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瞿讓咳了咳,換上正經口吻:“陶赫瑄,我不是來往你們傷口上撒鹽的,你把郵箱給我,我發過去照片你就知道了,還有,你跟我說實話,夭夭到底是不是你大伯的親生女兒?” 又是一陣沉默過后,陶赫瑄突然掛了電話,瞿讓剛想回撥,短信就過來了,是陶赫瑄發過來的郵箱地址。 瞿讓搖頭苦笑:“還是在意??!”輸入地址,發送。 不到三十秒,陶赫瑄的電話打回來:“ps的真高明,連我都找不出痕跡來?!?/br> 話雖是這樣說的,但,瞿讓聽得出他聲音里的顫抖,輕笑出聲:“你已經看得很清楚了,不是么?” “瞿讓,沈夜到底要干什么?”暴怒遮掩不住絕望:“真打算讓陶家上上下下都跟著不得好死?” 瞿讓端正了態度:“其實,很簡單,他只是想搞清楚,當年死的那個究竟是誰?!?/br> 陶赫瑄的聲音澀澀的:“當初他就說那個不是夭夭,好,法醫都是你們找來的人,這個事我一直瞞著我姑姑,夭夭死了都七整年了,他沈夜還想怎樣?真是高看我們陶家,以為我們有那偷天換日的本事,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出具假尸體?” 瞿讓深吸一口氣,聲調平緩的,條理清晰的說:“赫瑄,你聽我說完再跳?!?/br> 陶赫瑄粗粗的喘氣,極力穩住情緒,倒沒插嘴。 “照片上的女子叫莫離,今年二十七歲,除了和夭夭長得一樣外,連生日都是同一天,這恐怕就不是巧合那么簡單了吧!”又說:“可莫離這個人是真實存在過的,她的戶籍檔案沒有任何問題,時間倉促,只是拜托了她戶籍所在地的分管片警去簡單的了解了一下,確實能找到莫離的成長軌跡,包括家庭住址,人際關系等等?!?/br> 再說:“假如你見到她本人,會發現她比照片上更像夭夭,特別是那股子不服輸的憨勁,她確實不認識我和沈夜,但我總覺得有很多的地方實在蹊蹺,據說,過去的莫離精神上有問題,可現在這個莫離,樂觀向上,還養了一雙可愛的小兒女?!弊詈?,很凝重的說:“最關鍵的是,我和沈夜對了一下,發現那些遺物里,有個東西并不屬于夭夭?!?/br> 陶赫瑄秉住呼吸在聽,瞿讓嘰里呱啦說了一通后,喝口水緩口氣,陶赫瑄等得不耐煩,忍不住追問:“什么東西?” “婚戒?!?/br> 陶赫瑄皺眉思考:“婚戒?” 瞿讓十分肯定的:“那天我也在場,看到那枚戒指了,夭夭很少戴首飾,按理說新婚伊始,她手上的應該是婚戒,想必你也清楚沈夜當時有多忙,當然沒時間去買婚戒,他們的婚戒是我代他買的?!?/br> 陶赫瑄還真不清楚,聽到這話,悲憤交集,很是替夭夭不值:“你——你們!” 瞿讓語調凝重:“現在不是算賬的時候,等事情都搞清楚了,我給你安排時間,保管你一次修理個過癮,說正事,那天法醫交給你的戒指,我從沒見過,而沈夜說,夭夭把婚戒留在他公寓里那串風鈴下面了,我之前打電話問過當年的法醫,她對當時的情形記得很清楚,跟我保證,那枚戒指絕對是從那具女尸無名指上摘下來的,那些東西還在你那么?” “沒、沒有,全被我姑姑拿走了?!?/br> 聽到東西都被陶甯拿去了,瞿讓有點急眼:“哎我說你這人,當初說自己多寵夭夭,感情都是鬧著玩的啊,遺物那么有意義的東西,你居然一樣都不留,真像《雷雨》里那個老資本家,絕對夠他媽虛偽的?!?/br> “瞿讓,你跟老子說話嘴巴放干凈點?!?/br> “我他媽就看不上你這鱉犢子陶jian商,該仁義的時候,你他媽虛頭巴腦,裝大爺;該爺們的時候,你他媽往王八殼里一縮,當龜孫子,跟你這路貨色,我他媽干凈個屁?!?/br> 也不看看瞿讓整天混在什么地方,玩埋汰,陶赫瑄哪會是他對手。 陶赫瑄深呼吸,再深呼吸,最后無力道:“算了,你把她地址給我,我自己過去找她,等見過她本人后,如果真的那么像夭夭,我會直接通知姑姑,讓她帶著遺物過去?!?/br> 聽這意思,是打算結束通話,瞿讓收斂吊兒郎當,再次追問:“陶赫瑄,你跟我說實話,陶夭到底是不是你大伯的親閨女?” 陶赫瑄沉默了很久后,還是如實說了,畢竟這樁丑聞在當年還是比較轟動的,這也是他大伯仕途上的第一個污點,好在當年他爺爺還雄踞在權力中心,并沒有費多大勁就把這個事給壓下去了。 當然,大伯父后來的仕途停滯不前,主要還是應征了那句老話: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還比一山高! 他們家陶老太爺對上了沈夜他親爹,雞蛋撞石頭嘍! 雖說沈夜他娘跟著個小警衛員私奔了,可到底是第二大將軍明媒正娶的老婆,有他處置的權利,沒外人欺負的道理,呃——這都是后話,后話了。 書歸正傳,目前主要還是解決夭夭的問題。 世界那么大,咨詢發達了,稀奇古怪的奇聞異事層出不窮,副市長睡了女秘書這種老生常談,實在乏善可陳,早已淡出群眾視線。 但如果想翻舊賬,也不是多大的難事,與其讓他們去聽那些添枝加葉的謠傳,不如讓他還原事實真相。 真的想不到,這些事,有一天,他會心平氣和的說給自己的老對手聽,看來今天是真被刺激大發了,等事后回想回來,他肯定會十分后悔自己不理智的行為——把未愈的傷口暴露給自己的敵人,這不是找死么? “我真的不太清楚,我大伯母不能生養,這點外界都知道,可我大伯真的很喜歡孩子,就算他這幾年邋里邋遢的,可也不難看出他年輕時的樣貌多出色,再加上有權有勢,被很多女人追逐也是很正常的?!?/br> “據說當年夭夭她mama就是眾多癡迷我大伯的女人之一,她長得非常漂亮,雖然年紀輕輕,但業務能力非常強,很受我大伯父愛戴?!?/br> “我大伯父為人確實也有點風流,遇到看著順眼的女人,不介意逢個場作個戲,何況夭夭她mama不是一般的‘順眼’,一來二去,他們就在一起了,后來夭夭的mama就懷上了,大伯父當時非常高興,但也有種說法,大伯父會跟夭夭的mama混在一起,其實主要還是想要個親生的骨rou?!?/br> “而我大伯母由于不能生養,加上我爺爺是絕對不可能同意讓大伯父離婚的,所以我大伯母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隨他們去了?!?/br> “我大伯父還算顧及我大伯母的感受,把夭夭她mama送回老家生養?!?/br> “后來抱回來的那個孩子就是夭夭?!?/br> “那時我還小,有點印象,可也糊里糊涂的搞不清楚狀況,就記得夭夭被抱回來后不久,抑郁成疾的大伯母就病故了,大伯父也低迷了很久,爺爺拍桌子說只要有他在的一天,陶家的門就不許那個不知檢點的女人踏進來半步?!?/br> “剛開始的時候,全家上下都不喜歡夭夭,可那個憨傻憨傻的執拗丫頭,真的讓人難以拒絕,你大約想不到,我那個曾經口口聲聲罵她是野種的爺爺,最后簡直要寵她上天,連我這個孫子,都比不過那丫頭在他心中的地位?!?/br> 完全陷在回憶里,聲音輕柔的好像在哄年幼的夭夭入睡:“那個時候啊,我也不懂事,很討厭她,覺得她的出現搶走了大家對我的寵愛,逮著機會,沒少欺負她,有一次看她一個人在路邊玩,我特意把手里的球丟大馬路上,讓她給我撿回來,她當真去了,差點被車撞死,你一定想象不出那個畫面,渾身是血的小丫頭,還要往車輪下鉆,大人過來拉她,她一邊爬一邊哭:‘球、球,哥哥的球,被壓扁了……’這樣的女孩,你怎么能不喜歡她?” “當時我真嚇死了,可她后來堅持說那個球,是她自己要去撿的,那天晚上,我想跟她說聲對不起,又抹不開面子,耗在她房間很久,最后實在困了,她把半張小床讓給我,我也沒客氣,第二天早晨被我mama發現,她居然笑呵呵的對我說,等我長大了,就讓夭夭當我的媳婦,那個玩笑,一直持續到我遇見鈞婷……” 瞿讓耐心聆聽,聽完之后,很肯定的下了斷言:“看來,夭夭真不是你大伯父的親閨女,不然,你爺爺也不會罵她是野種,你媽也不可能讓你娶她?!?/br> 陶赫瑄陷入新一輪的沉默中,最后死氣沉沉的說了句:“我盡快到?!比缓?,掛了電話。 瞿讓聽著話筒里的忙音,不覺出聲:“哎,我還沒來得及威逼迫害,盡情體會一把高高在上的滋味呢,他怎么就從了?太讓人沒成就感了??!” 校長大人在喝完三大杯茶水,上了四趟廁所,又看完五版報紙后,終于打通了瞿讓的電話,激動程度可想而知。 “瞿局,我這都候了好一會兒了?!?/br> “讓你久等了啊,真不好意思?!?/br> “瞿局這話說的,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br> 瞿讓還想著和沈夜說說結果,真沒閑心跟老校長扯淡,開門見山:“遇上什么麻煩了?” 老校長也是個會聽聲的,立刻收了客套,干脆利落的回話:“是瞿局下午交代的那個事,我打過電話給莫淺嘗和莫輒止他們的母親,他們大概不會再回學校上課了?!?/br> 瞿讓一驚:“怎么回事?” 老校長的聲音不難聽出謹慎:“嗯,是這樣的,那兩個小同學的母親可能是要結婚了,貌似男方條件很不錯,她打算跟他到國外去,孩子當然也會一起帶走?!?/br> 瞿讓想起來了,那個長得叫男人都心癢癢的‘冤大頭’簽支票,眼皮都不眨一眨,條件肯定夠到——相當夠到! 還有原還以為他純良好欺,貌似任人宰割的無辜樣,可居然敢當著沈夜的面就和莫離親一塊兒去了,會不會,其實他是在扮豬吃老虎,這廝絕對是個勁敵! 咦——不對啊,人家一家四口,住在一起,當著外人的面你儂我儂,都要結婚了,沈夜這樣干,算不算第五者插足??? 沈夜啊沈夜,自求多福吧! “嗯,我知道了,等我想想,再給你打電話,有勞了?!?/br> 校長甚恭敬:“看您這說的,那我就不打擾了,您忙?!?/br> “好的,再見?!?/br> 這邊剛掛,那邊就撥通沈夜的私人電話:“兩條消息,一好一壞,你打算先聽哪個?” “少羅嗦?!?/br> “咳咳——嗯,是這樣,我找了陶赫瑄,他很快就來看莫離,估計等他看到莫離,會直接把陶甯找過來,等陶甯把當年那枚戒指帶過來,事情差不多就能明朗了,嗯,從陶赫瑄的描述中,不難分析,陶夭十有八九不是陶遠錫的親閨女?!?/br> 沈夜淡淡的:“嗯?!?/br> 瞿讓又假假的咳了咳:“還有,我剛才接到淺嘗和輒止他們學校校長的電話,他說……”尾音拉得長長的,老半天,突然再接上話茬,卻是一帶而過:“莫離要跟那個呆子結婚了,并打算遠走高飛,去享受異國風情了?!?/br> 沈夜沉默了。 哎!今天跟他通電話的,都喜歡這么搞,無端浪費掉他不少電話費。 “拿著莫離的戶籍檔案去各國領事館打個招呼?!?/br> “???” “拒簽她?!?/br> 瞿讓遲疑的:“沈檢,這個,怕不怎么好辦吧?” 沈夜聲音有點陰:“把她給我放走了,你就去非洲蹲著,這輩子都別回來了?!?/br> 瞿讓立刻“諂媚”的保證:“保管給您老扣住了,實在不行,我親自把她收監了,您老放一百二十顆心,就算她坐火箭都甭想跑出您老的五指山?!?/br> 沈夜已撂了電話,看來他把他氣得不輕,不對不對,不是被他給氣的,是被那對不知死活的男女給氣的! 阿彌陀佛——愿上帝保佑你們! 莫離是有骨氣的,說不去就不去,她只是在家里,默默的心痛:免費的體檢啊,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啊,我裝什么高尚啊,檢查完再說多好??! 洛邈一早就出門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打電話找米夏,也在忙。 莫離的腳還沒完全好,不方便,加上沒人給看孩子,她只好留在家里。 其實淺嘗和輒止已經大了,很懂事,完全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不敢將他們單獨留在家里,完全是莫離自己的心理問題。 她家住那么高,莫離總是莫名的擔心,萬一她不在家,倆小犢子一時貪玩,爬到窗臺上……后果,是她不敢想象的。 米夏的學員里,有個粗淺的研究過心理的,有一天,分析莫離的行為后得出結論:她的表現有點像災難后遺癥,莫名的排斥某些東西,可能曾在這方面受到過傷害,屬于潛意識里的自我防衛。 米夏好奇的:“離離,她講得對不對???” 莫離茫然的:“我不記得自己受過什么傷害?!?/br> 米夏撇嘴:“對哈,你連你孩子的爹是誰都能給忘了,還能記住啥???” 那天晚上,莫離沒留米夏在她家蹭飯吃。 眼看中午了,莫離做好飯,倆小犢子端正坐在飯桌前等著開飯,莫離想了想,嘗試著給洛邈發了條短信:在哪,回來吃飯么? 俯趴在美容床上的洛邈,聽見分外響亮的短信提示音,將身子撐起來了一點,使得搭在后腰上的潔白浴巾滑下去了一些,露出美麗的腰線。 此等美景,實在誘人,可對于紋身師來說,他這不配合的舉動,險些壞了她的口碑——她的作品,一直要求盡善盡美,瑕疵什么的,簡直不能容忍!直白點說,這位高手,她有強迫癥…… “給我老實的趴好了?!?/br> 洛邈回過頭,抿了抿嘴角,露出抹無辜笑容,伸手,繼續伸手,夠啊夠——夠不到。 紋身師好氣又好笑,替他翻出手機遞過去。 洛邈接過手機,雙手合十夾住手機,對紋身師做了個感謝的動作,然后,像個乖寶寶一樣老實趴好。 打開郵件,果然是莫離發過來的短信,這是他第一次接到她的短信,盡管額頭由于刺痛而滲出細密的汗珠,可他卻感到了無與倫比的快樂。 探出食指,輕輕觸動屏幕,修剪的干凈整潔的指甲一筆一劃,認真寫下:我還有點事,你們先吃,晚一點回家! 是的,回家,有她在的地方,就是家! 很快收到回復:你居然看到了我的短信,還回復的這么快,真神奇!好吧,淺嘗和輒止餓了,我們就不等你了。 笑——傻傻的笑。 紋身師搖了搖頭:“夭夭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