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清秋回去還是比往常晚了一點,冷太太不放心的站在門口,看見女兒回來了,她才把提著的心放下來?!敖裉毂韧M砹?,路上遇見了警察檢查了還是城門戒嚴了?”雖然皇帝不在了,可是北京城的城門還是按著上百年前的規矩每天按時開放,按時關閉。進了民國,世道反而有些亂了,警察對著每天進入城門盤查更嚴格。 “媽,路上沒事。我們進去說吧?!鼻迩锵萝?,拉著冷太太進去了,有人盼著等著自己回家的感覺真的很幸福。雖然沒了許多下人服侍,也沒了錦衣玉食,但是平民百姓,撲通家人的小日子卻有另一種幸福溫暖。這叫父母雙網寄居在外祖家的黛玉彌補了以前的缺憾。她拉著冷太太進去,望著母親額頭上細碎的汗珠,她拿著手絹很貼心的給冷太太擦汗:“媽,我都長大了,再者韓媽的丈夫跟著怎么會有事?” 母女兩個挽著手進屋吃晚飯不提,晚上清秋把下午的事情和母親說了,冷太太聽著皺著眉頭為難的說:“這樣不好,那個白先生我沒見過,可是他跟著金家也是親戚,他們這樣的人家可不是我們小門小戶能高攀的上的。再者也該顧忌金家的想法,就算是真的成了,你和金家怎么相處呢?”冷太太忍不住傷感的嘆口氣:“都是我拖累你了,若是你爸爸還在,家里也有個能說得上話的。你比起來那些小姐們不差什么,只是命苦啊。太好的人家我又擔心你嫁過去被看輕,一般的人家我擔心你吃苦?!?/br> 清秋拿著絹子給冷太太擦眼淚:“mama別傷心,我還要上學呢。我一輩子跟著mama不是很好么?”清秋靠在冷太太的肩膀上對著母親撒嬌,寬她的心,清秋忽然想到當初她還羨慕過寶釵,人人都看見個溫和大度有擔待的寶jiejie,但是她家真實的生活絕對不會只有母女情深和哥哥疼愛妹子。薛姨媽不會對著兒子傾訴煩心事,她只能對著女兒傾訴家業凋零的束手無策對兒子不知上進的擔心。寶釵的內心沒準是園子里面姐妹中心事最多的。 相依為命固然有溫馨,也要一起分擔生活中的辛苦。冷太太對著清秋的在終身大事很為難,冷家家道中落,向上找婆家很困難,但是冷太太也不舍的把清秋嫁給貧寒之家。清秋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著實叫做娘的為難了。 清秋第二天剛上班,正想著要不要去看白紹儀,誰知白紹儀倒是先來了個電話,話筒那邊傳來白紹儀溫和的聲音:“我今天好多了,特別打電話來謝謝你的那服藥。這幾天我不在學校,去舅舅家養病。特別和你說一聲?!?/br> 清秋聽著白紹儀的話心里頓時松口氣,她正想是不要拉著小孫去看看白紹儀,也省的自己一個人過去,直眉瞪眼的反而叫人誤會。誰知白紹儀卻搬回了金家,“也好,白先生不用謝我,也不過是個一般的方子罷了?!鼻迩镎f了些客套話就掛上電話。那邊白紹儀怏怏的把把電話放回原位有些失望靠回躺椅上,在電話這邊白紹儀明白的聽見了清秋語氣的變化。一聽見不用來看望自己,她反而是輕松了,白紹儀扯過來一面鏡子仔細的端詳起來:“我長得很難看么?怎么就是不招她待見呢?” “表少爺東西都收拾好了,車子來了,咱們走吧?!毙∩忂M來,身后跟著金家的司機拿起來白紹儀的行禮往外走。 生活恢復了平靜,出版社上上下下的人都不在清秋面前提起來她和白紹儀的關系,每天中午吃飯的時候白紹儀也不見了。除了小孫偶爾感嘆一聲兩少個人一起吃午飯,感覺冷清不少,清秋的生活里面白紹儀幾乎消失了。消失的不僅是白紹儀還有金燕西,那個忽然冒出來的金燕西又一夜之間消失了,清秋家隔壁的房子恢復了安靜。那天在學校門口和金燕西把話說清楚之后,第二天金榮就帶著幾個下人抬著幾個箱子走了,那個大院子白白的修葺一新,又被空蕩蕩的鎖在那里。 韓媽看見了金榮搬東西,過去問幾聲,金榮一臉愁容的說七爺被總理給教訓一頓,關在家里不準出門了,金燕西辦詩社的鬼話被拆穿,金太太叫人把金燕西的東西全都拿走,不準七爺再來了。韓媽聽著松口氣,忍不住念一聲佛,她瞟幾眼寬敞的院子有些可惜的說:“你們七爺真有錢,一個好好地院子光拾掇就花了不少的錢。說扔下就扔下了?” “那個,也不會,反正金家人多?!苯饦s尷尬咧咧嘴,趕緊走了。晚上清秋回來聽著韓媽說起來,她心里真正的是放下快大石頭,清秋忍不住合什念佛:“阿彌陀佛,總算是清凈了?!崩涮晚n媽看著清秋這幅樣子都忍不住笑起來?!澳氵@個丫頭還念佛?像是你們這樣的學生們不是不信鬼神么?”冷太太難得輕松和女兒開玩笑。 邊上宋潤卿委屈的插嘴:“還念佛呢,好好地機會都被你們這些——算了,以后可是沒好煙好酒了?!?/br> “以后秋兒出息了,還發愁沒你的好煙好酒么!你可是秋兒的舅舅??!”冷太太給弟弟個白眼,提醒宋潤卿的立場要堅定。 “可是等到秋兒畢業還四年呢!”宋潤卿惋惜的砸吧下嘴。不過不需要四年,兩天后隔壁的房子就有新鄰居來了。只不過和金燕西搬進來大張旗鼓的給鄰居送禮物不一樣,這位新鄰居懂事的多了。 早上韓媽出去買菜,她回來跟著冷太太學舌:“我從門圈胡同過,隔壁的房子有人搬進來了,我看見幾個人正往里面搬箱子呢。也不知道是金家的什么人?!崩涮尞惖恼f:“我在家里一點聲音沒聽見,算了,只要安靜過日子管他呢,能住進來的應該也不會是壞人?!?/br> 隔壁很安靜,雖然冷家和那邊只隔著一道墻,可是冷太太和韓媽只聽見輕微的腳步聲,她們站在墻根下對視一眼,暗想著和上次七爺住進來真是天差地別。記得當初金燕西搬來,可是十幾個人興師動眾的餓搬了半天。這個新鄰居只是幾個箱子,還安靜得很,冷太太對著新鄰居好奇心更大了。萬一金家要報復,專門叫幾個壞人搬來搗亂怎么辦呢? 正在冷太太擔心新鄰居的人品,敲門聲響起來了,韓媽和冷太太交換個眼神:“太太,我還去看看,放心我男人還沒出門呢。他們不敢亂來的?!崩涮珶o奈的嘆口氣:“是禍躲不過,他們也不敢太過分!” 大門打開,門口站的卻是保長,保長的身后站著個文質彬彬的人。保長笑呵呵對著韓媽說:“你們太太在么?這個是新來的街坊,在大學教書的先生?!表n媽忙把保長和白紹儀請進來,冷太太過來請他們坐在藤蘿架底下的藤椅上,韓媽倒上茶來。 “鄙姓白,白雄飛。就住在門圈胡同,算起來您家是隔壁。今天剛搬家,亂七八糟了,打攪了太太休息了,我初來乍到,有什么不合適還請您多包涵?!卑捉B儀把草帽摘下來對著冷太太鞠躬行禮。 冷太太忙著擺手謙讓:“不敢,先生只和街坊們一樣叫我冷家嬸子吧。家里的人都出去了,只有我在家。等著我弟弟回來叫他上門拜訪先生?!?/br> 保長一臉滿意的說:“這位白先生真是個好人,人家多大的學問還肯把我們這樣的人放在眼里。今后有什么事情白先生只管吩咐一聲,街里街坊的抬頭不見低頭見,互相幫一把有什么難的?是了,冷太太你在家,我們還要去隔壁的院子呢?!卑捉B儀站起來再次告辭,請冷太太留步不用送了。 韓媽看著客人走了,她關上院門對著冷太太說:“太太這個白先生就是隔壁搬來的人了。他一個人住那個大宅子,和金家是什么關系呢?我看著這位白先生倒是比金七爺老成的多了,知書識禮的。不像七爺咋咋呼呼的?!?/br> 冷太太失神的看著遠處,半晌才慢吞吞的擠出來一句話:“沒準他就是金家的表少爺。他好是好,只是我們家秋兒更為難了?!鼻迩餂]瞞著母親,冷太太自然知道的白紹儀有對清秋有意的。她見著白紹儀,又想到能住到金家的宅子里面的人,肯定和金家有關。冷太太立刻猜出來這個人的身份了。她是第一次見到白紹儀。本以為白紹儀和金燕西似地一身紈绔習氣,誰知一見面老太太有些吃驚,白紹儀成熟穩重,謙虛和氣,一點驕縱之氣全無。原先她堅決不同意清秋和金家有瓜葛的立場忽然動搖了。 清秋晚上回來,就發現家里氣氛不同往常。冷太太把清秋叫到自己的房間把白天的事情說了?!澳憧催@個事情怎么辦,那個白先生是金家的表少爺是確定七八成了。我看這位白先生倒是穩重可靠,但是他和金七爺是親戚,今后怎么相處呢?” “牛不喝水強按頭么?他們這樣的人都是一丘之貉!我們過自己的日子礙著別人了?媽別說了我,我主意拿準了,不嫁人一輩子跟著mama過!”清秋有種被愚弄的感覺,生氣擰著手指。 隔壁正在整理書架的白紹儀猛的打個噴嚏,全身無緣由的大個冷戰:“是誰在偷偷地罵我?” ☆、第十九章 第二天早上,清秋坐上車子和往常一樣去學校,誰知剛到了胡同口,一輛黃包車就過來了:“是冷同學,真巧竟然碰見了。想必是昨天晚上伯母已經和你說了,那個房子要修繕一下,我也不想住在舅舅家,干脆搬過來了。今天我也要學校,我們一起走吧?!卑捉B儀倒是一臉隨意,很熟稔的和清秋打招呼。 清秋沒想到白紹儀大大方方的,也就含笑點點頭:“原來是白先生,昨天晚上聽家母提起來,還想著別是同姓的人,只是疑惑先生放著好好地大宅子不住,怎么跑來這里蝸居呢?!闭f著韓九觀已經拉著車子飛快的跑起來了。兩輛黃包車在晨光中向著城外跑去,一路上清秋和白紹儀并沒在說話,一來他們各自坐著車子,他們都不是扯著嗓子在街上閑聊的人。兩個人一路無話很快的到了學校門口。 韓九觀拿著毛巾擦汗:“今天還早了,姑娘趕緊進去吧。下午我還是老時間過來接姑娘回家去?!鼻迩稂c點頭囑咐了韓九觀:“回去的路上小心些別跑的太快了,小心熱著了?!闭f著她從書包面拿出來一些錢給韓九觀:“這個給你拿著買點白糖和人丹什么,小心別中暑了?!表n九觀有些不好意思了“太太已經加了工錢,我一天出去拉車也不能一個月掙四塊錢啊,姑娘還要賞錢,我的臉沒處放了?!?/br> 清秋把錢塞給了韓九觀:“那是你應該得的工錢,大熱天氣不能和平常比?!表n九觀笑瞇瞇的把錢收下,臉上笑的無關擠成一團:“成了,多謝姑娘的賞。我先走了。等著過幾天涼快了,我拉著姑娘西山逛逛,或者去公園也好啊,北海天壇都成?!鼻迩锟粗n九觀走了,拎著包進了學校大門,沒想到白紹儀不緊不慢的搖著扇子站在門里面似笑非笑的看她。 “我看你的車夫肯定不會平白空著車子回去,他隨便拉上個進城的座兒也是一筆收入。你給他的小費是多此一舉?!卑捉B儀沒話找話,他早就看出來下車的時候清秋是故意和車夫說話的,就是為了不和他一起走?!澳氵@個人,我只以為自己不懂人情世故,其實我何嘗不知道韓九觀不會空著車子回去。只是本來他原本是不用每天辛苦的拉車子跑這么遠的。我mama給他加工錢,我或者貼補一些,也是體諒他辛苦的意思。韓九觀是個老實人,他拿了錢,就會上心,這里離著家里怪遠的,他能盡心拉車我也就知足了?!鼻迩锟匆谎郯捉B儀,忍不住抱怨著:“你這個人,家里也不少的下人,卻是一竅不通真真是讀書讀傻了?!?/br> 白紹儀對著清秋的挪揄哈哈一笑也不生氣,搖著扇子說:“沒想到你在家務事上如此精通,我算是佩服了。你放心,我這些日子常來學校的,我們結伴而行,韓九觀也不敢在路上拖沓,我的車夫有個毛病,他一個人拉車子慢吞吞,若是碰見通行的,就快多了。我也能不在路上耽誤時間了,兩全其美好不好?” 沒等著清秋表態,迎面走來個年輕人?!袄渫瑢W,你好。我還沒祝賀你考上大學呢。恭喜恭喜,還沒開學,你怎么來學校了?!?/br> 白紹儀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他臉上笑得和煦溫暖,心里卻早就把歐陽于堅給打倒在踏上一只腳了?!斑@位是?”白紹儀裝糊涂,問清秋眼前的人是誰。 這位是我的中學老師歐陽于堅。這位是——清秋沒說完,白紹很熱情的伸出手去:“久仰久仰,歐陽先生可是學校里面的才子。只是你怎么沒完成學業反而去做教師呢。你的成績很不錯,太可惜了。鄙人是學校新來的教師白雄飛,你以后要是想繼續完成學業,我可以幫你。我也在法學院,歡迎探討學術?!睔W陽于堅臉色一僵,神色有些古怪:“白教授你好,我家里實在不能支持我的學業了,這個世界上不是每一個孩子都能按著自己的心愿完成學業的?!睔W陽于堅勉強的和白紹儀握握手,轉臉對著清秋說:“我來學校有點事情,聽說你在出版社幫忙,等一會我去找你如何?!闭f著歐陽于堅匆匆的走了。 白紹儀望著歐陽于堅的背影有點摸不著頭腦:“這個人很驕傲。他在學校是教你們誰呢?”清秋沒想到一向溫文爾雅的歐陽老師也有尖刻的一面,歐陽于堅雖然沒說很出格的話,可是他的神態言語都透出來一股憤世嫉俗的感覺?!皻W陽老師在學校時教語文的,他還是個很不錯的老師。原來他竟然是法律系的高材生?!鼻迩锶滩蛔「锌饋?,若是歐陽老師能完成學業,肯定有一番大作為。 “可能他的追求不是找個好工作吧,我先走一步了?!卑捉B儀和清秋告別,走上另一條岔路。中午吃飯的時候,清秋從樓上下來正好看見歐陽于堅正等站在樓底下,小孫看見歐陽笑著說:“我先走了,你們慢慢的說話吧?!闭f著小孫揮揮手一蹦一跳的走遠了。 歐陽于堅上前從口袋里面摸出來一個小小的盒子:“祝賀你榜上有名,一點心意請你收下?!鼻迩锿鴼W陽于堅手上的盒子,遲疑著。按理說她榜上有名應該送老師禮物,感謝教師們的培養,怎么歐陽于堅反而給她禮物呢?“先生辛苦教導我們,應該是學生感謝先生的才是。哪有先生給學生禮物的。這個我不敢收?!鼻迩锿窬芰藲W陽的禮物。 “你是不是嫌棄不好,這里面的鋼筆是舊的,可是也是陪著我這些年。我也沒別的意思,只是鼓勵你好好學習不要浪費了寶貴的時光。你不肯收是不是嫌棄它是舊的?”清秋下意識的挑下眉,她內心無力吐槽我怎么知道你送的什么,那里就嫌棄新舊了。身為學生,她怎么能要老師的東西??墒菤W陽一副你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的表情,清秋很懷念當初在揚州城跟著賈雨村念書的日子,賈雨村人品不怎么樣,卻是個有才學不多事好先生。 這個世道變了,怎么老師都變了?最后清秋只能收下歐陽于堅的好意,她捏著小盒子,感覺在捏著快燒紅的熱炭,飛速的把盒子放在隨身的包里面?!拔艺埬愠燥埲绾??”歐陽于堅見她收下了自己的禮物,臉上神色輕松,要請清秋去吃飯。 “不用,我和小孫每天都在外面的定了飯。不如我請先生吧,我現在還是個窮學生,沒能力擺一場隆重的謝師宴。先生不嫌棄就和我一起去吧?!鼻迩锵胍膊荒馨资杖思覗|西,好館子請不起,一頓便飯還是可以的。 等著清秋進了小飯館,小孫坐在那里對著清秋招招手:“我還以為你去大館子開葷去了??禳c來坐下,今天有好菜吃!” 歐陽于堅很健談,他在飯桌上說起來理想社會,什么民主平等,什么世界趨勢,講的慷慨激昂。小孫聽的半明白不明白的,清秋也不插話,低著頭聽的很認真?!皻W陽先生說的真好,可惜我大半不明白。先生這樣有學問在個中學老師太屈才了?!睔W陽盯著低著頭的清秋說:“你覺得我還能在象牙塔里面兩耳不聞窗外事讀書么?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推翻一個舊社會,把一切不合理的制度埋葬才是我們年輕的責任?!?/br> “先生抱負遠大,我見識淺薄,眼前只想著好好地學習,這個暑假我幸而能在這里幫忙,家里也好輕松些?!鼻迩镉X得歐陽于堅空懷著一腔理想,可是世上的事情不是有理想就能實現的。歐陽于堅大可先畢業,在社會上歷練歷練,總比每天空談來的好。 “你每天被那些之乎者也洗腦了,我就說了要創建新風氣就要和舊風氣,舊文化徹底決裂。你以前也是個知道進步的女生,怎么埋頭進故紙堆幾天一身的暮氣沉沉。清秋你該把眼光放的遠些,要向前看!”歐陽于堅痛心疾首的望著清秋,仿佛她犯了大錯了。 “可是我只是個女孩子,還是個學生呢。我是能去國會演講呢,還是可以做廳長部長,或者封疆大吏治理一方呢。我現在很知足,先生不是也勉勵我,叫我好好地學習么?”清秋知道自己眼前所處的境況,在這個時代可以自己做主,決定要過什么生活,清秋已經很滿足了。 “你,算了,我推薦你一些書,那些老掉牙的腐書少看。你的思想還停留在一百年前呢!你都是大學生了,還自覺地把封建禮教套在自己身上,清秋,男女的平等也是自由和人權的一部分?!睔W陽于堅恨鐵不成鋼。 歐陽吃了午飯就急匆匆的走了,晚上下班的時候,清秋又在校門口遇見了白紹儀,他們只是打個招呼,就各自上車,一路上韓九觀似乎在和白紹儀的車夫比賽,他們順利的回到了落花胡同,比平常還快了一刻鐘。夕陽把影子拉得很長,在胡同口上白紹儀和清秋告別,拐進了門圈胡同。不少吃晚飯早的街坊在外面乘涼,他們都和白紹儀客氣的打招呼,就連著在墻根樹蔭下玩耍的孩子也跟著白紹儀的車子,追逐著長長地影子。 轉過胡同還聽見身后的打招呼和孩子的嬉笑聲,韓九觀擦擦汗:“這位白先生倒是沒架子,一般見人都是和和氣氣的。人家都說出國喝洋墨水的和一個舉人差不多了,沒想到白先生一點架子沒有?!?/br> 清秋沒想到白紹儀出身顯貴,還有這樣一面?!鞍紫壬幌蚱揭捉?,你也不要在背后議論人家了。mama在家沒事么?”清秋轉移話題,她下意識的不想提起白紹儀。和他相處久了,清秋反而有些看不透白紹儀了。明白是極其文雅的人,卻能和一切販夫走卒打成一片,對著市井小民也是和顏悅色。他曾經很熱情的對清秋表示追求,但是被清秋婉拒之后,卻好像一切沒發生似地,從熱情地追求者搖身一變成了和藹親切的師長。 “姑娘回家就知道了,可是有好事呢?!表n九觀神秘兮兮轉臉看看清秋。 原來是有人上門提親!清秋不敢置信聽著冷太太的話:“胡同那邊張太太過來說媒了。她說的是他們家先生機關里同事家的少爺,也是個大學生,今年就要畢業了。他們家想盡快的給兒子成家。說是相看好了就立刻放定,成親的。我仔細問了他們家的情況,也還算是的般配。只是你剛上學就要成家,我想問問你的意思?!?/br> 清秋臉上一熱,她感覺身上的汗毛孔一起往外冒汗,女孩子家天生的羞澀,叫清秋低下頭紅著臉:“媽怎么說呢?““如今不是都要婚姻自主么?你們這些女學生見天的叫著要自由戀愛,婚姻自主,怎么還害羞起來了?那個人家張太太說了,也是老家在南邊的,他們家的老爺在這邊做官,家里上面一個jiejie也出嫁了,就這個小兒子。他在上海上學的,要回北京找差事。我想著都是老根子在南邊的,生活習慣也一樣。他們家姑奶奶出門子了,也不用擔心小姑子大姑子和妯娌的矛盾。我悄悄的問了他家太太的性子,也是個實誠人。你雖然上學不假,但是你想過沒有,畢業了你年紀就大了。我想先定下來,結婚的事情先拖一年,哪怕是有了孩子休學一年也使得?!崩涮犞鴱執?,有點動心了。 “媽,你說什么呢!那個人我也沒見過,再者他已經畢業了,斷然沒有叫他等四年的理。我拼命地念書就為了不靠著男人,以后靠著自己好好地奉養媽。這件事還是推了吧?!鼻迩镏滥赣H是為她打算,可是她不想隨便把自己嫁出去。 冷太太見女兒一口回絕了,也就算了:“好了,我也是白cao心了?!碧嵊H的事情被冷家母女擱置了。 可惜樹欲靜風不止,第二天,清秋休假不用去出版社,她洗了澡,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晾頭發,正拿著一本書看的出神,韓媽卻領著個人進來了。歐陽于堅拿著幾本書來了?!斑@些是新思想的書籍,你不要整天翻故紙堆,我想王維的詩你都能倒背如流了,將來肯定是新體詩的時代,你的思想會被格律束縛住手腳的?!睔W陽嫌棄的瞥一眼清秋放在椅子上的王維詩集,把自己手上的硬裝書塞到她手上。 清秋傻眼的看著手上的書本,歐陽于堅不是隨便說說的,他竟然真的把書送來了?!跋壬?,我——”清秋捧著這些書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正想把書還給歐陽,她的手猛的被一雙大手握住了。歐陽的眼神熾熱逼人,他緊盯著清秋壓低聲音:“我希望有個志同道合的女子和我攜手人生。清秋我希望那個人是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韓媽你們姑娘在家么?她們主編叫我把這個交給你們姑娘?!卑捉B儀的聲音忽然飄來,他拿著拎著個盒子被韓媽讓進來:“歐陽于堅,真的好巧。冷同學你什么時候對著西方哲學感興趣了,其實作為初學者,我建議你先看希臘哲學史?!?/br> ☆、第二十章 清秋第一次覺得白紹儀如此順眼,她趁勢把手上的書本放下,上前笑道:“勞動白先生了,主編莫非是見不得我清閑一日呢?!表n媽搬了兩把椅子,清秋請大家坐下來,張羅著倒茶拿果子。白紹儀也不客氣端著杯子喝一口:“真是好茶,如此清香!我以前喝的中國式綠茶怎么都是苦的?獨獨這一杯茶,咽下去嘴里好像甜絲絲的?!?/br> 歐陽于堅臉上的肌rou繃得緊緊的,他端著杯子聞聞茶香諷刺的說:“也不過是一般的茶葉,一塊錢能買上大大的一包呢。白先生是見慣了好東西,和皇帝吃野菜似地,圖個新鮮罷了?!鼻迩飫t是端著茶杯微微一笑,出來解圍:“茶葉確實不好,北京城茶葉莊里面賣的最好的是花茶,我想茶葉本來很好,何苦要拿著花香攪了原本的香氣。好在喝綠茶的人少,價錢便宜不少。茶葉一概都是大路貨,只是水難得。是前天晚上蠲的雨水,拿著什剎海荷葉荷花浸泡著,搗騰干凈了的泥沙拿來煮茶。白先生是一向喜歡西洋紅茶的,也不過是吃了新鮮罷了?!逼鋵嵲谇迩锟磥戆捉B儀身上公子哥習氣幾乎沒有,卻被歐陽于堅擠兌,總叫人不由自主的偏向白紹儀那邊。 “我從小被放在寄宿學校,英國人是出了名的地獄來的廚子,喝的東西不是紅茶就是咖啡,至于茶什么的,我只是聽著家父家母說起來如何如何。今天我喝了這個,終于明白了當初我看茶經的話,一杯茶不僅要茶葉好,水更要緊。難怪家父常說糟踐了好茶葉,歐洲哪有這樣的水呢?一方水土一方人這話不錯的?!卑捉B儀一點不生氣歐陽于堅的諷刺,端著杯子狠狠地喝了幾杯。 清秋看著白紹儀左一杯右一杯的灌茶水,不知怎么想起來當初她和寶釵在櫳翠庵吃茶,寶玉要拿著大竹海喝茶的事情,忍不住嗤笑一聲。白紹儀還以為自己哪里出丑了,趕緊掏出來手絹擦擦臉上,又打量著身上。歐陽于堅看著清秋笑靨一展,瞬間有些失神,他覺得白紹儀這個人太礙眼了,冷冷的開口:“白先生忙得很,這些茶水都是平民百姓喝的,您還是在大宅子里面享受著西洋來的冷飲,就不用體驗什么平民生活了?!?/br> 白紹儀微不可查的一挑眉,也不看歐陽于堅指著自己帶來的盒子說:“你們主編先生得了一件好東西自己拿不定主意,請教了幾個專門做古玩的行家也沒個統一意見。他請你幫著看看,還有個東西在后面呢。韓媽你看看外面,等一會我的車夫就要了。他車上的東西磕碰不得?!?/br> 清秋看著白紹儀帶來的盒子詫異的說:“主編和行家都不知道的東西,我哪里能看出好壞。這不是拿著我開心么?”那個盒子上好的紅木打造的,黃銅做的合頁包邊,精致小巧,從包漿上看就是個很古舊的東西,她倒是見過不少的東西,若是真的能鑒定真假就不能了。主編有個收藏古董的愛好,誰知主編又收到了什么周鼎漢玉了。 “這個東西也只有你能看,是一本很古老的琴譜,開始是請宮中教坊司出來的人看了,他們竟有些不認識的,還有一把古琴,說是唐朝的。我反正是不相信,又不是金玉瓷器質地的東西,一千年的木頭還能保存完好么?你們主編大人也疑惑。我是外行,想聽聽你的意見?!摈煊褡孕”闶艿搅旨业难?,林如海和賈敏把她當成男孩子教養,六藝除了騎射,剩下的黛玉都學了。她尤其鐘情古琴,當年林家五代列侯,家里頗藏著幾張好琴,聽著白紹儀說是唐朝的古琴,清秋很感興趣。 “也不是真的存不住,古人斫琴最為花費心血,先拿著選材說,并非所有的桐木都能拿來做琴,焦尾琴的故事就能說明一二,上好的木材需要放在干凈清爽的房子里面自然風干,最少要三年,好的光是風干便要七八年。之后成形,上漆,又是一番功夫,上好的大漆能千年不壞的。史書上有記載的唐琴就不少,天寶年間三千梨園子弟,其中就有不少以琴聞名的?!鼻迩飦砹伺d致侃侃而談,白紹儀聽的很認真,他自小上歐洲的學校,也是學習西洋音樂的,有位先哲曾說過:“音樂是全人類的語言?!?,白紹儀虛心求教,和西方音樂進行對比,兩個人談性漸濃,越說越投機。 歐陽于堅在邊上聽著清秋講究古琴的淵源典故,早就是一肚子的不耐煩。清秋富有才氣,可是都用在了無用的地方。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整天沉浸在上千年的腐化思想里,他認為這簡直是罪惡的,偏生清秋還不覺醒,反而有甘之如飴的趨勢!想到這里,歐陽于堅越發的認為清秋是迷途的羔羊,需要自己的引導了。 “古琴這個東西都是過去腐朽文人們拿來炫耀的東西罷了,清秋你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整天沉浸在故紙堆里面,也會被同化的。你還沒睜眼看世界么?舊禮教舊文化是會吃人的!我認為你該好好地看看這些書,里面一篇狂人日記寫的很深刻?!睔W陽于堅的話剛落,清秋的臉色就變了。不管身份如何改變們,清秋內心對著林如海是最尊崇的。自己的爹爹出身后侯門,卻沒變得和賈家的子孫那樣只知道吃喝玩樂,文不成武不就的,林如海十年寒窗,沒靠著恩蔭得中探花,做到了蘭臺寺大夫巡鹽御史,林如海文采斐然,對于金石學,詩文上頗有造詣,怎成腐朽文人了? 自己的父親就深愛古琴,因此黛玉得了乃父親傳,對于音律上頗為精通,誰知歐陽于堅一上來就把清秋心愛的東西貶得一文不值,還大放厥詞,惹得清秋一陣厭煩。眼看著清秋臉色不好,歐陽于堅還一點沒察覺到清秋情緒的變化,正在滔滔不絕的痛斥著政府無能,列強瓜分,一副清秋不顧國家死活,茍且偷生的痛心疾首。 “這個,歐陽先生,這話你不用對著冷同學說,看樣子我才是你眼里腐朽無能又反動的階層了?!卑捉B儀把歐陽的活力轉到自己身上,給清秋解圍。 誰知歐陽對著白紹儀的明示暗示根本不領情,拿出來做演講的激情還要說,這個時候韓媽帶著白紹儀的車夫進來了:“白先生,你家的車夫來了?!鼻迩镆膊豢礆W陽徑自站起來笑著說:“這個便是主編大人魂牽夢縈的古琴了。韓媽你把的我房里的琴桌拿出來,我先洗洗手去?!闭f著她對著白紹儀和歐陽點點頭:“容我先失陪一下?!卑捉B儀含笑點頭:“輕便,我去幫著韓媽把桌子搬出來?!崩淝迩锏母赣H是研究國學的,家里還有不少舊式家具和古籍善本。 白紹儀看著韓媽搬著桌子出來上前幫著把桌子放在院子的藤蘿架底下,韓媽又去哪了掃帚和水盆,灑掃干凈花架底下:“姑娘很講究,叫我把花架底下放琴桌的地方再打掃打掃?!闭f著簾子一響,白紹儀和歐陽看過去發現清秋換了件整整齊齊的長衫,淺藍色的夏布長衫,頭發也不是隨便的扎個辮子,而是梳個發髻,全身上下鄭重其事,仿佛要出去做客似地。 白紹儀微微一挑眉打趣著說:“一架還不知真假的古琴罷了,怎么打扮的和要見大總統似地?大熱天,不覺得太熱么?” “琴者禁也,古人彈琴必要焚香凈手,或者鶴氅或者著古人衣飾,不管是不是價值連城的唐朝古琴,都是斫琴師的一番心血,琴為心聲,可以上達天聽,總也不能怠慢了。心存敬畏才是能知進退,有分寸,也才能清凈自己的心思雜念?!闭f著清秋打開了裝琴的盒子,仔細地看起來。 她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微微仰頭看著白紹儀:“能不能上手試一試?”白紹儀聽清秋的意思是要撫琴,頓時來了精神:“我可是要洗耳恭聽了??梢陨鲜謴椬?,但是拿著這張琴問了幾個會彈琴的,他們都說這張琴年月久了,不能再奏響了。就是勉強彈了,音色也不好?!?/br> 清秋嘆口氣,低聲的說了一句:“明珠蒙塵?!本妥聛?,她先半閉著眼穩定心神,抬起手輕撫上琴弦,一串清幽的曲調從琴弦迸發出來,整個院子都變得安靜起來。連著韓也停了手上的活計認真的看著清秋撫琴。 白紹儀含笑坐在藤椅上眼光看著很遠的地方,他從十歲上就跟著父母離開了中國到了歐洲和美國,聽慣了西洋音樂的白紹儀很詫異世界上還有如此能叫人的心安定下來的音樂。白紹儀雖然不知道清秋彈的是什么曲子,可是曲子里面的意思他竟然明白一些。一曲終了,白紹儀還沉浸在余韻中沒回過神來,倒是歐陽很捧個場拍拍手,有些吃驚的說:“沒想到你還會這個。只是這樣的東西全是消遣生在亂世,都是些無用的累贅罷了?!?/br> “我雖然不知道是什么曲子,可是仿佛如置身在一條河邊,看著河水浩浩蕩蕩的奔流,本來還覺得天氣太熱,可是聽了以后很神奇的涼爽起來了,心靜自然涼就是這個意思了?”白紹儀說的一本正經,卻把清秋惹笑了,她拿著絹子掩嘴而笑:“的好歹是沒對牛彈琴,這只曲子叫流水?!彼鋈幌肫饋砀呱搅魉牡涔?,臉上無端的一熱轉過臉也不再說話了。 歐陽于堅看著清秋和白紹儀搭話,心里一陣不舒服,他憤憤的捏著拳頭:“我還有事先走了,那些書你該好好地看看。其實世界很大,你的世界不該只有這些舊東西?!鼻迩镆娭鴼W陽于堅告辭,無端的松了一口氣,白紹儀卻是招呼著:“你多呆一會,有道是三人行必有我師,聽著冷同學講古琴也能長見識啊?!?/br> 可惜歐陽于堅也不理睬白紹儀的話,板著臉走了。白紹儀嘀咕一聲,轉向清秋:“我是不知道這琴的真假,到冷同學發高見的時候了。聽著你的琴聲我都想跟著你學習古琴了,這不算是附庸風雅吧,我是真心喜歡的。只是我對著古琴一竅不通,你別嫌棄就好了?!?/br> “這張琴伏羲式,我看了后面銘文和龍池鳳沼的式樣,應該是唐琴無誤,雖然不是在史書上留名的,也是不錯了,該是唐朝雷家所制。這個只是我的一家之言,我一個學生能知道什么,不過是班門弄斧罷了。還請先生和主編說一聲,我實在拿不準,最好請楊宗稷先生鑒定下?!睏钭陴⑹钱敃r全國最有名的琴學大師。 “和楊先生說的一樣,冷同學我真的要拜你為師了!”白紹儀對著清秋拱拱手,半真半假的要拜師。 清秋明白了一定是楊宗稷先生看過了,主編或者是白紹儀想要考校自己罷了。她卻不生氣,微微側過身子笑著說:“白先生只管拿著我開心罷。我想楊先生不會吝惜收你這樣的學生?!睔夥兆兊幂p松起來,白紹儀看看時間,把琴收起來:“時間不早了,打攪你半天,天越來越熱了,你該休息了。我先走了?!?/br> 清秋把白紹儀送到門口,白紹儀深深地看一眼清秋忍不住低聲的說:“我想歐陽于堅是生氣了。其實他倒是個很正直的人,有自己的理想。只是他逼自己太緊了,鬧的身邊的人都跟著心浮氣躁。他對你可是很有點意思的?!闭f著白紹儀沒等著清秋說話就先走了。 歐陽于堅的心思清秋自然察覺到了,回房拆開了歐陽于堅送的禮物,里面赫然是一支看起來很貴的鋼筆,只是鋼筆不是新的,從磨損看是被仔細的用了很長的時間。清秋翻翻歐陽于堅哪來的書本,全是宣揚進步思想的??粗矍暗匿摴P和書,清秋無奈的長嘆一聲,歐陽于堅喜歡的是他自己心里認為的冷清秋,可惜自己和他內心認為的清秋相差甚遠。她要這個時間把東西還回去,把話說清楚了。 清秋的心思從歐陽于堅又不知不覺的飛到了白紹儀身上,自從清秋和白紹儀說清楚了不考慮感情,他們的相處反而是更順暢了,亦師亦友,互相取長補短很有點同類相知的意思。 打定主意,清秋下一個休息日,一早上起來,她和母親說一聲,帶著歐陽于堅送的東西,按著事前打聽的地址,她去了歐陽于堅的家。 金燕西正百無聊賴的坐車出來閑逛,他一眼看見抱著書包走在路邊的清秋,頓時眼前一亮。金燕西從車上下來,悄悄的跟著清秋,他很想知道清秋要到那里去,她拒絕了自己,一定是心里有了別人。表哥這幾天也沒進展,他曾經和大哥說過清秋拒絕了他的求愛。能叫清秋拒絕他們表兄弟兩個的原因一定是她有了別的喜歡的人! 金燕西在內心發誓,他一定要把害的自己沒面子,被父親罵的罪魁禍首抓出來! ☆、第二十一章 清秋從同學那里打聽出來歐陽于堅家里只有個母親,他的母親靠著給人家洗衣裳把他養大的。按著華玉萍給的地,清秋很快的找到了歐陽的家里。這和胡同地處偏僻,不過看上去還算整齊,一帶全是低矮的房子。清秋辨認著門牌號,在一個小小的院子跟前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