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王大俊問道:“不知張先生準備采用何種方法對付江匪?”王大俊緊緊的扣住江匪,希望張溥能認識到林純鴻手里有兵有錢,根基深厚,并不是那么好應付的人。 張溥揮了揮手,不屑道:“江匪?那是水師的事!溥就是想讓林純鴻身敗名裂、遺臭萬年!” 張溥的意思再也明白不過,就是想耍耍筆頭桿子,敗壞林純鴻的聲譽。王大俊稍稍放心了點,畢竟,無論張溥與林純鴻怎么吵架,都動不了林純鴻分毫,王大俊心里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王大俊馬屁不停的向張溥拍去,又向復社捐贈了一千兩銀子,方才返回揚州。 ※※※ 馬世奇從枝江返回婁東后,一直苦勸張溥學錢謙益和瞿式耜等東林悍將,保持緘默,待朝堂之爭落下帷幕之后,再做打算。這次,王大俊離開后,馬世奇又一次求見張溥,繼續苦勸。說到激動處,馬世奇口不擇言,道:“現今朝廷內憂外患,無暇他顧,林純鴻手握萬余精銳,居于長江上游,一旦被逼舉起反旗,點兵順流而下,江南陷于兵連禍結之中,先生將如何自處?” 張溥大怒,道:“謀反是被逼出來的?天下奇聞!林純鴻劫掠行徑,甚于賊寇,為禍江南膏腴之地,乃是處心積慮地謀反!為天下蒼生、為大明國祚,天下豪杰之士,當奮起反擊,豈能為兵勢所迫,便視而不見?” 馬世奇苦悶不已,張溥乃其座師,他是發自內心的尊敬,但是理智又告訴他,林純鴻所為,隱隱約約為風雨飄搖的大明找到了一條出路。兩者即將口水相向,馬世奇夾在中間,甚是為難。 奈何天下人都看不到林純鴻的政策為大明指明了方向呢?馬世奇哀嘆不已。 馬世奇無法說服張溥,只好聯絡了一幫對林純鴻頗有好感的士子,共同雇了一葉扁舟,往荊州而去。 自馬世奇離開婁東后,江南士子的口水如同汪洋大海一般,向林純鴻噴去。 第二百零四章 應對之策(一) 溫體仁的預料非常準確,在他定下應對之策后,不過三天,鋪天蓋地的奏章就遞到了內閣。溫體仁打定了主意先做旁觀者,對這些奏章不發一言,也不做任何票擬,任由通政司送至朱由檢面前。 不過,溫體仁對上奏之人及內容暗暗留心,期望掌握各路勢力的態度。 溫體仁發現,東林黨內的幾個大佬默不作聲,盡是一些小魚小蝦風聞奏事,言之無物,完全可以置之不理。而復社內部,擁有上奏之權的人少之又少,僅有的幾個,極盡文筆之能事,大肆渲染林純鴻指使江匪劫掠商旅,與李自成、高迎祥之流乃一丘之貉。 上奏的主力軍集中在以下幾類:一是在荊州、夷陵等地的官僚及門生故舊,這些人受到林純鴻的嚴密監控,權力受到侵蝕,早就對林純鴻滿肚子的火;二是家在荊州、夷陵等地的官僚和士子,這幫人的土地被林純鴻強行贖買,利益受到了侵害,理所當然要奮起反擊。 這些人對林純鴻有或多或少的了解,因此奏章里證據確鑿,言之有物。 除了主力軍外,就是一幫兔死狐悲的官僚士子,他們極盡漫罵之能事,將林純鴻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但其奏章基本沒有任何內涵,不看也罷。 彈劾林純鴻的奏章還在不停地向通政司匯集,將朱由檢的案臺堆得滿滿的,朱由檢越看越怒,一把掀翻了案臺,如小山一般的奏章灑落了一地,就如要將朱由檢和曹化淳淹沒一般。 朱由檢猶不解恨,一把抓起硯臺,向旁邊的屏風狠狠地砸去,剎那間,記錄了林純鴻名字的玉石屏風撲倒在地,發出一陣碎裂的聲音。 曹化淳惶恐萬分,立即跪伏于地,額頭在地上磕得蹦蹦響:“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也難怪曹化淳惶恐,曹化淳乃司禮監秉筆太監、東廠提督、京營戎政總提督,乃朱由檢第一耳目,一直未上報任何事宜,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朱由檢望著碎裂的屏風,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心里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失望,與或是兩者皆有。 終于,朱由檢憤怒的雙眼轉向曹化淳,厲聲斥道:“曹化淳,朕信任你,將東廠交予你手中,你是怎么做事的?是不是和林純鴻串通一氣欺瞞朕?如實道來!若有一句欺瞞,小心你的狗命!” “回皇上,奴才萬不會與林賊勾連,都是奴才無能,林純鴻偏居湖廣,奴才未能發現林純鴻倒行逆性,請皇上恕罪!”曹化淳根本不敢抬頭,頭伏得更低,渾身發抖,顫聲道。曹化淳得到消息遠比朱由檢早,而且這些奏章曹化淳都一一過目,早就想好了應對之策。此時見朱由檢追究責任,則趁機要求朱由檢擴大東廠,增強自己的權勢。 朱由檢氣不打一處來,隨手抓起一疊奏章,往曹化淳臉上打去,怒罵道:“無能鼠輩!白長了大好頭顱!” 罵完,朱由檢渾身似乎被抽去了力量,癱倒在龍椅上,喃喃道:“這幫吃里扒外的東西,朕安排他們在地方當官,他們是怎么幫朕看著荊州、夷陵的!要不是林純鴻動了他們的土地,他們準備欺瞞朕到什么時候!” 朱由檢掌管大明帝國已達七年,終于具備了一絲敏感性。朱由檢知道,這幫地方官絕不會不知道林純鴻擅自開府建衙,之所以一直未上奏,很有可能被林純鴻收買。對這幫官僚,朱由檢見識了太多,對他們的秉性認識已經入木三分。 對朱由檢來說,剿滅賊寇、平定遼東乃當務之急,為此,他能容忍鄧玘公然劫掠百姓,日后,甚至連張獻忠挖了他的祖墳,他也能同意熊文燦對張獻忠實施招撫之策。平心而論,林純鴻與左良玉、曹文詔一樣,乃簡在帝心之將,只要不鬧得太過分,他也不會太過于計較,而現在林純鴻已經私自開府建衙、私鑄錢幣,這已經超越了朱由檢的底線,絕無可能繼續容忍。 好在朱由檢還有一絲理智,知道朝廷舉步維艱,不可能在湖廣再動刀兵。朱由檢感到深深地無奈,這個皇帝也做得太憋屈了。 朱由檢雙眼失去了神色,似乎一下子老了十歲,用蕭索地語氣吩咐道:“讓內閣票擬,拿個章程出來!” 緊張萬分的曹化淳終于松了一口氣,他一直擔心朱由檢不顧一切興兵攻伐林純鴻,這樣,整個大明江山就全完了。 曹化淳從地上爬起來,開始收拾散落一地的奏章…… ※※※※※※※※※※※※※※※※※※※※※※ 當整個大明一片疾風驟雨時,林純鴻可沒有閑著。 推行土地贖買政策之前,林純鴻就知道,這等于打開了潘多拉魔盒。如張道涵、朱之瑜、周望之輩,他們對大明士紳的良心有著莫名其妙的信心,大大低估了暴風雨的猛烈程度。林純鴻非常清醒,任何關于利益的爭斗,絕無妥協的可能,要么刀兵相向,要么給對方足夠的好處。 好在荊州、夷陵等地的士紳被林純鴻熏陶多年,親眼看見了工坊、貨棧的盈利能力,對經營工商抵觸情緒并不猛烈。事實也證明了這點,除了劉夢升拼死抵抗外,其他士紳或看到了利益、或被林純鴻所逼迫,交出了土地,沒有鬧出多大的亂子。 不過,他們交出了土地,心里總是不平,方才聯絡各地士紳實施反擊。 林純鴻對大明其他地方的士紳沒有這份信心,他派周望領兵駐扎在襄陽,絕不是為了防賊,而是為了抵擋來自官軍的攻擊! 目前大明的精銳戰力集中在北方,林純鴻相信,只要掌握住襄陽,即便朱由檢瘋狂派兵前來,也能遮護住荊州和夷陵。更何況,在襄陽駐扎萬余精銳,更有一種威懾作用,很可能起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作用。畢竟,林純鴻這個時候絕不愿意與大明朝廷公開決裂,那與他的戰略構想不符。 之所以以防止賊寇的目的出兵,主要是為了防止以朱之瑜為代表的忠貞之徒竭力反對。隨著邦泰的聲勢越來越旺,各地士子紛紛慕名前來,并在邦泰內部找到了適合自己的位置,林純鴻不可能不考慮這幫士子的反對力量。 當然,除了派兵駐守襄陽外,林純鴻更是大肆擴軍備戰,計劃在三個月內將虎嘯營和天武營擴充為虎嘯軍和天武軍。按照規劃,一個軍下轄三個車步營、火炮營預備營各一,內設參軍處、軍輜處、軍法處、軍政處等單位,并直轄一個偵察騎兵哨,總兵力達到六千三百多人。 軍政處在整個荊州軍中都是新鮮事物,乃林純鴻在軍中的有益嘗試之一。按照條令,軍政處的主要職責是:掌管隊級及隊級以下軍官和士兵的職銜升降、宣傳鼓舞士氣、負責與地方機構進行聯絡、幫軍官、士兵解決困難問題等等。此處設立之初,就受到了士兵的熱烈歡迎,紛紛將家里的難題報告給軍政處,期望得到解決,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士兵的士氣及忠誠度。 此次擴充,可謂水到渠成。 武備學堂設立以來,第一批速成班已經結業,為兩軍提供了大量的軍官。這些軍官可不是戰場新丁,他們都是從各營中抽調的老兵及戰功顯赫的低級軍官。 至于兵源,則根本不是問題。覃虞和李輝忠的弓兵在容美一戰中經歷了實戰,稍加招募,應者云集,短期內完全可以形成戰斗力。 武器和甲裝就比較費事了,鋼弩、長槍、斬馬刀及盾牌存貨豐富,不是問題,難就難在板甲上,邦泰缺鐵,武器工坊開工不足,林純鴻也沒辦法,只好先令弓弩手裝備皮甲。 宜都武備學堂內,已經完成擴充的虎嘯軍、天武軍正冒著凌冽的寒風,投入到熱火朝天的訓練中,期望在短短的三月內完成隊伍的磨合。 林純鴻除了處理公務外,其他時間就與虎嘯軍和天武軍滾爬在一起。這些兵丁,就是林純鴻力量的源泉,無論花去多少時間,都不算浪費。林純鴻在兵丁中具有崇高的威望,再加上軍政處大肆宣傳,幾乎被兵丁們視為了衣食父母。 此時,虎嘯軍第一車步營第五哨的將士們正排著整齊的隊列,聽林純鴻的訓示。他們目不轉睛地盯著林純鴻,惟恐漏下一個字。 “……兄弟們,天下紛擾、賊寇橫行、胡虜入侵,別處的老百姓想吃口飯真不容易!你們當中有很多人跟隨本將到過北方,知道那里是餓殍滿地,白骨露野,那個凄慘啊……好在荊州、夷陵的老百姓在兄弟們的遮護下,不受賊寇的荼毒,能夠安安穩穩地吃口白米飯……” “……你們是偉大的,沒有你們的守護,老百姓絕對沒有安穩的生活……” “所以,你們的信條就是‘守護家園、剿滅賊寇、誓殺胡虜’!……” 將士們舉著刀槍,狂呼道:“守護家園、剿滅賊寇、誓殺胡虜!” 過了片刻,在軍政處軍官的帶領下,將士們的呼聲更為熱烈,可謂地動山搖:“吃將軍的飯,為將軍辦事!” …… 第二百零五章 應對之策(二) 軍事準備乃是核心,對內部的掌控與清理也進行得如火如荼。 與荊州軍內部的軍政處相對應,林純鴻在中書府成立了政宣司,在荊州、夷陵、夔州和枝江四部分別成立政宣處。政宣司、處成立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出宣講隊,到處走村串戶,宣傳邦泰的各項政策和荊州軍戰績,增強老百姓對邦泰的認同感。 同時,林純鴻令安防司加強了對屬地內官僚及士紳的監控,嚴防這些人在屬地內興風作浪,維護四地的穩定。并令安防司增強對jian細的抓獲力度,短短一個月內,抓捕各類jian細百余人,這些人來路五花八門,甚至還有左良玉及鄭芝龍的人馬。 而且,林純鴻將各地的關卡盡數拆除,并嚴厲打擊各種敲詐勒索、損害工商的行為,此舉得到開明士紳的一致擁護。 林純鴻相信,政治上說得再花團錦簇,也及不上錢糧的作用,因此,他制定了詳細的賑濟計劃,對無勞動能力的困難百姓實施補助;同時,投入巨資,對境內道路進行整治、開鑿入川纖道、建設遍及全境的灌溉、排水設施,實施以工代賑。 此外,林純鴻還對一些關鍵性行業實施退稅政策,刺激這些行業的發展。 以上均是對內,林純鴻這段時間左右開弓,使得邦泰在荊州、夷陵和夔州的根基日益深厚,建立起穩固的統治。 對外,林純鴻令軍情司加強了對各路兵馬、東林黨、復社及朝廷的監控,對各方的態度洞若觀火。上奏給朱由檢的奏章,在三天之內,就被傳回荊州,以便林純鴻迅速采取對策。 當林純鴻得知朱由檢令內閣商議章程之后,與曹化淳一樣,林純鴻松了一口氣。剛愎、性急的朱由檢最終沒有派兵攻伐,最大的危機業已消失。 按照大明朝堂的一般慣例,無論何類大事,只要交付朝議,必定在各路政治勢力互相斗爭、妥協后,方才出臺處理措施,這一過程曠日持久,估計到時候連娃都生了好幾個了。 不過,針對鋪天蓋地的指責謾罵,林純鴻不能沉默,沉默就等于默認,將助長上奏之人的囂張氣焰。 而且,林純鴻知道,朝廷舉步維艱,根本無力討伐荊州,自己得給朱由檢和朝廷一個臺階下。因此,林純鴻精心炮制了一份自辯奏章,往京師送去。 在奏章中,林純鴻首先回顧了北上剿匪的輝煌經歷,大肆夸耀戰功,并極言荊州、夷陵為了供給前線將士作戰,生活每況愈下,慘不忍睹,同時向朱由檢大表忠心,聲稱自己為了剿匪,食不安寢、睡不安眠,如此這般,方才連戰連勝。 緊接著,林純鴻竭力否認擅自開府建衙一事,聲稱自己為了供應前線將士,不得已組織商號博取利潤,一切都是為了剿匪。商號也需要管理、安防及監督,之所以有中書府、都督府及監察府之傳聞,乃伙計妄稱之罪。林純鴻保證,將克期整頓,若伙計有逾越之罪,定懲不饒! 至于江匪劫掠一事,林純鴻聲稱,并非受他指使,乃屬下為財利所惑,臨時起意,方才出現此類事。林純鴻表示,將嚴厲處罰屬下,給受損的商旅一個交待。 林純鴻還辯稱,以荊州左衛、大田千戶所為名制造武器,乃迫不得已。衛所制度崩壞已久,所造武器甲裝根本不堪用,荊州軍將士極度缺乏武器甲裝,不得已,方才另起爐灶,為荊州軍自配武器甲裝。 對于逼迫監視地方官僚一事,林純鴻聲稱,地方官僚專注貪腐、唯務黨爭,致使前線將士供應不及,導致許多絕佳戰機白白錯過。為了提高地方官僚的效率,不得已派出弓兵在荊州、夷陵征集人力和糧食,“越廚代庖,實非臣愿,乃為地方官吏推諉所逼”。 林純鴻還聲稱,為朝廷計、為生民計,在荊州、夷陵、荊門實施了土地贖買之策,降低租稅,鼓勵種植,“臣觀荊州、荊門、夷陵三地,無一寇入境,無一民投匪,皆此策之功也”。 總之,林純鴻一條條辯解,一條條駁斥,一條條否認,字字泣血,聲聲是淚,大打心理派、感情牌,試圖抓住朱由檢的心。 除此之外,林純鴻花大量篇幅介紹了自己鑄造銀幣和銅幣一事,并為此而感到自豪,聲稱自己通過鑄幣而供養荊州軍,還詳細介紹了鑄幣的技術細節和管理環節。最后還聲稱,如果朝廷能鑄幣,定然達到民不加稅、軍餉自足的局面,極力蠱惑朱由檢和朝廷諸臣鑄幣。 除了上奏章自辯以外,林純鴻還準備玩一個大的,徹底堵上官僚士紳的嘴巴:按時按量盡快繳納田賦秋稅。 在未進行土地贖買之前,荊州、荊門和夷陵等地繳納田賦的土地不過二百多萬畝,一年正稅不超過二十萬兩白銀。而林純鴻身無功名、爵位,無免稅之特權,現在歸于其名下的一千多萬畝土地就必須繳納正稅,僅僅繳納秋稅就超過五十萬兩。 隨著林純鴻一聲令下,二百余名精銳甲士護送著五十多萬兩白銀,乘坐船只,浩浩蕩蕩往京師而去。 林純鴻完全可以想象這五十多萬兩銀子抵達戶部時,那些攻擊正兇猛的官僚士紳是什么表情! 當林純鴻的自辯奏章抵達京師時,各路人馬吵鬧正兇,除了刻意保持沉默的溫體仁一黨、東林黨外,朝臣們赤膊上陣,叫囂著要立即派兵剿滅林純鴻,還大明一個蕩蕩乾坤!還大肆制造輿論:大明之所以賊寇難出,責任就在林純鴻這樣居心叵測的武將身上,搞得前線武將人人自危,紛紛痛罵林純鴻不已。 奏章剛抵達通政司,就被朱由檢公開,有些朝臣連奏章都未讀完,就把奏章扔到地上,輕蔑地下了判語:“狡辯!”然后繼續開罵,大有不除林純鴻大明將完蛋的氣勢。 等這些朝臣罵了幾天,方才發現,朱由檢已經好幾天沒有再提林純鴻,而且朝堂的中堅力量溫體仁一黨、東林一黨始終保持沉默。愈戰愈勇的朝臣氣憤不已,更加瘋狂地上奏章,而且隱隱將矛頭指向了溫體仁,聲稱溫體仁縱容林純鴻,方才造成如此彌天大禍。 對這些蚊子嗡嗡聲,溫體仁一概不理,既不反擊,也不辯解。他知道,他的權力基礎就是朱由檢的信任,朱由檢開始沉默,他就更加沉默。他還在等一個機會,再拋出自己的殺手锏。 朱由檢之所以在此事上沉默,主要是因為林純鴻的自辯奏章給他的沖擊太大! 朱由檢在林純鴻一事上,不可能不憤怒,就如當初聽聞鄧玘劫掠斯民一樣,怒不可遏。但是,他必須忍!作為世界上最大帝國的最高統治者,朱由檢雖然能力不足,但起碼知道,很多事情并不能恣意妄為! 朱由檢的心一直在滴血:私鑄兵器,可以忍!指使屬下劫掠,可以忍!擅自興兵攻打土司,可以忍!土地贖買,可以忍!欺壓地方官僚,可以忍! 然而,開府建衙、私鑄錢幣,決不可忍!這是朱由檢的底線。 朱由檢非常希望上奏之人全是夸大其辭,林純鴻依然是忠心耿耿、能力出眾的將領,依然在他的英明指揮下,征戰四方。當林純鴻的自辯狀抵達朱由檢手中后,剛開始,朱由檢不停地冷笑,幾乎直接下了“狡辯”的判語。但是,越往下讀,越是愛不釋手,當看到“越廚代庖,實非臣愿,乃為地方官吏推諉所逼”,朱由檢心里居然有強烈的共鳴,朝堂之臣,無不尸位素餐,朱由檢早就不滿了。 當讀到“臣觀荊州、荊門、夷陵三地,無一寇入境,無一民投匪,皆此策之功也”時,朱由檢幾乎有了“姑且一試”的沖動。當讀到“民不加稅、軍餉自足”時,朱由檢拍案叫絕,忍不住大呼道:“朝臣昏庸,如此良策居然熟視無睹!” 朱由檢內心激蕩不已,久久不能平靜,他內心擔憂不已,深恐cao之過切,逼反了林純鴻,那就萬事休矣。 正當天下官僚士紳甚囂塵上時,自荊州而來的五十多萬兩白銀運抵戶部。這五十多萬兩白銀乃荊州、夷陵、荊門三地的秋稅,如果天下州府均治理如三地,大明一年收入該是多么龐大的數字?繼續攻擊林純鴻,該如何面對這五十萬兩真金白銀?如果就此偃旗息鼓,萬一朱由檢令天下行林純鴻之策,那豈不是大家一起完蛋? 五十萬兩白銀如同響亮的嘴巴一般,直接扇在眾官臉上,整個大明上下一下子失聲,朝堂立即安靜,這段時間上躥下跳的朝臣也緊閉了嘴巴,不知如何是好。 相比較極盡謾罵之能事的眾官,溫體仁和東林黨人不由得冷笑連聲:“幸好沒踏進這趟渾水,這林純鴻夠狠,直接將謾罵的眾官推到了崇禎帝對立面!” 這里面,最為驚喜的莫過于朱由檢,林純鴻爽快地繳納秋稅,說明林純鴻并無謀反之心,還算有點忠義之心。更何況,這五十萬兩銀子可謂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年關將近,朝廷正等著米下鍋呢。 至于如何處置林純鴻,朱由檢陷入了兩難的境地,遲遲拿不定主意。朱由檢猶豫了好幾天,最終決定,把這個難題扔給內閣,于是,朱由檢命令溫體仁盡快票擬,盡快解決林純鴻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