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凌小小的眼淚卻怎么也止不住,簡直越擦越多。 在場的大多是知道內情的,所以雖然這里站滿了人,卻沒有一丁點的聲音。 一向高高在上的簡太太也有點動容,她將簡佑嘉抱到凌小小面前,“小小,不要哭了,看一眼孩子吧……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佑嘉,給他最好的,不讓任何人欺負她?!?/br> 這么多年,在這一刻,簡太太終于真心的喜歡上了這個馬上就不是她兒媳婦的女孩子。 簡喬琪最慶幸的是她提前趕了回來,此刻看到凌小小這樣,立即站上前。 “嫂子,你放心,這輩子我心里,只認你一個人是‘嫂子’?!彼郧斑€從來沒有叫過凌小小一聲“嫂子”呢。 她一向有點傻大姐,這句話簡直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眾人都有點哭笑不得,細想一下,卻更想流淚。 一直站在一邊的喬伊走上前來,嘴里的話是對著簡伯年說的,眼睛卻一直看著凌小小。 “姑父,小小該累了,讓她先去休息吧。您也去看看佑嘉……您一直守在門口等小小,還沒看過他一眼呢?!?/br> 一直在流著淚的小小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他話中的意思,她懂的。 *** 房間的門是半掩的,依稀可以看到人影在里面晃動,還有踢踢踏踏地腳步聲,應該是鐘以晴在收拾行李。 這時簡喬南聽到鐘母的聲音。 “以晴,你不要再做傷天害理的事了?!彼穆曇袈犉饋沓錆M了無奈和自責。 “什么傷天害理?”鐘以晴哈得一聲,收拾東西的聲音停了,“我這是替天行道,救那些傻女人出火坑。簡喬南要是個好男人,能丟下大著肚子的老婆也非要娶我?”她頓了一下,很是語重心長一般,“媽,我說過多少次了,男人沒有好東西的,那個老王八蛋害你還不夠慘……現在死了,活該!媽,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和簡喬南結婚,你以后就可以過上好日子了?!?/br> 鐘母沉默了一下,聲音小了下去,“可是你不能生孩子了,你這不是坑人家嗎?” 鐘以晴哈哈笑起來,很得意的模樣,“所以當時簡喬南說要她老婆打掉孩子時,我不是反對嗎?他還夸我呢,笑死我了?!彼α艘粫翰磐O聛?,好像是換了個位置,聲音變得小了一點,“媽,你放心,等到結婚以后,我就說因為太喜歡那個孩子,怕有了自己孩子會忍不住疼自己的孩子,虧待他,所以就不再生了。你看,我這么偉大,簡喬南肯定一輩子都得感激我,說不定他爸媽也會對我改變印象……我可就準備靠這個在簡家兩個老東西那里打翻身仗呢?!?/br> 她這么得意,簡喬南卻聽得一聲冷汗,這時鐘母長嘆一口氣,帶著點哭音道:“以晴……你什么時候變成這樣啊,你這是在折散人家家庭,有報應的!” “什么報應?”鐘以晴的聲音陡地提高,很不耐煩的樣子,“報應就是我馬上要成為簡太太,享盡榮華富貴,而那個傻女人替別人生了孩子還要骨rou分離,落不到一點好處。報應?……好了,好了,媽你別管這么多事了。以前我在外面亂玩的時候,你整天說我,現在好了,我規規矩矩找個人嫁了,你還說我,你有完沒完?”她頓了一下,好像不太放心一般,“媽我可跟你說好了,簡喬南面前你給我裝好一點……就裝作病得快不行的樣子就行了,少說話,多睡覺,知道嗎?” 簡喬南沒有再聽下去,他只是輕輕地退出門去,然后順著墻滑坐到地上。 那種感覺他說不上來,但是他很清楚不是因為被鐘以晴欺騙而生氣,他剛才腦中最先閃過的,是凌小小傻乎乎笑著的樣子。 被鐘以晴騙,不過只是說明他蠢,可是他從來不覺得自己聰明,何況這個世界上比他還蠢的人有的是 ,可是這個世界上,又有多少人像他這么薄情? , 作者有話要說:寫到小小生孩子這一段,作者流淚了。 我想,或許我真的老了。 關于鐘以晴這個人,我在寫《以婚為名》時就曾經說過,我不寫惡毒女配的。 后面假如我寫某個番外的話,就一定會寫一個關于鐘的番外。 作者希望的是,在我們看到她們不好的一面時,能夠想到她們其實也曾經年少單純過。 正如作者希望到這篇文結局時,假如有姑娘對小小覺得不滿的話,能夠想到凌小小這個人其實也曾經那么天真懦弱過。 這就夠了! ☆、第四十四章 簡喬南輕輕推開他曾經的那個家的大門。 前兩次他來這里時都是半夜,因為只是逗留了一小會兒,又沒有開燈,他并沒有仔細看過這里,現在再看,竟然和他記憶中的那個“家”完全是兩個樣子了。 他的東西在他離開的時候已經帶走了不少,那些當時覺得不重要的的東西,現在還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原處。 但是屬于凌小小的,卻全部搬走了。 他在自己原來的臥室仔細看了一遍,確認真的沒有一樣東西是凌小小留下的。 簡喬南忽然覺得恐慌,急急地將客廳,客臥,餐廳,甚至廚房都翻了一遍,全部都沒有凌小小的東西。 她從小到大都沒有什么存在感,明明在這里住了大半年,竟然就好像從來沒有進來過。 簡喬南將最后一點希望放到凌小小以前的那個臥室。 在他搬走前,凌小小已經搬進他的房間。他們分開之后,有一晚他因為做了一個關于凌小小的惡夢,嚇得半夜跑過來確認她是否平安的時候,就發現她還睡在他的那個房間,所以簡喬南對現在這個其實并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他走過去,輕輕地推開了門。 窗簾是拉上的,即使現在是白天,里面也是一片昏暗。 他在里面轉了一圈,的確如他所料,里面只要是跟凌小小有關的東西,都被搬得干干凈凈。 可以想像得到,她搬走時是多么絕決。 簡喬南疲憊地坐到了她曾經睡過的那張床上。他記得那一天,他第一次威脅凌小小打掉那個孩子的第二天,他回到家時,這張床的床頭柜上是倒扣著一張凌小小和他的合影。 不過現在沒有了。 那上面干干凈凈的,什么東西都沒有。 簡喬南也不知怎么地,竟然有種很高興的感覺:這至少說明,凌小小把他們的合影照帶走了。 他在那種忽然間得到一種至寶的驚喜中隨意地拉開了柜子的抽屜,然后簡喬南一下子呆住了。 雖然光線昏暗,可是他還是看到那里面安安靜靜地躺著半張紙片。那種樣子,就像被剪了一半的相片。 簡喬南的手忽然發起抖來。 他一點點將手伸過去,捏住那個東西,再一點點拿到自己眼前,慢慢地翻轉過來。 那上面,他正囂張地笑著,但意外的好看,可是那個丑得簡直讓人想哭的人,不見了。 他們兩人除了結婚照之外,當然不止這一張合影,可是因為這一張上凌小小實在太丑了,他才破例給了她,其他的,都被他霸道的留在自己那里。 簡喬南忽然瘋了一般沖回自己的房間,把那些剛才被他隨意丟到床上的相冊全部打開。 還好,全部都是完整的。 他脫力一般坐到床上,一本本地翻開來看。簡喬南在這時才發現,原來所有合影里,他和凌小小的是最多的。這也難怪,簡喬琪那么難伺候,陳慕云又不愛照相,喬伊從小就只會嗆他,只有凌小小才會傻乎乎地任他擺弄--用她的丑來襯托他的玉樹臨風,風流倜儻。 而且他也是現在才發現,凌小小不是只會哭 ,她其實還很愛笑。每一張跟他在一起的相片,不管是多么丑的造型,她都有在笑,天真的接近傻氣。 他們兩個人都好看的,嚴格算來,其實只有一張。 那時凌小小還是個愛做夢的少女,因為看了簡飛菲演過的一部電影,哭得稀里嘩啦,然后求著他拍了這張相片。 太陽已經落山了,只是在天邊還有一點淡淡的晚霞,一條鄉間的小路上,他摟著她的腰,親吻著她的額頭。兩個人的面目很模糊,差不多只是身體的輪廓,可是拍出來的效果卻意外的好,簡直可以拿去做電影海報。 簡喬南有那么多相片,卻唯獨對這一張記得最清,也最喜歡。所以明明是凌小小要拍的,卻被他毫不客氣地霸占著,凌小小連看都難得看一次。 只不過現在那張相片卻不見了。 簡喬南坐在那里,只覺得有什么他從來沒有理解過的東西在沖擊著他的大腦。 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要這么做,簡直就像是有什么在控制著他的手一樣,他的手隨意地選了一張他和凌小小的合影抽出來,翻到了背面,然后是第二張,第三張,沒一會兒,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相片,等到簡喬南又一次抽出一張相片,看清那上面的字之后,他滑坐到床邊的地毯上,無聲地哭了起來。 *** 一個貧窮的年輕人戀戀不舍地離開了美麗的戀人,滿懷憧憬地去了一座大城市里淘金,卻在大城市的燈紅酒綠,紙醉金迷中迷失了初心,墜入了另一個女人的情網。 十年后年輕人變成富翁,身邊的女人也跟著換了好幾個。 春風得意他終于在這時帶著滿腹的滿足和驕傲衣錦還鄉,然后見到了他那個已經九歲多的女兒和一疊厚厚的情書。 說是情書,其實也只有兩人的名字以及另外兩個字:盼歸! 一直到最后一封,那是她臨死前寫的,上面的那兩個字卻變成了:珍重。 她不識字,之前的那些信上的字都是讓村里的教書先生教的,臨近去世時卻忽然變成另外兩個字,其實說明她在此之前已經開始在學“珍重”了。 或許在那時,她已經開始明白,她的那個戀人,不會回來了。 不知道她在死時是用一種什么樣的心情來寫那兩個字? 那個年輕人在這時忽然間明白,他的愛,其實一直在這里,從未離開過。 *** 年輕人終生未娶,死后讓他的女兒將他和她的mama合葬在一起了。 當時那部電影的宣傳語就是:我的愛,從未離開。 *** 他和凌小小的那張相片上,他記得也寫上了那句話:我的愛,從未離開--凌小小求著他,他才勉為其難的寫了上去,還因此狠狠地揪了把她的臉,把她的眼淚都揪出來了。 而現在,那些被他丟到地上的相片都寫著:盼歸。 只有被他握在手中的這一張,上面寫的是:珍重。字跡好像沾了水,變得十分的模糊,與其說是認出,倒不如說是他猜出是這兩個字。 他一直以為凌小小喜歡陳慕云,甚至可能是喬伊,卻從來沒有想過,凌小小喜歡的那個人,其實也有可能是他。 他就是這么蠢。 他們第一次的時候,她不反抗,他竟然理解成是因為她膽小,好脾氣。她主動上了他的床,他理解成是她想要個孩子,而她想要個孩子,他一直以為是因為她得不到陳慕云,所以才想用這一點來套牢他。 凌小小到底有多蠢,才會喜歡他這么蠢的男人? 他這種人有什么值得她喜歡的? *** 簡喬南背靠著床,將臉埋到手心里。 凌小小第一起睡上這張床時的情景他其實還記得。 明明兩人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那種事了,她還是羞得臉通紅。在他脫她衣服的時候,他記得凌小小一遍遍地問他,“簡哥,你真的想和我在一起?” 當時他精/蟲上腦,一心只想趕緊將她剝光做那種事,根本沒耐心回答她這個問題,所以就敷衍她:“當然了,我最喜歡跟你做”。 一直到他已經進/入了她的身體,她還在問,“你不會后悔的,對吧?” 這個傻丫頭,都那樣了,天下間還有哪個男人會傻到說一句“后悔”。 事后他有意逗她,故意問“你不怕我騙你,睡了你又不要你???”從小到大他騙她的次數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凌小小當時的表現傻的要命,她只是微張著嘴“啊”了一聲,然后不安地看著他,“你會騙我嗎?” 他剛剛才從她身上得到滿足,心情好的不得了,于是很慷慨地說了句“當然不會了!傻,這種事能隨便承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