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裴金玉便笑,哪個皇帝不是一登基就開始著手修陵的,偏他,死了也想賺個好名聲。 裴箏又道:“奴才還聽說,他下了旨,要讓有容大師給他焚葬……” 裴金玉見他欲言又止,道:“還有什么想說的,一并說完吧!” “是?!迸峁~恭敬頷首:“奴才聽到的傳言,也不知是真是假,只說……長公主的……身子依舊保存完好,是要一起焚葬的!” “呸!”裴金玉突然就扔了手中的勺子,意識到自己失態,她嘆了口氣,半晌才道:“罷了,罷了!” 白粥也只吃了半碗,開始閉目養神。 直到有人突然推開了房門,裴金玉才睜開眼睛。只見來人同她一樣,穿著孝服,再瞧她約莫也就八九歲的年紀,便知這突然的闖入者是宜陽公主林煥,皇太弟,不,應該是新皇了,是他的女兒。 林煥來的氣勢洶洶,一臉的怒色,用那雙剪水秋眸將她狠狠瞪著。 裴金玉也就大概猜到了她為何而氣,卻只是平靜地瞧著她,不聲也不響。 林煥發作道:“皇伯伯駕崩,你是皇伯伯的義女,皇伯伯親封你為長公主,可你有一點兒長公主的樣子嗎?” 被個小姑娘指責,要放在平時,裴金玉還能一笑了之,可她現在的心情不怎么好。林煥一口一個的皇伯伯,正是她想要徹底忘掉而又始終不能的人。 她突兀地一笑道:“你說我是長公主,那你又是什么?” 林煥身后的大宮女莫欣喝了一聲:“大膽,此乃宜陽公主?!?/br> 裴金玉還是笑,裴箏手快,一個耳光甩到了莫欣的臉上,還道:“長公主雖較宜陽公主年幼,卻是先帝親封的長公主,禮不可廢,連宜陽公主見了長公主也要行禮,何況是你這小小的宮女!” 林煥氣急色變,指著裴金玉道:“你膽敢打我的人!你算什么東西,算起來你不過是個王爺的女兒。我父已經登基,論尊貴你如何能比的了我們皇家的……” 裴金玉嗤笑一聲打斷她:“我算什么東西,你大可去問你父皇或者去問一問先帝?!?/br> 林煥卻道:“我就是要問你,憑你也配做長公主!” “我不配難道你配!不過一個庶出!”論毒舌,她豈能是裴金玉的對手。 林煥“啊”了一聲,不管不顧叫道:“父皇還沒有封后,你怎知我就是庶出!” “哦,難道公主當我這個嫡母是死人嗎?”卻不料,背后傳來了涼涼一聲。 林煥一抖,轉過身去,只見盧氏并著代王,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門前。 她想要辯解:“母親……我……”一時不知要說什么,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盧氏笑道:“公主千萬別叫我母親,你母親是韋姬呀!” 林峻游還是皇太弟的時候,韋姬就已經是韋側妃了,可盧氏偏就叫她韋姬,就是時刻提醒著韋姬,她不過是一個歌姬,就是做了側妃,就算現在又身懷六甲,哪怕將來誕下的是皇子,她還是擺脫不了做過歌姬的出身。 不過,是一個玩物。 玩物就該好好的當好了玩物,盡職盡責討好恩主,卻偏偏心比天高,那就怨不得她讓她命比紙薄了。 林煥到底年幼,她漲紅了臉,不知所措。 盧氏輕飄飄地道:“好了,你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至始至終不曾將她放在眼中。 林煥灰溜溜地走了。 盧氏這才好聲好氣地同裴金玉道:“倒叫長公主看笑話了!” 太弟妃已是不能再叫,皇后大典又不曾舉行,裴金玉叫了盧氏一聲“娘娘”,便要起身給她行禮,卻故意搖晃了一下身子。 盧氏按住了她:“行了,長公主切莫跟我見外,我沒有女兒,只生了成王和趙王那兩個活猴,做夢都想能有個長公主這樣漂亮聰慧的女兒呢!你趕緊歇著,我也就是來瞧瞧你好點了沒有,卻是不得久待,還有其他事要做?!?/br> 確實不過片刻,盧氏就走了。 壺蓋奉令讓廚房現做了幾樣小食,端了上來,請代王和長公主享用。 裴金玉不知又神游到了何處,代王親拿了條濕帕子,為她擦拭著小手。 裴金玉驚醒,問了句:“你做什么?” 代王紅了臉,指了指案子上的小食:“meimei,吃糕?!?/br> 依舊還是那個傻樣。 裴金玉沒有心思和他計較,胡亂塞了兩塊,在他絮絮叨叨“meimei,喝茶”“meimei,玩嗎”,這些甚是無聊的話語中沉沉睡去。 盧氏忙完了一圈,原想歇息一會兒,又想起了還不曾坐穩的后位,這就又起身去了齊鳴殿。 她見到的是這樣的場景,長公主正好好地睡在床上,服侍的人卻成了代王。就見他坐在床邊強忍困意,頭還是一點一栽,好不滑稽。 盧氏輕輕推了推他:“阿鏨還小呢,和長公主睡在一起也并不礙事!”她只記得代王是個至傻至純的,倒是忽略了男女七歲不同席。 林鏨揉了揉睡眼,瞧了瞧裴金玉熟睡的小臉,堅定搖頭:“meimei不喜歡?!?/br> 盧氏便只笑不語了,心道,人啊,傻一些純一些,卻是比聰明人都簡單幸福。 林鏨只當他想到了其他,寬慰道:“伯母放心,你有成王和趙王兩個哥哥?!边@皇后之位又怎會落到旁人的身上去。 至于保住保不住,拉攏大臣是好辦法,卻也是大忌。 盧氏只當他還是那個傻代王,笑笑撫了撫他的頭:“伯母不止有成王和趙王,還有你哩!” 作者有話要說:代王他暫時不會有皇帝的記憶,但是長公主很快就會發現他的不對 ☆、第38章 于 日子數著過的時候,竟也能過的如此飛快。 洛陽城內的各大寺廟早已鳴鐘三萬下,在元會帝駕崩的二十七天之后,裴金玉也除了喪服,穿上了素衣。 然后,就是林峻游的登基大典和盧氏的封后大典,再有成王被封為太子的冊封大殿,相繼舉行。 再后,群臣上尊號,尊新皇為元泰圣文神武皇帝。 緊接著,元泰帝改國號為宏,史稱大宏。 翌年,改年號為“太平興邦”。 太平興邦一年,裴金玉六歲了。 似乎沒有怎么刻意,時光已經抹平了有關于林青巒的所有痕跡,如果不是刻意去想的話。 裴金玉的爹也早已從新晉大臣逐漸過渡到了重臣的位置,最近又逐漸向權臣過渡著。 其表現在于,元泰帝新賜了忠義王府邸,與武陵公主府只有一墻之隔。 特權是真大,離得也是真近,就這裴天舒也不想要啊?;噬腺n了忠義王府,那就得去住,他女兒的武陵公主府是先帝所賜,又不能空著。如此,女兒才六歲,就要分家?別逗了,太不人道。 裴天舒趁著皇上招他說體己話的時候,將這煩惱和盤托出。 皇上表示自己想的很遠!說,暢之你傻啊,我賜給你,也沒讓你現在去住。你女兒總有長大的一天,要招駙馬。你也總有要生兒子的一天,將來還得娶兒媳婦,到那時王府不就用得上了! 裴天舒心說,老子等的就是你這句話。然后感恩戴德地表示,皇上你真好,連我兒子的房子都準備好了! 皇上說,是啊是啊,所以你就卯足了勁趕緊生兒子吧! 是啊是啊,為了那套相當于兩個超大超豪華小區面積的忠義王府,他也得卯足了勁生兒子??! 但是—— 兒子不是他想生想生就能生 這權臣也好,重臣也罷,可不是坐在家里就能當的。裴天舒他忙啊,已經忙到了夫妻生活頻率從每周的三四次,下降到了每周的一兩次。且,那個兩次的兩,還是怕媳婦起疑心特別奉送的,頗有些力不從心。 他算是摸透了,這年代的人所生子女多,可并不是因為x生活頻率高,也不是因為沒有避孕神器——安全套,是因為有宵禁,天一黑,人們吃飽了沒事兒干,閑的??! 那是不是可以跟皇上商量商量,把他們家的連宵禁也不禁的令牌給收回去。 md,再不收,哪有時間生兒子去。 因為忠義王府帶來的煩惱解決了一樁,結果又冒出來了一樁,裴天舒愁??! 這日好不容易回府早了一些,去瞧他女兒的時候,終于逮到了神出鬼沒的林樅。 裴金玉也不曉得自己為什么喜歡跟斬了衛單的林樅說話,她想這應該是和他斬了衛單無關。 她就是喜歡聽他說各處的見聞,說那些和山水游記上完全不同的東西。譬如,沿海的風潮過去,漁船又紛紛揚帆入海,海面上的競渡景觀,壯觀美麗。再譬如,北地的春日,即便已滿樹的嫩綠,也時常會有瑰麗的冰掛奇景。 他說的皆是她從沒有見過的景致,莫說是裴金玉,就算是大文前長公主,再尊貴,可行出生到掛掉,去的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洛陽城外三十里的香山崖壁,前世里她連自己的封地都沒有去過。 這一世,她突然就不想這么過了。就這么整日呆在府中真是沒有意思,若是可以像林樅那般四處云游…… 這就喚起了裴金玉對未來生活的期許。 是以,當裴天舒提出林樅閑的時日過長,是時候復職為官了,裴金玉和林樅一起出聲反對。 裴天舒驚奇不已,心道,林樅什么時候連他女兒也給收買了?遂問原因。 放浪不羈的林樅撇嘴道:“我還想出去轉轉呢!” 裴金玉兩眼冒光,緊跟著附和:“轉轉好啊,轉的時候捎帶上我!” 尼瑪!除了這兩個字,裴天舒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一股子nongnong的怨念從心底升起。 他女兒才忘了要找尼姑庵的事情,這就又被林樅鼓動的想去旅游,哦不,云游了。 其實云游沒什么不好,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嘛! 可是這個沒有飛機、動車、火車的時代,想去個什么地方,又不能“嗖”一下就過去了。坐個馬車咣咣當咣咣當,想從洛陽城去個鄴城,走的快點兒還得個三五天,走的慢點就得小半月。 照此推算,云游不是以天為計算的事情,也不是以年為計算的事情,那得是以十年為計算的事情??! 這分明就是逼死他的節奏。 裴天舒沉下心想了一想,先對裴金玉道:“想去云游爹不攔你,只要你有能耐莫讓你娘哭?!?/br> 然后又對林樅說,老子想生兒子了,沒時間生,你看著辦吧! 這就將問題甩給了他們,裴天舒自己拍拍屁股走了。 他一走,裴金玉和林樅皆陷入了沉思。 沉思的結果就是,林樅表示,自己不能不夠意思,就算想去云游,也得先幫兄弟一把,等他抽個空好生兒子。 裴金玉覺得,也對,等楚氏有了別的孩子,分散了注意力,也就沒空管她,到那時,再同她說云游的事情,她也好接受一些。 就這么痛快地決定了。 而那廂,裴天舒一到了楚氏那里,就嚴肅地交給了她一個任務,那就是趕緊給林樅尋個媳婦。年紀稍微大點兒無所謂,反正他也已經夠老了,也都二十六七了。就是得要脾氣好的,溫柔的,還得動不動就哭的。 楚氏呆了一呆,覺得裴天舒開出的人選條件怎么那么像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