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再閉眼,一雙淚珠赫然落下。 因為有產婦,屋內也不能通風,老孫在桌邊點亮了燭火。 那老大夫一邊給顧子妗針灸通血,一邊叫他提著火過來,屋內嬤嬤兩三,都默默收拾著東西,安靜得只剩呼吸聲。 李元燁從未有過這樣的悸動,肚皮上面的小家伙一動不動,她甚至還有點涼,貼著他身上的是他的女兒,是他不足月的女兒,他的骨rou,他和那個女人的孩子。 怎不悲痛。 老孫提了火過來,老大夫又說要人進來擦酒,只叫他再叫兩個手腳伶俐的進來。 這老頭趕緊轉身,殊不想,剛送來的燈火一下倒了,桌上還有酒,呼啦一下著了起來! 這老大夫生怕燒到顧子妗也不管不顧一揚手就扔了出來,火苗竄得到處都是,甚至也燒到了元燁的榻上。 他不顧疼痛一下起身,單手托著孩子,就站了起來。 立即有人來扶他:“殿下快走!” 他哪里肯:“先救王妃!” 老孫和老大夫已經合力把顧子妗用床單抱好了,因為不能受風可是包裹得嚴嚴實實,外面漆黑一片,幸虧周家屋子多,這就送了出去。 眼看著這大夫同人把人送走了,老孫這才趕緊幫著給元燁披衣,火勢竟然撲不滅,也許是沾酒了的緣故,還越燒越大,也顧不得上別的,趕緊撤離了出來。 空中一點光亮皆無,還是個陰天。 只有火光沖天,都是亮色。 為了救火眾人都是疲憊不堪,等到火勢控制住了,已經是過了半個多時辰。 元燁一直被安置在西廂房,老孫說開始都亂著,王妃被安置在了旁邊屋子,大夫和幾個嬤嬤都在,他也沒大注意。 直到都消停了,他叫老孫去探望,這老頭子一進去就大叫起來。 顧子妗的屋里,幾個嬤嬤都歪在地上,而她和那大夫,早已不知所蹤。 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被人送走了,老孫急忙叫人去追查,可剛才火勢沖天,他們多半是趁亂將人帶走了,城里這么大,主要軍力都追隨先軍而去了。 四面八方的查,又如何能追得上! 這事又哪里瞞得住元燁,不消片刻,他就裹著孩子從里面追了出來,老孫跪在他的面前,叫他愛惜身體。 空蕩蕩的屋子里面什么都沒有,再回首,先前生產的房子又著起火來。 那些連帶著她的衣物隨身用品都燒了個干干凈凈。 就連一直自負著的齊王元燁,也不禁心如死灰。 他太過于自負,曾經以為掌控了白玉書的動靜,甚至以為掌握了他的所有動向,卻不想事已至此,自己才是被耍戲的那一個。 他靜靜地站在窗前,整個周家大院,似乎都已經沒有了顧子妗的氣息。 許久以來,他這唯一的溫暖,也要失去了么…… 風起,風落。 他就那么站著,如果不是還有呼吸,都像個一個將死之人已經站化。 老孫在他身后一直哭著要以死謝罪,大家攔的攔著,抱的抱著,他仿若未聞,動也不動。 偌大的雨點打在窗上,他看著窗外,面如死色。 正是這亂的時候,肚子上面一直托著的小家伙,突然動了動。 他不敢置信地低頭,只聽著一聲微弱的哭聲從他衣衫下面傳了出來,屋里頓時安靜了下來,元燁轉身,激動地看著老孫:“你聽見了嗎??你們都聽見了嗎?” 都聽見了,這孩子的哭聲雖然小,但也清清楚楚聽見了。 李元燁二十七歲光景,第一次如此張狂,從死到生,他雙手托著自己的心肝寶貝兒,仿佛又活過來了! 老孫也顧不上尋死覓活了,趕緊叫了老嬤嬤過來照看孩子。 元燁定定道:“不用去追你們王妃了,日后自有團聚時候,南狗害我妻離子散,這就過去見他一見?!?/br> 他低頭,感受著孩子在自己身上蹬著胳膊腿,高聲道:“孩子,只要你好好活著,就是這天下,為父也都給你!” 李天下,至此而生。 作者有話要說:在班上碼的,一氣呵成短了點。 我們天下小郡主,雖然早產但有驚無險,可謂金貴一生噠! ☆、第66章 六十六 第六十六章 顧子衿從從顛簸當中醒了過來,發現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產子,穩婆說是個女孩,毫無半點的喜色,她只看了一眼,那孩子小得可憐,皺皺巴巴的看不出模樣,一下就暈過去了。 睜開眼,她發現自己是在馬車當中,因為怕露風留病,車內都用簾子圍得嚴嚴實實的。 地上放著燈籠,旁邊歪著個男人。 看著她一臉溫柔:“你醒了?餓不餓?吃點東西么?” 她有一陣恍惚:“孩子呢?” 他沉默片刻,卻是惋惜地看著她:“孩子一直在齊王那里,對不起,我帶不出來?!?/br> 顧子衿好笑地看著他,笑著笑著就笑出眼淚來了:“還對不起,白玉書你可太有意思了……” 男人已經換了干干凈凈的衫子,此刻也不愿再與她虛與委蛇:“聽老黃說了,那孩子還不足七月,生下來連聲都沒出,估計都過不了今晚?!?/br> 想必,老黃就是那個大夫了,子衿閉眼:“是嗎?呵……” 她還很虛弱,心里更是沉沉滿滿的,淚水一直想流又無淚可流。 想到那樣一個男人,如果一夜之間,失去了期盼著的孩子,倘若再不見她的蹤跡,會變成什么樣子,她一回想起這兩個月來的甜蜜,心里更痛,恨不能這就死了去。 她身子不好,白玉書已經給她調理了湯藥,因不好服用又改制了藥丸。到了晚上,就連藥丸也都配制好了,追趕著送了上來,他也不下車,都接了過來。 顧子衿一直是迷迷糊糊的時睡時醒。 白玉書親自看護著,不出兩日又接上來個丫頭叫做春玲的伺候著她,說長公主她的母親一直在等著她,后來再醒過來時候,他也偶爾與她說起從前的事情,他說他不知道二皇子政變,只是來得及保住顧子青,后來輾轉才得知長公主幸免于難。 她不置可否,從不輕易開口。 如此月余,一天馬車忽然停下,白玉書先下了馬車,不多會兒他掀起簾子,對她笑道:“下車吧子衿?!?/br> 這么長時間一直在車上吃喝拉撒,她幾乎都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春玲扶著她下車,顧子衿伸手遮住刺眼的陽光,微微揚了臉。 白玉書伸手來扶:“慢點走,這院子里進不了車,累著點?!?/br> 她任他扶住一邊胳膊,走得極其緩慢,街上并沒有什么人,看這地形并不像是京城,她對此沒有任何的印象,搭眼過去,似乎只是條不起眼的巷子。 這院子也破舊了些,有些年頭了。 她還沒有完全整理好情緒,就一眼看見了母親。 過去這兩年的事情,更傾向于是一個夢,日子就那么從指間淡淡地過去了,不管是疼痛還是悲傷亦或是迷茫,全都虛幻。 長公主負手而立,顧子衿這就跪了她的面前。 想哭想又想笑。 過去了這么長的時間,支持她一路向南的信念就是為公主府一百多口復仇,結果母親還在。 顧子衿仰著臉,叫了聲母親。 長公主伸手輕撫她的臉龐,半晌只是輕輕地嘆息:“你都有了孩子了?” 她想起那個小不點,心底一片冰涼:“現在沒有了?!?/br> 長公主伸手扶起她:“沒事,以后還會有的,眼下先好好將養身子,別cao心其他事情,凡事都有娘在,安心吧?!?/br> 她上前擁住母親,緊緊抓著她的袖子不能自已。 白玉書生怕她落下病根,趕緊過來相勸,長公主也是虛扶著,趕緊給她扶了屋里去。 母女相見,自然有很多很多的話要說,長公主將自己際遇說了一遍,白玉書并沒有說謊,的確是他救了她。 她們都刻意避開了齊王,顧子衿也不想提及,這就簡單說了子青的現狀。 兩國交戰,這個時候南國大亂,長公主可趁機回朝掌事,白玉書自然是擁護,顧子衿身心疲憊,先一步去休息,只剩下兩人交談國事。 她的背影略顯單薄,長公主看著有些失神:“她一定受了不小的打擊?!?/br> 白玉書垂眸:“這樣很好,子衿不該有那人的孩子?!?/br> 顧子衿從小就有些古怪,長大一點就一直在子青左右從不離身,跟著她后面給她收拾爛攤子,早慧得讓人疼惜。 南朝漸亂,長公主時時擔憂:“局勢難以扭轉,我國危矣?!?/br> 他默然:“南朝如此危難之際,正是長公主卷土重來之時,現在小皇子已經不在了,二皇子稱帝再不濟也是皇帝,不若輔佐他,好震我國威?!?/br> 如此危急之際,泰華才說出實情,那些火炮根本不是出自于她的手筆,可顧子青姐妹都在北邊,白玉書適時通過別人陳詞,道出長公主還尚在人世的事情。 緊接著計劃接顧家姐妹回朝。 長公主淡淡瞥著他:“你這孩子,說的可是心里話?” 白玉書沉默片刻,才道:“沒有國哪有家,現下也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如果子衿立下大功,長公主得以回朝,日后皇上也不會為難我們,齊王暴戾,待她也不見得怎么好,時日久了,我也不信她不回心轉意?!?/br> 她聞言只是嘆息:“不過子衿是我的女兒,她若不依,不能怪她?!?/br> 他輕輕點頭,轉身離去。 長公主在窗前站了好一會兒,才叫人去請。 顧子衿怎能睡著,無非是歇了一小歇,有婆子來叫她,趕緊披了衣裳到了上房來。 屋里暖洋洋的,她穿得很多,似乎毫無察覺。 長公主親手倒了熱茶,推了她的面前,叫她坐下。 顧子衿雙手捧著茶碗,坐了下來,呆呆地看著母親。 她回以溫柔的笑意:“我記得有一年,那時候還沒有你和子青,突然發現自己有了身孕,你爹爹十分高興,不曾想因著忙于朝政又去過一次戰場回來孩子就掉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