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何曉佐對莫離是感興趣,但,無關愛情。 他沒騙她,他確實有晚睡強迫癥,已經好多年,當年剛出國,才十來歲,處處不適應,深深的孤獨感使他沉溺電游,過了一段晝夜顛倒的生活,后來戒掉了游戲,卻沒戒掉晚睡。 那天晚上,抱著她,他睡得很踏實,甚至被她算計了都不知道。 男未婚女未嫁,湊在一起,玩玩也不是不可以,反正這些年跟他混在一起的,沒有吃過虧的——至少在物質上。 但,何曉佐有自己的信條,那就是玩得再野,“人妻”是堅決不招惹的。 要不是現在“條件”不允許,他早走了。 好在,莫離很快就回來了,發現淺嘗和輒止在,立刻板起臉,把手里拎著的購物袋往何曉佐眼前一丟,轉過身,一手抓一個就往外走,連購物小票都顧不上了。 或許那兩個小鬼要挨上一頓胖揍,不過,何曉佐沒心情出去調侃,翻來翻去,沒翻到內褲,何曉佐磨了磨牙,穿戴整齊后,出去從那堆“破爛”里抽出自己的皮帶。 見莫離關上小臥室的門走過來,很是和顏悅色,看來是被自己的一雙小兒女給降服了。 何曉佐不關心這個,他只想知道:“他們——是你領養的?” 莫離愣了一下,斂了和善的表情:“他們——是我親生的?!?/br> 何曉佐沒忍?。骸澳隳腥耸钦l?” 莫離有點惱了:“關你屁事?!?/br> 有一種性格,只許他把別人當糞土,卻不許別人當他是狗屎,這種性格叫做——唯我獨尊。 何曉佐怒氣沖沖的瞪著莫離。 莫離不甘示弱,睜大眼睛瞪回去。 比誰眼睛大,她才不怕他。 嘖嘖,好多彩的一張臉,一會兒綠的,一會兒又變成紫的,瞧瞧、瞧瞧,都快黑了。 她跟他又不熟,他擺出一副好像她給他戴了綠帽子一樣的臭臉,給誰看? 何曉佐突然轉身走向玄關,莫離趕緊出聲:“喂,買衣服的錢我不要了,就當賠給你的,你別忘了把那堆臭衣服帶走啊?!?/br> 說完之后,突然反應過來,他身上怎么全是她的沐浴露味? 連何曉佐到底走沒走都沒看,轉身就往浴室跑,拿起沐浴露瓶子,輕輕的了,她的心跟著沉下去,不甘的倒空了空,沒了,全用光了,她都舍不得用,大半瓶子啊,忍不住低吼:“真倒霉,遇上這么個敗家鴨子?!?/br> 身后響起瘆人的低語:“你說誰敗家——還鴨子?” 小臥室門拉開一條縫,兩個小腦袋一上一下,淺嘗伸出一只小肥手,拎著皮鴨子的小腦袋:“mama,浴缸里的鴨mama在這兒,我們這次沒把它玩丟了?!?/br> 站在浴室外的何曉佐聞聲看過去,那皮鴨子和他身上的t恤是同一個顏色,嫩嫩的鵝黃,只是被彩筆畫得那叫一個慘不忍睹。 又低頭看看自己,直到這一刻,他才看清楚,t恤胸口的圖案,不是什么抽象畫,而是草書大字:哥是瘋子,隨時發病,生人勿近! 何曉佐覺得自己再不走,真有瘋了的可能,繼而滅了這一家三口。 他是紳士,不打女人,攥緊拳頭,在莫離眼前揮了揮:“瘋婆子,好男不跟女斗,這次放過你,以后別讓我再看見你?!?/br> 莫離撇嘴:“當我想見你??!” 何曉佐毫不留戀,出門,噔噔噔,一口氣跑下樓。 走出社區,才想起身無分文,電話也沒了,那個瘋婆子帶他左轉右轉才轉到這里,他又不認得路,咬咬牙,又回頭了。 在他轉身的一瞬,一輛車疾馳而過,而那開車的正是瞿讓,這家伙目光也尖,一眼就看見了何曉佐。 “吱——”剎車,然后倒回來,眼見何曉佐的身影消失在老舊的社區大門內。 一邊興沖沖的摸手機,一邊咕噥:“嘖嘖,瞧這身,真夠寒酸的,沈夜不是放過陶家了,誰還有這大本身,把那jian商搞到破產?” 電話接通,傳來低沉冷淡的聲音:“什么事?” “第二公子,猜猜我看見誰了?” 沉默,對這種無聊的問題,沈夜從來不回應。 瞿讓不以為意:“我好像看見陶赫瑄了,搞得挺邋遢的,你又玩他們陶家了?” “陶赫瑄剛接了個合作案,目前人在新加坡?!?/br> 瞿讓一愣:“靠,真見鬼了,我和陶jian商認識十幾年了,剛才那家伙,從側臉到背影,連走路的姿勢都是一樣的?!?/br> 沈夜不冷不熱:“要是累了就歇歇,我處理好手頭的事,馬上過去?!?/br> 瞿讓瞪著手機熒幕,甕聲甕氣:“我沒有老眼昏花,真有個酷似陶jian商的家伙?!?/br> 其實,沈夜早已掛斷電話,這只是瞿讓的自言自語,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面:“我想起來了,那年在醫院……” 瞿局長在這邊追憶往昔,而那頭,何大少又噔噔噔,一口氣跑上六樓,嘭嘭嘭的狠砸門板——像黑社上門收高利貸。 莫離以為是米夏:“來了來了,是不是又把家里的鑰匙丟了,那么大的人了,還不如淺嘗和輒止……”門一開,生生咽下后面的話,戒備的看著何曉佐:“怎么是你?” 這家伙說話真像放屁啊,剛說過以后不要再見她,轉個身,就又蹦到她跟前來了。 何曉佐抬高一條胳膊,彎曲著抵著門框,看著莫離的表情,很慪火:“不是你男人回來,很失望?” 莫離懶得跟他糾纏:“你又想干什么?” 何曉佐攤開手,伸到她眼前:“給我一百塊打車?!?/br> 莫離一聲尖叫:“你搶劫啊,我自己都不舍得打車,還給你一百塊打車?!?/br> 何曉佐顛了顛手:“你是你,我是我,少羅嗦,快點拿錢來?!?/br> “一百塊,你打奔馳???” 何曉佐很不耐煩:“你給不給?” 莫離突然覺得,他們兩個的對話,怎么就那么像賭徒丈夫輸光了之后,回家逼老婆掏錢,再不給,就要對她大打出手的感覺,忍不住抖了抖,鼓著腮幫子:“等一會兒?!?/br> 砰地一聲關上門——她才不要引狼入室。 翻翻皮包,兜里沒硬幣,她又盯上擺在客廳角柜上的一對金燦燦的小豬儲蓄罐。 剛走幾步,淺嘗沖過來,一把抱住自己的小豬罐,滿臉防備的對著莫離:“mama,你每次都從我的小豬肚肚里掏錢,都不掏輒止的?!?/br> 莫離端出狼外婆誘拐小紅帽的表情:“輒止攢夠十塊,就跑樓下跟小賣店奶奶換成紙幣,里面都沒有硬幣,mama只掏出來一塊錢就好?!?/br> 淺嘗都要哭了:“我一會兒也下去換成十塊十塊的?!?/br> 莫離利誘:“等mama有零錢了,雙倍還給你?!?/br> 淺嘗不上當:“你每次都這么說?!?/br> 利誘不行,就來威逼:“看見外面那個叔叔沒有,告訴你,他是個瘋子,一發病就亂揍小孩子,我們趕快拿一塊錢打發了他,讓他去公交車上瘋,然后被警察叔叔抓進去?!?/br> 挨揍?淺嘗想起上次被mama打屁股的恐怖經歷,心有余悸,屈服了,心不甘情不愿的掏出一塊錢,還不忘補充句:“mama,等你有零錢了,一定要還給我??!” 莫離胡亂點頭,捏著硬幣打開門:“喏——給?!?/br> 何曉佐看看莫離,看看手心里的一塊硬幣:“這是什么?” 莫離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錢啊?!?/br> “我當然知道,我說一百塊,你聽不懂么?” “不就是坐車么,一塊硬幣,坐公交車,足夠你從城南跑到城北了?!闭f完,不等何曉佐反應,砰地一聲,狠狠地關上門。 何曉佐不敢置信,莫離居然像土財主打發要飯花子一樣對待他。 就算不祭出他何家大少的身份,單憑這張臉,也是上欺老奶奶,下騙小meimei,從小到大,無往不利,何曾受過這鳥氣,屋里那臭娘們,是個有眼無珠的吧,對,一定是這樣! 何曉佐攥緊那一塊錢,沖門板揮了揮拳頭,咬牙切齒:“你等著,回頭我就讓常榮軒拉一卡車硬幣,砸死你丫的?!?/br> 又站了好一會兒,沒等到莫離“痛改前非,出來跪求他原諒”,何曉佐恨恨的下了樓。 出了社區右拐,就是幸?;▓@社區公交站點,站點斜后方有個小賣店,內設話吧。 何曉佐看看前方駛來的公交車,攥了攥手中硬幣,挪步,毅然走進小賣店。 看店的是個退休女教師,姓辛,長得慈眉善目,輒止每次攢夠整數的硬幣,就跑來這里跟她兌換成紙幣——源于莫離回回都掏硬幣,不拿紙幣。 何曉佐進門,徑自走到話機前,拿起話筒后,才去看辛奶奶:“大媽,打110是不需要付費的,對吧?” 辛奶奶微微低頭,眼睛從老花鏡框上方看過來:“嗯,對?!?/br> 何曉佐果斷撥號,接通:“喂,我迷路了,需要幫助,我在幸?;▓@社區的公交站點?!?/br> 辛奶奶更低,眼睛完全露在老花鏡外面,疑惑的看向何曉佐,等看到他胸前t恤上的字后,露出了然表情。 撂下電話,才發現辛奶奶異樣的目光,何曉佐低頭看看胸前的大字,磨了磨牙:“我不是瘋子?!?/br> 辛奶奶忙點頭:“嗯嗯,不是?!?/br> 就像喝多了的人,你千萬別說他醉了,跟你抬杠是小,跟你耍酒瘋可就要命了。 金字招牌何大少,今天是砸那臭娘們手里了。 先被她一腳踹進臭河溝,他都沒讓她包賠精神和rou體損失,就用了她點沐浴露,居然被她罵做“敗家鴨子”,下來擱這打個電話,又被當做瘋子。 “我真不是瘋子?!?/br> “嗯嗯,你沒瘋,真沒瘋!”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爆胎。 好在今天110出警不是一般的有速度,在何曉佐爆了前及時趕到。 看著辛奶奶那明顯松了口氣的表情,何曉佐將怨氣全積在莫離身上了。 他的信條:曉佐報仇,三天都晚——瘋婆子,走著瞧! 打發了何曉佐,莫離把淺嘗和輒止關小臥室里寫作業,她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看著蠻清爽,可聞著不舒服,全都是消毒水味。 最后掃到玄關,用拖布把挑高何曉佐丟下的衣服,前看看后看看,自言自語:“洗洗干凈,能不能賣回我今天的損失???”她還在惦記給何曉佐買身衣服花的錢。 咚咚咚,又是敲門聲,不過比之前何曉佐叫門溫柔很多。 可還是叫莫離心聲防備,站起身,透過貓眼看看,怎么沒人? 咚咚咚,還在繼續。 莫離有點怕:“誰???” “離離啊,是我,快開門?!?/br> 有人發嗲,嗲得骨酥魂顫;有人發嗲,嗲得雞皮直竄;米夏發嗲,嗲得毛骨悚然——典型狼外婆: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 可以想見,如果她問:“不開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