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竊竊私語聲平息下去了,江曉媛抽了問題簽,在小k三步遠的地方站定,心里沒有忙碌地溫習著自己要背的東西。 江曉媛背書不行,從小就看了后面忘前面,但她對圖畫情有獨鐘。她小時候連一本童話故事也能看睡著,但如果是動畫片,她不但能全情投入地看完,一個禮拜以后都還能向別人復述。 托那些撕了又重新畫的素描的福,雖然學習過程中浪費了她大量的時間,但是圖畫基礎上的每一個備注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再加上她有點人來瘋,從身到心都很想給小k點顏色看看,問答環節顯得格外對答如流。 陳方舟把問題本扣過來放在一邊,抬頭看了小k一眼:“聽見了嗎?” 倘若有模子能拍一下小k的臉,成品已經能直接拿去當鬼臉面具了,江曉媛裝作漫不經心地掃了她一眼,簡直是通體舒暢。 她還沒享用完勝利的果實,小k就突然開口說:“不可能,她肯定作弊了?!?/br> 江曉媛:“……” 這個好討人厭的小胖妞真的就只是個小女孩,可能也就是十八九、二十出頭的年紀,涉世未深,沒事就知道看綜藝節目跟著傻笑,人情世故是一丁點也不懂,她心里激憤,想到什么脫口就說了,根本沒考慮到這話直接指責的是他們老板。 江曉媛突然覺得自己以前跟這種小女孩置氣,也是挺幼稚的。 海倫眼看小k要不像話,忙上前一步拉住她:“你差不多行了!” 小k完全沒看懂她的臉色,臉紅脖子粗地指著江曉媛火上澆油:“姐你拉我干什么?她肯定作弊了,你看她那樣子,一天到晚誰也不搭理,活也不好好干,每天就會跟在老板后面拍馬屁,有本事我給她抽一張,你再考她?!?/br> 陳方舟這匹被拍了屁股的矮腳馬看過來,海倫簡直抬不起頭來。 陳方舟剪子在手里轉了一圈,“啪”一聲拍在手心里:“行,你替她再抽一張?!?/br> 海倫氣壞了:“你別鬧了,好看嗎?” 小k怒氣沖沖地甩開她的手,端起抽簽的箱子,倒拔垂楊柳似的扛起來用力晃了晃,從里面抓出了一張問題簽,堵著氣遞給陳方舟:“就這個!” 陳方舟看也不看她,翻開考題本,對照著問題簽上面的考題,氣也不喘地問了下來。 江曉媛樂得再表現一次,她萬眾矚目過,卻從未被“這人怎么什么都會,夠厲害的”的目光矚目過,雖然覺得自己確實幼稚,但每說一個問題,她就掃一眼小k,心里的得意快要沖出地平線了。 十個問題答完,陳方舟合上問題本,將二郎腿上下調換了一下位置,抬頭問小k:“這回作弊了嗎?” 小k快要把嘴唇咬破了,海倫忍無可忍地掐住她的胳膊,把她拖到了一邊,陳方舟對江曉媛一揚下巴,深栗色的發梢在小禮帽下面一閃。 江曉媛連忙收斂了自己的得意,知道自己實cao不行。 結果陳方舟說:“去給莉莉吹個4號卷發?!?/br> 江曉媛瞪大了眼睛。 卷發是江曉媛最早學會的造型,被陳方舟點中的卷發正好是她最喜歡的一個,有一天趁著店里歇業,她還動手給自己吹過一個,算是將她連日來沒有條件臭美的心慰藉了一番——她只剩下這種方式能臭美了,只有這是免費的。 陳老板放了她的水。 陳方舟:“看什么看,不會???” 江曉媛:“會!” 她從未覺得這小矮子這么帥過。 被點中當模特的莉莉不情不愿地出列,散開頭發跟江曉媛去了洗頭臺,壯士斷腕似地將自己的寶貝頭發豁了出去。 莉莉往椅子上一坐,氣哼哼地說:“過兩天我就把頭發剪了,省得一考核你們就禍害我的腦袋?!?/br> 江曉媛心里火大,一聲不吭地接過吹風機。 莉莉像條任人宰割的魚,半死不活地把自己的頭交到江曉媛手里,全程不肯抬頭看鏡子,一直在生無可戀地玩手機,直到江曉媛把梳子丟在梳妝臺前,發出一聲輕響。 江曉媛像個隱世高手,事了拂衣去似的一甩手:“好了?!?/br> 莉莉興致不高地抬頭一看,震驚了。 和標準的4號卷發有點細微的差別,江曉媛做出來的造型講究又自然——當然啦,這可是她在自己頭上試過的,拿自己下手之前,她險些把“沒臉祖師爺”折騰成禿毛雞,怎么肯有一點不考究? 嚴格來說,這些日子日夜努力,江曉媛真正精通的造型只有這一個,其他都是照本宣科、稀松平常。 只見那發卷錯落有致,花似的隨意搭在主人的背后肩頭,臉上該遮的地方都被遮住了,只露出一個尖尖的小下巴……完美地詮釋了什么叫做發型改變命運。 第23章 陳方舟看了一眼,沒有給出評價,只是說:“和圖鑒上不太一樣?!?/br> 江曉媛:“圖鑒上那個容易顯得臉大?!?/br> 這是她耍的一個小花招,一成不變的照本宣科雖然更加安全穩妥,但不夠讓人印象深刻。 陳老板悄悄給她放了水,江曉媛一開始是竊喜的,可給莉莉洗頭洗了一半時,她心里才回過味來,意識到陳方舟并沒有真正地想考她。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這個時空里狀元的影響,這些日子江曉媛感覺自己的腦子好像活份了些,她很快想明白了陳方舟的用意——陳老板根本不相信她能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真正達到實習技師的水平,哪怕實習技師也只是給別人打打下手,但比起洗頭工,接觸顧客的機會畢竟要大得多。 陳店長雖然時而中二不著調,但對待顧客的態度非常謹慎負責,他壓根不想給江曉媛這個實習技師的胸牌。 他肯定也通過一些途徑知道了江曉媛和小k她們置氣的事,不能讓她通過考核,又要袒護她不丟面子,只好這樣,先在瞞過別人的情況下隱秘的給她降低難度,讓人看了心服口服,再鐵口斷一句“工作時間太短,不具備實習技師資格”,不給她通過。 這樣一來,別人不會覺得她不行,只會替她覺得店長不公平,既保全了江曉媛的面子,又不至于破壞店里的高標準嚴要求……說不定還能借著大家伙一時的同情,讓江曉媛這各色得要命的熊孩子早點融入同事中間。 陳老板很有些不顯山不露水的手腕,江曉媛想清楚以后也并不是不領情,但還是有種自己的努力被無視的憋屈感,她也想搏一搏。 江曉媛忐忑地看著陳方舟,不知道他對自己這個改良有什么看法,然而陳老板臉上是一片謎樣的平靜淡定,沒有發表任何見解,只是揮揮手,叫了下一個。 江曉媛心事重重地退到一邊,比沒考到她之前更緊張了。 莉莉卻不知什么時候磨蹭了過來,語氣甜蜜地主動和江曉媛搭了話:“你以前是不是在別的地方干過呀?造型做得真好?!?/br> 江曉媛勉強一笑:“沒有,就是瞎擺弄,我看陳總不一定讓我過?!?/br> 小k她們那一小撮人經常散播“江曉媛看不起人、不好說話”的謠言,莉莉道聽途說,對她的印象一直也不怎么樣,直到真說上話,她才發現江曉媛其實挺平易近人的。 這個莉莉姑娘心也有點大,眨眼的工夫,她已經忘了自己方才那不給面子的“壯士斷發”宣言,湊到江曉媛面前說:“那以后歇業逛街之前,我能找你給我吹頭發嗎?” 江曉媛看了莉莉一眼,心說:“你不是要剪短嗎?” 可最后她還是把這句嗆人的話咽回去了——江曉媛也不是不希望被人接納的,只是實在放不下面子,一開始被排斥之后做不出主動投誠的事。 她點了個頭,又感覺自己態度生硬,顯得不友好,于是生硬地補充了一句:“你頭發挺好的?!?/br> 后續考核對江曉媛來說漫長而煎熬,等全體都考完,已經將近深夜十一點了,莉莉連著打了三個哈欠,參加考核的眾人站成一排,個個又累又緊張,掛著如喪考妣的神情,等著聽陳老板的宣判。 陳方舟:“胡小雪,升技師,明天換胸牌;約翰,升實習技師,哦,你還是這個月績效冠軍,下月得注意保持;小k,沒過,你接著實習吧,一天到晚也長點心,少弄那么多用不著的;江曉媛……” 江曉媛開始莫名口干。 陳方舟抬頭看了她一眼:“你這個月績效墊底,不合格,扣全部績效獎金?!?/br> 江曉媛的心拔涼拔涼地沉了下去。 陳方舟繼續說:“考核倒是過了,升實習技師,明天換胸牌——我警告你,下個月要還這么干,績效獎金接茬沒有,升不升都一樣?!?/br> 江曉媛只聽到了一半,隨著眾人嘩然聲四起,她整個人都仿佛飄了起來,后續獎不獎金的她都左耳聽右耳冒了。 陳方舟隨手抽了一張問題簽,團起來砸在她腦門上:“發什么呆,聽見我說話了嗎?” 江曉媛:“嗻!” 就這樣,江曉媛成了店里見習期最短的洗頭工,也成功與以莉莉為中心的小團體破了冰,她才發現,和這些同事原來也并不是完全無話可說,聊聊減肥,聊聊衣服,實在沒得說,還能一起在背地里調侃一下陳老板。 江曉媛會畫畫的事也如愿以償地得到了眾人的大驚小怪,她一時心血來潮,給每個人都畫了一幅不像本人的肖像畫——反正誰也不介意畫得像不像,美化過就行了。 江曉媛換了一張“實習技師”的胸牌,對此,她十分心虛,生怕別人看出她的名不副實,好在實習技師基本是在打下手,不必獨當一面,她一時半會還應付得來,江曉媛一邊裝作胸有成竹,一邊繼續在私下里惡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