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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春深日暖在線閱讀 - 第79節

第79節

    只貓兒長睏在她枕頭邊的,他這么日日翻騰,倒不如一只貓,正想的出神秘,鼻尖一熱涌出兩道熱流來,抬手去抹只覺得指尖濡濕,急急卷衣裳去擦。

    夜半鬧得房門口守著的小廝進來一瞧,急急到灶上去催綠豆湯給徐禮下火,第二日吳夫人才知道壞事,給他蒸綠豆糕,又備下杭白金桂,俱是下火潤燥的,又叫小廝送了一筐梨上山去。

    同窗幾個相熟的看見徐禮這個天兒了還喝綠豆湯,哪有不明白的,呂先兒嘖了聲挪揄他:“這個天兒還上火,別個只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你這是新郎倌過夜三把火吧?!?/br>
    ☆、第127章 置嫁妝四郎疼女問夫妻徐禮思婚

    蓉姐兒是在庚帖在徐家的祖宗牌位下邊壓了一日后,才知道說秀娘已經把帖子送出去了,家里一個個都瞞了她,就怕她心頭不樂。

    王四郎家來就笑:“到是個好的?!?/br>
    秀娘哪里知道他這句好的是那個意思,只當是個干干凈凈沒得暗毛病的,又知道徐禮房里無妾無通房,吊著的心這才落回肚里:“這個要怎么跟閨女開口?”

    那家子瞧中了她,她卻沒瞧中徐禮,那回子在船上,秀娘特特問她俊不俊,她卻只說娘娘們們的,顯是不中意這長相了。

    把這話告訴王四郎,他卻哈哈一笑:“將將成長的少年郎,細弱些也是有的,我看他肩闊體長,倒跟那些個弱腳雞不一樣?!?/br>
    官媒人再上門時,還是秀娘招待,這回卻是預備了兩匹絲絹給了官媒人,有好東西涂口,說出來的話自然抹了蜜,什么天作之合什么花好月圓,還有甚個郎才女貌,這官媒人可連蓉姐兒是圓是扁還不知呢。

    秀娘也只笑,待她一筐話說完了喝茶時問:“那家子人品我們很信得過,倒想問一聲,咱們家姐兒還不曾及笄,哥兒卻是已經長成了……”

    那里還待她說出來,官媒人一跌腳兒:“太太這是打我的臉呢,我又不是那等私媒,把個爛貨當作貴物賣的,前頭那兩個哥兒卻是我老jiejie做的媒,她拐了腳在家里歇著,知道是徐家的事才托了我來,那家子哥兒,新娘子進門前,那屋里俱是干干凈凈的?!?/br>
    當娘還能憂心些什么事兒,官媒等了這兩日心里已經在打鼓了,按說這事兒女方拿拿喬也是應當應分的,顯著自家閨女矜貴。

    可這是徐家的事媒,真個叫人等了兩日,還一點風聲都不透,官媒人急在團團轉,只怕要自個兒打了自個兒嘴巴子,好容易等了王家人來請,急三趕四的來了,看見桌上擺的紗絹緞子,提在喉嚨口的心才又落回肚皮,聽見秀娘這么問,趕緊賭咒發誓。

    “這個哥兒正該是說親的年紀母親倒去了,守了三年孝,不得科舉,自然也不好去相小娘子,卻是這家子的規矩,出門說媒不能是白身?!泵狡虐脒吷碜佣纪巫油忸^傾,直往秀娘前邊靠:“說句不好聽的實在話,那樣的門楣了哥兒哪有白身的,不過早些晚些,還等著中了秀才才說親,這樣有規矩的人家,哪里會在大婚前擱房里人嘛?!?/br>
    官媒人這張嘴,兩片薄皮一碰,就把事兒圓過去了,把妾當作了房里人,那確是沒有,可若說沒個通房,誰人肯信,秀娘曉得這是風俗,也沒得辦法。

    不說當官人家,就是那賣米賣柴的,年景好了,也想著買一個妾,心里覺得女兒受苦,可嫁去哪一家不是受苦,軟了氣跟官媒人嘆:“我只這一個女兒,自然想嫁個規矩人家,倒是勞你跑這幾回?!?/br>
    “都是當娘的,哪里不明白,我自家也有女兒,可不一樣千挑萬選的送她出門子?!惫倜饺藬R了茶盅,秀娘比她別日里見的那些個官太太和氣的多,說話也軟和好聽,出手還大方得很,哪一家子不是到最末了才給錦緞的,她這一出手就是兩匹,可見是寵愛女兒。

    覷著秀娘臉色說了一句:“這卻不是我多嘴,是太太慈和也打動我們心腸呢,姐兒進了這么好的家子,也只當娘的還憂心,太太也別擺那好看的,實惠著些才是真?!?/br>
    半真半假說些掏心窩的話,轉頭又坐了小轎往徐家去了,一進門便拿了帖子往徐大夫人面前邀功:“太太,那家子倒是真心疼姐兒,只怕家里姐兒年紀小了不般配呢,我是日日上門,嘴皮都說薄了一層,這才把事兒定下了?!?/br>
    徐大夫人也不曾想王家還要等兩日才回信,得了信兒就笑,不怕他們太心疼,就怕不心疼,自然也打賞一番,卻不比王家這樣厚了,她掃一掃官媒人的面色,就知道王家給的禮不薄,笑道:“既得了信,還要煩你擇個吉日,奠雁去王家?!?/br>
    官媒人滿口答應,徐大夫人又道:“這個天兒怕是雁不易得,若實不尋摸不著,拿一對金的先送了去?!惫倜饺颂竽樄?,哪里敢不應,肚子還有不明白的,徐家仁哥兒結親是在正月里,那還拿了六對活雁出來,想是請人從南邊送來,一路好食好水的養著,到了侄子這里不上心也是有的,轉回來說,有一對金打的也不差了。

    當下說定了奠雁吉日,等送出這對雁去,才算是走完了納采禮,那官媒人拿了東西回家,摸摸兩匹緞子,想著送出門子時還不定得多少賞,作這一樁媒,倒比尋常了作成三樁賺頭大,這哪里是新娘子,倒是個財神娘娘。

    那句實惠些,正中了秀娘的心腸,王四郎也是這個想頭,撿點鋪子田地,金陵城近郊那些個卻是圈不著了,上好的水田全叫那些當官的貴人圈了去,再有好田也是散的,出不得手。

    王四郎這人自發達了,便愛買地買房子,受過無片瓦遮頭的苦處,便想著加倍補回來,離城郊再遠,還能遠得過濼水去,跑上一日,出了金陵,往各縣里去尋訪,挨著的只收了百來畝水田,想等著得空,去蓋起屋來,也圈作個農莊。

    如今把這百畝地一氣兒給了蓉姐兒,再有賃來的房屋,王四郎作主,把江州那處宅院也給添了上去,光是房子跟地,一樣樣的寫明了便有一頁紙。

    秀娘還是頭一回見著嫁妝單子,家里誰也沒見過個,還是請了帳房錢先生寫的,拿過來一看,讓玉娘讀給她聽“江州臨河街宅院一套,樓房、廂樓、廂房、花園、亭屋共三十七間”。

    這卻是把房契上的話都寫上去了,秀娘都不知住了那些時候的宅子有三十七間屋,王四郎直笑:“有一間算一間,連那下人房也算的?!?/br>
    這哪里是寫嫁妝單子,倒成了抄家了,再譬如蓉姐兒那些個金銀首飾,自然全帶了去徐家,她前幾日戴過的金嵌玉蟹荷葉一套十三件,也得細細列明了寫了單子里。

    “這時候不把活計作細了,萬一有個往后……”這話還沒說完,秀娘差點啐到丈夫臉上去:“你就不能巴著女兒好了?!?/br>
    話雖說的難聽,人還沒個山高水低的,秀娘心里覺得不吉利,卻還是耐了性子一樣樣的羅列出來,這事兒卻得問銀葉,她管著蓉姐兒屋子里的首飾,銀葉不識字,俱是畫了圖出來記的,拿了小冊子一樣樣的報出來,再由錢先生寫了。

    光是她屋子里現使的這些個,就已經有七八張,巴掌大的小冊子,細細密密寫滿了,一頁頁的數過去,秀娘還問:“這怎么連牙盒都要算上?!?/br>
    錢先生這才笑起來:“太太,正是這個規矩?!?/br>
    牙盒不是金便是銀,自然是算嫁妝的。因著開質鋪,得的金器送到金銀鋪子里頭重炸一回,便往妻子女兒房里添,王四郎看了這個小冊子嘆口氣:“這些年也算是攢下來了,再添個一半,也算是份體面嫁妝了?!?/br>
    這份單子便是如今拿出去,也不算簡薄,衣裳布料都是成匹成匹的往里頭加,秀娘絲坊便是出綢的,這上頭怎么會短了女兒,她想到這里才扶頭:“總得跟娘家說一聲,卻忘了一這茬了?!?/br>
    徐禮往山長處告了假,知道已經納采了,拖了表哥要去打雁,吳策訥一口酒差點兒噴在徐禮臉上,他別說是打雁,連馬都少騎,君子六儀雖是學過,這拉弓引箭還得不傷性命的捉只雁來哪里能成。

    嘖了兩聲,拍拍徐禮的肩:“這事兒交給別人定辦不成,交給哥哥我,就成了?!背兑粋€同僚一齊告了假,三個人往水邊去,天早已經涼起來,林子里的雁全往南邊飛去,只在塘邊水邊伏一夜碰碰運氣,瞧瞧可有往南去的歇腳雁。

    既是天色還早,吳策訥便往林子里捉了兩只野兔子來,又射中一只野雞,兩個嘻嘻哈哈倒似野炊,整治出來撕了熟rou就往嘴里嚼,徐禮見他肩越來越闊,膀子也圓鼓鼓,拉起弓箭十分有力,手指一松,那箭便“嗖”的一聲出去,獵物應聲而倒。

    徐禮想著蓉姐兒喜歡武二郎,拍拍表哥的身子道:“表哥,你不如也教教我練箭罷?!?/br>
    吳少爺如今早不是少爺模樣了,風吹日曬,并不就是個白凈漢子,現下更是一身黑皮粗糙,大手一揮:“去去,你這握筆桿子的手,練什么箭,等你練成了想打雁,沒個三五年可不成,叫那家子姑娘等的跟你嫂嫂似的再嫁呀?!?/br>
    他倒不是不喜柳氏,可對著這么個冰雪人,實是熱不起心腸來,見天只愿呆在軍中也不樂意回家,徐禮皺皺眉頭,覷了沒人拉一拉表哥的袖子:“哥,你跟我說說,你們倆在房里都做些甚事?”

    一巴掌叫吳少爺拍在頭上:“你個讀書人還下作起來了?!眳巧贍斈樕闲?,心里卻實想不出跟柳氏做過甚,除了少有的拉帳子吹燈,他也不曾在房里呆過多少回。

    徐禮吃這一打捂住頭,想要分辯,表哥又背了弓往前去了,倒哪里是想問那個,就想知道兩個人在處都干點什么好,想想蓉姐兒的眼睛,又覺著不管干什么都成,她想玩想鬧,他看著就行。

    也非止琴棋書畫,賭不成四書五經,還能賭《水滸》,彈不成琴,還能唱小調,她小時候就會唱船歌,這些年也不知道再唱出來是個滋味兒,她要是不愛喝茶,還能喝酒,在院子里烤rou,他院里有個小亭子,到時做一塊篇,刻“梁山泊”。

    落木瀟瀟,便只他一個站在滿目秋色里傻樂。

    ☆、第128章 徐小郎寒天獵雁柳氏女為夫思妾

    吳少爺見不得徐禮這個傻樣子,往前又射了一只兔,轉回來看他出神嘴角還含著笑意,忍無可忍一巴掌又拍了過去,把徐禮的肩膀拍的往下一陷,這才回過神來。

    兩個人拎了野雞野兔樹林子邊上升起火來,趁著他們倆去打獵,吳少爺的同僚已經把帳蓬搭起來了,他徐禮還是頭一回見著用油布蓋的帳篷,幾根樹枝看著粗糙,卻牢靠得很,人還能往里頭躺。

    也不拔毛放血,只把里頭的內臟取干凈串在削了皮的樹枝子上頭,整個雞拿濕泥巴一裹,往火坑里頭填,架起枯柴落葉燒了起來。

    那兩只兔子卻只射中了耳朵,不曾傷得性命,吳少爺把兔子拎起來:“這個回去著人把整張毛剝下來才好?!?/br>
    “這兔子給我罷?!毙於Y卻想著把兔子送給蓉姐兒,上回喂兔子她便稀罕的很,茂哥兒差點把菜餅子往自家嘴里塞,送一只兔子過去,給他們倆玩兒。

    “德性!”吳少爺拿繩子纏了兔腿,也不顧滿地落葉往后一仰倒在落葉堆里:“這可比行軍愜意多了,水網已經布好,等夜里雁來了,包管沒有走脫的,不說一對,給你獵個六對來?!?/br>
    吳少爺的同僚姓孫,倒比吳少爺斯文的多,盤著兩腿坐正著身子,看吳少爺那懶怠的模樣沖徐

    禮笑一笑:“你哥哥一進了兵營便不要命,出來了倒成了這付爛泥樣?!闭f著轉了烤叉,身上還帶了一小瓶子鹽,一面烤一邊往上撒鹽。

    徐禮自然知道表哥是個什么性子,他從沒做過這事,卻也學著拿了粗樹桿子去翻土里的泥胎,烘一會兒就給野雞翻個身,只等著泥胎炸開口子,那便是里頭的rou熟了。

    “說不準還能打到只狐貍?!睅兹朔质沉穗u肝雞心,又把泥胎撥出來,拿石頭砸開來,三個男人分吃了一只野雞,那姓孫的還拍了吳少爺肩:“你這弟弟看著文弱,倒能吃?!?/br>
    他們倆是早早就慣了,兵營里去的晚了哪里還有飯有菜,連點渣子都叫人啃光了,盛上一碗就盡力扒,把菜埋在飯碗下面,吃了頭一碗,再把第二碗添滿添實,狼吞虎咽,便是在家也改不了性子。

    兩人各帶了一個皮囊,裝了滿滿兩袋的燒刀子,出來便穿得厚實,可架不住野外風大,凍得人臉都發木,徐禮不住搓手,吳少爺踢踢帳蓬門:“進去擋著些,別雁沒捉著,人倒先病了?!?/br>
    說著又遞皮囊給他:“喝一口,暖暖身?!彼麄兂鯐r在陸上擺陣cao練,后來便到水下去了,就為著治水匪,大冬天呆在水里從皮一直凍到骨頭縫里,非得靠著喝酒才能行血。

    徐禮哪兒喝過這個,一口下去人都燒了起來,還想解開袍子,叫吳少爺一把扯住了:“這時候可不能著風,明兒頭痛?!?/br>
    喝了酒便往水塘邊趴著,野雁最是機靈,有一點風吹草動都盤旋著不敢下來,三個人便伏在軟泥地上,身上又濕又冷,不時灌一口酒喝。

    一直等到下半夜,林子里的狼都不再叫了,四周靜悄悄半點聲音也無,只聽耳邊一陣風,擦著頭頂過去了,吳少爺本瞇著眼兒半夢半醒,聽得這一聲眼睛一睜清醒過來,拿腳勾一勾徐禮。

    徐禮哪里睡得著,這酒一下肚只覺得腸子連胃通燒了起來,知道雁來了,正想起來,吳少爺沖他眨眨眼兒,水塘泛著藍悠悠的光,這一群野雁撲騰著落到水上,一對一對的交項,拿嘴兒去梳身上的毛,啾鳴聲也是低低的,還有老雁在塘邊游了個圈,同人巡視一般。

    一直等到那細細索索的聲響停了,雁都闔上眼睡了,吳少爺才比了個“動”的手勢,這兩人跳起來往前,兩邊網子一扯,聽見風聲要飛的老雁掙扎出去,呼啦啦飛走一大批,卻還是網住了十來只。

    吳少爺看看網里的雁便笑:“看看我說這法子行,水匪都捉著了,還差幾只雁?!?/br>
    幾個人來時就看準了農家,點起火把野雁兩只捆在一處,數出六對來,還有兩只多的,一人分得一只,一人拖上兩對,收拾了油布舉著火到農人家中。

    這才吃上了熱茶熱湯,那農人家里的女兒哪里見過生成這樣的男人,端湯送飯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徐禮,吃她娘在灶間一聲喝罵。

    吳少爺推推弟弟:“要不要告訴人家你是個有主的?!?/br>
    被這樣打趣徐禮也不惱,只喝了一肚子的熱湯,也不在農人家中睡,等天色泛白,就帶了野雁往城里去,自進菜進rou的送貨西門進去,蔬食rou類自然要抽纏裹錢,守城的看見他們三拉了雁,正想攔住,見是總旗趕緊堆笑:“吳總旗,可要小的給送到您府上去?!?/br>
    問那賣白菜的租了一輛車,拉了一車雁往吳府去,門房上一直等著,聽見動靜開了門,把雁交給下人,自個兒回去睡。

    折騰了一晚上,吳少爺回了房也不往柳氏床上去,嘴上不說,心里卻知道她嫌他身上有味兒,扯了床被子往羅漢床上一躺,打個哈欠翻身正要睡,柳氏聽見動靜披衣起來了。

    她立在床邊看丈夫又是一身的泥,靴子上沾著一塊塊的干泥巴,小聲問道:“可要喝茶?”吳少爺強撐著眼:“不必,你去睡?!?/br>
    徐禮想了王家姑娘多少時候吳家就沒人不知道的,柳氏想一想他,再比一比自家,便只余下嘆息來了,她越想越是覺著,這兩個定是前生有緣,若不然,怎么那么小便已經見過了。

    徐禮十來歲抱著蓉姐兒玩,吳家宅子里的老人俱還知道,曉得哥兒要娶進門的便是這個姑娘,哪個不嘆一句,柳氏偶爾聽見,越想越覺得是,事是好事,卻是別人家的好事。

    她知道丈夫帶了表弟出去是去獵雁去了,心里又酸澀,她結親那時候哪里來的雁,事兒趕的急,行六禮時只送了六對金雁兒,咬了嘴唇扯住被角,她身邊的嬤嬤也勸她,叫她好好攏住丈夫的心,生下個哥兒來不比什么強。

    可她哪里敢對人說,她怕自己的丈夫!穿著衣裳不覺著,脫了衣服身上的rou一塊塊的,一動那rou就一塊一塊的跳,行那事時,她只得閉著眼睛,覺得他一只手便能把自己的骨頭給捏碎了。

    柳氏看看丈夫,披著衣裳又回去,這回卻怎么也睡不著,翻身向里,數著時辰等天大亮,起來換衣又叫人打水進來,安排下粥飯才去給吳夫人請安。

    吳夫人聽說兒子外甥兩個獵到這么些雁,趕緊叫人單開一塊地養這個雁,她只當獵個一對回來便是了,竟有這許多,全叫系了腿兒放到池子里養,又怕把魚給禍害了,叫人先把魚撈出來,總歸天就要涼了,錦鯉也得換地方了。

    看見兒媳婦進來笑一笑道:“又弄了一身泥吧?!币膊坏戎险f話,吩咐下人把一對雁兒理干凈了,拿紅綢扎起來送到王家去:“納采那回沒備下,晚幾天補上罷?!?/br>
    柳氏請了安回去看丈夫,已經洗得干干凈凈,可那皮色便跟在泥塘里滾過一圈似的,怎么也擦不白,聞著他身上沒有澡豆味兒,知道他不過拿清水過一過,強撐了笑:“廚房里備下的八寶粥,喝一碗罷?!?/br>
    “我不喝那個,不管飽,來干的?!眳巧贍敂[擺手,又跟妻子說話:“昨兒獵的雁,余了一只,我給你留的,你去瞧過沒有?!?/br>
    柳氏扯了嘴角笑:“才剛跟娘請過安便回來,還不及去看呢?!眲e個俱是一對兒,這單個兒的一只有什么意思,這話埋在心里不說,拿梳子給他通頭發,又叫人到灶下去看看有沒有實的吃食。

    上來兩個拳頭大的饅頭,還有些炒rou炒肝,吳少爺難得跟柳氏吃一頓飯,風卷殘云,頭發還沒通好,桌上的盤子就干凈了。

    “我難得放一日假,你要做什么?”吳少爺懶洋洋搭起腿兒:“去茶樓?集市?都成,你挑罷?!绷下犃藵M臉通紅,那些地方哪里是她能去的,趕緊搖了頭。

    吳少爺難得起一回興,還是徐禮問他,他才想到的,既妻子搖了頭,立起來換件衣裳:“那罷了,我尋同僚去了?!币魂囷L似的跑沒了,柳氏看著他走遠,坐到床邊垂淚。

    跟在她身邊嫁過的嬤嬤聽的分明:“我的姑娘啊,姑爺說甚,你就依著一回,有了頭一回,便有第二回了?!彼钡貌怀?,這兩個同房多少回,身邊侍候的人哪能不知道,那嬤嬤一急把舊時稱呼都喊了出來:“姑爺可算得難得了,再這么著,保不齊就要納妾了?!?/br>
    柳氏耳朵里聽見納妾這兩個字,一下子便不哭了,執住嬤嬤的手:“真個要納妾?”嘴里這樣問,心里卻想,若納了妾,他便不必時時過來,兩個不須脫了衣裳做那事兒,等生下個哥兒來,她就把孩子當成自家的來養,有了后,婆母那兒也有了交待了。

    王家一早便收到了一對野雁一對兔子,知道是吳家送來的,那送雁的得過吩咐:“這可是咱們表少爺親去獵的,補上納采缺的禮兒?!?/br>
    秀娘一聽眉頭都舒開了,把那用紅綢系了頸的野雁送到后頭去,蓉姐兒才剛起來,瞇了眼兒等著甘露給她梳頭,一看野雁精神便好了,也顧不得撒著頭發,繞著野雁轉了兩圈:“我摸它,它不咬人罷?!?/br>
    幾個丫頭俱不知道,蓉姐兒大了膽子伸手去摸,碰碰那雁的身子,毛密又軟,熱乎乎的,她趕緊催了蘭針去把茂哥兒抱過來:“他都沒見過這個,肯定要樂的?!?/br>
    杏葉趕緊說:“姐兒,這可不能給哥兒玩,這一對還要放生的?!奔仁撬偷募Y自然不能是死物,女家收了雁還要放出去,不過圖著雁是守貞守禮的禽鳥,六禮里頭才有它在。

    “還要放走?”蓉姐兒嘆一口氣兒,手指頭碰碰大雁的腦袋,兩只雁正挨在一處,頭碰了頭,杏葉看看蓉姐兒又說:“這雁,是徐家的哥兒自個獵著的呢?!?/br>
    滿以為蓉姐兒要羞,她卻只眨眨眼兒:“真個!他在哪兒獵的,拿箭還是拿網子?”半點羞意沒有不說,還興兜兜的說:“要是我也能去獵雁玩就好了?!敝佬隳锒ㄈ徊辉S,微紅粉面,等她嫁過去,就叫他帶她去獵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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