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書香門第整理 附:【本作品來自互聯網,本人不做任何負責】內容版權歸作者所有! 書名:春深日暖 作者:懷愫 文案: 門庭吉慶喜非常? 積善之門大吉昌… 婚姻田蠶諸事遂! 病逢妙藥即安康。 春深日暖,百花自開。 自蓉姐兒掣得了這支簽 王家的日子就翻了天。 閱讀提示 1、家長里短市井田園 2、此文真市井真田園 3、不會市著市著嫁侯門 4、不會井著井著出大官 內容標簽: 布衣生活 種田文 宅斗 ☆、拜歲抽簽得中吉 天邊剛剛泛起青白,沈氏便披了襖起來梳妝,拿桃木的梳子通過頭發,抹上桂花油又蓖過一回,挽了個油光水滑的髻,從妝盒里摸出個銀打的五瓣梅花插在發間。 “怎不戴那金的?”王四郎瞇一眼瞧見了,長腿一伸打了個哈欠,扭頭見女兒蓉姐兒睡得小臉粉撲撲,食指一曲,一聲脆響彈在她腦門兒上。 沈氏阻止已經不及,蓉姐兒倒也不哭,睜睜眼睛看見爹媽都在,合上眼兒又睡了。 王四郎皺皺鼻子:“像只小豬玀?!?/br> 沈氏啐他一口:“混說什么,小人家欠覺,昨兒又守了歲,怎的不瞌睡?!彼q豫著又照一回鏡子:“廟里人多,我怕叫人摸了去?!?/br> 王四郎又是一聲哈欠:“這值個什么,我這回可算是發達了,金的銀的不消說,往后珠子寶石都能給你掙回來?!?/br> 沈氏抿一抿嘴角,心里歡喜,嘴上又勸他:“好容易見你拿錢家來,可別再去尋那些浪蕩子作耍胡賴,這些個給女兒攢著作嫁妝?!?/br> 王四郎從來不愛聽她說這些話,若是頭前幾天早就掛起臉來,可這幾天臘月的冰也潑不息他的勁頭,嘖了一聲:“婦道人家就是頭發長,見識短,那些個如今捧我還來不及呢,若不是我走運,還能帶著他們一齊發財?” 沈氏到底換下了銀的,拿王四郎新給她打的金貨戴到頭上,金燦燦的花葉一下子把人都映得喜氣了,她眼中帶笑的斜了丈夫一眼:“趕緊起來,可不興叫財神爺等著?!?/br> 王四郎在家里排行第四,前頭三個jiejie,后頭兩個meimei,親生的娘沒等丈夫考中了當官回來,早早就病死了,一點兒丈夫的福也沒享到。 這個爹從鄉下到了鎮上做著綠豆官兒,一年孝沒滿就張羅著再娶,從此再不管這兄妹六個,給了間院子叫他們自立門戶,到了年紀也不挑撿,一個個外往發嫁。 后頭的老婆雖沒給他養出兒子來,卻把他拴得牢牢的,姊妹幾個都不許進門,連這個兒子也不親近,讓他游蕩到了二十多,還是族里人實在瞧不過眼,這才出力娶進個媳婦來。 媒人說的好花好稻,沈氏的爹娘又貪圖王家是當官的人家,進了門才知道這里頭是一筆爛帳,說是有個院子,也就這么一畝三分地,當中的天井開了一口井就連站人的地方都沒有了。 娶個親不但沒賺頭,還叫后頭婆婆把禮金全拿了去,聘禮酒席全算在王四郎頭上,一嫁進門就背了二十兩銀子的債。 王四郎自幼游蕩慣了,新婚頭三天還曉得收斂,到了第四天便不見人影,沈氏守在屋子里坐了一天,跟沒嫁的小姑干瞪眼睛,一問才知道,王四郎一出門十天半個月不回家是常有的事兒。 既沒有大姑子帶著去拜翁姑,又沒有男家親戚串門,幾個大姑子一辦完事就兜了一席的酒菜回去,也不再上門來,沈氏連誰是誰都分不清楚。 她一個新媳婦守著冷鍋冷灶不知如何是好,再想哭也得忍了淚,柔聲柔氣的問了小姑姓名,見她身上的衣衫舊了,沒忍住問道:“成親那日你不是有一身新的,鞋呢?” 小姑還沒開口就紅了眼眶,那是回來的jiejie們借給她的,一完事就又收了回去。沈氏一聽怔住了,也沒了哭的心思,摸出陪嫁的布,給小姑納了雙新鞋。 小姑娘還沒過十歲,自jiejie們都嫁了,就跟著哥哥深一腳淺一腳的過著,逢年過節連件新衣一雙新鞋都沒有,這個才見面的嫂嫂給納了雙鞋,從此就代了母職,天天嫂嫂叫個不住。 沈氏原就是家里的老小,一個哥哥一個jiejie,哥哥是男丁,jiejie生得又好,她人才普通,又是老末,怎么也不得寵,冷不丁有個小姑,只當meimei似的養著。 姑嫂兩個作伴過了兩日,王四郎可算回來了,扔下一串大錢倒頭悶被就睡,沈氏也不敢推醒問他,跟小姑梅姐兒把席上收下來的雞湯下了面條,燜在鍋里等他起來。 王四郎一直睡到太陽落山,起來把一鍋爛面條吃了個干凈,連湯帶水全進了肚皮,這才交待沈氏把錢收起來作家用。 要說王四郎的人才倒是一等一的,濃眉大眼,肩寬身長,若不如此沈氏也不會隔著簾兒見了一回就答應了嫁他,可這幾天她把這樁婚事翻過來轉過去的想,心里也怕他往后不顧家,這回見他還惦記著有個家,松了口氣,從此實心實意的跟著他過日子。 成了家就要立業,王四郎到底憑著親爹的關系尋了個差事,在巡軍鋪屋里做兵丁,每隔兩日就輪值一日,按說這是個輕閑的差事,濼水多雨,火事絕少??赏跛睦煽傄捕ú幌聛?,等沈氏生了閨女,他倒一天天長進了,趁著休沐日跟著人合伙做起生意來,漸漸有些賺頭。 年關前忽的拿回兩個十兩沉的銀錠子并兩只金釵一個絞絲的金鐲兒,只說同人合伙分來的股錢,喜的沈氏合不攏嘴,三十才過,就張羅著去廟里燒香還愿。 正月初一去拜歲,蓉姐兒穿著大紅襖,頭發攢成兩個鏍兒,一邊戴一個金丁香,系上紅頭繩,打扮得跟年畫上的龍女一樣,小臉蛋紅撲撲,一開門就要姑姑抱。 梅姐兒已經長開了,將要十三歲的人也曉得打扮自己,臉上敷著粉兒,眉毛不必修飾就又長又濃,眼睛像她過了世的娘,水汪汪鮮靈靈,跟在沈氏后頭一手抱著蓉姐,一手挎著籃子,一路上都有年輕后生扭頭瞧她。 她一路跟在沈氏后頭,見哥哥嫂嫂兩個時不時并頭說說小話,心里羨慕起來,想想自己還有兩年就要及笄,哥哥嫂嫂也不知會給她說一門什么樣的親事。 蓉姐兒手里撰著個糖葫蘆,一口口舔著,眼睛盯著彩棚下面捏面人的老頭直看,手指頭一伸:“要!” 梅姐兒從袋子摸了兩個銅板,由著侄女挑了個嫦娥奔月,再返回嫂嫂身邊就見她笑瞇瞇的:“你也太慣著她了?!?/br> 就連王四郎也少有的見了笑臉兒,逗女兒要搶,蓉姐兒睜大眼睛奶聲奶氣:“壞!”逗得他哈哈笑。 一路逛到慶元寺,沈氏抱著女兒拜菩薩,梅姐兒拿著簽桶等在邊上,等沈氏拜完了才說:“嫂嫂,咱們求個簽吧?!?/br> 她是想等沈氏求完了,她也能掣一支,沈氏笑看她一眼,搓搓女兒的小手:“咱們小人兒手氣旺,叫她來求一支?!?/br> 蓉姐兒懵懵懂懂,伸手就要去摸大紅簽桶里刻了蓮花頭的竹簽子,叫沈氏拿住小手抱牢簽桶,搖晃出聲,她嘻嘻一笑,自己抱住搖起來,搖了沒兩下里頭就掉出一支紅簽。 沈氏趕緊拿在手里,花了五個銅板叫僧人解簽,那和尚瘦瘦高高,一拿住就笑瞇瞇的點頭:“六十八簽,中吉?!?/br> 也就是不好不壞,沈氏瞅了眼竹簽,問道:“大師,這上頭說的甚?” “好的好的,”老和尚坐在那兒倒像尊長眉佛,蓉姐兒有些怵,見他笑了才笑開來,學著他的樣子點頭說:“好的,好的?!?/br> 老和尚身邊的小沙彌早早就瞧中了,轉身拿了一卷黃紙遞過來,老和尚常年解簽,也不須展開來看,交給沈氏就說:“門庭吉慶喜非常,積善之門大吉昌,婚姻田蠶諸事遂,病逢妙藥即安康?!?/br> 沈氏原還嘀咕著是個中吉,一聽樣樣都好立馬笑起來,拍了下女兒的小手,瞅一眼小姑子問:“那婚姻?” 老和尚點了點黃紙:“家宅旺婚姻成山墳吉公訟勝?!焙箢^求他解簽的人排了長龍,一說完就揮揮手,小沙彌做個請的手勢,沈氏才聽見公訟有些皺眉,覺得這個和尚在大年初一觸了霉頭說了晦氣話,又不好發作,抱著女兒拉住小姑走到殿外。 梅姐兒羞答答絞著衣帶,她就聽見了句婚姻成,倒不似沈氏想的恁多,想笑又怕臉上露出來,拎著籃子跟在沈氏后頭。 王四郎早早就靠在廟門口等著,一見媳婦出來就伸手抱過女兒:“這兒拍花子的多,別叫人把女兒抱了去,你手勁不足,我來?!?/br> 過年外面的樓鋪都不開市,慶元寺前街倒有好些個擔擔子走街的貨郎,果子點心布匹藥材,凡是拜親訪友能送得著的東西都能買到的。 他趁著婦人上香的時候去辦了四色果品并兩匹新布,這會兒就要往老丈人家去拜年了,沈氏知道他存著夸耀的心思這才這樣上心,也知道由不得他如此,但凡自己爹娘少勢利一些,也不會叫他存下這么大的氣來,只笑一笑道:“咱們女兒剛可掣了一只好簽呢?!?/br> 兩人一路走一路說,沈氏專撿好聽的,王四郎把女兒顛一顛問:“蓉姐兒好手氣,今兒給阿爹摸牌可好?” 沈氏平時并不許他,知道了定要說上兩句,這回也一句不提,送小姑子到了公爹門前,從袋里摸了五十個大錢:“若是寶妞桃姐要個什么可別小氣,等夜里回家吃飯,叫大郎送你?!?/br> 后頭的婆婆原是個寡婦,帶進門一個兒子,后頭又生了一個女兒,母子三個手段厲害,把王老爺哄得團團轉,自己的兒子住在外頭,倒把別人的兒子帶在身邊。 王四郎瞧不上這個繼母,又看不慣那個兄弟,從不進門,沈氏念在到底是公爹,便叫小姑子過去拜年,走個過場,大家臉上過得去。 王四郎皺了眉頭,厭惡的看了一眼銅環扣住的大門,抱著女兒扭頭就走,沈氏拍拍小姑的手說:“跟爹說,家里擺好席等他老人家明日過來吃?!?/br> 這一家子過得一團亂,正經的門不能上,只把王四郎那個小院子當成了家,年初一照例是不聚的,到了初二王老爺才提著菜rou到兒子家里,由著前頭老婆生的六個子女給自己拜年,大伙兒吃上一餐團圓飯。 沈氏提著裙角在后頭追,王四郎早立在順元橋的石梁邊上等她,抱著女兒的小手啃了口糖葫蘆,蓉姐兒鼓了臉喊一句:“爹!” 王四郎許了她一串糖水果子,蓉姐兒舉著手里的糖葫蘆:“包子!” “好,等會兒咱們去買曹婆婆家的醬rou包子?!蓖跛睦裳垡娖拮幼妨松蟻?,抱著女兒上了橋,沈氏立定了瞧著大門開了,梅姐兒進去了,才一扯王四郎的衣角:“總是你爹,明兒可別板著臉,三姐還要燉一只金銀蹄子呢?!?/br> 這話每年都要說一回,誰都不當真,只有梅姐兒苦著臉,進了門就去親爹面前跪下磕了頭:“哥哥去嫂嫂娘家拜年,叫我代他磕頭?!?/br> ☆、跑貨得金亂人心(捉) 王老爺正喝茶,知道兒子不會來,也不甚在意,抱著后頭老婆帶來的兒子生的孫女寶妞,由寶妞一個個撿花生米給他吃,沖梅姐兒揚了揚手:“去吧,去給你嫂嫂幫忙?!?/br> 梅姐兒喏喏應了一聲,卷起袖子去了廚下。她還沒進門,就先聽見這位嫂嫂正手把手的教她那個正經小姑子揉面團,廚房里起了油鍋,正炸年糕。 年糕的香味混著棗子甜茶湯的味兒讓梅姐兒一聞見味兒就咽口水,早上起來急三趕四的,肚里就墊了塊飴糖,走得久了更餓,腹里打嗚似的響了一下。 蘇氏抬頭看見梅姐兒,扯著面皮笑了一下,口中說道:“餓了吧,蓉姐兒她娘也真是,怎的起來連個熱灶都不燒,小姑子趕緊的,這兒有炸好的年糕?!?/br> 一句話說得越來越響,院子統共這點地方,里里外外全都聽見了,梅姐兒氣得咬牙,在她心里這個蘇式就是個假嫂嫂,每回見了她還拿著嫂嫂的款兒,明里暗里把王四郎夫妻踩了又踩,十句里八句要捎上嫂嫂沈氏。 梅姐兒不搭她的話,直往灶前拿了小凳子坐下,拿筷子去撈鍋里頭炸好的年糕,擱在碟子里,開了糖罐,在炸得金黃起泡的那一面灑上厚厚一層白糖,挾起來就咬。 蘇氏待自己人從來大方,見了那邊的全當外人相待,梅姐兒這么個吃法她不由rou疼,看見她吃了一塊又要挾第二塊,趕緊攔住了:“雞鴨魚羊都不缺,這年糕怪膩人的,留著肚子晌午吃嘛?!?/br> 桃姐兒是王家最小的女兒,她與梅姐兒幾個幾乎從不碰面,也不拿她們當哥哥jiejie,只認親娘這邊的哥哥嫂嫂,小小的人兒眼睛一溜跑了出去,到了堂前哭喪著臉抱住王老爺的腿:“jiejie搶我年糕吃?!?/br> 王老爺皺皺眉頭,從袋里摸了幾個錢塞進桃姐兒手里:“她難得來,別同她爭?!碧医銉阂荒樜?,手里捏一捏總有十多個銅板,頭一低跟寶妞擠擠眼,寶妞從爺爺膝上滑下來,拉著桃姐兒的手走到廚下:“娘,姑帶我買吃的去?!?/br> 年節里頭正是貨郎走街串巷賺銅板的好時機,娃娃們手里總有幾個壓歲錢,花里胡哨的東西只要漂亮就能賺著錢。 貨郎擔子上不僅有玩物,還有脂粉絨花,梅姐兒很是眼熱,可每回都被桃姐寶妞刮掉一層油去,她一長到十二就跟開了竅似的,聞言雖起了念,卻不愿同她們一起。 蘇氏甩甩手:“去吧,有你六姑姑給我打下手呢?!闭f著指派梅姐兒剁rou去。 年前沈氏給全家都做了新衣,梅姐兒身上這一塊料子是扯了整匹與她做的,襖裙里填的全是新棉花,又輕又暖,把腰一束顯得腿長腰細,她人生得微黑,玫瑰紅聯珠小團花的樣子銀灰的瑣邊倒把她襯得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