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節
高起潛苦笑著,伸出大拇指,大拇指不停地彎折,低聲說道:“臉面,耳根子軟……” 楊嗣昌瞬間明白了高起潛的意思,后悔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扇自己兩嘴巴。他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暗道:最近到底怎么了,顧慮不周,老是出昏招!韃子公然在京師以東劫掠,無異于在一巴掌扇在朱由檢臉上,朱由檢性急,丟了臉面,恨不得立即召集天下兵馬,將韃子一鼓蕩平。這種情況下,盧象升率兵進京,按照盧象升的性格,十有八九會攛掇朱由檢與韃子決一死戰。 朱由檢耳根子軟,又按捺不住被韃子欺負上門的這口氣,很可能會改變楊嗣昌穩固宣大、薊遼、關寧防線,拉攏蒙古和朝鮮的既定戰略。如此一來,辛辛苦苦謀算的大局,算是付諸東流了。 楊嗣昌臉色大變,怔怔半晌,問道:“以公公之見,該當如何?” 高起潛苦笑道:“咱家能有什么好辦法?只能寄希望于盧象升,希望他的看法與我們一致,不要攛掇皇上與韃子決一死戰!” 楊嗣昌搖了搖頭,臉色灰敗,黯然道:“據本官對盧象升的了解,希望相當渺?!R象升民政、練兵、作戰皆有一套,唯獨這眼光……哎……” 楊嗣昌嘆了口氣,與高起潛一道陷入沉默之中,皺著眉想辦法。 半晌,楊嗣昌忽然站起身來,斬釘截鐵地對高起潛說道:“本官將派一名善辯之士,前往盧象升軍中試探他的態度,并努力說服他接受我們的方略。如果萬一盧象升不接受,說不得,只好讓公公親自出馬了……” 高起潛愕然,指著自己,問道:“咱家?如何親自出馬?” 楊嗣昌一字一句地說道:“請求皇上,任盧象升軍中的監軍!” 高起潛愣了愣,苦笑道:“只能這樣了!哎……咱家罵名已經不少,希望這次能被罵得輕點……” …… 在楊嗣昌的力勸之下,朱由檢按捺住召集天下兵馬勤王的念頭,最終由內閣票擬,朱由檢批紅,召集盧象升、林純鴻、隆平侯張拱薇率兵馬勤王。 三份詔書,一份向西北,一份向西南,一份沿運河向南,分別飛往宣府、荊州和南京。宣府離京師不過三百多里,不到一日功夫,盧象升就接到了勤王的詔書。 盧象升早已做好了南下的準備,接到詔書后,不到一日功夫,就將宣大一線防務安排妥當,而后,親率五千余天雄軍,晝夜兼程,望京師進發。 行至雞鳴驛時,盧象升忽接到報告,兵部職方司副主事李紹翼求見。 盧象升大奇,不知李紹翼現在來拜訪,到底何意,慌忙將李紹翼請入中軍帳中,分賓主坐定,寒暄已畢,李紹翼道:“聽聞盧總督接詔后,憂心京師安危,率兵馬晝夜兼程趕往京師,下官既感且佩。還請問盧總督,對韃子兵力可曾詳細了解?” 盧象升越聽越疑惑,心想,通報敵情,一紙密文即可,為何讓職方司副主事親自走一趟?這其中必有蹊蹺。盧象升不動聲色地回道:“略有所知,還請李主事詳細言之?!?/br> 李紹翼清了清嗓子,道:“十月初六,吳國俊畏敵逃跑,致使吳總督孤掌難鳴,于十月十一日為國盡忠,青山關就此失守。岳托率領三萬余人,跨過青山關,兵分四路,攻破灤縣、玉陽等縣,四處劫掠。其統帥岳托親率萬五兵力,繞過遵化,直奔通州。其兵鋒甚銳,沿途大軍皆不敢戰,任其深入,沿途劫掠……” 盧象升聽李紹翼的口氣,漸漸醒過味來,一顆心不停地往下沉。不過,他面上不動聲色,沉默地傾聽著。 李紹翼繼續說道:“此乃東路軍。西路軍乃多爾袞率領,兵力超過兩萬,并攜帶紅夷大炮將近十余門。在紅夷大炮的轟擊下,古北口在抵抗十余日后,也落入韃子手中,現在多爾袞正跨過古北口,兵鋒直指通州,意欲在通州與岳托的三萬大軍匯合?!?/br> 盧象升還不知古北口已經失守,大驚道:“古北口業已失守?還請問林純鴻部、隆平侯部現在何處?” 李紹翼道:“三份勤王詔書,同時從京師發出,宣府離京師最近,盧總督最先接到詔書。如果下官所料不差,隆平侯和林純鴻尚未接到詔書?!?/br> 盧象升跌足嘆道:“生民涂炭!” 李紹翼聽到盧象升“生民涂炭”的判語,心里長舒了一口氣,對說服盧象升增添了一絲信心。他當即問道:“下官斗膽請問盧總督,對保京師平安,有何方略?” 盧象升冷笑道:“無他,唯有死戰爾!能殺一個韃子是一個韃子,總要將韃子殺得膽寒,不敢輕易打京師的主意?!?/br> 這個答案,顯然不是李紹翼期待中的回答。李紹翼見盧象升不入巷,無奈之下,放棄了引誘之策,親自cao刀上馬,直言道:“下官有一言,也不知當講不當講……” 盧象升道:“李主事但請直言,盧某洗耳恭聽?!?/br> 李紹翼道:“下官認為,只要宣大、關寧固若金湯,則京師安如磐石!崇禎二年、七年、九年,韃子毀關墻劫掠,皆不敢直面京師,無他,重兵在后,有后顧之憂耳。想那京師城堅池闊,內有雄兵數萬,韃子一旦進攻京師,勢必在城墻下碰得頭破血流。兵力大損之下,韃子如何安然通過關墻返回遼東?如此一來,韃子恐怕有全軍覆沒之憂也!” 盧象升越聽越怒,最終,忍不住作色道:“縱觀上下幾千年,從未聽聞按兵不動,可令敵軍有全軍覆沒之憂!” 盧象升的諷刺意味甚濃,讓李紹翼的心里涼了半截,反問道:“下官請問,有宣大、關寧重兵在后,韃子敢不敢肆意進攻京師?” 盧象升點頭道:“不敢!” “京師是不是安如磐石?”李紹翼繼續反問道。 “京師暫時無憂?!北R象升并不反對李紹翼的觀點,贊同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只是,盧某還請問李主事,韃子劫掠京師周遭,大明空有重兵,卻按兵不動,如何向天下百姓交待?如何對得起被擄掠、殺害、侮辱的百姓?難道要讓大明百萬之師眼睜睜地看著韃子肆掠,眼睜睜看著韃子退去?” 此言正好刺中楊嗣昌和高起潛計劃中最難以服眾之點,李紹翼不由得有點羞愧,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盧象升越說越怒,忍不住高聲罵道:“韃子之所以接連劫掠京師周遭,正是一幫貪生怕死之徒畏敵怯戰,不敢與韃子決一死戰,讓韃子如入無人之境,致使韃子胃口越撐越大!這次眼睜睜地看著韃子退去,下次又怎么辦?難道還要一次次地看著韃子禍害百姓?” 李紹翼臉上掛不住,辯解道:“朝廷有長遠考慮,發誓要穩固三邊防線,如果這次損耗兵力過甚,朝廷拿什么穩固邊防,抵擋韃子下次入侵?” 盧象升厲聲大吼道:“兵沒了,可以再招,錢糧沒了,可以再征集,唯有敢戰之膽丟了,才真正是無可救藥!盧某人乃百無一用的書生,無他,唯有敢戰之膽而已,盧某發誓,與韃子不死不休,決一死戰!” 盧象升須發皆張,威風凜凜,讓李紹翼不無所感。李紹翼心里只犯嘀咕,難道楊閣老這一步真的是臭棋? 第四百九十四章 籌錢糧 揚州城郊瓜洲城。 細心的人都會發現,瓜洲城近日的氣氛非同往日,處處透露著一絲莊嚴肅穆,處處透露出一絲緊張,就像有大事要發生一般。 瓜洲除了一圈木質的圍墻以外,并未修筑城墻。即便如此,隨著巡邏的武士越來越多,瓜洲城就如軍事重鎮一般,變得日益緊張。平日悠閑喝茶的茶客們,紛紛揣測不止。 的確,瓜洲城發生了大事。當林純鴻還在海上漂泊時,召集一眾閣幕使至瓜洲的命令就傳到了荊州。眾閣幕使不敢怠慢,奉林純鴻之命,留下李崇德一人在荊州,其余包括張兆在內,皆心急火燎地趕到了揚州。 閣幕使們剛抵達瓜洲不過一日,林純鴻也從皮島趕到瓜洲。 瓜洲的金錦樓,早已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防護的嚴嚴實實。金錦樓的議事大廳內,林純鴻與閣幕使們正襟危坐,神情嚴肅無比。 “滿清韃子業已突破古北口、青山關,分別以多爾袞、岳托為帥,兵力高達五萬余,正肆意劫掠京師周邊。這次,荊州軍不能坐視不理,必須以牙還牙,血債血償,直到將狗韃子驅逐出境為止!” 初一開始,林純鴻就定了基調,不容任何人反對。 林純鴻的強硬,出乎多數人預料之外。尤其是張道涵、朱之瑜更是愕然萬分,用疑惑的眼神互相對望一眼,朱之瑜霍地站起來,道:“狗韃子禍害大明,荊州身為大明的一份子,自然不能無動于衷,屬下衷心擁護都督的決策。只是屬下想問問,十多萬將士遠赴幾千里外作戰,所耗錢糧必不少,錢糧從何而來?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沒有錢糧,如何與狗韃子作戰?” 林純鴻點了點頭,示意朱之瑜坐下,肅然道:“召集諸位至此,正是商議錢糧之事,諸位還請暢所欲言,不要拘謹。首先,請張府令介紹荊州目前的財政狀況?!?/br> 聽到點名后,張道涵拿起厚厚的一疊文件,翻過幾頁,道:“今年年初,預算額為五千四百萬大圓,到了九月時,各項開支均超過預算,其中尤以軍費為甚,幾乎翻了一倍。財政司估計,年底時,超出預算將近一千四百萬大圓!后來,邦泰錢莊發行債券,籌集大圓三百萬,虧空還有一千一百萬?!?/br> 虧空還有一千一百萬,這個數字實在過于龐大,讓周望、陸世明等一幫軍方代表倒吸一口涼氣:都已經虧空一千多萬了,還如何支撐十多萬將士作戰? 不過,張道涵的話仍然在繼續:“不過,有一點需要通告大家,海事都督府自組建開始,其財政都是政府核算的,并未納入財政司體系。半月前,財政司與海事都督府財政處核帳后,方才發現,虧空并沒有想象的那么嚴重,海事都督府今年盈余超過七百萬大圓,所以,預計虧空不過三百多萬!” 大家都松了一口氣,三百多萬,相比較六七千萬的預算而言,實在算不上嚇人,只要哪里稍稍省一省,就挺過去了。放心之余,大家又對海事都督府盈余七百萬大圓感到不可思議,海事都督府今年發動了攻占爪哇島之戰,動用兵力超過十多萬,居然還能盈余,這海洋的聚財能力還真不是一般的強! 林純鴻對此早已心知肚明,前段時間之所以淡化海事都督府盈余的事實,無非就是推動荊州內部習慣發行債券而已。同時,他心里也覺得欣慰,就沖這幾百萬的盈余,整個荊州集團已經絕無可能從海洋大規模撤退,順帶著,大漢民族走向海洋的步伐只會越邁越大,不會有絲毫停留。 張兆頗為自得,荊州方面開海以來,他承受了極大的壓力,發展到現在,在軍事力量上,僅從士兵數量而言,幾乎與內地相當,在收支上,海事都督府幾乎相當于內地的三分之二強,在地盤上,遠非內地所能比?,F在,海事都督府更是解了整個荊州集團的燃眉之急,顯著提高了海派在集團內部的地位。 林純鴻贊許地對張兆點了點頭,轉頭瞅向周望,道:“財政狀況就是如此,接下來請周都督預估一下北上抵抗韃子的花費?!?/br> 周望年近六十,日漸蒼老,鬢角已經變得花白。只見他站起身來,并不看任何文件,說道:“九月時,都督府對中原戰區進行了調整,天策軍團回駐荊州,天武軍北上,駐防方城埡口。中原戰區下轄虎嘯、神衛、宣武三個車步軍團、兩個騎兵軍,總兵力七萬二千,東南戰區下轄雄威、神機、霹靂三個軍團,總兵力六萬。兩個戰區兵力合計十三萬兩千。都督府預計,作戰地點在山東濟南至京師一線,通過運河進行補給,補給線長達三千五百多里,需要動用整個長江水師的運輸力量,還需要從民間征集各類船只五百八十余艘,民夫六萬四千余人?!?/br> 一聽到這些嚇人的數字,閣幕使們心里不免感慨萬分,林純鴻哪里是一時興起,要與韃子生死相搏,而分明以國戰的標準在準備這場戰爭。 周望接著說道:“按照五個月的時間計算,不計糧草,僅計征集船只和民夫,需耗費大圓四百六十萬?!?/br> 才四百六十萬?張道涵和朱之瑜暗松了一口氣,軍餉、賞賜之類的,早已在預算中,預算外開支才四百六十萬,并不顯得壓力很大。 周望接著說道:“河南、武昌戰役結束后,中原戰區和東南戰區急劇擴編,各類軍械全力生產,僅僅勉強保證供給?,F在要作戰,軍械的消耗至少要翻五翻,其中以彈藥的消耗為甚,至少應該為每門火炮儲備兩百發炮彈和彈藥?,F在兩個戰區各類火炮八百余門,因此,需要儲備的炮彈和彈藥是十六萬份!” “現在的儲備還未達到標準的三分之一,需要所有兵工作坊全力生產。初步統計,往兵工作坊投入的大圓得超過八百萬大圓!” 八百萬!還不計抽調工人對其他作坊的影響!閣幕使們倒吸一口涼氣,如果算上以前的儲備、軍餉、糧草、人力等等,五個月內,十三萬兵力作戰,消耗的大圓豈不是要超過五千萬! 打仗,還真是打錢糧??! 見周望坐下,林純鴻道:“以后的戰爭規模只會越來越大,因此,從長遠考慮,調整稅制勢在必行。這是后話,暫且不提。九月時,初步試水發行債券,效果良好,待年底歸還第一批債券后,崇禎十一年可再發行一千三百萬,期限一年,因此,現在需要考慮的是,需要再籌集六百萬大圓,就足以應付這場戰爭!” 郭銘彥脫口問道:“何不多發六百萬的債券?” 林純鴻搖頭道:“發行債券急不得,需要慢慢建立信用。按照財政司的核算,第二期發行量不宜超過一千三百萬……發行過多,會導致通貨緊縮,并且荊州的財政也吃不消?!?/br> 郭銘彥接著說道:“江南豪商眾多、民間富裕,可做的文章很多,不如cao縱江南地區的糧價,上漲兩成,獲利就可達到百萬?!?/br> 朱之瑜一聽,馬上站起來反對道:“此事萬萬不可。糧價乃所有貨物價格基準,一旦糧價上漲,所有貨物價格都將上漲,后果難以預料。為了區區百萬大圓,就冒險漲糧價,不可??!” 林純鴻點頭道:“朱幕使說得有道理,糧價不可輕易調整?!?/br> 郭銘彥似乎早已料到被駁回,絲毫不見氣餒,接著說道:“如果將江南變得如荊州一般,直接征收商稅,咱們哪里還會缺錢?咱們在江南看起來花團錦簇的,實質上不過掙一點辛苦錢。我有個計劃,大家幫忙斟酌一下:強令所有的海船、江船只能進入荊州所建的貨棧進行貿易,借此擴大管理費的征收規模!” 郭銘彥的話音剛落,議事廳一片議論紛紛。尤其是林純鴻,面露喜色,揮了揮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后說道:“江南的財力,不能轉化為戰爭實力,對大明、對荊州都是巨大的損失。郭幕使的提議非常好,至少可以集中一部分江南的財力。不過,江船就算了,江船數量眾多,牽涉民眾甚廣,一旦強令,很可能招致民怨。至于海舟,對民間沖擊不大,可行?!?/br> 得到了林純鴻的首肯,郭銘彥面露得色,喜道:“除固定點交易外,也可允許其他人辦錢莊,不過需繳納巨額保證金,還需要按照荊州的稅率進行征稅。江南商貿極其活躍,僅邦泰錢莊一家,著實有點不夠用,李多義、王大俊曾多次請求開辦錢莊,不如順應大勢,答應他們的請求?!?/br> 林純鴻一聽,陷入沉思之中。繳納巨額保證金,不失為短期斂財的絕妙手段,按照稅率征稅,也可以逐步掌控江南的財力。但金融壟斷一事,牽涉甚廣,想要調整,必然帶來巨大的震蕩。不過,放開民間金融,確實是大勢所趨,邦泰錢莊沒有必要,也沒有可能一直掌控金融市場的方方面面。 最終,林純鴻言道:“無論是固定海舟交易點,還是允許民間開設錢莊,皆是大事,非得細細籌備,方能付諸行動。郭幕使,此事交予你,一個月內拿出詳細的方略出來,到時候閣幕屬再商討?!?/br> 言畢,林純鴻又問道:“大家再想想,看看還沒有沒有其他的法子?” 第四百九十五章 勤王詔 見林純鴻再一次詢問大家,張兆從袖中掏出一份輿圖,擺在桌上,說道:“南洋內,島嶼不計其數,多數了無人煙,我們一時也難以盡數掌控。與其讓這些島嶼白白地荒蕪,不如將經營權轉讓給海商,借此謀取利潤。至于轉讓方式,可以進行拍賣!” 一石激起千層浪,諸位幕使聽聞后,興奮見于言表。 張道涵更是拍案而起,大喜道:“這種慨他人之慷事,無絲毫成本,白白獲利,完全做得?!?/br> 林純鴻聽聞后,心里更是無法平靜,暗嘆道:正所謂英雄所見略同,天下奇謀竟有如此巧合之處。原來,崔玉兒一路隨林純鴻至濟州島,見朝鮮、日本周邊荒島眾多,獻計出售島嶼經營權。 聽到張道涵說“無絲毫成本”,林純鴻笑道:“也不是沒有成本,既然要吸引大明人購島,自然得保證他們不受到其他戰艦的襲擾。此計完全可行,最好把朝鮮、日本附近的荒島也算上?!?/br> 提到朝鮮和日本,閣幕使更加興奮,紛紛暢言售島之事,唯有張兆提醒道:“都督,無論朝鮮,還是日本,都是獨立之國,公然出售兩國附近的島嶼,恐怕會與兩國兵戎相見。更何況,日本乃鄭芝龍的禁臠,會不會引起鄭芝龍的疑慮?” 林純鴻揮了揮手,斷然道:“有東洋艦隊在,無妨。東洋艦隊自組建以來,一直未曾遇到勁敵,其勁頭遠不及壓力重重的西洋艦隊,總得為他們找點壓力吧?” 張兆不再反對,拿出輿圖,與眾幕使暢言一些島嶼的前景。 這個計劃,一經提出,就得到了荊州內部的極力支持,也得到了天南海北商人的熱烈追捧。不過,出乎眾人意料的是,朝鮮和日本附近的島嶼,遠遠比南洋小島受歡迎,尤其是距離上海四千余里的硫磺島,由于盛產硫磺,面積稍大,最終競價達到了七十三萬大圓,被李多義等江南豪商聯合買走。 這些都是后話,暫且不提。 熱議售島之事后,張道涵提出,海軍艦隊最近戰事不多,可以先拿出一部分彈藥和炮彈支援陸上戰場,節約部分經費。這個提議也得到了大家的贊同。 一直商議數個時辰,大家想出的法子多達十多條,皆現實可行之策。大家發現,原來荊州、甚至整個大明,可挖的潛力居然如此巨大。既然如此,又何懼韃子?大家無不對即將發生的戰爭充滿了信心。 正當大家興高采烈之際,忽然接到緊急通報:皇上的勤王詔已經抵達荊州,令林純鴻率兵北上勤王。 林純鴻立即下令,程舒統籌一應后勤事務;中書府張道涵協同程舒征集船只和民夫;田楚云率領東南軍出武昌、下長江、經揚州轉運河,一路北上至聊城待命;同時林純義率領中原軍出方城埡口,渡黃河沿太行山一路北上,至廣平府待命。 自此,二十多萬人馬全部動了起來,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血債血償,與韃子決一死戰! 當林純鴻尚在瓜洲商議籌集錢糧事宜時,東江軍鎮覆滅的消息終于經由登萊總兵陳洪范,傳至京師。 初聞時,朱由檢幾乎目瞪口呆,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待他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倒表現出平常難見的平靜和沉穩。這點,幾乎所有朝臣皆驚訝萬分,不知道皇上是氣糊涂了,還是已經有了處理的良策。 唯有楊嗣昌明白,朱由檢并無任何良策,只是從平日的幻想之中徹底清醒過來,開始直面現實。在東江軍鎮一事上,楊嗣昌與朱由檢的看法倒是出奇地一致:當初要不是林純鴻派遣巨型戰艦救援,東江軍鎮早已覆滅。與其讓東江軍鎮在皮島茍延殘喘,空耗軍餉,還不如直接將皮島讓給荊州軍。畢竟,荊州軍上島后,其戰果有目共睹,非原來的東江軍鎮所能比。 而且楊嗣昌還揣測,朱由檢之所以表現得如此鎮靜,是因為他有一個難以啟齒的打算,即默認荊州軍強占皮島的事實,換取皮島荊州軍全力登陸進攻遼東半島的韃子以及林純鴻全力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