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隨著林純鴻將最后一鍬土放在江堤上,觀禮的人群發出震耳欲聾的喝彩:歷時三年,百里江堤終于完工!林純鴻舉起鐵鍬,狂吼道:“與天斗,其樂無窮!萬歲!” “萬歲……”更為熱烈的狂吼如山呼海嘯般從人群中爆發。修筑江堤的民夫可能抱怨過,可能也怠過工,可能還搞了一些小破壞……但現在看著巨大的工程變化了現實,無不感到自豪,有的人甚至熱淚盈眶。 也難怪這些民夫興奮,林純鴻規定:參與修筑江堤兩年以上的可以租種十五畝土地。民夫們認為,從租種土地開始,林典史就把他們當自己人看待了。 觀禮臺上的包哲東和譚杰希有點嫉妒,忍不住問坐在身邊的鄭天成:“鄭總管,荊州貨棧到底什么時候湊份子?” 鄭天成正笑容滿面的看著歡呼的人群,聽到包哲東的問題,忍不住在心里罵道:娘的,十七萬畝良田插不上一腿,現在又琢磨著在貨棧上分一杯羹!但他好涵養,微笑著說道:“包父母和譚主簿別急,貨棧才能掙多少銀子?典史有更掙錢的事情需要兩位的支持呢!” “什么事情?”包哲東和譚杰希忍不住把頭探向鄭天成坐的方向,豎起耳朵聽鄭天成的爆料。要知道,鄭天成稍微透露點消息,就能讓兩人賺得銻缽滿盆。 “火燒坪的鐵礦!” 包哲東和譚杰希大驚,問道:“翁知州同意轉為民采了?” 鄭天成重重的點了點頭,這讓包哲東和譚杰希欣喜若狂。采礦的確比貨棧掙錢,關仁美在馬連掙了多少錢兩人一清二楚。 林純鴻從俞彥那里要到開采權可不容易。雖然俞彥因為崔玉兒一事答應將火燒坪鐵礦交予林純鴻,但這事沒法立下字據,俞彥真要反悔,林純鴻也無法將俞彥搓成圓的、壓成扁的。 林純鴻見到俞彥后,直奔主題,說道:“不知火燒坪采礦官采轉民采進展如何???” 俞彥苦笑道:“批文一直未下,本官也無能為力!” 林純鴻聽聞,真想將俞彥狠狠揍一頓,娘的,說過的話跟放屁似的,還把責任都推到上級批文上。對官采轉民采,夷陵就有決定權,上面也就是備案而已。他勉強壓住心頭的怒火,說道:“也是,上面辦事拖拉,我算是領教夠了?!闭f完,從懷里掏出一份狀紙,在俞彥面前晃來晃去。 他繼續說道:“十日前,枝江接到一份狀紙,狀告宜都古江關巡檢李如喜吞沒良民貨物一事?!?/br> 俞彥神色一變,旋即恢復常態,冷笑道:“還望林大人秉公執法,成就青天之名?!崩钊缦彩怯釓┯H信,就任巡檢之職,俞彥獲利甚豐。本來宜都的案子輪不到林純鴻插手,但由于苦主是枝江人,便把狀紙遞到了林純鴻那里。但俞彥為官多年,岳家樹大根深,豈能怕這點小事? 林純鴻見俞彥根本不當回事,心里不由得暗暗佩服俞彥沉得住氣。佩服是佩服,自己的事情怎么辦?俞彥這個老狐貍死也不同意官采轉民采。林純鴻有點惱火,不yin不陽地說道:“謝大人指點,下官受益匪淺?!?/br> 俞彥將林純鴻的表情看的明明白白,心里暗笑,他倒要看看林純鴻,看他還能玩出什么花招。林純鴻見來硬的不行,就尋思著用軟的辦法,期望用利潤打動俞彥。他眼珠轉了轉,說道:“要說那火燒坪啊,鐵礦還真是豐富,周邊也是森林密布,根本不缺木炭,官采一直苦于轉運艱難,一年的礦石不過三萬石。下官平日就琢磨如何將礦石運出來,后來想出一個法子,能把年開采量提高到五十萬石!” 這話終于激起了俞彥的興趣,禁不住問道:“什么法子?” “纜車!” 俞彥哈哈大笑,差點就笑出了眼淚,說道:“林大人還真會開玩笑,官采也不是沒想過這個辦法,要能成的話不就早用了?” 林純鴻也笑道:“下官也想過這個問題了,用纜車難就難在修山路上,要把山路修得適合纜車上下,的確很難。一些巨石根本就繞不過去。但是前段時間下官修長江沿岸的纖道時,對開山鑿石倒有些經驗?!?/br> 俞彥這才反應過來,這小子早就干過這事了。他狐疑道:“難道是用火藥開山?” 林純鴻點了點頭。 俞彥這才有點相信年產量五十萬石真有可能達到,心里就有點癢癢。但他心思百轉,猛然醒悟,大呼林純鴻yin險,差點上了他的惡當:既然林純鴻方法都說出來了,自己把火燒坪的鐵礦交給誰開采不是一樣?關仁美就不錯,何必求著林純鴻? 于是他推脫道:“奈何上面批文一直不下來?!?/br> 俞彥的心思林純鴻一清二楚,他心里冷笑道:最關鍵的辦法我還沒說出來呢,你急什么急?開鑿巨石又不是非要用火藥,多費點人力不是照樣能成? 林純鴻繼續說道:“大人也明白,下官的貨棧里有一架四輪馬車,跑起來十分平穩,即便在野外,也不顛簸,這就是下面的人琢磨出來的,下官想多造一些,奈何鐵料不夠,只好作罷?;馃阂坏┠艹鲨F,下官就會全部吃下。由此看來,火燒坪的采礦前景光明??!” “呵呵,這馬車我倒也試著坐過,端的舒服無比,林大人屬下能工巧匠不少啊,要不就找關仁美買點鐵?” “關員外一直顧著給南直隸軍器局送鐵,哪顧得上我這種小角色?” “要不本官給關仁美打打招呼,給你勻點出來?” “謝過大人,但下官認為還是先滿足軍器局的需要吧,誤了朝廷的事情就是罪過了!” “呵呵,公私兩便嘛,這事就這么說定了,林大人該如何謝我?”俞彥說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意思很明顯,你這個臭小子該滾蛋了! 林純鴻無法,只好辭別,一路琢磨著如何讓俞彥交出采礦權。 第五十八章 大廈將傾 為了弄到合適的鋼鐵,林純鴻可謂殫思竭慮,食不安寢。 “就如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林純鴻深恨俞彥,不由得大罵道。 對俞彥的一舉一動,林純鴻了如指掌,俞彥的老婆姓曹,乃當今工部尚書曹珖的侄女。俞彥的老婆仗著娘家勢力雄厚,絲毫不把俞彥放在眼里,乃河東獅一類的人物。林純鴻曾考慮過走夫人路線,哪想到俞夫人精明異常,絲毫不給他機會。 “充其量,就是個怕老婆的軟蛋!”林純鴻不停地咒罵俞彥,隨手拿起朝廷的邸報開始閱讀。 瀏覽朝廷邸報,乃林純鴻的習慣。林純鴻勢力有限,不可能把手伸到京師,因此,邸報就成了他了解朝廷動向的唯一手段。 林純鴻發現,崇禎皇帝經過初期的幼稚之后,終于認識到內廷外廷相制的道理,開始增強太監的權力,除了派遣太監到軍中監軍,還任命大太監張彝憲總理戶、工二部錢糧。林純鴻隨手翻過這些亂七八糟的人事任命,拿起一份奏章,仔細讀起來。 這份奏章乃三邊總督洪承疇所上,洪承疇聲淚俱下,聲稱麾下之所以損兵折將,主要原因就在于軍器以次充好,經查,這些軍器來源于南京軍器監…… 南京軍器監?林純鴻寒毛倒豎,關仁美將脆鐵賣到南京軍器監,豈不是要受牽連? 關仁美完蛋了! 林純鴻霍地站起,準備召集手下商議關仁美倒臺的對策。畢竟,關仁美持有夷陵貨棧大量股份,并且與林氏集團有大量的生意往來,如果不認真對待,恐怕會遭池魚之殃。 同時,林純鴻又感到納悶不已:按說南京軍器監的武器僅僅供應南方,如何會到洪承疇軍中?這沒有道理啊。 難道是洪承疇故意陷害南京軍器監? 不對不對,聯想到張彝憲總理戶工二部錢糧,林純鴻腦中靈光一閃:這是張彝憲與曹珖斗法! 林純鴻馬上又坐下來,拿起紙筆認真推算各種可能。良久,林純鴻嘆道:這張彝憲還真是狠辣,一招就擊中了曹珖的死xue。即便這次爭斗無法徹底弄倒曹珖,至少可以借南京軍器監一案,剪除曹珖的一部分羽翼。 當初,關仁美就是在俞彥的撮合之下將脆鐵賣到南京,這么說,俞彥也將步關仁美后塵,快要完蛋了。 林純鴻興奮不已,立即召來鄭天成,吩咐道:“馬上招募大量人手,準備到火燒坪開礦!” 鄭天成疑惑不已:“難道俞彥已經同意轉為民辦了?” “哪能那么快?俞彥這個狗東西,又臭又硬!” “現在準備是不是太早了點?” “不早,要盡快,俞彥快完蛋了!”林純鴻得意地說道,然后擺出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繼續說道:“本人能掐會算,火燒坪馬上就屬于我們了!” ※※※※※※※※※※※※※※※※※※※※ 林純鴻關于軍器局案的消息明顯滯后,當他還在閱讀邸報時,張彝憲與曹珖的斗爭早已分出勝負:張彝憲借劉宇烈彈劾工部庫存鉛皆濫惡的機會,向崇禎進言“庫鉛盡然”,崇禎大怒,嚴旨盡溶庫鉛,并懲治內外官多人,曹珖無法繼續安其位,只好辭掉工部尚書,乞骸骨歸。哎,“忽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盡”,曹珖的倒臺使南京軍器局案的審理忽然嚴格起來,俞彥與關仁美風聲鶴唳,惶惶不可終日。 林純鴻并不知道這些,還在琢磨如何找到合適的煉鐵工人。忽然關仁美來訪,林純鴻迎進廳堂。關仁美一向風流瀟灑,極為注重外表,今日也不例外,衣服的邊邊角角收拾的妥妥當當,引為自豪的虬髯也理得精神抖擻。只不過這一切掩蓋不了鬢角的斑斑點點,也掩蓋不了悄悄爬上額頭的魚尾紋。 “關兄好閑情,居然有時間到枝江這個小地方轉轉?” 林純鴻的調笑讓關仁美的臉部肌rou跳了跳,強行讓自己激蕩的心情沉靜下來,若無其事的笑道:“這次過來啊,就是想和林老弟親近親近,順便和老弟做一些交易!” “哦,什么交易?” “老弟也知道,我在馬連采礦冶鐵掙了一些銀兩,現在啊,我年紀也大了,就老想著閑情野鶴,不再管理這些俗務??蓢@幾個兒子都不通貨殖,整天讀那圣賢之書,我呢就想把馬連的采礦冶鐵工坊給賣了。細細想了想,也就只有林老弟有這個實力接手?!?/br> 林純鴻聽了,心里大罵關仁美:娘的,以為老子不知道馬連的鐵根本無用?這家伙太yin險了,想讓老子接過這個燙手山芋!不過,林純鴻不動聲色的說道:“馬連這個地方日進斗金,讓小弟接手的話,小弟情何以堪???” 關仁美苦笑道:“老弟有所不知,馬連煉的鐵太脆,除了制作鐵鍋等一些粗貨外,別無它用。老弟如果想接手,六萬兩銀子便夠了!” 林純鴻大吃一驚,想不到關仁美直承其事,看來剛才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況且馬連工坊以六萬兩的銀子出售,林純鴻占了大便宜,僅僅是那些工匠,林純鴻就認為價值遠超六萬兩。林純鴻不由得有點心動,問道:“關兄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難了?急需銀子?” 關仁美點了點頭,片刻又搖了搖頭,說道:“老弟多慮了,我現在根本不缺銀子。馬連工坊出售是我今天來的第一件事,第二件事就是想收購林老弟荊州貨棧五成的股份!” 關仁美的兩件事情都讓林純鴻驚詫不已,按說關仁美現在面臨著滔天巨禍,無論從哪個角度出發,都不會做這兩件事,這關仁美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林純鴻摸了摸額頭,愕然道:“我們現在沒有準備賣掉荊州貨棧的股份???” “林老弟別忙著拒絕,先聽聽我收購五成股份的法子。這次收購不需要林老弟到官府報備,也不需要老弟按月支付五成的利潤與我,只需要林老弟以后能多照顧我關家的子孫,每月給他們一千兩銀子糊口足矣!”說完,關仁美長嘆了一口氣,眉目間的蕭瑟之色讓人不忍再看。 林純鴻這下才真正明白了關仁美的意圖:關仁美自知難逃此劫,現在來安排子孫后代的后事了。林純鴻也禁不住心酸,看著關仁美久久說不出話來。 關仁美優厚的條件不容林純鴻拒絕,現在關仁美面臨著抄家的厄運,與其將那筆巨款便宜抄家的貪官,還不如摟入自己的腰包。 從另一方面講,關仁美對林純鴻的信任也無法辜負,關仁美既沒有要求林純鴻立下契約,也沒有找一個見證人,只是與林純鴻達成口頭協議。林純鴻曾試探過關仁美為何毫不懷疑自己會翻臉不認人,關仁美只留下了一句話:“林老弟不到五年,就做出偌大事業,若是那見利忘義之輩,何以驅使眾多英才盡皆效命?” 林純鴻只需每月支付一千兩銀子,便白白得到了二十四萬兩現銀和馬連工坊。林純鴻情知馬連工坊最終會充為官產,在夷陵州府報備后,立即將馬連的所有工匠轉移到百里洲,并且將工坊里能拆的基本都全拆了,只留下了一個空殼子和上萬采礦工人。 ※※※※※※※※※※※※※※※ 夷陵城關府。 偌大的府邸,除了東廂房有點亮光外,一片黑暗,呼呼的東南風吹過來,房子嗚嗚作響,直如鬼號一般。關仁美轉移銀兩后,將自己妻妾和兒子送回了松江府,并且遣散了所有奴仆,獨自一人留在了府邸中。 昏慘慘的燈光中,關仁美一杯酒接一杯酒的喝,只把自己灌得爛醉如泥。東廂房的周邊擺滿了柴火等物,地上更是傾倒了大量的菜油,讓人觸目驚心。 關仁美抱起酒壇,仰頭就往嘴中灌去,香醇可口的美酒順著他的嘴角嘩嘩往下淌。哐的一聲,關仁美將酒壇狠狠地砸在地上,朗朗蹌蹌的扶住桌子,大聲唱道:有日月朝暮懸,有鬼神掌著生死權。天地也,只合把清濁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盜跖、顏淵。為善的受貧窮更命短,造惡的享富貴又壽延。天地也,做得個怕硬欺軟,卻原來也這般順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天!哎,只落得兩淚漣漣…… 唱著唱著,關仁美的聲音逐漸低沉,又突然一聲高吼:悔不當初啊,悔不當初!狗日的曹家、狗日的俞彥,逼著老子賣廢鐵給軍器局,狗日的…… 關仁美的罵聲一聲高過一聲,聲嘶力竭。 關仁美看著堆滿的柴火,不禁哈哈大笑,笑聲在寂靜的黑夜中直如狼嚎。笑著笑著,他又大哭,凄厲的哭聲猶如那鬼哭。 關仁美拿起火燭,順手一拋,東廂房立即竄出一片火苗,將關仁美包圍在火海中。 關仁美顫抖的雙手拿起鼓槌,狠狠地向一面大鼓砸去,大鼓發出震耳欲聾的咚咚聲。他牙關緊咬,牙齦滲出一絲絲鮮血,隨著嘴角往下流。他的動作越來越快,咚咚聲一聲緊似一聲。 咚咚的鼓聲宣泄著商人對大明朝廷的不滿,但僅僅也只是宣泄,最終,一片猛烈的火苗卷來,鼓聲消逝不可聞。 “著火啦……著火啦……”夷陵城一下子喧鬧起來,緊急的呼叫猶如給關仁美唱喪歌一般,飄蕩在夷陵城上空,久久不能消散…… “關仁美舉火了?”林純鴻看著一臉惋惜的鄭天成,驚訝的合不攏嘴! “據說鬧鬼了,關府喧鬧了一夜,最終燒成一片白地,真真可惜了這一英才!唉……”鄭天成連聲嘆息,眉目間的悲傷顯而易見。 “記住了,每月往松江關家撥付二千兩銀子,現在關家被抄了家,一無所有,一百多號人活著也艱難?!?/br> 林純鴻心里惻然,忍不住決定每月多付一千兩銀子給關家,鄭天成也不反對,默默的退出了書房。 林純鴻在書房里慢慢的踱來踱去,對關仁美的命運嘆息不已。多少年來,一些巨商豪富無不重復著這個故事,其興也勃也,其亡也忽焉!商人為了快速崛起,無不依托著官府權力,但是最終往往就是官府權力成了他們的催命符。 什么時候大明朝廷才能建立私有財產神圣不可侵犯的觀念?大官僚無不習慣于利用商人侵蝕朝廷根基,滿足自己窮奢極欲的生活需求;但一旦出現問題,總是首先找商人開刀。朝廷財政緊張時,也是逼著商人納捐,或者直接抄家,用這種快捷的辦法解決財政困難。哎,工商階層還是不夠強大,無法對抗那來自朝廷的鍘刀。 自身何嘗不是如此?稍稍賺了點錢,便謀一官職,為自己的生意提供方便。那縱橫大海的鄭芝龍也是如此,前些年,鄭芝龍不也被其他海賊壓得喘不過氣來?自從投靠大明朝廷后,實力大漲,接連打敗宿敵,成了大明最大的海上獨立集團。大明太大,自己管不了那么多,但至少以后要在荊州和夷陵盡最大的努力去培養獨立的工商階層。林純鴻認為這件事比帶兵剿匪更重要。剿匪能夠賺取聲望、能夠加官進爵,但這對改造大明的基層有多少好處?整個氛圍不改變,世間只是多了一個治世之能臣林純鴻,大明依然重復以前的故事,逃脫不了治亂循環的命運。 林純鴻暗暗下了決定,培育獨立的工商階層成了他最大的戰略,他期望有生之年能夠看到工商階層在大明的朝廷中擁有一席之地,而不是以往任人掠奪的取款機。當然,工商要發展,穩定的社會環境是必須的,戰爭必須為穩定的社會環境而服務,不論是剿匪還是抵擋建奴,都必須服從這個大局。 第五十九章 青溪佛心 青溪庵位于枝江西北的瑤華山上,放眼望去,盤山的石級逐階而上,最終隱沒青山之中。石級周邊遍植松柏,顯得幽深靜謐,果然是潛心修佛的好去處。 石級上,一男子緩緩行走,雖然周邊“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但這男子心潮澎湃,透露出隱隱的不安。這男子正是夷陵知州俞彥。關仁美舉火、南京刑部的公差正在趕赴夷陵的消息讓俞彥徹底絕望了,趁著行動還自由,就想著來看望崔玉兒。 崔玉兒自從被林純鴻救出后,一顆芳心便系在了林純鴻身上。但一邊是坦誠相待的閨蜜,一邊是相戀之情,折磨得她痛不欲生,日漸消瘦。最終,她忍受不了這種折磨,起了出家的心思。周鳳苦勸無效,只好任由崔玉兒在青溪庵當了尼姑。 曹家的失勢,讓家里的河東獅終于消停下來,不復當日的囂張與潑辣。這讓俞彥暗自心喜,甚至還想著這次如果能平安渡劫,返回那山清水秀的江南,當一個渾身清閑的鄉紳,也不失為一個好的結局。但崔玉兒入了佛門,讓他隱隱rou痛,去看望崔玉兒的欲念一日比一日強烈。俞彥明白,想重新納崔玉兒為妾基本已無可能,但能在離開夷陵之前,最后看看崔玉兒,也算了結一段緣。 青溪庵的門口站著一老尼,聽清俞彥的來意后,雙手合什,說道:“庵里并無崔玉兒,只有慧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