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離離,我回來了,孩子沒就沒了吧,已經確定了,那是個畸形胎,就算我們不做人工終止妊娠術,他也不可能活下來,不必難過,我們還年輕,今后有的是機會?!?/br> “你想要兒子還是女兒?” “容我想想,兒子女兒貌似都不錯呢,兒子就像我一樣智慧,女兒就像我一樣美麗,恩恩,都好都好?!?/br> “什么,你說都像我不公平?可那有什么辦法啊,像你這樣傻乎乎、丑兮兮的,要生個兒子,怎么當大眾情人,騙小姑娘;要生個丫頭,那我們得倒貼多少嫁妝,才能把她嫁出去??!” …… “離離,如果你覺得累了,想一直睡下去,那就睡吧,我們說好的,不管你去哪,我都陪著你,你一天不醒,我就陪你睡一天,你一輩子不醒,我就陪你睡一輩子,反正,我賴上你了,你別想甩掉我?!?/br> “在這旁邊加一張床?!?/br> “你瘋了!”眾人難以置信的。 “你瘋了?”莫離沙啞無力的。 “離離——醒了?”何曉佐不能確定的。 “醒了醒了?!庇腥税粹徍搬t生了。 其實,她沒有摔成植物人,她只是很累,睜不開眼睛而已,害得大家跟著緊張,真是不好意思。 那天夜里,何曉佐擠在她身側,他們手牽手,她說:“我—嗯—你?!?/br> “什么,你說得太小聲了,我沒聽清?!?/br> “笨死了?!?/br> 他支起身,笑看著她,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還要波光燦爛,他說:“我愛你!” 然后,深深的吻。 他們離開的那天,來了好多人,包括被莫離深深鄙視的狗腿子瞿讓同志。 登機前,那對漂亮的不像真人的雙胞胎擠到莫離跟前,小姑娘眼圈紅紅,仰著頭問她:“阿姨,我很喜歡您,您可以抱抱我和弟弟么?” 誰能忍心拒絕這個要求呢? 抱過之后,小男孩將懷中的盒子塞給了她,他的聲音雖然稚嫩,但語調卻和他那個變態老爸一樣深沉:“這是我爸爸給您的,他讓我轉告你,讓你一定要好好的?!蹦敲炊嗳酥虚g,并沒有那個讓她不安的男人。 還是沒忍住,當著大家的面打開盒子,滿滿一盒子貝殼,漂亮的、華麗的、稀奇的、古怪的,不帶重樣。 好生奇怪。 更奇怪的是她的反應,眼圈好澀,淚落下來了。 他說:“你一定要好好的!” 她在心底默默的回:“嗯,我會的?!?/br> 童話故事到了最后,王子和公主戰勝重重阻力,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直到永遠——故事完結! 她和他定居的這座南半球的小鎮,擁有像童話般的美好景致,像油畫般的靜謐氛圍。 她和他的生活,也像童話般幸福美滿。 所以,她理所當然的認為,她和他,會有個童話的結局。 只是,她的記性越來越差,甚至連住在隔壁的萊恩醫生,間隔上十天半個月的看不到,再次見面,也要他在旁提醒:“離離,這是我們的家庭醫生萊恩?!?/br> 沒幾個比萊恩更稱職的家庭醫生,據說為了不妨礙他們過二人世界,所以不能住在她家,又為了方便隨傳隨到,干脆在他們家隔壁買了房子。 當然,這里地廣人稀,所謂隔壁,也是要間隔上一段距離的,這樣不會侵犯到別人的私隱。 關于健康方面,其實總體來說,她感覺還是不錯的,只是較之常人稍微能睡了點,情緒不能波動,偶爾出現莫名其妙的昏厥,不知道為什么需要請個一看就知道很大牌的家庭醫生,貌似還是全天候服務。 即便心生疑竇,她也懶得思考,那是很傷腦細胞的行為,如果需要她知道的,何曉佐自然會說,不需要她知道的,絞盡腦汁她也不會搞明白。 人活一世,難得糊涂,知道得多了,反倒難過,說她自私也好,怯懦也罷,她就是不想為難自己。 如此,再見被選擇性遺忘的萊恩,經由何曉佐提醒,莫離都拿捏出符合社交禮儀的招呼:“萊恩醫生好?!币话逡谎?,像個由家長牽引的小學生。 也有她見過幾面就記住的人,譬如米夏——“曉佑”堂哥的老婆。 他們剛在這里安頓下來不久,丈夫的堂哥就護著大肚子老婆追了過來。 發現他們家很大,環境也好,直接賴進門,住了好長一段時間后,被何曉佐以嚴重妨礙他們私隱生活為由趕了出去。 后來,陶赫瑄干脆也在附近置產,計劃長期居住,可畢竟工作重心在國內,那棟別墅,大部分時間是空著的,還要花錢雇人打理,被何曉佐譏諷敗家無數次。 米夏回國待產前,不顧何曉佐臉色,把一雙鐘靈毓秀的娃娃塞進他們家。 按照米夏說法,這是她拐了好幾個彎的親戚家的侄子侄女,倍天才,為了學習,半年國內半年國外的倒騰,因她現在情況特殊,所以拜托莫離給照看一段時間。 莫離有點搞不懂,小鎮子不大,遠離鬧市,鎮子里沒有頂好的私立學校,為什么一定要把這對娃娃寄住到這里。 不過何曉佐表情雖臭,對那兩個孩子確實很上心。 她三十歲生日那天,來了好多人,甚至連淺嘗和輒止的父親也到了。 雖然她忘了很多人,很多事,可見到那人的一瞬,心一抽,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來,看到趴在床頭,面容憔悴的何曉佐,她覺得心里很不舒服,事后才知道,她昏迷了兩天,嚇壞很多人,淺嘗和輒止被他們爸爸帶走了。 家里前所未有的安靜,靜得讓她心驚,突然想到,假如她就這么死掉了,守著這樣空蕩蕩的房子,她的“曉佑”沒準真會給她陪葬,假如有了寄托,為了責任,大約就會堅強的活下去吧。 可三年來,他們沒做任何防護措施,也沒見她懷上身孕,難道是她身體太弱,不易受孕? 后來,她鼓足勇氣,就這個疑問,偷偷咨詢了萊恩醫生。 萊恩愣了一會兒,眼底閃過一抹異光,隨后怪腔怪調的笑著反問:“曉佑沒告訴過你么?” 她有點懵:“告訴我什么?” “他結扎了?!?/br> 原來,他時常說的那些話,統統都是騙她的,說什么兒子像他一樣智慧,女兒像他一樣美麗,不過都是安撫她的謊言。 可這個謊言,卻叫她前所未有的覺得,自己對不起他。 她曾不止一次見到他看著睡熟的淺嘗和輒止發呆,也曾聽他夢中喊兒子,借著窗外的月色,她看見他嘴角溢出滿足笑容——他很渴望能有個孩子。 不必佯裝天真的問他為什么結扎了,他的每一個決定就是為了她。 因為了解,所以沉默。 卻沒想到,萊恩竟神秘兮兮的湊近她:“想要給他留個孩子么?” 她側目:“可以么?” “當然,我們可以賭一把?!?/br> 萊恩說,她目前的身體狀況已經是個奇跡,如果肯全力配合,或許能產生新的奇跡也說不定。 其實,莫離也知道,萊不是個機會主義者,奇跡什么的,于他來說,不過是實際檢驗中,發揮超高的水平完成超低的可行性概率。 所謂賭一把,不過是投她所好,以期能開始新的理論實踐過程。 或許在他眼中,她是個試驗用小白鼠的形象遠大于病患。 可,就算是個小白鼠又有什么關系,人和人相處,很多關系也都是利用與被利用,他利用她完成科學研究,她何嘗不是利用他得到個孩子。 圣誕節前夕,她出現明顯的早孕反應。 確診后,何曉佐殺氣騰騰的沖進萊恩家,徒手把人家揍得頭破血流變豬頭。 在莫離僅存的印象里,何曉佐是個完美的紳士,別說打仗,連說話都是柔聲細語的,真沒想到,掄起拳頭竟也可以跟瘋子媲美。 隨后兩個月,每次見到萊恩,他都頂著一張新鮮出爐的走形大花臉,后來聽米夏偷偷跟她說,除了何曉佐的拳頭問候過萊恩,陶赫瑄、陶甯、何以恒統統登門拜訪過,包括米夏也踹了他幾腳。 如果不是其仍有可利用的剩余價值,早被某位真正的爺丟南太平洋喂魚去了。 那位爺是誰,莫離沒問。 其實連何曉佐自己都不知道,當初他一門心思想著莫離,怕她再受傷害,所以在沒跟任何人商量的情況下,結扎了自己。 可何以恒還有陶遠錫不知從什么途徑獲悉這個事,在何曉佐手術前,找到他的主治醫師,偷偷保存了他的jingzi。 當然,也不是不能通過手術恢復,走正常受精過程,但那先得做通何曉佐工作,之后手術,再之后修養。 想想,獲悉莫離懷孕,何曉佐一直嘗試勸莫離打掉孩子,直到孩子太大,引產可能危及莫離生命,他才罷休,如果走正常過程,那將多么漫長,莫離等不了。 翌年九月末,莫離剖宮產誕下兒子洛洛。 初次聽到這個名字,何曉佐很是不爽。 敢怒不敢言,只好背后跟陶赫瑄吐槽:“為毛我兒子名字里,要嵌入那家伙的字啊,害得我到現在都不敢叫兒子一聲?!?/br> 陶赫瑄淡定開導何曉佐:“你應該換個角度去思考,別總想著你的兒子名字里嵌進了洛邈的姓,應該想著,從今往后,你可以正大光明管他叫兒子,一受老婆氣,就把他拽過來胖揍一頓,多爽!” 何曉佐快速思考三秒鐘,嘴角咧開邪惡的笑容:“好像不錯哈?!?/br> 一聲女人怒喝:“要死了,你個豬頭,我表哥可是你大舅子,這只小白鴨要是當我表哥的老子,那你算怎么回事?” 被米夏揪著耳朵的陶某人,抬手想把自己的耳朵解救出來,又不敢明目張膽的反抗家暴,動作看上去甚滑稽,呲牙咧嘴:“老婆大人,一不小心忘了輩分問題,我錯了,哎呦——要揪掉了,快松開,松開啊……” 沒有同胞愛的何某人,無視堂哥正在受苦受難中,佞笑著:“哈哈,洛兒子?!?/br> 結果,自私自利的家伙,被人家兩口子合伙痛毆。 其實,像這樣輕松的氛圍,只是偶然出現,更多的時候,大家都被愁云籠罩著。 首先就是莫離的狀態,雖然經過萊恩博士這幾年全天候治療,只要有療效,不管再珍貴稀缺的藥品都給她用上,使得她看上去只是較之常人稍微虛弱了點。 可是藥三分毒,何況之前注入她體內那些控制神經的藥是無解的,目前也只是以毒攻毒,她的記憶力減退就是十分明顯的副作用。 此次生產,又消耗掉她大部分精力,加速了她的衰弱,她昏睡的時間,遠遠高于醒來時,萊恩說,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她就一睡不醒了。 還有就是小洛洛,簡直跟何曉佐幻想中的模樣天差地別,幸好是見過風浪的婦產權威,不然見到小洛洛,沒準得嚇個半死,全身布滿大大小小的紫紅色小疙瘩,完全看不到正常肌膚,經診斷,這就是個毒孩子。 最初連自主呼吸都困難,花了好大力氣才保住性命,萊恩致力腦神經方面的研究,經他檢查,斷出小洛洛的腦子是有缺陷的。 沒有他的智慧,也沒有他的美貌,可何曉佐卻寵這個孩子至極。 出了保育箱之后的兩年時間里,幾乎都是被何曉佐抱在懷里的。 所以,不管是誰來探望莫離,總會撞見何曉佐抱著那個不會說話,不會笑,甚至連哭鬧都不會的丑孩子,坐在莫離床頭,微笑著跟昏睡中的她慢慢的講他的育兒心得。 米夏曾玩笑著說莫離現在過的可是像樹懶一樣的幸福生活——每天睡二十個小時,兩小時吃東西,兩小時發呆。 米夏說這話的時候,是笑著的表情,可眼角卻有晶瑩落下來。 然后,自他們搬來這里,七年過去了…… 七年前的混亂,有些事情,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