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云息摸著阮千宿的額頭,盡管累得眼圈青黑,也毫無怨言,他輕聲道:“千宿姐太堅強了,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女人。我當時墜下懸崖,掉進了河里,一路往瀑布沖下去了,她跟著我跳了下來……要是沒有她,我肯定已經死了?!?/br> 江朝戈安慰他道:“她這樣的人最命大,很快就會好起來的?!?/br> 寺斯向往地說:“千宿姐又厲害又漂亮,我以后也要取這樣的老婆?!?/br> 醉幽撲哧一笑:“人家才看不上你呢?!?/br> “你什么意思啊,我也是個好男人啊?!?/br> 江朝戈道:“你要真是個男人,現在就回城里把裂羽弓拿起來,就算拿不起來,你敢不敢現在就去試試啊?!?/br> 寺斯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讓我醞釀幾天?!?/br> “有什么好醞釀的?!?/br> 寺斯的臉垮了下來:“我害怕,我害怕我跟它根本不契合,這是我這輩子碰到的最好的弓了,要知道弓箭手最怕碰到的情況就是沒箭了,裂羽可是永遠不會沒有箭??!哎……這就好像我遇到了心上人,卻不知道對方心里是不是也有我……” “屁大點兒孩子,心個頭啊?!苯甏叽俚?,“快去?!?/br> 寺斯使勁搖頭,往角落里縮去。 眾人拿他沒辦法,只好任他繼續拖著。 幾日之后,經歷過一場恐怖洗禮的胡安城居民們,開始陸續出現在了街頭,這座平素熱鬧非凡的港口小城大受打擊,顯得更加陰云密布了。 阮千宿醒來之后,聽說有兩把天極魂兵器等著她去試試,一刻也不愿意在床上躺著,堅持要去看看,征塵便在天黑后,帶她進了城。 來到那日的戰場,四周依舊是一片狼藉,阮千宿迫不及待地走到鷹極爪面前,深吸一口氣,伸手去拿,她只覺那看似輕巧的鷹極爪,猶如千斤之石,紋絲不動,她搖了搖頭:“這個不行?!?/br> “再試試那個?!?/br> 阮千宿走到裂羽弓旁邊,滿懷希望的又試了一場,依然是無法契合,她略有失望,但也是意料之中的。 江朝戈嘆道:“天級魂兵器就是麻煩,重得要死,根本沒法帶走?!?/br> 虞人殊笑道:“你把冥胤會魂兵使的所有魂兵器和魂器都拿走了,還不滿意?” 江朝戈想起那些魂兵器,臉上露出幸福地笑容,“有兩把玄級的呢,賺大發了?!?/br> 阮千宿道:“寺斯?這把弓最適合你,你試過了嗎?” 寺斯搖搖頭:“千宿姐,我也覺得它最適合我,可要是我跟它不契合怎么辦?!?/br> “想那么多干嗎,趕緊試試?!?/br> 寺斯猶豫著。 阮千宿推了他一把:“快!再這么婆媽我瞧不起你了?!?/br> 寺斯一咬牙,“啊啊啊啊”著撲了上去,猛地抓起了裂羽弓! 在眾目睽睽下,那把幾日來被無數魂兵使試圖從地上拿起來而不能的黑藍色龍形大弓,被寺斯一下子舉了起來。 靜默兩秒后,寺斯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地吼叫,他欣喜若狂,抓著裂羽弓開始蹦高跳、拿頭撞樹、翻跟頭,像猴子一樣快速攀爬到樹上再從十米高處翻了下來,整個人興奮得好像要瘋了。 飲川淡笑道:“小心點,別摔著了?!?/br> 寺斯嗷嗷嗷狂叫,猛地撲到阮千宿面前:“千宿姐,千宿姐!”他激動得語無倫次。 阮千宿笑道:“恭喜,它是你的了!” “這下我可以回家了,我有臉面對耳侻族的祖宗了,哈哈哈哈哈哈——” 龍薌提醒他道:“把魂獸召喚出來吧?!?/br> 寺斯緊張地吞了口口水,想起那只有匆匆一瞥地人面龍神的異獸,那異獸可會服從于他?他深吸一口氣,裂羽弓白光一閃,一個擁有一頭青藍色長發的絕色少年出現在了寺斯面前,那少年的雙眸深邃而幽然,冰冷而孤傲,他茫然地看了看周圍,表情有一絲怔愣。 寺斯激動地一把抱住了他,大聲起誓:“這回就算把我餓死我也絕對不把你賣了!” 裂羽一把推開了他,戒備道:“你是誰?!?/br> “我是……”寺斯緊張地抓著頭發,“我是你的魂兵使,新的,新的魂兵使?!?/br> “新的……”裂羽皺眉想了想,“我何時有了魂兵使,什么新的舊的?” “呃……你以前的魂兵使作惡多端,被我們除掉了,如今你我契合,自然我就是你的魂兵使了?!?/br> 裂羽搖搖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彼琅f一臉茫然,警惕地看著所有人,“我為什么在這里?你們是誰,我……我又是誰?” 寺斯瞪直了眼睛:“什么?” 眾人都驚了,江朝戈心想,怎么突然玩兒起失憶橋段了? 飲川和云息對視了一眼,飲川道:“你叫裂羽,你什么都不記得了嗎?” “裂羽?聽著有些熟悉?!绷延鸬?,“你們認識我,我是誰?” “你是異獸鼓,名裂羽,鐘山山神燭陰之子?!?/br> “鼓……鐘山……燭陰……”裂羽深深蹙起眉,似乎對這幾個詞有些反應, 寺斯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悄聲問云息:“這是怎么回事?”沒聽說異獸還能失憶的啊。 云息道:“可能是在召喚獸魂的時候,主記憶的靈慧之魄殘損甚至缺失,導致他以前的記憶喪失,這種情況很少,但也并非沒有過?!?/br> 江朝戈說出了一個關鍵問題:“他似乎不只是以前的記憶喪失啊,他連最近的記憶都沒有,完全不記得之前那個弓箭手了?!?/br> 飲川嘆道:“缺失靈慧之魄,會嚴重影響記憶,他的記憶可能很短暫、很模糊,一段時間后就會歸零,所以周圍的人他都記不了多久?!?/br> 裂羽聽著這一番話,明顯有些煩躁:“我什么都記不???可是,我有一些記憶……” “什么記憶?” “有一條黑色的龍……”裂羽甩了甩腦袋,“我不知道,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彼站o拳頭,連后退了幾步,想離這些讓他不安的人遠一點,但他心里明白,這不安并不來自于別人,而是來自于他對這整個世界的陌生。 寺斯煩惱地嘆了口氣:“那就是說,有可能你會一直記不住我,哪怕現在記住了,有一天也會忘掉?我可是你的魂兵使啊……” 裂羽沉默地看著寺斯。 寺斯恨不得再次撞樹:“這是什么怪病啊啊啊?!?/br> 裂羽道:“你叫什么名字?” 寺斯輕聲道:“寺斯?!?/br> “寺斯……”裂羽冷道,“我會盡量記住?!?/br> 寺斯心里一陣感動,再次強調:“不管發生什么事,就算你一直也記不住我,我也絕不把你賣掉?!?/br> 裂羽微蹙起眉。 寺斯抱住裂羽的肩膀,嬉笑道:“你記不住的東西我幫你記,我記性可好了,你有什么東西不知道,就問我?!?/br> “我確實有個問題?!绷延鸬?,“你們說燭龍是我父親,他在哪兒?” “他在哪兒尚不可知,我們也在找他,你還有關于他的任何記憶嗎” 裂羽搖搖頭:“我還有一個問題,我丟失的靈慧之魄,要怎么才能找回來?” 飲川道:“只有當初召喚你的獸魂的人,用同樣的回魂陣、在同樣的月夜、用同樣的材料再次召喚,才有可能將你缺失的這一魄找回來,并和現在的你合為一體?!?/br> “當初是誰把我做成了魂兵器?” 飲川道:“正是你父親?!?/br> 裂羽眼眸中閃過一絲驚訝。聽到如此讓人難以接受的事實,卻想不起前塵往事,這讓裂羽除了煩躁,還有一絲憤怒。 寺斯笑嘻嘻地說:“我們會幫你找到焯煙大人的,在那之前,咱們結契吧?!彼滤钩錆M期待地說。 裂羽看著他,漠然道:“我考慮考慮?!?/br> 寺斯怪叫道:“你還考慮什么啊,冥胤會那樣的人渣你都和他結契了!論箭術,我比他高桿,論魂力,我也不屬于他,我還比他帥呢?!?/br> 裂羽沒理他:“你們又是什么人,為什么要找燭龍?!?/br> “這件事就說來話長了……” 寺斯從召喚出裂羽的那一刻起,一直處于亢奮狀態,走路都生風,仿佛一朝揚眉吐氣,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得到了一把絕世好弓。 為了讓裂羽盡快記住他并對他產生強烈的印象,他一整天圍著裂羽轉悠,一會兒給裂羽講故事,一會兒唱歌跳舞,裂羽托著下巴看著像猴子一樣上躥下跳、存在感頂破天的寺斯,時而表情無聊透頂,時而又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寺斯說:“你一定要記住我啊,我是你的魂兵使,以后就算你忘了我,我也會讓你想起來的?!?/br> 裂羽“哦”了一聲,不以為然。 寺斯幸福地摸著裂羽弓,傻笑不止:“我也是有魂兵器的人了,還是天級的,嘿嘿嘿嘿嘿嘿……” 相比寺斯的樂觀,飲川和云息都顯得有一絲憂慮,飲川道:“焯煙是頂級魂器師,幾乎不可能犯這種三魂七魄召喚不全的錯誤,怎么會出現裂羽的記憶缺失呢?而且缺失的為什么偏偏是記憶?” 云息道:“確實難以解釋,恐怕真的有可能是百密一疏吧?!?/br> 江朝戈道:“有裂羽在,我們如果找到焯煙,就可以說服他站在我們這邊了?!?/br> “未必,焯煙脾氣古怪,不喜近人?!?/br> “現在說這個,未免早了,還是找到焯煙再說吧?!?/br> 眾人商量了一下接下來的路線,就各自去休息了。 江朝戈一出帳篷,就見眼前一片巨大的陰影,他仰起脖子一看,居然是炙玄以麒麟的形態在翻著肚皮曬太陽! 江朝戈哭笑不得:“炙玄,你在干什么?” 炙玄舒服地瞇著眼睛:“陽光真好,難怪重溟喜歡?!?/br> 江朝戈一想,炙玄等這一天等了太久了,也難怪現在就喜歡用這個樣子到處活動,不過他不讓炙玄靠近胡安城。 江朝戈笑道:“你這樣容易嚇著人你知道嗎?!?/br> “嚇著又如何?!敝诵米ψ訐狭藫隙瞧?,瞇著眼睛,看上去極舒服。 江朝戈一躍而起,跳到了他的肚子上,環顧四周,江朝戈感覺自己就在一個小山丘上,炙玄的真身實在太太大了。 炙玄伸出爪子,用甲尖輕輕戳了戳江朝戈的肩膀:“朝戈,我現在看上去是不是很威風?” 江朝戈看著他慵懶地曬肚皮的樣子,勉強道:“威風?!?/br> “你也很威風?!敝诵D著巨大的金色眼珠子,看著江朝戈。 “我?” “嗯?!敝诵c點頭,“你殺沈言隨的時候,真威風?!?/br> 江朝戈心里不免有幾分得意:“如果不是他言而無信召喚鷹極,我也許也不會一急之下,將你召喚了出來?!?/br> “那是因為你的魂力已經積累到可以召喚我的程度了?!敝诵募准廨p輕劃著江朝戈的后背,那大爪子足有半人大,輕輕一戳,就能把江朝戈的身體刺出一個大洞,但江朝戈面對如此猙獰兇猛地異獸,感覺到的,卻只有滿滿地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