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原來女施主來自云州,不知是否去過天門寺?”仁心大師念了一聲佛:“天門寺的住持廣慈大師與老衲曾有深交?!?/br> “我乃是廣慈大師的記名弟子,是他老人家渡劫才將我救活的?!泵髅碾m然覺得這仁心大師帶了幾分俗氣,全然不似廣慈大師那般超然,可畢竟他是一院住持,與廣慈大師有深交,說起來便是自己的長輩也該尊敬些。 仁心大師聽了明媚的回答,大為吃驚,又仔細朝明媚打量了一番,這才喃喃道:“女施主好面相,前程不可限量!” 龔夫人在旁邊聽著不住的琢磨起仁心大師這句話來,大師的意思是說這位柳二小姐有福氣,能旺夫不成?瞅了瞅明媚,又瞅了瞅自己的兒子,心里不住在想著,這仁心大師該不會看走眼,將柳二小姐娶進門來,肯定龔府能更發達呢。想到此處嘴角帶笑微微的望向明媚,眼中凈是滿意神色。 與龔家眾人說了一陣子話,旁邊來了個知客僧,與仁心大師低聲說了幾句,仁心大師站了起來朝龔夫人道:“有一位李大人的母親新近亡故,他托法相寺給老母念七七四十九日往生咒,最近他攜子從京城回來給老母親修墳,今日特地來法相寺捐香油錢。龔夫人請稍候,老衲先過那邊去看看?!?/br> 明媚心里不禁為這位仁心大師暗暗喝了一聲采,他這般解釋了一番,不就是啟發龔夫人要多捐香油錢不是?要不是何苦將那李大人的孝心如此夸張?念七七四十九天往生咒,也不知道法相寺要摟多少銀子進去。 “大師只管去便是,我領著他們先去法相寺里頭轉轉便好?!饼彿蛉诵χ玖似饋?,龔家一干公子小姐也跟了龔夫人出去。走到外邊深深的吐了一口氣,明媚只覺有一道視線停在自己身上,等她轉臉過去時,那視線已經飄開,無跡可尋。 跟著龔夫人在法相寺里轉了一圈,到處都是香火繚繞,龔夫人見佛拜佛,見功德箱便塞銀票,十分虔誠。明媚跟在她身后也跪拜了下菩薩,前世她本是無神論者,可因著自己身上發生的稀奇事情,由不得她不相信了這些。 從廟里出來,由知客僧引著去了居士寮房,明媚依舊是與傅曉如一間屋子,傅曉如似乎對她有些畏懼,坐在那里不說話,臉上有一種很哀怨的神色。方才仁心大師贊明媚面相好,她一五一十的聽在耳朵里頭,立即便擔憂起來,舅母會不會因此高看那柳二小姐一眼。、 “姑娘,咱們要不要去后山找找草藥?”玉梨見著這屋子里頭氣氛不對,走過來拉住明媚的手:“夫人不是說有名貴的草藥?” 明媚抬頭望了望外邊的天空,火辣辣的一個日頭照得人眼睛都有些發花,這七月末的天氣實在不宜在外邊勞作,中了暑氣可不是件開玩笑的事情?!艾F在時間還早,咱們等著要太陽落山的時候再過去?!?/br> 主仆兩人正站在門口說著話兒,就見龔四小姐帶著丫鬟從那邊款款的走了過來:“柳二小姐?!?/br> 龔四小姐有一張討喜的小圓臉,讓人一看便覺得甚是活潑可愛,明媚朝她笑了笑:“四小姐,準備去哪里?” 龔四小姐撅了撅嘴:“來找你玩兒,這法相寺實在沒什么好看的,每次到這里來,都要被帶著去聽那老和尚講經,實在膩味得很。柳二小姐,你可是不知道,那老和尚實在太會說話了,每次他一說完,眾人就紛紛朝那功德箱里塞錢,沒帶銀子的就取簪子鐲子。他每個月都會開壇講經三次,我覺得他真是應了那句舌粲蓮花的話,這法相寺該有一半是他那條舌頭賺來的?!?/br> 明媚一楞,馬上明白了龔四小姐口里那個老和尚定然是仁心大師,不由得朝龔四小姐哈哈一笑,點了點頭道:“若你說的是那仁心大師,那確實如此?!?/br> “柳二小姐,我想拉你說幾句私密話兒,咱們去那邊走走可好?”龔四小姐見明媚笑得歡快,似乎對自己的話很是贊成,頗為得意,拉了明媚便往一旁走:“我見著柳二小姐第一眼就覺得佩服,若我也能有柳二小姐這般本領就好。一直想找柳二小姐來玩耍的,只是你和我那表姐住在一個園子里,我便不太想過來了?!?/br> 明媚被龔四小姐挽著手一路引著往前走,慢慢的從居士寮房里走向了后山,這邊的人似乎要少了一些,不像前邊那般水泄不通。明媚跟著那龔四小姐往前邊走著,忽然身邊有人擦肩而過,熱熱的氣息撲在了她的臉上,讓她有些難受。 站住身子往旁邊一看,就見一個帶著斗笠的人正匆匆往前走了去,連腦袋都沒轉一下。龔四小姐皺了皺眉:“真是個不知禮儀的人,好歹也該賠個不是!” 明媚望著那背影,只覺有幾分熟悉的感覺,可又想不起來究竟是在哪里見過他,見龔四小姐滿臉的不高興,明媚淡淡的笑了笑:“這兒不比在家中,進香的人實在是多,難免會擁擠些,咱們別太在意了?!?/br> 前邊香火鼎盛的場面也漸漸冷落,法相寺的后山寧靜了許多,站在那里能聽見前邊傳來悠長的鐘鼓之聲,驚起林間的一群昏鴉,翅膀上帶著點點日影,有如鍍了一層金兒一般,斜著身子穿過樹梢往山里飛去了。 后山有一處涼亭,建在野草搖曳之間,亭子里站著一個人,正滿臉期盼的望著明媚過來的小徑。 這不是那龔家三公子龔亦良?明媚停住了步子,轉臉看了看龔四小姐:“四小姐,你帶我來這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龔四小姐站住了身子,一雙圓圓的眼睛望向明媚,嘴邊泛出了甜甜的笑容來:“柳二小姐,我家三哥對你一見鐘情,我今日特地引了你過來與他說說體己話兒?!闭f完這句話,她松開明媚的手,帶著丫鬟,兩人飛鳥兒般跑開,只余下明媚與玉梨站在那小徑上,呆呆的望著她們主仆兩人奔走的方向。 看起來這位龔四小姐是準備做紅娘了,明媚無奈的搖了搖頭,轉過臉來看著涼亭里站著的龔亦良,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心里想著這會子倒也是個好時機,自己將玉佩還給他,把話說清楚便是了。 龔亦良見自己的妹子一溜煙的跑了,把明媚撇在了路上,心中好一陣緊張,好不容易見著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可看她站在那里,他忽然便手足無措,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樣做才好。 “三公子?!币婟徱嗔颊驹谀峭ぷ永锱づつ竽蟮臉幼?,明媚心里琢磨著隔了這么遠怎么好歸還東西呢,難不成自己將那玉佩遠遠的擲給他?若是掉到山間去了又如何是好? “哎……柳二小姐是、是、是在喊我?”龔亦良一緊張,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一張臉“唰”的一聲變得通紅,一雙手扶在欄桿上不住的打著顫,而且顫抖得越來越快,他覺得自己整個身子都顫抖了起來,一顆心似乎要從喉嚨口那里跳了出來一般。 明媚瞧著他那模樣,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位三公子與他那二哥相比,簡直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龔亦良乃是花間好手,這個卻是純情得實在可愛:“三公子,你且過來,我有東西要給你?!泵髅某⑽⒁恍?,龔亦良只覺得自己兩條腿頃刻間便軟綿綿的一片,竟是連邁步都為難了。 “柳二小姐,你稍等、稍等……”龔亦良臉上的紅色愈來愈深,似乎能滴出血來一般,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穩定了自己的心緒,這才慢慢的邁出了一步,一腳深一腳淺的朝明媚挪了過來。 “姑娘,這位龔三公子走路的姿勢好奇怪?!庇窭嬲驹诿髅纳磉?,瞧著龔亦良那走路的模樣,忍不住用手推了推明媚:“你瞧瞧,像不像被那壓了腿的貓狗,走路十分為難?” 明媚擰了玉梨一把:“別亂說話!” 龔亦良大抵沒有與女子這般近距離交談過,因此他有這反應也純屬正常,若自己不是從前世穿越過來,是個土生土長的土著貴女,遇著這情景自然要掩面匆匆離開,又怎么能鎮定自若的站在這里? “柳二小姐?!饼徱嗔己貌蝗菀着驳搅穗x明媚還有三步之遠的地方,他站住了身子不敢再往前邊走,一張臉依舊紅得透紫:“你有什么東西要給我?”他的眼睛里充滿了一種期待與向往的神色,看得明媚都快不忍心將那玉佩拿了出來。 可這玉佩自己是萬萬不能要的,玉佩自古以來便是定情之物,龔亦良雖然是個不錯的年輕人,可自己卻沒想要將終身托付在他身上。明媚從荷包里摸出那個玉佩交給玉梨:“你過去替我還給三公子?!?/br> 玉梨拿著那玉佩走到了龔亦良面前,將那玉佩舉了起來:“三公子,你收好?!?/br> 淺碧色的玉佩映著陽光不住的在閃閃發亮,一種流動的光澤在那圓形里不住的飄閃而過。龔亦良呆呆的望著玉梨舉在手里的玉佩,嘴唇囁嚅了幾下,可卻沒有說出一句話來,他的臉上瞬間換成了一種悲傷的神色。 “柳二小姐,我、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弊罱K龔亦良垂下了頭,難過的吐出了一句話,他的眼睛里有一種濕潤的東西,慢慢浸潤著,不住的變得沉重,仿佛要掙脫眼眶掉落出來。 “三公子,你是一個很好的人,可是這些事情不是我們自己能做得了主的?!鼻浦徱嗔歼@表情,明媚也覺得有幾分為難,實在說不出那些令他傷心的話來,她只能避重就輕的揀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來安慰他:“以后龔夫人自然會給你選一位適合你的小姐,她才是你的妻子,才是與你共度一生的人?!?/br> “你是說……”龔亦良驚喜的抬起頭來,一雙眼睛里還有著閃閃的淚花,可嘴唇邊上卻有了一絲微微的笑意:“你是說若我母親遣了媒人向你們家提親,你便可以嫁我?” 明媚瞧了瞧站在面前的這個人,說他是男人好像還差了點,說他是男孩又沒有那么小,他怎么便不能體會出自己話中的意思來?自己最后那幾句話不就分明在暗示她并不喜歡他,勸他去與別的小姐喜結良緣,怎么他便能理解成自己等著他去提親? 龔亦良的眼睛里透出一種純真,他執著的站在那里望著明媚,仿佛一定要聽到她肯定的回答,玉梨手中的玉佩隨著風不住的搖擺著,在地上投下了一線斑駁的影子,可他卻似乎視而不見。 “三公子,你先將玉佩收好?!泵髅膰@了一口氣,這人真是太執著了些。 “不,你先告訴我是不是這樣?!饼徱嗔己鋈恢g有了勇氣,眼睛直視著明媚,不肯有半分放松:“我要聽你親口告訴我?!?/br> 總在這里重復著這無意義的臺詞實在無趣,日頭照在身上,汗珠子涔涔的出了一層沾濕了背部,明媚見龔亦良沒有絲毫動搖,心里暗道,這是你要我說的,若是你傷心也別怪到我身上來,咬了咬牙正準備開口,就聽旁邊傳來桀桀怪笑的聲音:“你這傻小子,人家分明就是不喜歡你,沒辦法拒絕你才找這樣的借口,你卻一定逼著要她說違心的話,你沒看到人家很是為難?” 這笑聲實在是難聽之至,就如一個人聲音完全嘶啞卻還要沙沙說話一般,龔亦良猛的一驚,眼睛望了望四周,臉上有一種難看的表情,似乎馬上就要哭了出來。明媚此時卻沒有心思再憐惜他,轉眼往周圍打量了起來。 從涼亭周圍的草叢里忽然鉆出了四個人,他們穿著淡灰色的衣裳,臉上有一塊布蒙著,只露出一雙眼睛,手中雖然沒有拿什么東西,可是仍然看得出來他們應該是會武功的江湖好手。 瞧著他們慢慢朝自己走了過來,明媚敏感的覺得這些人就是沖她來的,玉梨臉色一變,將玉佩塞到龔亦良手中,轉身走到明媚面前,伸手將她攔在后邊,大聲朝那幾個人喊道:“你們若是來抓我們家姑娘的,玉梨我就算是拼了命也不會讓你們得逞?!?/br> 那三個灰衣人瞧著玉梨那副模樣,互相驚愕的望了一眼,旋即又哈哈的笑了起來:“這個姑娘說話倒是有趣,你有什么本領不會讓我們得逞?我們怎么便瞧不出你有一點練家子的模樣來?” 龔亦良此時也從訝異中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看手心里的那個玉佩,將它匆匆塞在懷里,飛快的朝明媚這邊走了過來,他學著玉梨那模樣將手張開,一邊低聲對明媚說道:“柳二小姐,我與你的丫鬟在這里抵擋他們,你快些跑!” 明媚吃了一驚,沒想到這龔亦良怎么忽然就有了膽氣,那幾個灰衣人站在那里也樂不可支:“方才見他從涼亭走出來的時候,那雙腿還不住的打顫,怎么這會子倒又像個男人了。你們倆走開些,我們只要拿住那個姓柳的小妞,跟你們沒有干系,可別誤傷了!” “柳二小姐,你快跑!”龔亦良聽了這話更是著急得跳腳,一張臉瞬間又漲得通紅,連鼻尖兒都紅了。 “不,我怎么能跑,他們要抓的是我,你們讓開,免得傷了你們?!泵髅那屏饲七@陣勢就憑她與玉梨,再加上這個龔亦良,要對付三個江湖好手簡直無異于癡人說夢,不如犧牲了自己保全了他們,讓玉梨和龔亦良趕緊回去報信。 明媚悄悄的摸了摸手上的鐲子,今日或許是福臨心至,她出門之前在鐲子里頭加了些比較猛的藥,如果這些人抓了自己,先韜光養晦再伺機而動,用那寶石鐲子里的機關放倒了看守的人逃出來也不是不可能。 “不行,柳二小姐,你快跑?!饼徱嗔颊f得十分堅決,見明媚站在那里不動,不知為何,他忽然一個箭步沖了出去,死命抱住為首的那人的大腿:“柳二小姐,玉梨姑娘,你們兩人快些跑!” 明媚與玉梨俱是一驚,兩人閉了閉眼睛,心里想著這龔亦良真是自投羅網。睜開眼睛一瞧,龔亦良果然已經被放倒在地,軟綿綿的一團躺在那里,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死還是活。 “既然你不想離開你的主子,那便一塊兒抓走好了?!比齻€人灰衣人朝明媚這邊踏上一步,開始摩拳擦掌準備朝她們兩人進攻。 “柳明媚你這個傻子!”耳邊傳來一聲怒喝,頭頂上落下片片樹葉,就聽一陣簌簌作響,一個人影從身邊的大樹上縱身而下,就如一只大鳥一般落在了明媚的前邊,剛剛好擋住了那三個人的去路。 那個人抖了抖身子,斗笠上飄下幾片樹葉來,落在他腳邊的地上,被山間的風一吹,又呼呼的飄了起來,在他身邊不住的旋轉著。 “喬景鉉,原來是你!”這下明媚終于知道了他是誰,剛剛走在路上朝她脖子那邊吹熱氣的原來是他!雖然開始對他那無聊的行為有些反感,可此時卻如同得了救星一般,簡直要感激涕零。 “哼,叫你跑怎么不知道跑,傻了不成?”喬景鉉沒有回頭看明媚,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聲,這個傻女人,方才他在樹里瞧著這場景,只希望她快些拔腿跑開,自己再下去收拾那三個人,這樣就可以不讓她知道自己在一路保護她,可她偏偏一動也不動,迫不得已,他只能現了身形。 傻女人,笨女人,原來還以為她聰明,沒想到同那些女人一樣笨。喬景鉉心中暗自腹誹,自己肯定是腦子有問題,才會覺得她與眾不同。面對著前邊三個灰衣人,喬景鉉來不及轉過身來與明媚算賬,只是將手放在腰間的劍鞘上,一雙眼睛緊緊的盯住了對手。 “喲,沒想到這個柳家小妞看著年紀不大,情郎卻多,剛剛倒下一個,又來了個!”為首的灰衣人饒有興趣的摸了摸下巴:“買家說要將柳家小妞賣到青樓去,看來那真是適合她的地方?!?/br> “可不是嗎?!鄙砗髢蓚€人高聲應和了一聲,三個人肆意的大笑了起來,那笑聲就如夜梟的怪叫,將后山的寧靜都打破了,驚起蟄伏在樹叢間的飛鳥,撲啦啦的從樹枝上躥了出來,朝天空飛去,在藍色的天幕上劃下一道道銀色的痕跡。 “嘴巴這般臟,是想找死不成?”喬景鉉“嘩啦”一聲,長劍已經出鞘,三尺青鋒閃著冷冽的光芒,挾帶著陣陣寒氣直逼面門。三個灰衣人見他動了武器,也是一愣,三人的眼睛盯在喬景鉉握著寶劍的手上,眼中輕慢的光芒漸漸隱去,臉上換成了一副鄭重的神色。 “看起來是個練家子,這招起勢實在凌厲!”為首的灰衣人大手一揮:“兄弟們,一起上,我就不相信咱們三個打不過這小白臉!” 他身后那兩人應了一聲,手中忽然就有了兵器,一個拿著軟鞭,一個拿著大刀,腳下踩著三九梅花陣的步法,朝喬景鉉逼進了一步。 ------題外話------ 菇涼們都很體貼歌爺,沒有誰留言說要求更2w的,歌爺感動得眼淚汪汪…… 但是,既然今天已經拼出了2w,還是一次發了吧,希望菇涼們喜歡! ☆、第六十九章 爭執 明媚緊緊的盯著喬景鉉的背影,她不敢說話,生怕干擾了喬景鉉與這三人的對陣。雖然錢不煩教過她幾手粗淺的防身功夫,可在這些江湖好手面前,完全不值一提。自己若是想要上前去與喬景鉉并肩作戰,那絕對是在拖后腿。與其讓喬景鉉分心保護自己,不如乖乖的站在他后邊瞧著他與這三個灰衣人打斗,這或許是最好的法子。 明媚這般想,可是玉梨卻沒有和她想到一處,她蹲下身子來,目光逡巡著地面,伸出手來摸著路上的石頭,拿起一塊掂量下,放了下來,又拿起一塊看了看。 “玉梨,你這是在做什么?”明媚拉了拉她:“咱們悄悄退到一旁去?!?/br> “姑娘,咱們得幫幫喬世子?!庇窭娼K于撿了一塊合意的石頭站了起來,在明媚耳邊低聲道:“我瞧那三個人一心一意在對付喬世子,咱們到旁邊扔塊石頭什么的,應該也能讓他們亂了陣腳?!?/br> 這玉梨真是被她帶得膽大包天了,或者這未免不是個好法子,躲在暗處出手總比在沖到前邊去送死要好。明媚瞧了瞧那躺在地上的龔亦良,發現他的身子動了一下,心里有幾分焦急,也不知道他怎么樣了。 彎腰撿了一塊石頭,明媚與玉梨退到身邊那棵大樹后邊,瞧著一個灰衣人漸漸靠近她們這邊,兩人手中的石塊都朝他飛了過去,一塊在半路上被軟鞭卷走,一塊卻不偏不倚打中了他的胳膊,那灰衣人“哎呀”了一聲,進攻的陣勢略微有所減緩,他望了望明媚與玉梨這邊,大聲喝了一句:“大哥,二弟,這小子交給你們倆,我去捉了那個小妞過來?!?/br> “爾敢!”喬景鉉怒喝一聲,身子暴起,白色的衣袖就如花朵一般張開來,露出了手臂上一個烏黑的臂筒,喬景鉉一只手依舊握劍挽出幾個劍花直逼那人面門,另外一只手指點那臂筒上的按鈕,就聽“嗖嗖”幾聲,臂筒里竟然射出了幾支小箭來,那幾支箭通體烏黑,只是在尾部有著短短的白色尾翎,射了出去猶如編織成一張網,攔住了那三人的去路。 “烏金連弩箭!”三個灰衣人臉色一變,收起兵器跳出了戰斗圈子,朝喬景鉉打量了一番,臉上露出了一種驚疑的神色:“你師承何人?這烏金連弩箭又是誰給你的?” “小爺沒這么多閑工夫和你們嚼舌根子,想要打,繼續來!”喬景鉉手中握著寶劍,眼中有不屑的神色,可心中卻還是有幾分焦急,這三人的功夫都不差,自己以一敵三,實在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哈哈哈,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為首的那個灰衣人深深瞧了喬景鉉一眼:“你年紀輕輕就能與我們兄弟三人交手,這份武功修為,在大陳也是少見的。念在你師父的面子上我們今日便放過那個小妞,回家與那買家說這單生意不做了!” “你們是誰人指使來的?”喬景鉉聽著竟然有人想要暗害明媚,心中大為著急,真恨不能將暗處那只毒手抓住剁個稀巴爛——小爺的女人他也敢來動?非得讓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我們是江湖中人,自然要守江湖規矩,不能泄露買家的消息?!睘槭啄莻€灰衣人打了一聲呼哨,另外兩個很有默契的轉身便從飛身掠下山邊的小路。兔起鳧落之間,就見野草從從不住搖晃,三個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喬景鉉本來想要追下去,但畢竟心里記掛著明媚,怕還有旁人藏在暗處加害于她,所以也就先將那三人撇下,轉過身來望向明媚。見她與玉梨兩人氣定神閑的站在大樹下頭,忍不住又大聲抱怨了一句:“柳明媚,你真是個傻子!” 明媚心中有氣,無緣無故的被喬景鉉說了兩次傻子,這人真是囂張得很。她朝喬景鉉望了一眼,他已經將斗笠掀了下來,露出一張英俊的臉,臉部線條并沒有硬漢的風格,甚至還有些柔和,可配上那英挺的眉毛與閃亮的眼睛,就顯得格外耐看。 “請問喬世子,我傻在哪里?”明媚看著喬景鉉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色便覺得很是不爽:“請世子爺點出來,明媚下回便可以不傻了?!?/br> 喬景鉉氣鼓鼓的指著躺在地上的龔亦良道:“這個傻子讓你趕緊跑,你為何還站在他身后不挪?難道不知道前邊有危險嗎?” “喬世子,我能扔下玉梨和他一個人跑?”明媚的嘴唇邊露出了譏諷的神色:“你方才與他們三個也交過手,自然知道他們三人的武藝,玉梨與他能抵擋得住他們三個?即便我跑,又能跑多遠?他們三個人要抓的是我,與那龔家三公子沒有干系,又何必將他牽連進來?” 聽著明媚這般說,喬景鉉有點語塞,可心中依舊憤憤不平,明媚的話里話外都在維護著那龔亦良,讓他很是不爽。他將手指放到唇間,一聲唿哨過后,他那匹通身純白的馬便從小路那邊飛奔著跑了過來。 那匹馬跑到喬景鉉面前,仰頭咴咴的叫了幾聲,一雙烏黑的眼睛望著明媚,又將腦袋湊到她的面前蹭了蹭她的手心。馬的鬃毛有些粗,蹭在手心上的感覺并不柔軟,明媚望著這匹叫踏雪的駿馬,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踏雪,你可真聰明,比你的主人聰明多了?!?/br> 她的話還沒有說話。忽然間便覺得有一雙手落在了自己的腰上,還沒來得及驚呼出聲,就覺得她已經騰云駕霧般飛了起來,電石火光之間,她已經落在了踏雪的背上,而喬景鉉正坐在身后,雙手拉著馬韁。 “玉梨,你給那躺在地上的傻子看看,瞧瞧他究竟傷勢如何?我看那灰衣人也沒用幾分力氣,怎么他就躺在那里半天沒醒過來?!眴叹般C向玉梨扔下了一句話,見玉梨臉上有焦急的神色,盯著馬背上的明媚不放,他又補充了一句:“你放心,我就去旁邊與你家姑娘說幾句話便過來?!?/br> “喬世子,你可得快去快回,指不定龔家的人什么時候便找了過來?!边@喬世子望向自己姑娘的眼神十分溫柔,玉梨很是放心,他肯定是不敢傷害自家姑娘的,只是須得早些回來才好。 明媚見玉梨這般輕易便相信了喬景鉉,不由得朝她瞪了瞪眼睛:“玉梨,你腦袋發昏了不成?”感覺到喬景鉉的身子貼著自己的后背,一種溫熱的氣息透過衣裳傳了過來,明媚只覺得有些窘迫,雖然她來自前世,比大陳的女子要淡定得多,可這男女之間的肌膚之親對于她來說還是很陌生。她奮力掙扎著想要下馬:“喬景鉉,你讓我下去,我得去瞧瞧那龔家三公子現兒怎么樣了?!?/br> “柳明媚,你給我住嘴!”這句話成功的讓喬景鉉英俊的臉上有了不虞的神色,他雙腿一夾馬肚子,拍了拍踏雪的屁股,踏雪揚起頭來,四蹄揚起,飛快的順著山路奔了下去。 天際有著淡淡云彩,日頭有著白亮亮的顏色,邊緣有一道金燦燦的日暈,慢慢的和周圍的藍天白云融合在一處,抬眼看幾下,眼睛發花,目眩神移。 明媚和喬景鉉面對面站在山間一隅,默默無語。她想抬頭看著天上,不想看喬景鉉那張臭臉,可無奈那日頭實在太毒辣了些,只能將目光收了回來,盯住了遠處的幾株狗尾巴草。 “你在想什么?”耳邊傳來喬景鉉的聲音,他似乎沒有開始那般惱怒,聲音里有一絲絲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