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帝后的感情,一向不錯。且不說,當年皇帝能娶到皇后,也是同太子能娶到太子妃差不多,頗費了一些心思。單只說兩人畢竟同甘共苦,經歷良多,且皇后還給他生了兩個兒子。 皇帝對皇后向來是恩寵不多,但敬重有加。 皇后對皇帝也向來是溫順和善,言聽計從。 像這般動怒,還真真是頭一回。 再加上,皇帝本就有些心虛,堂堂的九五之尊,被個女人點鼻子教訓,他也受了。 可是皇后千不該萬不該,委實不該說那句“我看你死了之后,要如何面對先帝”。 皇帝頓時跳了腳,這敗家娘們,是在咒他早死是嗎! 皇帝順手拿起案上的茶碗,想要順手砸在地上,以表示自己的極度憤怒。誰知道,這就順手將茶碗砸在了皇后娘娘的身上。 茶一點兒都不燙,真的。 皇后的宮裝比較厚,砸的一點兒也不疼,真的。 可是,這不是疼不疼的問題,這是皇帝壓根兒就沒有悔悟的問題。 皇后覺得皇帝變了許多,變得連她都快認不出他了。她的眼淚頓時流了下來。 皇帝那兒還正在傻眼,真的,投壺都沒投這么準過。 外面的裴天舒聽見了茶碗落地的聲音,緊接著聽見的就是皇后嚶嚶的哭泣聲??床簧匣实鄣脑?,就又加了一樁。媽蛋,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盡管如此,他可沒有要進去勸架的覺悟。試想,他要是和楚氏吵架了,還不大愿意別人知道呢,畢竟事關男人的臉面。 不管怎么說,皇帝此刻的心情肯定不妙,不管他是現在進去也好,一會兒等著召見也罷,總是看不到皇帝好臉色的。 太影響心情了,裴天舒的心情本來就已經不是用糟糕可以形容了的,當下決定——走。 于是,該裴天舒對著春寶擠眉弄眼了:“我走了,一會兒皇帝要是問起來,你知道該怎么說?!?/br> 春寶點點頭道:“忠義王將心放在肚子里!” 和聰明人打交道省時省力。裴天舒拍了拍春寶的肩膀:“哪天你出宮去我府上,我請你喝酒?!?/br> 春寶笑著道:“那敢情好,忠義王的好酒只要喝過的就沒有不惦記的?!?/br> “你也把心放肚里,好酒給你留著哩?!?/br> 春寶笑看裴天舒離開,已經在心底想好了說辭,要是皇上問起,就說忠義王忽然肚中絞痛,體力不支,唯恐病氣過給了皇帝,不得已才走的。 可事實上,氣壞了的皇帝根本就忘記了叫裴天舒來的這茬。光是后院起火,都夠他喝一壺了。其他的事情,暫且押后吧。 皇后一走,皇帝便想,要不要讓人卜上一卦,看看是不是有誰沖撞了他,他今年怎么就這么不順呢。 有一點兒眾叛親離的感覺有沒有,先是被他信任的莊家咬了一口,接著又出了莊賢秀的事情,這會兒連皇后都同他鬧上了。 怪來怪去,還是都怪姓莊的。 這就又將莊賢秀罵了幾回,可罵歸罵,一想起那晚在山洞里的情形,皇帝忍不住地起了反應。 那銷魂的滋味,真是讓人想忘也忘不掉的。 被皇后攪合的沒有了批閱奏折的心情,又因著想起莊賢秀起了那樣的心思?;实蹧Q定,招個美人過來,舒爽舒爽。 反正,大老婆不理他,他還有小老婆一大堆。 這就吩咐了春寶去辦。 春寶是哭著回來的。 為啥哩? 因為美人都沒空啊。 皇帝表示,怎么可能!他可是有好幾十個小老婆的好嘛!總不至于,好幾十人一塊兒來了葵水吧! 春寶連連搖頭,表示不是葵水,“是皇后娘娘不論品級,將各宮的主子們全招去了慈惠宮,還有言……” “言了什么?”皇帝的臉色囧囧有神。 “皇后娘娘言,言……‘皇上有錯,卻不知悔改,從今日起,爾等隨我代君贖罪,日日夜夜不停念經,直到贖清了皇上身上的罪孽,方可為止’?!?/br> 這是什么意思? 這是說不認錯,就沒有女人睡的意思。 開玩笑,皇帝還會缺女人嘛!沒了小老婆,還有宮女。沒了宮女,還有更多。 皇帝想睡誰,那是就能睡誰的。 關鍵是,一想起他的大老婆領著小老婆們,正虔誠地為他超度罪孽,他還真沒了想睡誰的心情。 皇帝很郁悶,想想總有人想要他的命,又想想他大哥還在時的情形。真的,各種心塞不解釋。 他也搞不明白,一切怎么就發展成了如今這樣呢? 皇帝煩透了,覺得整個皇宮都充滿了壓抑,仿佛走到哪里都能聽見念經的聲音。 干脆出宮散散心。 這一回,皇帝可不敢大意的玩什么微服出宮了。他欽點了禁軍五百,浩浩蕩蕩地隨他出宮去。 反正,也不走遠,五百人足夠了。 皇帝先是派人去長公主府叫了代王,其實主要是讓代王問裴天舒要點兒私釀。 然后,連彎也不拐地去了成王府,用意——緬懷。 當然,不是緬懷莊賢秀的。 想他還是成王那會兒,住在這里,日子過得多自在啊。雖說女人沒有現在多,權力沒有如今大??墒且矝]人想殺他,且想去哪兒就能去哪兒啊。 如此一想,還是有他大哥在上面頂著的好。 他大哥……唉,不能想,他到底干了件什么蠢事??!還真是……對不起他大哥! 皇帝坐在成王府的院子里,坐著坐著,居然哭了起來。 一旁立著的春寶頗有些手足無措,想安慰吧,怕死;不安慰吧,還是怕死。 正左右為難間,突見不遠處的老槐樹后面,探出來了一只秀足。 春寶果斷大喊:“誰,出來?!?/br> 然后,親自指揮了幾名侍衛上前。 再轉頭一看,皇帝果然不哭了。 皇帝不會說,他是被嚇的忘記了哭,他還以為又有人來刺殺了。 春寶裝著沒有看見皇帝紅通通的雙眼,低頭垂手道:“皇上,奴才發現了一個鬼鬼祟祟的女人,還請皇上發落?!?/br> 人,就被帶到了皇帝的面前。 是個女人,可是頭一回在乾元殿里刺殺他的,還不都是女人。 在生死面前,什么憐香惜玉都是鬼話。 皇帝冷聲問:“你究竟是什么人?” 程雪慧戰戰兢兢地跪倒在皇帝面前,擠出了兩滴眼淚,楚楚可憐地說:“民婦,不,貧道是在靜閑道長身邊伺候的道姑,并不知皇上突然駕臨,還請皇上饒命?!?/br> “靜閑道長?”哦,就是莊賢秀?;实垡幌肫鹦涨f的,臉色更加不善了,本想說送她去下面伺候靜閑道長去吧。 卻聽,跪在地上的女子說:“貧道觀皇上一人獨坐,甚是寂寥,不如讓貧道給皇上跳支舞可好!” 反正閑著也老是想哭,有人跳舞,長得也還不賴,那就看吧。重點是,皇帝什么舞都看過,道姑穿著道袍跳舞,還是頭一回遇見。 皇帝當即就想,要是跳的好,就暫且饒她一命。 要是跳的不好,再殺不遲。 遂道:“跳來看看吧?!?/br> 果然,這道姑跳了一曲他從未見過的舞。輕盈的身姿,飄逸的袍帶,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跳著跳著,道袍——它就飛了。跳著跳著,中衣——它就散開了。 跳著跳著,皇帝再也不提要殺她的事情了。 皇后怎么想也沒想到,她不過就是賭氣在慈惠宮里念了念經,皇帝就真的帶了個道姑回宮,還是個美道姑。 ☆、第60章 皇帝微服出宮帶回了一名美道姑的消息,很快就從禁宮里傳了出來。 裴天舒一時半會兒,還沒摸清楚美道姑的廬山真面。 裴金玉卻是一聽了這個消息,便已知美道姑就是程雪慧了。 難免動怒,可轉而一想,她和程雪慧之間也并沒有訂立誰必須得聽命與誰的盟約。就連那個“巫醫”的消息,也是程雪慧單方面通過七里送過來的。 既如此,她進不進宮,得不得寵,與自己并沒有多大的關系。 當然,前提條件是,程雪慧不能招惹她,更不能打裴家任何一個人的主意。 裴金玉這護短的性子,由來已久,不僅僅如此,還相當的霸道。哪怕是她屋里的一塊墊腳石,要是被人不經同意,擅自拿走,那怎么拿走的勢必就得怎么給她送回來,還得是連石頭毛都不許掉一根的。 前世的時候,便有人在她背后嘀咕,說是衛長公主小氣,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動她的東西。殊不知,這還是有個前提的。 譬如你要好好跟她說,就是給座金山銀山,她也不眨眨眼睛。她惱的不過就是“擅自”兩字。 對物已是如此,對人更是霸道。 所以,盡管她勸慰了自己許久,那程雪慧跟她至始至終并沒有多大關系??蛇@心里還是說不出的膈應。 不止是她,連裴天舒那兒無意得見了慧真道長的真容,就跟活吞了一只蚊子似的,咽下去實在惡心,吐又吐不出來東西。 慧真道長是皇上剛剛賜給程雪慧的尊號,還特地將宮中最高的明月樓賜給了她,還有言“道長乃仙,理應住在離天最近的地方”。 明月樓也就此改作了明月觀。 如此,皇帝的后宮不止多了個美道姑,還多了一座煙香裊裊的道觀。 莊賢秀要是還活著的話,也鐵定會被氣死,她日思夜夢,想在宮里有座道觀,不至于離宮受罪,結果賠上了性命也沒有達成所愿,倒是便宜了程雪慧。 這人的際遇,還真要稱一聲奇異。 當初將程雪慧送進白華庵之時,因著有林青巒插手,安排的很隱秘,這就沒有人知道她和建信侯府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