的河水中。 橋上一時鴉雀無聲,忽又聞撲通一聲,一個矯健的玄色身影也自橋上躍下。 “晉王跳下去了!” 橋上眾人漸漸回過神來?,忙叫河畔駐守的官兵沿河搜救。 水流的很快,段簡璧只要順流而下便能逃離,可她察覺身后有人在拼命地追趕,她沒空去想?是誰會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罔顧性命跳下來?尋她。 但?她知道必須逃離,一旦回去,假孕被拆穿,不僅害不了段瑛娥,恐怕自身難保。 她憋了口氣,潛入河中,徹底消失在河面上,水下暗自發力,也拼命借著水流越游越快。 隨即察覺,身后人更拼命了,離她越來?越近。 東武城濱海臨河,段簡璧自小就常入水摸魚,水性極好,又多鳧水技巧,矯若游龍,很快就將身后人撇開?了一截。 你?追我趕,兩人早就脫離了眾人視線,已從人煙鬧處游至荒蕪之地。 離開?孟津渡已經很遠,水流也越來?越湍急,段簡璧逃了很久,體力已漸不支,速度不得不慢下來?。 而且水勢越來?越急,前方不知是何境況,她也不敢再冒進。 便在此時,身后人發力,似一條巨龍纏過來?,箍了她脖頸逆流向河畔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