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甚?!蓖跛睦蓳崃怂谋?,他如今再不似年輕時壯實了,富態了許多,肚子也大起來,伸手摸摸肚皮:“成了親考了舉,徐家不肯出力,他舅家總能相幫,咱們一并幫他某個富庶地界外放,還須看誰的臉色?!?/br> 車轱轆話說過幾回,秀娘哪里能不知道,臨了臨了還是憂心,當爹的不比當娘的,看到的俱是小處,新媳婦進門路都不敢多走一步,話都不能多說一句,眼眶才要紅,就聽見王四郎說:“當人媳婦咱家女兒哪樣差,你再提點她,可別在這上頭犯了糊涂?!?/br> 這又是一樁憂人心的事,徐禮都已經二十一歲了,蓉姐兒才剛十五,差著年紀,若是房中不諧,天長日久夫妻情份也處不好。 她第二日便在女兒屋里睡,蓉姐兒小時候離不了娘,睡覺都要摸著耳朵,手上捏住了,這一覺才能睡得實,可長這樣大,夜夜自個兒一個睡,床上多了一個人倒睡不好了,秀娘拉了她的手,拍著她的背蓉姐兒還躲:“娘,我又不是小娃兒了?!?/br> 吃秀娘一記拍:“還能跟娘睡幾日?倒嫌起來我!你似茂哥兒那么點子大,哪一夜不纏著娘睡,把你爹都趕出去呢?!?/br> 蓉姐兒便乖乖不說話,過得一會子又問:“阿公阿婆甚個時候到?”潘氏跟沈老爹兩個,還有玉娘俱都在來金陵的船上,潘氏兩個便是秀娘不請也要來,玉娘卻是秀娘讓潘氏死活給拉來的。 她只說自個兒是沒福氣的,不好沾蓉姐兒的喜氣,秀娘卻執意叫她來,哪怕不跟了去徐家,也得送蓉姐兒出門子。 “說是還有兩日就到了?!毙隳锼剂苛税肴找趺撮_口,聽見女兒呼息漸緩,曉得她困了,拍拍她:“嫁了人作人媳婦,你卻要懂道理了,在外頭憑男人家說甚,你便不滿意也得回來婉轉了說,可不能硬碰硬來,再不能學你姨?!?/br> 蓉姐兒提了精神應一聲:“我曉得,外頭給面子,房里搓衣板?!弊彀屠锖旎?,秀娘也不罵她又道:“男家親戚再不好,也別說半個壞字,連這‘不好’兩個字,也不能輕易提起來?!?/br> 若不是生了茂哥兒,那幾個姑姐送了一百二十八文的禮錢,秀娘又怎么會跟王四郎鬧,蓉姐兒又應一聲:“我曉得,外邊香噴噴,里頭裹的說不準就是大蒜餡?!闭f著還抽抽鼻子,把親戚都比成了包子,蓉姐兒自小不吃愛吃蒜,連聞都聞不得,這一說倒把秀娘惹笑了。 眼見著火候差不多了,秀娘這才說到正題上來:“房里頭,撒嬌使小性兒使得,冷了面目不叫女婿挨身,可萬萬不成?!?/br> 這回蓉姐兒卻沒應,秀娘只當她羞,說了句:“娘這是要緊話,你卻別羞,女人家嫁了人,臉面都是丈夫給的,別的事兒反口就反口,這上頭卻得忍耐?!边€是怕徐禮這些年沒個通房,那事兒忍得的久了,頭都開不好,后頭想好也再難了。 等她這句說完了,蓉姐兒還是不應,秀娘抬頭起來看看她,就看見蓉姐兒闔了眼睛,臉對著床邊,一只手緊緊攥著被子,睡得香甜。 她一時又氣又想笑,哪一個做嫁娘前不是日夜都睏不著覺的,她竟還好夢,長嘆一口氣,自家也翻身,卻是盯著紅帳子半日都闔不上眼兒。 這事兒還是玉娘接了過來,她一來秀娘也有人說道了,玉娘聽見她說便笑:“這是太太不好開口,若信得我,便由著我去說?!?/br> 秀娘卻不曾想到這個,行院人家懂的自然多些,放著玉娘在,她竟還煩憂這幾月,也不再推了,夜里就叫玉娘跟蓉姐兒睡一道。 兩個早早熄了燈,玉娘挨著蓉姐兒的耳朵,說的她滿面赤紅,這回卻是把好的壞的都聽過了,比如要受孕怎么更容易些,再比如若不想早早有了娃兒,又要如何行事。 蓉姐兒雖十五了,身子卻還不曾長實,玉娘怕她一進門早早懷上娃兒不能跟到徐禮任上去,叫別個鉆了空子,教她一完事就洗干凈,若是徐禮依得她,再不能在里頭。 蓉姐兒拿被子悶了頭,羞的不能自抑,這回知道春宮是個甚了,玉娘偷偷塞給她一本小冊子,叫她藏著私下里看。 她接過去扭捏了半日,吐吐舌頭道:“是不是那些個,閱后即焚?”到底還是開句玩笑,玉娘摸摸她的臉:“嫁人不易,姐兒是有個福氣的,日子定能過得好?!?/br> 眼睛一瞬就到了九月二十五,天氣不冷不熱,看著天高云淡,夜里滿天星子,第二日也是個好日子,微風吹在人身上很是愜意。 這一日再沒多少事情好忙了,前頭要忙的俱都預備妥了,待客的點心也蒸好了,大菜也都燒得了,只等著辦宴的時候回爐,丫頭下人都穿了新衣,堂前撒掃干凈,貼上紅喜字,掛起紅燈籠,箱籠俱都理得了擱在廳堂里,只等著明兒一早抬出去。 卻不是四十二抬,是六十八抬,多出來那些個全是金銀器物,擺設玩物,綢緞衣裳,光是繡花的迎枕坐褥迎手靠背就有四只箱子,東西越積越多,四十二抬塞不下進,六十抬又不好響亮,多湊了八抬出來,俱是毛料緞子,蓉姐兒看了直咂舌頭:“這許多,我有幾個身子也穿不完呢?!?/br> “又說傻話,這些個俱是叫你當禮送的,妯娌這樣多,還有繼meimei,總該預備著,臨到送人萬一有個不湊手的怎辦?”嫁了人再出去交際,便不能同未出閣的女兒那樣送些小件兒了,這一回光是小荷包就給她預備了兩百個,方便打賞下人。 前邊她夜夜都睡得香甜,明兒就是正日子了,她倒不困了,茂哥兒還睡在jiejie對面的屋子,他也知道明兒蓉姐兒要出門子,夜里怎么也肯回去睡,守了她,抽抽了半日一滴眼淚都沒掉下來,蓉姐兒刮臉皮,他便又收了哭腔,抱了胳膊噘嘴生氣。 在蓉姐兒臥房里頭鋪開玩具,蓉姐兒不攔著,幾個丫頭卻不敢由著他折騰,明兒還要上轎的,若真歇得晚了,精神不濟叫男邊親戚瞧了去,可不受人指點。 茂哥兒趴在地上耍賴皮不肯走,還是秀娘來了,眼睛一瞪,他趕緊乖乖站起來,這回卻是真要哭,秀娘趕緊抱了他:“茂哥兒乖,jiejie姐夫給你生小娃兒呀,你要當小舅爺,把小娃娃紅包的?!?/br> 茂哥兒眨眨眼睛,眼圈還是紅的,卻立時不哭了,家里他最小,見誰都要磕頭拜年,這回聽了笑起來:“給我拜年,我給大紅包?!币膊灰隳锇?,自個兒背著手往屋里去了。 一屋子丫頭都松口氣,再看蓉姐兒許是叫茂哥兒鬧了覺,半點都困,又給她點起香來,個個屋里俱都滅了燈,丫頭守著她打地鋪,她還只在床上翻身。 “姐兒是不是怕?”甘露估摸著都到夜半了,聽見床上還有動靜問了一聲,蓉姐兒聲音清明:“我再不怕呢,他怕!”明兒她就要帶著柳條嫁過去了! ☆、第185章 成婚日聽梳頭歌坐喜房結頭同心結 徐禮著喜服等在堂前,徐三老爺在外任不及回來,便由著徐老太爺賜醮酒,徐老太爺正服戴冠坐在堂前,自托盤里拿過酒樽,兩手持酒,徐禮跪下接過,一飲而盡,才算是行過了醮禮。 屋子里到處都是鬧哄哄的,吹彈唱打已經敲了一天,徐禮昨兒夜里便睡不著,還是陳嬸子給點了安息香,他才闔了會眼,外頭鳥鳴聲一響,他就睜開眼睛,看著衣架上撐起來的禮服傻笑,到今天夜里,就要行禮了。 騎在馬上他只覺得暈飄飄的,好像踏在云里,還來一直覺著日子過得慢,定了親這些日子,哪一天不盼著迎娶,可真到了迎娶的正日,偏又覺著光陰流水似的過去了,那一樁樁一件件他還記得清楚,竟這樣快就要娶進門了。 蓉姐兒因著天頭夜里不曾睡好,梳頭婆娘來了,她還闔著眼睛,甘露跟蘭針兩個幫她穿上衣裳,罩了大毛巾子,一路扶到妝鏡前。 一個托了下巴,一個扶住頭,那請來的梳頭婆娘手藝頂頂好,哪一家嫁女娶媳不請了她去梳頭絞臉修眉毛,金陵大戶人家多,喜事一年到頭都斷不了,王家是早早在六月里同她定下的日子。 見了這許多新娘子,再沒哪一個似蓉姐兒這樣,哪一個不是早早起床,又羞又喜又憂,絞個臉能變幾回顏色,還悄摸的塞了錢給她,叫她畫的可心些。 頭一回見丈夫,憑的就是一張臉,女子四德里說,德方容功,容看著排在第三位,可天下哪個男人不看臉面,掀了紅蓋頭眼睛一掃過來,第一眼中意了,往后日子也好過。 可這位新娘子卻半點也不急,叫丫頭扶著坐在鏡臺前了,還在打瞌睡,閉著眼睛由著她動作,倒是兩個丫頭忠心,前前后后都照顧得當,她還靠在蘭針身上,打哈欠呢。 “姐兒心寬,是個好福氣的?!背捎H吉日只能說好壞,不說媒人婆全福人梳頭娘子這些,便是家里下人也一句晦氣都不能說,若叫主家知道了,輕則打板子,重則發賣出去。 梳頭娘子說完這句,再低頭看一看蓉姐兒,曉得是千珍萬愛養大的姑娘,結親的小郎怕也是相看定了的,這門親事樣樣都妥當,若不然,哪個小娘子嫁前還能這樣好睡。 “姐兒皮子真是細,我還不曾使力氣,倒刮紅了?!蹦鄣南袷谴禾炝鴺渲ψ由项^剛剛抽條的嫩芽芽,紅漆描金托盤里頭盛了紅木梳,紅盒粉,紅綢帶,紅絲線,一枚點著紅胭脂的煮雞蛋,剝了皮的蛋滾過臉,再拿紅繩子兒浸了水絞掉臉上的細絨毛。 蓉姐兒“滋”一聲,甘露趕緊道:“婆婆輕手些,姐兒怕疼呢?!笔犷^娘子便又笑,嘴里的吉利話兒不停:“姐兒這雙眉毛長得好,又長又濃,往后夫婿定是要當高官的?!?/br> 蓉姐兒聽見這一句,瞇瞇眼兒看看她,微微笑一笑,又闔起來養精神了,絞完了細絨毛再拿熟雞子滾臉,上玉容膏撲茉莉粉,再點上紅胭脂。 梳頭歌才是大戲,這個婆子得人青眼,也是為著有管好嗓子,這時候卻不要嫵媚婉轉,聲音清亮傳得遠才好,她一開嗓子,把外頭的鑼鼓點兒都壓住了,一屋子丫頭聽她唱梳頭歌。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地,四梳出門逢遇貴人,五梳五子登科來接契,五條銀筍百樣齊,六梳親朋來助慶,香閨對鏡染胭紅;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鵲橋高架互輕平;八梳八仙來賀壽,寶鴨穿蓮道外游;九梳九子連環樣樣有;十梳夫妻兩老就到白頭?!?/br> 這首梳頭歌,便跟蓉姐兒在濼水聽著的不一樣,有文有雜,唱念齊全,倒跟外頭開鑼的大戲一般,她聽見七梳那一句,才要開口問,叫甘露狠命搖頭給止住了。 可不是,七仙女配董永,只落得兩個兒女一頭牛,又有甚個好,卻曉得大喜日子說這話,叫娘知道了,非打折她的腿,趕緊忍住不開口,還懵懵懂懂的,難道不成放牛的跟仙女,就很般配了? 這話兒定要問問徐小郎,心里默默記下,乖乖坐了不動,拿出女學里頭練的姿勢出來,板正了腰,兩手擺在腿上。 梳頭婆子唱完哥,又贊一聲:“姐兒這一把好頭發,也不必用假髻了,多使些頭油盤起來漂亮的很?!背嘟鸸谧由项^嵌了黃豆大的珍珠托掛,密密遮了一張臉,那冠子才拿出來,梳頭娘子就嘖嘖稱奇,一室的珠光流轉。 前頭戴了冠子,便不再用鬧妝兒,只在后頭再插上四把金嵌紅寶的壓發,頭梳好了,才穿起大衣裳來,蓉姐兒還趁著穿衣裳前頭,叫蘭針甘露兩個托著她的頭更衣一回。 王家在金陵沒親戚,吳夫人又只能算是男方禮賓,那請來的夫人們俱在院子里的水臺子邊上看戲,新房少有人進,蓉姐兒坐了一會子悶得很,腰也彎下來,身子也不直了,還喚來了甘露:“你使個人,到廚下去要一碗糖芋苗來?!?/br> “我的姐兒,好歹忍了一刻吧?!碧m針急得不成,那糖芋苗沾沾乎乎的,若是滴到喜服上可了不得,湯湯水水的吃下一碗去,又在更衣亂了頭發又是一樁了不得。 蓉姐兒嘆口氣兒,她也不是餓,就是無事做,卻抱怨不得,明明是黃昏成禮,這大早就叫她干坐,氣悶死個人。 想想又把那個“死”字咽進肚里,甘露拿了點心碟子來:“姐兒若要用,便用這些個,單叫廚房做的一口大小,沒的花了妝卻不好看了?!?/br> 蓉姐兒擺了手不要,甘露便把那碟子點心都用油紙包了裝在荷包里頭,她若是想吃,立時就能吃著,這一個白日,水要少喝,飯也不能用,把蓉姐兒餓的前胸貼后背,還不住問前頭宴上吃甚,知道有胭脂鵝rou脯子饞的直咽唾沫。 直等到申時前頭還沒動靜,蓉姐兒急了:“他怎么還不來,我腰都斷了?!币晃葑友绢^都笑,銀葉打趣了一句:“往后便是別家人了,坐得一刻少一刻呢?!?/br> 這句話音才落,前邊就喧鬧起來,小丫頭跑進來:“前頭迎親的來了?!?/br> 徐禮抱了一雙大雁當贄禮,他自家騎了馬,后頭跟著彩幛圍的車,下來先拜見了王四郎,滿堂都是賓客,尊了雁禮,再行揖禮,這一揖卻到了地上,王四郎有心難一難他,心里數著到了十,再叫一聲起,媒人婆再送過納采禮,這一回卻是少數,只作個樣子看看。 女眷俱都涌到蓉姐兒屋子里頭,由著秀娘把徐禮前三日送來的銷金蓋頭蒙到女兒臉上,她紅了眼圈兒要哭,潘氏拉了她的手,一路送蓉姐兒到堂前拜父。 把事奉翁姑孝順長輩的話說上幾回,眼見得吉時到了,甘露一把掐了蓉姐兒的胳膊,立時就哭起嫁來,王四郎到這一刻,心里也不好受,這個女婿再是自家看中的,把個寶貝眼珠似的女兒嫁給他,依舊還是瞪眼斜眉。 徐禮一徑兒瞧不出來,他的嘴巴都咧到耳朵根去了,親手扶住蓉姐兒送到彩車上,給她蓋上簾子,跨馬揚鞭往回去,一路都有人撒吉祥錢,花生瓜子松果桂圓里頭夾了銀子跟銅鑄的小錢,一路過去都有人爭著哄搶。 蓉姐兒幸得有兩個丫頭扶著,下轎子過火盆,夫妻三拜,她先拜了,徐禮再回,當堂倒是掀了蓋頭喝蜜餞茶的,丫頭給她兩邊撩起托掛來,她也不能抬眼去掃,只知道滿眼是人,曉得徐禮的爹不在金陵,也不知道拜的是誰,囫圇拜完了喝了茶,還由丫頭扶著往后去。 連徐家的門都沒瞧見什么模樣,只知道一道道門坎高得很,一路踩著毛氈毯子,腳尖不得碰土地,彎彎繞繞走的腿都麻了,這才到了徐禮的院子里。 她的嫁妝自早上吉時響了三聲炮送出去,六十八抬浩浩蕩蕩,前一抬出了街口,最末一抬還不曾抬出來,此時都擺在院子里,擠的滿當當的,男家賓客進來,還得繞著走才能進房。 擺在上頭那幾只箱子打開來,俱是盤銀銷金的綢緞,晃花人的眼,蓉姐兒坐著不能動,丫頭們也都眼觀鼻,鼻觀心,就怕落了別個的眼,叫人說一句不規矩。 床上的壓床娃娃是男家找來的,干凈討喜,有個女娃娃還偷摸彎了腰探頭去看蓉姐兒,蓉姐兒不經逗,抿了嘴兒要笑,那娃娃看她笑,也跟著笑起來,轉頭就說:“新娘子,好漂亮?!?/br> 得到這一句口彩,那些個更是不肯走了,只等新郎倌在外頭喝過一輪酒,進來挑蓋頭,徐禮喝得滿面紅暈,吳少爺還幫著擋了好幾回酒,他那幾個哥哥俱都上來幫著擋,到得進屋,還是喝得暈暈的。 手里拿過金秤,酒倒醒過一半來,半晌還沒挑開來,媒人婆幫著打圓場,他卻是手心出汗攥不住,挑住了四方蓋頭上綴的紅穗兒,一下子挑起來,蓉姐兒一雙眼睛正晶亮亮的看著他,一見著徐禮的臉,就彎眉毛來笑。 徐禮甚都瞧不見了,滿心滿眼俱是這雙眼睛,別個稱贊也不知道回禮,還是媒人婆扯了他的袖子,才把酒盅兒拿起來,扭手扭腳的坐下來。 心里想了千百回,真個到了這一日,倒情怯起來,舉了盅了兒只仰頭喝酒,不敢挨著她近了,新房里的親眷換過一回眼色,都知道這是滿意新娘子,又說些早生貴子的話,外頭便響了鑼開席。 徐禮等人走干凈了才急急說了兩聲:“餓不餓?我留下覘筆來,你有想吃的想用的都告訴他,若是累就先把這冠兒卸了,等我回來只怕了?!?/br> 徐禮再不要丫頭侍候,新房里還能少得了丫頭,俱是張氏安排過來,原就多生兩只眼睛兩只耳朵,聽見這話都垂了頭,記在心上回去告訴太太。 蓉姐兒也沒羞意,她再不怕人看,一直笑瞇瞇的,聽見他吩咐也不客氣:“我一早上到現在只啃了兩塊點心,有沒有糖芋苗?” 還惦記著那一碗糖芋苗呢,換了別個怕要皺眉,徐禮卻笑,別說她是想吃糖芋苗,便是再難得百倍千倍也要辦了來,揚聲喊了覘筆,讓陳嬸子現做了送過來。 蓉姐兒飽了肚皮就打起瞌睡來,甘露咳嗽了好幾聲,她差點兒帶著滿頭的托掛栽到枕頭上,前頭還鬧著,徐禮卻偷溜了回來,一進屋先趕人,把張氏派來的四個丫頭都遣了出去,這才坐到床前。 蓉姐兒半瞇了眼,知道他進來了,卻提不勁去瞧他,甘露蘭針銀葉綠芽四個知機,俱都退到門外邊去,新屋子還沒鋪設好,兩個下去理屋子,兩個立在門外頭防著姐兒找。 還帶了薄襖子,就在包襖里頭,一翻就找出來套在身上,陳嬸子自上了一碗糖芋苗就曉得這個姐兒是個爽快人,又是見過茂哥兒的,帶了一眾下人分派屋子,銀葉還挑了兩個婆子守嫁妝,這些東西得等姐兒明兒再拜翁姑才能進庫去。 徐禮給她卸了冠子,散了頭發,又解開喜袍上的珍珠扣,蓉姐兒坐定了由他擺弄,把頭擱在他肩上,悶聲道:“累?!?/br> 徐禮原來手指頭都發顫,她這一抱怨,他笑一聲,把那點尷尬都笑沒了,洞房紅燭燒得一屋暖光,外裳里頭還有衣裳,一層層到得末了,蓉姐兒才羞了,縮了腳攏住衣裳,直往床上鉆。 花生桂圓一床東西,徐禮俱都掃到地上,紅燭不能吹熄了,便放下內室的簾子,層層疊疊一遮,只留下兩團細微的紅光,黑暗里倒比亮著燈更知道那人看過來。 蓉姐兒伸手擋他的眼睛,叫徐禮一把摟住了,身上燥的冒火星子,偏不知道要做甚好,是先香一口,還是摟在懷里摩挲一回。 蓉姐兒這時候也氣短了,心里念兩回玉娘教的她的話,得順著,不能頭一回就叫他不順遂,她一軟下來,徐禮立時就硬了,手伸到衣裳里頭,蓉姐兒咬了唇不出聲兒。 身子細顫顫的打抖,扒住徐禮的肩,他的手滑過一片雪背,常年寫字的繭子刮得她癢癢,也不知是羞還是癢,越發顫起來,細細的肚兜帶子打了個雙層結。 她半躺著,手肘支著身子,他半伏著,兩手伸到背后,貼了耳朵問她:“你肚兜上繡的甚個花樣子?” 第186章 對紅燭禮成喜事問鴛鴦佳偶天成 嘴上這樣問,人卻止不住顫抖,蓉姐兒羞的不行,扒在他肩膀上,腦袋埋在他肩窩里,初時還羞,一張臉滿是紅暈,眼睛緊緊闔著,睫毛打著顫,連嘴角都抿了起來。 徐禮半日沒解開她系在背上的帶子,她先是瞇起一只眼睛,等他再沒解開,她就兩只眼睛一齊睜開來了,散開的長發鋪在床上,黑緞似的散發著茉莉香,他兩只手穿過去解她的衣帶子,涼浸浸的發絲挨擦著他的手,一碰就是一癢。 等了許久只覺得他身上汗津津的熱起來,她這么撐著累了,抽抽鼻子,使勁兒嗅一嗅,男人都是臭的,他卻沒汗味兒,身上一股澡豆香,還有熱烘烘的酒味蒸騰起來,聞一下就仿佛醉起來。 徐禮本就克制不住,覺著她貼過來吸一口氣,人都繃起來了,手指頭剛摸上那雙層結子的扣,顫了一下又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