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陶赫瑄往門外走去,卻在拉開房門后,突然轉過頭來:“你額頭上的傷沒好,昨天晚上又在那種地方潑水,不趕緊處理一下會發炎的,還是跟我一起去醫院吧?!?/br> 米夏搖頭擺手:“等一會兒我洗洗再去,就不跟你一起了?!庇窒氲剑骸皩α?,你姑姑很擔心你,有空的話去看看她?!?/br> 陶赫瑄干笑:“嗯,會的?!庇钟媚粗副缺茸约旱念~角:“別虐待自己,一定要去?!笨匆娒紫狞c頭,才說:“那么,這次真走了?!?/br> 米夏還維持著溫和的笑容:“那么,真的再見了?!?/br> 陶赫瑄這才放心的離開。 房門一合上,米夏就改側臥的姿勢為平躺,抬手用手背蓋住眼簾,縫隙太大,遮不住淚水。 那個林鈞婷,她很看不上她,卻不得不承認,自己打從心底羨慕她——那個女人真的很幸運,被這樣一個全心全意念著她的,凡事把她放在第一位,愛她遠勝于愛自己的男人呵護著,即便她做了再過分的事情,這個男人也是隨叫隨到。 再想想自己,當年也是被很多男人競相追逐,即便是現在,也有不少男人明示暗示喜歡他,其中不乏比潘良良更好看的男人,也有好幾個豪門公子爺,權貴二世祖,可她眼里只有潘良良——那個今天就要跟別的女人結婚的男人。 他媽的,最近也走林meimei路線了,這哭哭啼啼的,真招人煩——可,忍不住啊…… 同一時刻,疑似人間蒸發的何曉佐,精神不佳,意志消沉的在看守所里蹲了幾天后,無意間居然看到莫爾嵐。 部隊里叫戰友,學校里叫校友,監獄里叫獄友——當然,他們還沒到那個程度,這該算是“所友”吧。 可何曉佐的“所友”莫爾嵐同志卻很看不起他:“瞧你那個德行就知道早晚有一天得進來,嘖嘖嘖——真被我給說著了吧!對了,莫離應該知道你在這吧,等她過來給你送東西的時候別忘了告訴她,讓她把我從這里弄出去,真他媽沒良心,我都進來這么多天了,也沒找找我,都是她那個相好的野男人把我搞進來的,等我出去了,有那對‘jian夫yin婦’的好看?!?/br> 何曉佐抬抬眼皮:“聽你這么說……” 莫爾嵐斜睨他:“怎么?” “看看這里多好,有人看有人管,實在適合養老送終,你這輩子就別從這出去了?!?/br> “你說什么?” “有你在,這地方也不清凈了?!毕駝倓偹岩粯?,伸了個懶腰:“算了,我還是出去吧!” “切,當自己像我言休哥那么厲害呢,想進來就進來,想出去就出去?!?/br> 何曉佐懶得理她,直接喊人,沒費勁就出去了,留下莫爾嵐繼續哭天喊地罵莫離,捎帶沒事就脫鞋蹲地上打何曉佐這小人…… 在里面待了幾天,外面的情況一概不知,出去之后,首先想到的還是莫離現在怎么樣了。 如果她是真莫離,他還可以跟自己說:她害死曉佑,被他爸打了也算是順了他爸一口氣。 但她是陶夭,從沒見過曉佑,這次被他爸打,全都是因為他爸執拗的認為是她勾引了他。 可她從沒有想過要勾引他,是他在不知不覺間對她產生了興趣。 當初得知她就是“害死曉佑”的莫離后,他曾想要遠離她,畢竟,就算他不在意“luanlun”這個敏感名詞,可他的家族肯定不會接受她,更關鍵的是,他不能讓自己的母親知道他也跟“害死她寶貝兒子的元兇”不清不楚,他確實生生斬斷了那些來不及茁壯的“萌芽”,也在他爸刻意安排下,試著接受葉小宛。 像他們這種家庭,對婚姻的要求多數都很現實,沒那么多不切實際的憧憬,葉小宛有過多次自殺史,而他也不像曉佑那么安分守己,既然都不完美,那就好商量,所以事先他們兩個做過私下溝通。 葉小宛說她理解他,甚至寬宏的表示,只要他別干的太出格,她可以縱著他像從前那么瞎胡鬧……不管是樣貌還是表面的性子,都比較符合他們這種家庭的擇偶標準,政商聯姻,很完美不是么? 或許,這就叫緣分,哪會想到,老麥盯了他那么久,好多次只有他一個人在,老麥都沒下手,偏偏等到他為了那條手鏈去找莫離的時候,老麥動手了。 他們給莫離下的藥重了些,所以她始終昏迷著,一如初相識的那晚,他把她抱在懷里,睡的很香,就好像曾經遺失了個對他來說十二分重要的東西,但他想不起來那究竟是什么,卻為它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兜兜轉轉尋尋覓覓好多年,終于失而復得,然后豁然開朗,世界這么美好,他也可以吃得香睡到飽…… 后來,因著老麥那變態嗜好,他得以跟她那樣的“親密無間”,當他壓在她身上的那一刻,腦子里滿滿當當全都是:我對這個女人是真的很感興趣,有些女人通過男人的胃進入男人的心,那么她就是通過為他解決多年的晚睡強迫癥,潛入他心底。 被解救出來后,腦子還不是很清楚就搶在他爸反應過來之前,大動作的公布取消婚約的消息。 再然后,他挨了葉小宛一巴掌,受了他爸一腳,走出何家大門,死乞白賴住進她家。 即便他展露迷人身材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她都懶得抬抬眼皮,于是他再干脆點,脫掉半卷在小腹以上的t恤,褪下垮在腰以下的破牛仔褲,手剛搭上內褲,她的無影腳直接招呼在他完美的兩瓣上,并兇神惡煞的啐他:“你要是敢把你那丑不拉幾的東西露出來礙我的眼,我就拿菜刀剁掉它拿到小區外去喂阿黃!” 阿黃是長期晃蕩在這個小區里的一條雜毛流浪狗,小區的人沒事都會拿些東西喂它,它也跟這個小區的人親近,變相的相當于整個小區養了這么一條狗,物業大媽還給它搭了個簡易狗棚。 不得不說,有時候,感覺他在她眼里,還不如阿黃在她眼里有地位呢,住進來后,看她不是想著晚上給她兒子閨女加點什么營養餐,就是忙著和洛邈你儂我儂。 終于等她也不想晚上吃什么了,洛邈那只超級大燈泡也不在家了,她勉為其難跟他說上幾句——卻,不是飛快的按著計算器,計算他在她家又產生了多少花銷;就是吩咐他去拖地擦窗戶,刷碗擇菜,完全拿他當傭人了。 綜上所述,對他厭惡至極的她,卻被當成無恥勾引他而挨頓好打,真是要多冤枉就有多冤枉??! 雙手半插在破牛仔褲前兜里,耷拉著腦袋一直走,雖說是無意識的,可心底清醒,這么一直走下去,就會走到莫離家所在的幸福家園小區。 拐過這個彎就是民政,一抬頭,卻看見個十分眼熟的身影,背靠著墻壁,仰頭看天,后腦輕磕墻壁,一下一下又一下…… 來到她眼前:“喂,你這煉的是什么功夫?” 突然這一聲,驚到米夏,最后這一下,磕的有點疼,疼得她抽了口涼氣,伸手捂住后腦勺:“你鬼吼個毛?” 何曉佐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一股泔水味兒,兔子眼,酒糟鼻,腦瓜子上還頂了塊兒臟了吧唧的破紗布,這身衣服更像遭受了暴力輪jian,咋——被那個姓潘的甩了???” 米夏的眼睛更紅了,就那么瞪著他。 何曉佐終于把雙手從褲兜里抽出來,高高舉起:“別用你那比貞子還恐怖的眼睛看著我,我膽小?!?/br> 人要是憋得難受,最好還是發泄一下,就在不久之前,她親眼看見潘良良牽著葉小宛的手走進民政局,他們進去干什么,還用問么? 她是落在井底了,可何曉佐也沒在井上,居然還敢往她腦袋上拍板磚——找死! 抬腿就是一飛腳,算她心地善良,沒一下把他徹底報廢了——要知道她可是跆拳道高手。 何曉佐立馬收回舉高的雙手抱住肚子,疼得漂亮的臉蛋都皺巴了:“瘋婆子,比我的離離還變態,你給老子等著!” “等個屁,老娘現在就報銷了你!” 拳打腳踢間,潘良良紅光滿面的拉著葉小宛離開了民政局——他現在可是葉廳長法律上的女婿了,怎能不得意? 米夏一回頭,就看見潘良良把葉小宛塞進了一輛還沒上牌照的新車,她聽說了,潘良良要為葉小宛買輛車,因為超閃婚,還沒準備新房,今天打開手機時,發現短信箱要被塞爆了,都是潘良良發的。 先是道歉,再就是說他多愛她,現在這么做,全都是為了他們的將來; 還拿淺嘗和輒止為例,說知道她喜歡孩子,肯定不希望他們的孩子像淺嘗和輒止一樣,因為家里條件不好,看別的小朋友吃那些高檔水果,他們卻不敢要; 米夏看到潘良良這條的時候,很想諷刺他一句,心靈的傷害比物質的匱乏更能影響孩子的成長,他跟葉小宛結婚了,她再跟他生孩子算怎么回事,等人家問孩子的爸爸去哪兒了,叫她怎么跟孩子解釋? 總之他說了那么多,最后終于露出本意,就像當年何家不肯接受真正的莫離,葉家又怎么會接受潘良良,所以,潘良良需要婚房。 米夏和潘良良當初在一起的時候,賺的錢都是存進一個賬戶里的,其實潘良良也賺不了幾個錢,米夏的鋼管舞在國際上獲過獎,之前幾乎都是她在賺錢養家,等攢夠首付后,潘良良拿著錢去按揭了這套將近一百五十平方的景觀房,戶主欄自然填著潘良良的大名。 為此,莫離還曾強烈譴責她,并和她持續了長達一個半月的冷戰。 再后來,潘良良進了點蕩,確實賺了不少錢,可和江湖兄弟、店里姐妹、一夜情對象談感情,不都得花錢??! 所以,房貸幾乎都是米夏在供著,按情理來說,這套房應該算是米夏的,但米夏這傻妞一門心思要和潘良良過一輩子,就算莫離再三提醒,可她還是沒留存繳費證據,現在戶主是潘良良,并且潘良良也有購房實力,想跟他打官司都棘手。 當然,潘良良現在并不想跟米夏翻臉,他就是口口聲聲以愛之名,讓米夏先搬出去住幾天,等他找到合適的房子就會和葉小宛搬出去,過一段時間,只要葉小宛懷了孩子,葉家也就拿他們沒轍了,他就會住進葉家的花園洋房。 米夏看著那些短信,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說什么愛她,都已經娶了別的女人了; 說什么和過去沒區別,他每個禮拜會回他們的“家”陪她兩天,可現在卻要她從那個“家”里搬出去,給他和葉小宛騰婚房; 不過干的還不算太絕,至少沒讓她幫他布置新房。 愣神間,又收到短信息,機械的摸出手機,打開一看,哈——真真的諷刺:夏夏,算我求你這一次,我知道你能看到我的短信,幫幫我,去給我買床大紅的喜被,家里東西太多,現在全拿走也來不及了,把東西全丟在儲物間就行,你簡單的帶點東西走,從家里出來后,鑰匙直接留在腳墊下,稍后我有朋友會過去幫忙布置一下房間。 何曉佐探頭探腦:“喂——再打??!” 米夏攥著電話,抬頭看著鼻青臉腫的何曉佐,茫然的問:“假如你最愛的人要跟別人結婚了,登完記后突然發現忘了買婚被,讓你立刻給她買床婚被送過去,別耽誤了她的洞房花燭夜,你會不會買?” 何曉佐撇嘴:“離離才不會那么殘忍呢!” 米夏目光有點飄渺:“我是說假如——假如你不懂么?” “你當我傻逼啊,不送!”何曉佐說完之后,撫著下巴,咕噥:“別告訴我潘良良讓你給他送婚被,而你竟考慮要不要給他送過去?!?/br> 米夏低著頭,什么也沒說。 何曉佐伸手直接敲了敲她腦袋:“真想打開看看,里面的構造是多么的與眾不同,靠,我的離離要是有你這么蠢,我早就把她拐上床了,話說她看著比你可是好對付多了,沒想到實際情況是你比她傻多了!” 米夏用力的抽了抽鼻子,卻不忘警告何曉佐:“離離是我表哥的,你別打她主意?!?/br> 何曉佐不以為然:“難道你都不知道,你表哥十八歲那年為了個女孩鬧自殺,雖然沒死成,卻搞成了現在的殘廢樣兒?!?/br> 米夏愣愣的看著何曉佐:“你什么意思?” 何曉佐攤攤手:“你不說離離是你最好的朋友么,咱不說你表哥曾經對另外一個女孩有多癡情,就看你表哥這種心理素質,怎么能給離離強而有力的倚靠???” 米夏:“……” 倒也不能怨陶赫瑄是烏鴉嘴,米夏那么折騰,這傷口沒個不感染的,她燒得厲害,被何曉佐及時發現,送進醫院。 同一間醫院,最近熟人扎堆。 本來陶赫瑄是打算把林鈞婷送到另一家醫院的,但她堅持要來這家,來這家就來這家吧,畢竟這是本市最好的醫院。 可林鈞婷不但要來這里住院,還想要莫離隔壁的病房,因為這里住著的都不是普通人,而且早就沒什么位置了,林鈞婷居然在那么虛弱的情況下,特意打電話托人,讓她如愿和莫離隔壁病房的患者家屬協商,然后,對方騰出病房,等她手術過后就會住進去。 知道這個結果后,陶赫瑄除了笑之外,貌似也就沒什么表情了。 陶甯知道林鈞婷入院,又聽說她居然要住在莫離隔壁,很是反感,首先找上陶赫瑄:“她折騰什么,怎么也住進來了?” 從前陶赫瑄總是想方設法的幫林鈞婷隱瞞著,但這次卻出乎意料的沒在對家里人撒謊:“她之前流產了,沒休養好就出去玩,結果大出血?!?/br> 陶甯首先想到:“流產?誰的孩子,怎么流的?!?/br> 陶赫瑄的聲音很低,低到將情緒完全收斂?。骸拔业暮⒆?,來醫院墮胎?!?/br> 陶甯眼一瞇,聽到這話,并不呆愣,而是冷笑:“這么刮,以后還能要孩子么?”又有點恨鐵不成鋼的問:“赫瑄,既然她這么不想跟你過日子,你這么死巴著她不放有意思么?” 陶赫瑄沉默了很久,才訥訥的回:“確實沒意思,可她原本就不想要我的孩子,是我設計了她,她流產受罪,也算是被我害的,我理應負責,她住院這段日子,我會寸步不離的守著她?!?/br> 陶甯抱著胳膊,目光冰冷:“大街上好女人一抓一大把,憑你的條件,要什么樣的沒有,為什么一直盯著這么個有功利心的女人不放?” 陶赫瑄雙手使勁的搓了搓臉:“如果我知道,就不會搞成現在這樣了?!?/br> 這個問題還沒討論出個結果,手術室那邊突然傳出消息,說是問題比看上去的還嚴重,出血止不住,又因為他們這里技術最好的專家臨時被抽調走了,從別處調醫師怕來不及,必要的時候,為了保住患者生命,考慮摘除zigong。 陶赫瑄一屁股坐在長椅上,眼睛都直了。 而陶甯在驚詫過后,及時回魂,首先拜托醫師一定要盡量保住林鈞婷的zigong,隨后就沖進莫離病房,不管自己這些日子是怎么排擠沈夜的,直接把他拖出病房,也不廢話,開門見山:“沈夜,鈞婷的問題很嚴重,出血再止不住,很有可能要摘除zigong,趕緊想想辦法,千萬不能讓她失去zigong?!?/br> 沈夜看了一眼陶甯,沒問什么,直接掏出手機,按下幾個鍵,然后吩咐:“立刻請幾個權威婦科專家過來,等著救命?!钡玫綄Ψ綉屎髵斓?,輕聲安撫:“姑姑放心,不會有事的?!?/br> 陶甯眼圈都紅了:“謝謝你?!?/br> 沈夜卻說:“是我該謝謝姑姑才對?!?/br> 陶甯深深的看了一眼沈夜,怪不得二話不說就同意,原來擱這等著她呢——好吧,為這么大的事求到他頭上,人家給辦成了,看她以后還怎么好意思橫在他和莫離之間。 有沈夜幫忙請來的權威,總算是保住了林鈞婷的zigong,不過今后她還能不能受孕,這點權威就不敢保證了。 聽到這消息,陶甯松了口氣,挨著陶赫瑄癱坐在長椅上:“幸好保住了?!?/br> 陶赫瑄又伸出雙手搓了搓自己的臉,顫抖的聲音從指縫間傳出來:“是啊,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