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高士程依然保持了好的涵養,問道:“這位是?” 楚未介紹道:“是我的朋友,柳箬?!?/br> 高士程精明而眼神銳利,自然看得出楚未是看上這個女孩子了,就笑著贊嘆道:“柳小姐貌美氣質佳,楚未你好福氣?!?/br> 楚未以為柳箬又要因這句話冷言冷語,沒想到柳箬卻禮儀周到地說:“謝謝?!?/br> 高士程說:“我請了幾位朋友一起用餐,要是你們也還沒有吃,不如一起吧?!?/br> 楚未其實不想別人當電燈泡,但他此時發現在高士程面前,柳箬的態度變軟了很多,便只得應了,又看柳箬,說:“我們就打攪了?!?/br> 高士程笑道:“哪里是打攪,平時你忙,想抓到你吃頓飯,還不行呢。走吧,走吧?!?/br> 高士程向他的那兩位朋友介紹了楚未,一行人便上樓去了包廂。 楚未有些詫異柳箬竟然并不拒絕高士程的邀請,而且在之后他拉住柳箬的手,柳箬也并沒有拒絕,她好像完全處在一種精神恍惚的狀態,而且她不時就要去看一眼高士程。 高士程已經六十多歲了,不過保養得非常好,身材高大,頭發濃密烏黑,方額廣頤,看起來也就四五十歲,眼神深沉,即使是楚未,也不得不承認,他一直是個成功人士,而且很有吸引力,當然,楚未也知道他身邊年輕的情婦是有幾人的,但他不明白,難道柳箬看不上自己這個年輕多金的,要看上這種老頭子。 不過對在滾床單時也叫mama的柳箬,他是沒有什么信心的,要是柳箬是個戀父戀母情結嚴重的人,他也真拿她沒有辦法。 所以楚未一時對高士程竟然生出了一些醋意。 高士程怎么會發現不了柳箬總看他,但他不會去想柳箬到底是為什么看他,已經和人聊起話題來。 楚未也加入了他們話題的圈子,只柳箬默默地坐在楚未的身邊,有種靜女其姝的安靜嫻雅的秀氣,是十分養眼的。 但實則柳箬的全部心神已經去想別的事情了。 柳箬甚至都沒有聽這幾人談話,其實就連高士程也在言語之中對楚未很多不著痕跡的奉承,柳箬卻并沒有注意到。 柳箬是楚未的女伴,楚未不斷注意讓侍者給柳箬夾熱菜,讓她不要喝酒,說幾句話又不斷去看她,關心和討好之意很是明顯,在這種情況下,其他幾人自然不會多和柳箬說話,以免楚未介意。 高士程他們在飯后有接下來的節目,楚未便帶著柳箬離開了。 柳箬自己開了車來,卻是坐楚未的車離開,酒樓里按照楚未的要求派人將柳箬的車開回她的住處。 楚未喝了酒,沒有自己開車,司機是柳箬認識的魯項,柳箬坐在后座,安靜地看著車窗外不斷后退的街景,神情依然有些恍惚,楚未不得不問她:“你這是怎么了,自從見到高叔叔,你就這幅樣子?!?/br> 柳箬深吸了口氣,才問道:“他姓高嗎?” 楚未頓了一下,神色有些許奇怪,他回答道:“對啊,他叫高士程。是個生意人,生意做得很大,不過他為人一向謹慎低調,不怎么出頭?!?/br> 柳箬看向他,神色雖然依然有些恍惚,卻已經鎮定下來了,問:“那你怎么認識他的,你們又不是同齡人?!?/br> 高士程邀請的另外兩個朋友,一看都是事業有成的中年人,楚未則顯然不是他們一個圈子里的。 楚未說:“他和我家里有些淵源,很早就認識了?!?/br> 柳箬說:“有多早?” 楚未挑了挑眉,強忍著怒氣,用比較平和的語氣質問道:“在我面前不斷問另外一個男人,你覺得我的涵養有那么好嗎?” 柳箬微微垂下了長長的眼睫毛,半閉上了眼睛,連頭都低下去了,過了一會兒,她才說:“他和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很像,但我不確定他是不是他?!?/br> 楚未不滿意地“哈”了一聲,說:“你以前認識的一個人,和你什么關系?” 柳箬抬頭瞥了他一眼,“總之,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看上他了嗎?” 楚未說:“那你是什么意思?” 楚未的眼神帶著很強的侵略性,柳箬皺了一下眉,將臉又轉向了車窗,冷淡地說:“你管不著。我沒有義務講給你聽?!?/br> 楚未伸手去抓她的手:“沒有義務講給我聽?但你剛才分明是借著我才能一直觀察高士程吧。你那眼神,說不定高士程還以為你迷上他了,作為一個女人,你不覺得應該矜持一點?” 他現在不再稱呼高士程為“高叔叔”,直呼其名之時,語氣里也多有不以為然。 他一向是個傲慢的人,讓他真正尊敬的人,恐怕不會太多。 柳箬將他的手甩開,沒有好氣地瞪視他:“我怎么樣,你管不著?!?/br> 楚未說:“我就要管,你要怎么辦?” 柳箬蹙眉,黑亮的眼眸里帶著不滿,隨即又說:“你幼不幼稚?!?/br> 楚未擺了擺手:“總之,不管你是為了什么打聽高士程,但我告訴你,他要是得知你已經三十歲了,他就不會看上你,我見他身邊的女伴,大多不會超過二十五歲,他肯定嫌棄你年紀大了?!?/br> 柳箬被他這話氣得胸口起伏,而楚未也一眼瞄上了她的胸,柳箬畢竟是個女人,雖然楚未覺得她胸平,但現在穿稍微緊身一點的衣服,身材依然是曲線畢露的,被人盯上胸部,柳箬伸手就推了楚未一把,道:“看什么!我三十歲了,你還在我面前這幅樣子,又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不是個賤骨頭!” 楚未把目光從她的胸前收回,有些心猿意馬,但轉移話題說:“好了,好了,不要鬧了。剛才你吃飽沒有,我們再去吃點夜宵吧?!?/br> 柳箬看了看手表,已經十點多鐘了,要是還要吃東西,的確是吃夜宵,她說:“算了吧,才剛吃完,怎么吃得了。我要回家了?!?/br> 楚未沒有太過分,讓司機開車送柳箬回去。 柳箬又向楚未打聽,說:“你到底是什么時候就認識高士程的,真不能告訴我?” 楚未嘆了一聲:“我們不說他了,行不行?” 柳箬馬上板了臉,“你不說就算了?!?/br> 楚未看她翻臉比翻書還快,只得回答道:“很早了,我還比較小的時候?!?/br> 柳箬緊盯著他:“到底多小,三四歲,五六歲,還是十幾歲?!?/br> 楚未不得不問:“你說說,你打聽他這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說,我就不回答?!?/br> 柳箬說:“隨你?!?/br> 楚未覺得自己真是有賤骨頭,說:“好了,好了,我說。五六歲就認識了吧。他那時候還很年輕呢。當時更是大帥哥,一表人才,你不是對他更感興趣?!?/br> 柳箬蹙眉不言,對他的擠兌都沒有反應了。 楚未之后再怎么問她,她只是不答。 楚未將她送到了雅歌的大門口,柳箬下車后,又回頭看了跟下車來的楚未一眼,說了一句“謝謝”,進了小區里面。 柳箬這一天的表現實在太奇怪,楚未回頭便去找了人查柳箬和高士程之間可能會有的關系。 其實在楚未最初認識高士程的時候,高士程并不叫這個名字,他知道他曾經涉案,還是在他家的幫忙下,才改頭換面以新身份重新來過。 所以高士程相當于是楚家的人,所以他對楚未這個年輕人,才能那般奉承,不過,他心底是怎么想楚未這個年輕人,就不得而知了。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柳箬回到家就開始翻箱倒柜,她和她mama以前住的老房子賣掉了,里面的家具都處理了,有些有回憶價值的老東西,大多數搬到了柳箬現在的家里來。 她的書房里有一個較老的樟木箱子,她將箱子費力地從大書柜上面搬下來,就蹲在地上翻里面的東西,一會兒腿蹲麻了,便又坐在木地板上,但將里面的所有東西都翻出來看了一遍,她也沒有找到想要找的東西。 她看了看手表,已經十一點多了,想著mama已經睡覺了,她便沒有打電話去打攪她,詢問她是不是從自己這里拿了東西走。 柳箬不得不將從箱子里拿出來的東西又放了回去,放回去時,比拿出來時更慢些,里面有一些重要的票據和文件,還有她的幾本日記本,都是初中和高中時候寫的。 雖然一直放在箱子里,但柳箬以前并沒有閑心思來翻看這些東西,此時正好看到,她盤腿坐著,就隨手拿了一本在手里翻了翻,是她初中時候的本子,里面紙頁已經發黃了,帶著一股舊書的味道,并不好聞,里面是用黑色鋼筆所寫,那時候,她的字已經寫得相當好了,她的字寫得好,是因為她父親寫得一手好字,并且讓她從小練習毛筆書法,她對文字的構架有毛筆書法的底子,之后又練習硬筆書法,在小學時,就是班上字跡最好的那個人,別說班級,就是學校的黑板報,都經常讓她去寫。 她小時候倒不是好勝心非常強,非要什么都做到最好,只是,她從來不愿意父母失望,所以什么都希望做得非常好。 她偶然翻到一頁,上面寫著“10月6日,wednesday,cloudy”下面的某些內容引起了她的注意——靠著圍墻的假山上種著很多雛菊,現在正是雛菊開放的季節,遠遠看去,一片金黃,十分美麗。我早就想近距離去看看,但今天從足球場過去看花,卻被足球踢到了,還摔了一跤,左手掌擦傷了,好在沒有流血。楚未跑過來撿球,問我,是不是摔痛了,我說沒有,他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陣才走。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向我道歉,球不是他踢的,道歉并沒有必要。不過他踢球后滿臉泛紅的樣子真像女生。 柳箬沒想到自己的日記里居然會出現楚未的名字,不由詫異。而且楚未當時的形象在她的眼里定然是秀氣的小白臉。 她初中時候是完全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很少關注別人,那時候,楚未已經是學校的風云人物,但她當時真對楚未沒有什么感覺。 柳箬不由細想自己到底是怎么喜歡上楚未的,此事似乎已經完全不可考了。 高一入學,班上有四五個都是初中時候的同班同學,楚未就是其一,最初大家是胡亂坐位置,楚未自然就和一群男生坐在一起,有說有笑,然后班主任前來安排座位了,她將座位表貼在了黑板上,讓大家去看后自己按照座位表上的位置坐好,柳箬看了一眼座位表,只記了自己是多少列多少排,根本沒有注意同桌是誰,但她剛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就聽到一個男聲大聲說,“楚未,你糟糕了,你和柳呆子坐一排。以后你可沒趣了?!?/br> 柳箬從沒想過自己會有柳呆子這種代稱,所以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個男聲是說的自己,而隨即,楚未就提著書包坐在了她的旁邊。 楚未當時已經是受無數女生追捧的校草了,所以不少女生朝他看過來,又來看柳箬,柳箬這才意識到是風云人物楚未要做自己的同桌了,她想給楚未打個招呼,眨了眨眼睛看向楚未,楚未也看了她一眼,微微點了一下頭,就朝別人看去了,柳箬張開的嘴,沒有發出聲音就又閉上。 柳箬突然想起開學那天的事,感覺并不好。 高一期間,她和楚未相安無事地以同桌身份渡過了,喜歡上楚未,好像是高二的時候,那時候,楚未已經聲名赫赫,不少外校女生甚至專門坐車過來看他,給他送情書的更是不知凡幾。 柳箬最初還抱著冷眼旁觀的態度,但是突然有一天,似乎是完全沒有什么特別的日子,楚未在自習課上又趴在桌子上睡覺,她做完了物理習題卷子,因大腦缺氧而滿臉發燒,她收拾卷子,就那么側頭去看了楚未一眼,楚未正好在這時候從趴著的狀態抬起腦袋來,就這么毫無預兆地,兩人對視上了。 楚未是個膚白的人,即使他熱愛各種運動,諸如打籃球,踢足球,打網球,游泳等等,但他卻不像其他男生那樣,被曬得如黑炭,反而一直保持著白皙的皮膚,眉毛濃黑細長,雙眼皮非常雙,唇紅齒白,他因睡覺,面頰如染了胭脂一般,粉粉白白,額頭上還有被壓出來的印子,眼睛帶著一種剛睡醒的惺忪的迷茫,靜靜瞥著柳箬,柳箬本來因思考物理題而發紅的面頰,在和楚未對視之后,突然更紅了,但她不覺得自己是在這時候愛上了楚未,而即使是愛上了,她當時也毫無意識。 意識到這個問題,似乎是因為當時一個叫彭桑的女生,她和她的關系還不錯,楚未剛從教室外走進來,穿著籃球服的他,身材高挑細瘦,但是容貌俊美,又有種誰都沒有的囂張卻優雅的傲慢,臉上帶著笑,便如帶上了陽光一般,彭桑說:“柳箬,你看楚未真的好帥啊。也難怪大家都喜歡他?!?/br> 柳箬輕聲“哦”了一聲,彭桑便大驚小怪地道:“柳箬,你臉好紅,你難道是害羞了嗎,你也喜歡楚未嗎?!?/br> 柳箬其實并不覺得自己臉紅了,但受不住彭桑這么說,而且楚未已經要走到位置上來了,也許他聽到了,于是柳箬的面頰這下是真的噌的一下就紅了,她甚至沒有辦法反駁彭桑的話,只得趕緊將臉埋到了課桌里,假裝自己在找書,但她抽開課桌蓋子的動作,卻把放在課桌上的書給掀到了地上,書正好砸在楚未的腳前面,她也被書落地的聲音驚到,趕緊要去撿書,而楚未也正好彎腰為她撿書,兩人的腦袋就那么撞在了一起,柳箬簡直亂成一團,連說幾聲對不起,楚未卻只是默默將她的書撿完放回她的桌子上,說:“你小心點?!?/br> 柳箬只覺得自己的臉燒得宛若被七月的烈日暴曬了一般,心臟也噗通噗通跳得非???,她應該就是在這時候,意識到自己愛上了楚未。 但愛上楚未,最初并不是一件糟糕的事情,她和他是同桌,不必像很多外校女生一樣要翹課跑來校門口守他,她只要轉過頭,就可以看到他,有時候,楚未的胳膊肘越過課桌邊界到了她這邊來,她還可以碰到他,更能看到他的各種樣子,例如感冒了打噴嚏,上英語課打瞌睡,考試時盯著卷子看好一陣,然后只能挑自己會做的題做,其他題就只能偷偷瞥她的…… 柳箬當時從沒有想過要和楚未談戀愛,那種默默的喜歡的感覺就足夠好了。 再說,楚未的確是長得太養眼了。 柳箬覺得高中時候的楚未,該是最合乎她審美的楚未,陽光帥氣,又沒有濫交的壞習慣。 打破這一切的,是楚未那一句“只知道做題的死胖子”,還有他那漫不經心的傲慢的神情,好像自己喜歡他,便是玷污了他似的。 柳箬慢慢將所有日記本又再次收拾好,將東西都放回箱子之后,她把箱子又費力地放上了書柜頂。 她至今已經無法將現在的楚未和當年同學時代的楚未聯系在一起了,好像他們不是同一個人,而是完全不同的人。 第二天是周六,柳箬一大早回了柳mama處,她陪著柳mama去逛街買衣服。 柳mama是個漂亮且時髦的女人,心靈手巧,她能夠在很短時間內將自己的頭發挽出美發店里美發師半小時才能做出的發型,還能化很精致的妝容,她雖然五十多歲了,卻并不顯老,她去給小兒子袁思揚開家長會,和其他小朋友的家長看起來只如同齡人一般。 除此,她也很會挑選衣服,總是又美麗又得體,和柳箬在一起,就像姐妹一般。 但柳箬完全沒有繼承她的這些女性化的特質。 她和柳箬對穿著的審美也南轅北轍,柳箬對穿著的要求只有一點,就是簡單大方,而柳mama覺得她應該對外展示自己的美麗,所以會讓她去嘗試很多漂亮衣服,柳箬在很多事上很順從mama,只在這一點上不愿意聽從她的話。 柳mama看中了一件淡雅綠色水墨印花的改良旗袍,價格不算便宜,柳箬以為是她自己要穿,就說:“你去試吧,要是好看,就買下好了,我給你刷卡?!?/br> 店員也朝柳mama推銷,柳mama卻說:“我這么一把年紀了,已經不適合穿這個了,我覺得這個適合你,你快去試?!?/br> 柳箬傻眼了:“我要做實驗,怎么穿這種旗袍,到時候蹲個身找東西就走光,而且要穿白大褂,多么漂亮的衣服罩在里面也是白搭?!?/br> 柳mama說:“你總有不做實驗的時候,你也該有幾套好衣服了。是我以前沒有好好打扮你,才讓你這個樣子了,你看你,連妝也不會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