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早知道錢mama會如此做……柳四夫人懊悔的望著門口,柳元久已經不在那里了,她咬牙切齒的咒罵了一聲:“該死的!” 若不是他過來苦苦相逼,自己又怎么會喝那瓶毒藥!柳四夫人的手捂著肚子,額頭上的汗珠子一點點冒了出來,她不想死,一點都不想死,她還想看著自己的明珠出閣,嫁一個如意郎君,帶著活蹦亂跳的外孫回來看她呢! “母親……”柳明珠瞧著柳四夫人那蒼白的臉色,趴在她身邊不住的哭了起來:“你別著急,柳明媚醫術好,她來了你就有救了?!?/br> “姑娘!”香桃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氣都沒有喘得勻:“十小姐不肯過來!” “什么?她不肯過來?”柳明珠站起身來,一個巴掌就上了香桃的臉:“沒用的奴婢,讓你去做點事兒都做不好!” 香桃捂著臉低聲說道:“奴婢也勸了好一陣子,可那十小姐就是不愿意動身?!?/br> “這柳明媚,真是可惡!”柳明珠撩起群裳下擺,大步踏了出去:“我非得去將她揪過來不可!”回眼望了望香桃,柳明珠叱喝了一聲:“還楞著干什么?快些帶我去柳明媚那邊!” “明珠……”柳四夫人望著柳明珠的背影,臉上露出了一絲不舍:“你別走,多陪陪母親……”她真不該喝那毒藥的,再忍一忍又如何?不是說天無絕人之路嗎?自己為何又要急巴巴的去走了那絕路? 她覺得腹中的絞痛在逐漸的增強了些,旁邊黃mama不住的端了水過來給她喝,希望能將喝下去的毒藥稀釋一二,不多久,柳四夫人的肚子便撐得圓滾滾的,似乎是那懷胎十月的婦人。 “母親……”柳明珠哭哭啼啼的聲音從外邊傳了過來,柳四夫人吃力的挪了挪身子,不消說她肯定沒有請到柳明媚。柳四夫人心里好一陣發緊,瞧著柳明珠撲到她身邊,柳四夫人緊緊的攥住她的手道:“明珠,你別哭,母親就是這命數?!?/br> “不,母親,你不會死的,不會死?!绷髦閾涞搅姆蛉藨牙?,鼻涕眼淚糊成了一團:“明珠不會讓你死的!母親你撐著點,祖母已經替你去請大夫過來了?!?/br> 大夫來得也不遲,約莫等了一刻鐘,一個老大夫跟著玉瑞堂一個婆子匆匆忙忙的走了進來。 此時柳四夫人已經被扶著躺在了床上,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留戀的望著柳明珠,臉上有不舍的神情。老大夫走上前來,替柳四夫人搭了一把脈:“夫人這是中毒了?!?/br> 柳明珠不耐煩的怒喝道:“我們自然知道是中毒了,何須多說廢話!快些開方子解毒!” 那老大夫被柳明珠一呵斥,唬得打了個激靈,他朝柳明珠伸出手來:“那請將毒藥拿來,老朽看看里邊有些什么成分,這才好解毒?!?/br> 聽著老大夫的話,柳四夫人眼睛一亮,從袖袋里摸出那個瓷瓶來:“大夫,請仔細看看,就是誤服了里邊的藥水?!?/br> 那老大夫拿著瓶子聞了聞,又將里邊的殘存的藥水倒了幾滴出來,放了些藥粉兒灑在上邊,瞧著那藥水逐漸的變了顏色,又將鼻子湊過去聞了下,這才直起身來,一臉凝重的望著柳四夫人道:“夫人,這藥水里邊有生草烏與馬錢子,服下三個時辰內必然發作,無可救藥?!?/br> 柳四夫人全身都顫抖了起來,她將手放到喉頭出不住的掏著,喉間一陣咯咯作響,頃刻間吐出了一大灘東西來,房間里彌漫著一種腐臭的酸味。 老大夫搖了搖頭道:“夫人,你服下這毒藥該也有小半個時辰了,再嘔吐也來不及了?!?/br> 柳明珠跳了起來,捉住那大夫的衣領,臉上全是戾氣:“你閉嘴!” 她那模樣就如母老虎一般,唬得老大夫的一雙腿都抖了起來,只是依舊強撐著將那話說完全了:“只不過我瞧著夫人這臉色卻還好,想來這毒藥應該放得有些時日了?!?/br> 聽到這句話,柳四夫人直起身子,臉上露出了希冀的神色,不住的點著頭:“是,是,這瓶子已經放了有幾年了?!?/br> 莫非放得久了,那毒性便散了些,或許自己有救?柳四夫人抬眼望著那老大夫,心中一點點的升起了希望來。她緊緊的抓住織錦被面,眼中淚水一滴滴的掉落在上邊,染得被面一塊濕濕的印記。 “這就難怪了,放了幾年?!崩洗蠓蚰弥孔釉僮屑毧戳丝?,又用力聞了聞,搖頭晃腦道:“這毒性確實比早幾年前要小了些,可生草烏與馬錢子同時放在這藥水里,卻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得的,夫人你最多能熬上兩日,有什么話要說的便趕緊交代了,有什么想吃的便多吃些……” 話還未說完,柳明珠就揮出一拳,打到了老大夫的臉頰上,老大夫驚愕的捂著臉,輕輕咳嗽一聲,一口血水便吐在了地上:“這位小姐,老朽也只是實話實說,你何必動手?”那老大夫憤懣的看了一眼柳明珠,沒想到柳太傅府上的小姐竟然也是這般粗魯,便是連一般人家的小姐還不及。 “若小姐覺得老朽無能,貴府還是另請高明罷?!崩洗蠓虼掖颐γκ帐傲怂幭?,背了就往外頭走,玉瑞堂那個婆子趕緊跟了上去:“梁大夫,還請跟我去老夫人處回話?!?/br> 西云閣里一片愁云慘霧,柳明珠望著躺在床上的柳四夫人,哭得呼天搶地。柳四夫人就如一個木頭人般,躺在那里一動也不動,眼淚從眼角處慢慢的流了下來,她知道,自己這一輩子就要走到盡頭了。 “不行,我要去找柳明媚!”柳明珠從床邊跳了起來:“她在云州不是救活過要死的人嗎?李妙手都說不能活了,可卻被她救活了!” “明珠,你別去找她了,她不會來的?!绷姆蛉俗プ×髦榈氖郑骸八购拗?,正巴不得我出事兒呢,又如何肯過來?你去了也是聽她幾句風涼話兒,何必自取其辱?!?/br> “不,我非得讓她來給母親解毒不可?!绷髦榈哪樕t,狀若癲狂,一雙手雖然被柳四夫人拉著,可腳卻拼命的在往外邊挪:“母親,我去找祖母,讓祖母下令讓她來。祖母的吩咐她不敢不聽?!?/br> 柳四夫人聽到柳明珠這般說,手也慢慢的松開了:“明珠,你去試試?!?/br> 畢竟每個人都對生存有著向往,哪怕是存了一線希望,也還是會執著的去追求,更何況柳明媚名氣那般大,云州城里個個說她是神醫,柳四夫人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情輕松了不少——只要柳老夫人出言,柳明媚是不會不來的,而且柳老夫人恐怕也不會坐視府里出現一個服毒自殺的兒媳婦罷。 柳明珠帶著香玉香桃氣喘吁吁的往玉瑞堂跑,此時她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去找祖母,只要祖母才能救母親的命了。柳明媚,你且等著,柳明珠咬了咬牙,腳下的步子邁得更快了些。 清蘅齋的窗戶半開,雕花窗隨著清風微微擺動,池姑姑瞧著路上跑得飛快的柳明珠,皺了皺眉頭:“這位柳府的九小姐也實在太不懂規矩了,教了她幾日,為何還是這般舉止瘋癲,跟那大家閨秀可搭不上邊,虧得她母親還是出身安平公主府?!?/br> “祖母,祖母!”柳明珠一邊高聲喊著,一邊跌跌撞撞的沖進了玉瑞堂,大堂里邊不少丫鬟婆子正在做灑掃,一桶又一桶的水潑了過來,將她的繡花鞋都弄濕了些。柳明珠豎起眉毛望著那一群丫鬟婆子,急吼吼的問道:“我祖母呢?” 一個丫鬟停下了手中的笤帚,直起身來指了指后院:“老夫人該去看小公子了?!?/br> 小公子三個字,刺得柳明珠心里頭一陣發疼,就是因為這個新生的孩子,自己母親才不得已出了下策!她咬了咬牙齒,妒恨的看了看玉瑞堂的后院,若是沒有那姓杜的女人,自己一家便是和和美美,哪里來這樣些事情! 柳明珠撩起群裳,小心翼翼的繞過那些水跡,慢慢的挨著墻壁走到了玉瑞堂后邊去,從大堂里穿出來,見著一地燦爛的陽光,刺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幾個小丫頭子正在后院嬉鬧,見著柳明珠站在門口,眾人都停了下來,好奇的望著她:“九小姐,你來找誰呢?” “我祖母在哪里?”柳明珠將手搭在眼前,望了望一處處的屋子,這主院的屋子可真是多,瞧得她眼花繚亂。 “該是在碧紗櫥里呢,小公子被安置在那里的?!币粋€小丫頭子伶伶俐俐道:“那可是老夫人的心肝寶貝,自然是會放到那里邊養著的?!?/br> 柳明珠得了這個信兒,趕緊朝柳老夫人的內室奔了過去。內室門口站著兩個丫鬟,見著柳明珠奔過來,趕忙行了一禮:“九小姐安好?!?/br> “我祖母在不在里邊?”柳明珠一雙眼睛都紅了,圓溜溜的睜著望向她們兩人。 “在,在?!眱蓚€丫鬟急急忙忙的將那門簾兒擎了起來:“九小姐快些進去罷,四老爺也在,都在看小公子呢?!?/br> 柳明珠大步走了進去,穿過那間闊大的內室,便到了碧紗櫥的門口,還沒邁進去,就聽著里邊一陣歡笑的聲音,她的心如同被刺了一刀般的痛——她感覺到自己仿佛已經不是柳元久的女兒了,他只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是新得的這個寶貝,女兒便是那柳明媚。 來不及想得太多,柳明珠一步就跨進了碧紗櫥,見到柳老夫人坐在椅子上,奶媽抱著一個襁褓彎腰在旁邊,柳元久正侍立在一側逗弄著那新生的嬰兒。她雙腿一軟便跪了下來:“祖母,求你救救我母親罷?!?/br> 柳老夫人微微閉著眼睛:“我已經知道了,不是給你母親請了大夫?怎么又到我這里來求救了?” “大夫、大夫說無藥可救?!绷髦樾闹谢艁y一片,癱軟著坐在地上失聲痛哭了起來:“求祖母救救我母親!” “大夫都救不了,我又怎么能救?”柳老夫人驚詫的望了一眼柳明珠:“珠丫頭,你這是怎么了?若是大夫說不能救,那你趕緊好好陪著你母親多說說話兒,聽她還有什么要交代的,為何卻跑到我這里來了?” “大夫說不能救,那是他醫術太差,是庸醫!”柳明珠抹了一把眼淚珠子:“十meimei肯定能救的,但她卻見死不救,還請祖母命她前去西云閣給我母親解毒!” ------題外話------ 歌爺一直糾結這個問題,明媚到底該伸出援助之手還是斷然拒絕?斟酌再三,感覺明媚不該去救那柳四夫人,于是……所以……菇涼們不要說明媚狠心啊=,見死不救啊,是歌爺不讓她去救的! ☆、第九十三章 針尖對麥芒 碧紗櫥淺碧色的茜紗朦朦朧朧,格子窗微微的晃動,上邊的花草似乎都活了過來一般,不住的搖曳著身姿,格外鮮活。柳老夫人的手捻著檀木珠子,臉上有著不忍的神色:“曼青,你去將十小姐尋了過來?!?/br> 得了柳老夫人這句話,柳明珠全身都松弛了下來,她坐在地上,望了一眼柳老夫人,哽咽著幾乎不成聲音:“明珠謝過祖母?!?/br> “你謝我有何用,要謝的是你那十meimei,若是她能答應給你母親去解毒?!绷戏蛉艘浑p眼睛緊盯著柳明珠:“你母親這是自作孽,不可活,若是你十meimei不答應去給她解毒,你也不要埋怨她,知道否?” 柳明珠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一雙手,本來是白凈細致如那水蔥兒一般,可現在卻滿是泥土灰塵,涂著紅色蔻丹的指甲上也是灰蒙蒙的一片。自己的淑女形象,全被柳明媚給毀了,柳明珠坐在地上,心中怨念無比。 身后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柳明珠猛的回過頭去,就見曼青婷婷裊裊的走了進來,她伸著脖子望了望,看見了身后一支金色的簪子晃動,還有一片淺綠色的衣角。柳明珠的眼睛一亮,柳明媚,你還是來了,祖母的話你不能不聽。 “媚丫頭,珠丫頭到我這里來,想請你過去給她母親解毒?!绷戏蛉送艘谎垤o靜站在那里的明媚,臉上露出一絲為難:“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還是去西云閣那邊瞧瞧罷?!?/br> “祖母,農夫與蛇的故事,明媚絕不敢忘記?!泵髅耐艘谎哿髦?,眉頭皺了皺:“一個冬天農夫在路邊發現了一條凍僵的蛇,出于好心,他將它拾起來放到胸口,用自己的體溫將它救活,沒想到蛇醒來便咬了農夫一口,結果農夫死掉了?!?/br> 她的聲音不大,但很清脆,屋子里頭的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祖母,治病救人本是明媚所應該做的,可明媚卻不想救治一條反過來咬人的毒蛇,恕明媚不能從命?!?/br> “媚丫頭?!绷戏蛉擞袔追譃殡y,礙著公主府的面子,柳家也不能見死不救,更何況她剛剛添了個金孫:“你弟弟剛剛生下來,你也得為他積點福,你就去西云閣看看罷,能救便救她一命,我保證以后她不會再來害人?!?/br> “祖母,如何保證?”明媚抬眼望了望柳老夫人:“祖母是準備將她軟禁起來不成?” “若是她的毒能解,那我便會將她遷到單獨的一個院子里住著,派婆子看管起來,你母親便升成正妻?!绷戏蛉艘Я艘а溃骸斑@樣可好?” “什么?那姓杜的狐貍精成正妻?我不答應!”柳明珠氣急敗壞的跳了起來:“祖母,憑什么這樣安排?那姓杜的女人不過是小戶人家的女兒,我外祖母可是安平公主!” “安平公主又如何?你母親做錯了事情,自然要接受懲罰?!绷戏蛉似沉肆髦橐谎郏骸澳闳暨€想要你meimei去救她,那便閉嘴?!?/br> 明媚聽著柳老夫人與柳明珠的對話,好一陣惡心,柳四夫人這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可柳明珠卻依舊在這里胡攪蠻纏:“若是祖母能說到做到,那明媚愿意去西云閣一趟,只是有一件事兒明媚必須事先說清楚,明媚只是治病的大夫,卻不是神仙,若西云閣那位主子服下的藥物是沒救的,那明媚自然也沒法子?!?/br> “珠丫頭,那大夫可說了是什么毒?”柳老夫人點了點頭,媚丫頭說的沒錯,她不是神仙,也不能起死回生,先問清楚是什么毒,看看她有沒有把握能解。 “那大夫說里邊是生草烏與馬錢子?!绷髦槁牭教崞鹉嵌舅?,眼睛里閃過一絲光亮,她熱切的望著明媚:“你能解這些毒的,是不是?” “生草烏與馬錢子?”明媚一怔,搖了搖頭:“放一樣便已經無藥可救,更何況是放了兩樣?而且這些毒性極重,三個時辰內必然發作,九jiejie,你還是快些回去陪著你母親罷,免得讓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落了氣兒?!?/br> “不,不,你能救的!”柳明珠沖到了明媚面前,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大夫說那藥水已經放了幾年,毒性沒有當時那么重了,還說我母親能熬兩日呢。十meimei,你想想法子,你肯定能救的,是不是?” “媚丫頭,你便過去看看,萬一有救也別耽擱了?!绷戏蛉宋⑽Ⅻc了點頭:“咱們柳府總要做到仁至義盡?!?/br> 無論如何,明媚便是裝裝樣子也要過去瞧一眼才是,否則沒由得安平公主會拿了這話題來說事。柳老夫人拿了一雙眼睛盯住了明媚:“去罷,去罷?!?/br> 明媚瞧著柳老夫人那神色,也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雖然覺得無奈,可還是只能答應下來:“祖母,明媚過去瞧瞧,若是無藥可救,也不能埋怨明媚了?!?/br> “那是自然?!绷迷谂赃呴_口:“你且盡力一試,盡人事知天命而已?!?/br> 與柳明珠一道從碧紗櫥里走出來,路上邊誰都沒有說話,二月的春風吹拂著初開的桃花,粉白的花瓣從枝頭飄零,貼在了額頭,就如點點美人痣。柳府的園子里開始有了春日的氣息,綠色的葉子在枝頭冒了出來,一片新鮮的氣息,但是跨進西云閣的內室,那份新鮮已經不再存在,內室里回旋著一種死亡的氣味。 明媚抓起放在桌子上的小瓷瓶聞了聞,又看了看那老大夫滴在桌子上的幾滴藥水,仔細察看了那顏色,她點了點頭:“沒錯,這里邊有生草烏與馬錢子?!?/br> 柳明珠的聲音顫抖著,眼睛里絕望的神色慢慢的浮現了上來:“無救?” “是,無救?!泵髅耐艘谎厶稍诖采系牧姆蛉?,或者是太累了些,她似乎已經睡著了,雙眼緊閉,臉上卻已經透出了淡淡的青白顏色:“你自己瞧瞧她的臉色便知,總怕是熬不過兩日了?!?/br> “不!”柳明珠狂叫了一聲,撲到了柳四夫人身上,眼淚珠子滴滴答答的掉了下來:“母親,母親!”喊了兩聲沒聽到柳四夫人回答,她猛然轉過身來,一只手指著明媚,眼中有著憤恨的怒火:“肯定有救,你分明是不想救她,是不是?” “九小姐,你莫要胡攪蠻纏了!”玉梨見著柳明珠那又叫又跳的模樣,心中很是氣憤,怎么就這般顫上自己姑娘不放了呢:“你不是說那個老大夫也說了這無藥可救?你還這般指責我們家姑娘,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要讓她自己喝了這藥水,然后看看她自己能不能救自己!”柳明珠像發了瘋一般沖了過來,將桌子上那個小藥瓶拿在了手里,一雙眼睛仇恨的盯著明媚,可似乎還是對她有所忌憚,想了一想,順手將身邊的香桃拉了過來:“對,香桃,你喝了這里邊剩下的藥水,讓十小姐救你!” 香桃嚇得一張臉都變得雪白,全身都發軟,說起話來聲音都有些磕磕巴巴:“姑、姑娘……這是毒藥!” “是,正是毒藥我才讓你喝,我倒要看看柳明媚到底會不會出手救人!”柳明珠舉起瓶子便往香桃嘴巴邊上湊,香桃緊緊的閉著嘴,不肯張開,這讓柳明珠十分氣惱,索性伸出兩只手來掰香桃的嘴巴。 “夠了!”明媚怒喝一聲,朝玉梨使了個眼色,玉梨沖了上去,握住柳明珠的手,將她手中的瓷瓶奪了下來,底兒朝天的倒了兩下,里邊只滴出了幾滴藥水來,慢慢的滲透到了水磨青石的地面上,一點點黑色的印記速度擴大,成了黑乎乎的一團。 “香桃,香玉,你們去將這瓶子收拾了?!泵髅某葑永飪蓚€被嚇啥的丫鬟吩咐了一聲,然后慢慢朝柳明珠走了過去。 柳明珠被玉梨制服,她的身子貼在墻上,明藍色的衣裳已經滿是灰塵,看起來不再清新,她的臉就如她的衣裳一般,已經沒有那嬌艷的顏色,灰敗不堪,唯有一雙眼睛依舊是盈盈如水,里邊盛滿的全是淚水。 “柳明珠,我告訴你一個事實,你不要再閉目塞聽?!泵髅耐送髦?,臉上露出不屑的神色:“你知道嗎,你母親今日的結局,便是她自己造成的。俗話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一切皆有前因后果,絕非無緣無故。例如說,這瓶毒藥從哪里找來的?而且是已經準備了好幾年,我想,這肯定不是你母親覺得活著沒有滋味,早就準備自盡了罷?” 柳明珠咬著嘴唇沒有說話,她找不出反駁明媚的話來,心中也明白,這瓶毒藥應該是母親為那姓杜的女人備下的,結果沒想到卻用在了自己身上。 “你自己分明知道這里邊的曲折,卻一味的要推到我身上,這是否有些不妥當?我已經告訴你了,生草烏與馬錢子無藥可救,你卻還要胡攪蠻纏,甚至不惜用你貼身丫鬟試藥來威脅我,你可真是承繼了你母親的性子?!?/br> “柳明媚,你不想救人就算了,何苦還在這里對我冷嘲熱諷?”柳明珠將身子扭了扭,用手推開了玉梨,呼哧呼哧喘了兩口粗氣:“你不要羞辱我的母親,你不夠格!你給我滾出去,我不要再看到你!” “請我來西云閣的人是你,讓我滾的人也是你?!泵髅臎]有生氣,朝柳明珠淡淡一笑:“既然有人不歡迎我在這里,我自然要走了?!彼χ绷思贡匙叩搅藘仁议T口,轉過臉來看了一眼柳明珠:“快些送個信兒去你外祖母家里,看看你外祖母想不想來見她最后一面,畢竟母女一場,臨別前也該交代幾句話不是?” “你給我滾!”柳明珠抓起桌子上的粉彩茶盞朝明媚擲了過去,明媚沒有回頭,輕巧的一閃身子,那粉彩茶盞正好砸在門檻上邊,就聽“咣當”的一聲響,茶盞落在地上,那粉色的瓷屑飛濺,地上頃刻間浮起星星點點的碎末。 “這是最后一只粉彩茶盞了?!闭驹诖策叺乃{心輕巧的念了一句:“夫人最喜愛的粉彩茶盞,一只都不剩了?!?/br> 這套茶盞是柳四夫人的陪嫁,據說是難得的珍品,當年皇上賜給安平公主幾套茶具,這粉彩茶盞便是其中之一,安平公主的四個女兒每人得了一套。這套茶盞不說做工的精巧,也不說顏色的恰到好處,有一點是十分了不得的。 茶盞上邊繪的是團花牡丹,上頭有一對穿花蛺蝶,若是盛滿了沸騰的茶湯,那花瓣兒里邊的花蕊似乎能擺動,那對蛺蝶的翅膀也會隨著茶湯的晃動而撲扇起來。因為珍貴,柳四夫人寶貝得不行,每次拿著茶盞喝茶的時候都格外小心。 十多年了,這茶盞一直是完好如初,直到去年接了十小姐回府,這茶盞便慢慢的少了,六只變成五只又變成四只,到現在,一只都不剩了。 “母親!”柳明珠聽著藍心這句略帶傷感的話,再也忍受不住,撲回到床邊上抱著柳四夫人哭了起來。她的眼淚掉在了柳四夫人的臉上,似乎激活了她一般,她慢慢的張開了眼睛,吃力的伸出手來抓住了柳明珠的胳膊:“送信回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