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林老板的父親和兩個兄弟就是被吳敢害死的,我們這次也算是給老板復仇!”一個壯丁小聲的說道。 “是啊,林老板待大伙不薄,這次也算弟兄們為林老板做點事情?!绷硪粋€壯丁跺了跺腳,把手伸到離火更近的地方。 “你們白崖洞大姑娘出嫁為什么要哭那么多天?真有這么難過嗎?” “你懂啥啊,哭得越厲害,以后就越幸福?!?/br> …… 眾壯丁正聊得歡,擋風的雨布突然被李祖光掀開,后面還跟著一個畏畏縮縮的漢子,這個漢子雙眼通紅,一見到壯丁,便雙膝跪下,頭伏地哭道:“吳敢不是個東西啊,我全家都被土匪殺了,連我剛入門的媳婦也被他們糟蹋了,你們可要幫我報仇??!” 壯丁們驚愕的看著這個漢子,實在難以想象家破人亡的慘狀。 一個壯丁不由自主的上前扶起這個漢子,安慰道:“兄弟,慢慢說,我們來這里就是為了打吳敢,這個仇我們幫你報定了!” “那天幾個土匪拼命敲門,我們也不敢開,他們撞破了門,一進來就拿刀砍我,一下就砍在我的胳膊上,我當時就痛暈過去了?!闭f完,這個漢子解開自己的棉襖,里面露出滲滿血的白布,早已經凝結成一塊一塊的,讓人看得觸目驚心。 “后來我醒了,……”這個漢子不停的講著當陽的慘狀,聽得這幫漢子憤怒異常,更有的人拿起刀,狠狠的插在地上,罵道:“不滅此賊,妄為人矣!” 當這個漢子講到土匪看到一個孕婦,爭論里面的小孩是男是女時,便剖開孕婦的肚子查看,更讓這些壯丁怒不可遏,恨不得馬上沖入當陽城,殺掉這幫沒有人性的土匪。 同樣的一幕在不同的營地上演,原來林純鴻見壯丁都認為這次攻打吳敢是為林純鴻報仇,便找到一批從當陽逃出的難民,安排他們到壯丁中間講述親身經歷,期望激起他們的斗志,灌輸仗義為民的信念。 第二天凌晨,林純鴻集合起隊伍,騎在馬上,大聲喊道:“別的我也不多說,這幫土匪就該千刀萬剮,誰要是怕了,就想想自己是不是帶著兩個卵蛋的男人!” 壯丁紛紛舉起刀槍,吼道:“殺光土匪!殺光土匪!” “出發!”林純鴻將大刀一揮,便率先沖了出去。眾壯丁紛紛跟隨而去。 離當陽還有五里,便遠遠的看到幾道煙火騰空而起,林純鴻暗道不好,立即令周望率三百余人繞到北門試圖堵截。 那張仁見南邊燃起了煙火,馬上派人通知吳敢有人來攻。吳敢大驚,想道:“來得這么快,肯定不是荊州的兵,估計就是一群不開眼的弓兵?!?/br> 于是,他立即集合了一部土匪,令土匪上城墻據守。 吳敢爬上城墻,氣還未喘勻,便看到幾百人從東邊滾滾而來,行到離城墻三百多步的地方,停下列陣。 吳敢在遼東干過幾年,還算有點見識。見城下的著甲者居然超過了三百,暗自心驚。他努力的讓自己顯得若無其事,他知道,一旦自己有一點動搖,那幫烏合之眾便會跑得無影無蹤。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吳敢的聲音洪亮,西北風將他的吼聲遠遠的傳過去。 林純鴻一手持刀,拍馬從人群中馳出,拉住韁繩,吼道:“就憑你這個畜生也配知道我是誰?” 林純鴻說完,壯丁們敲打著盾牌,呼喝道:“畜生!畜生!” 這樣挑釁的動作激怒了土匪,土匪也紛紛叫罵起來,不過罵的詞語各異,沒有壯丁的聲音雄壯。 這時,張仁也從南門趕來,見林純鴻與林德文有幾分相似,便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吳敢。吳敢一聽,哈哈大笑,吼道:“林德文居然還留了一個野種,今天也來送死了!” 林純鴻聽了,大怒,回頭對壯丁們喊道:“兄弟們,城上的畜生就是禍害鄉親們的首惡,得此人人頭者賞銀五百兩!” 然后,將刀往前一揮,命令道:“林純義率弓箭隊掩護,李光祖率隊攻城!” 話音剛落,林純義吼道:“弓箭隊,上!”說完,帶領著弓箭隊列隊緩緩向前,在離城墻八十步的地方,停下來。緊隨其后的是兩輛車,每輛車的上面牢牢的綁著一根巨木,這便是簡易的沖車。昨晚林純鴻命令制作了兩輛,以備攻城時用??紤]到時間緊迫,當陽城墻并不高大堅固,只做了這種簡易的東西。每輛沖車配備了二十四人,十二人推木頭,另外十二人拿著盾牌提供必要的防護,在李光祖的命令下,停在弓箭隊的后面。 隨著林純義的命令,弓箭手將弓箭拋射到城墻上,城墻上頓時一片慌亂,有的貓在城墻邊上,有的往城樓疾奔而去,更有幾個土匪中了箭,倒在城墻上掙扎慘呼,讓土匪們更為緊張。 吳敢的親兵緊張萬分,立即持盾遮護住吳敢,往城樓中退去。 土匪中也不缺乏勇悍的人,有弓箭的也往城下射去,只可惜弓太少,力度也太軟,射程不夠,對林純鴻的人傷害不大。 壯丁們見土匪在弓箭的打擊下狼狽逃竄,發出震天的歡呼聲。李光祖見時機已到,吼道:“一號車,上!”說完,親自和壯丁們推著沖車往城門而去。 當陽城小,也無護城壕,沖車離城門越來越近。大約還有二十多步,李光祖命令道:“加速!” 推車的壯丁們發一聲喊,使出全身的力氣,推得沖車越來越快!還有十步、五步、一步…… “轟!”木頭前的鐵皮狠狠的撞在了城門上,城門洞上的灰塵撲撲的往下掉,城門也裂開了一條口子。 巨大的聲音驚醒了吳敢,他跳出城樓,拼命的喊道:“兄弟們用石頭砸!” 宋海濤當初帶領弓兵謹守城門,準備了一些滾石,現在派上了用場。幾個勇悍的土匪沖上前去,瞅著沖車退出城門洞,往下砸去。下面馬上發出幾聲慘呼,有人被砸中了。 林純義一看,大急,忍不住大罵道:“兄弟們,給老子狠狠的射,射死這些狗娘養的!” 箭雨越來越密,幾個土匪就中箭倒地。本來其他土匪也想用石頭去砸,見同伴中箭,發聲喊往后跑去。吳敢氣極,奔上前去,用刀砍翻了一個土匪,抹了抹濺到臉上的鮮血,發狠道:“誰敢再跑,老子殺了誰!張仁,帶著我的親兵督戰!” 土匪無法,只好返身冒著箭雨扔石頭。頓時,一波波的土匪被弓箭射中,城樓上轉眼就遍布著尸體,鮮血到處流淌,更有的土匪發出垂死的呼號,讓其他土匪心里更怕。 “轟!”又一聲撞擊聲發出,在連續幾次的撞擊下,城門搖搖欲墜?!稗Z!”又一聲巨大的撞擊聲傳來,城門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慢慢的往城里倒去,撲的一聲,激起了巨大的煙塵。 城門剛倒,從城門沖出幾十個土匪,為首的土匪身材高大,使著一桿鐵棍,大叫著向壯丁撲來。 “楚文山,率隊沖進城里!”林純鴻見城門已倒,急令道。只見三百多人發出呀呀呀的怪叫聲,跟隨林純鴻如脫韁的野馬一樣沖出。林純義也命令弓箭手隨著刀槍手向前,一邊前行,一邊用弓箭射擊目標。使著鐵棍的土匪很英勇,但他的英勇吸引了眾多的箭支,轉眼之間,便被射得猶如刺猬一般,圓睜著雙眼撲到在地上。其他土匪嚇得魂飛魄散,紛紛往后逃去。 吳敢一看,趕緊命令其他土匪聚集在城門處,堵住城門。逃回城的土匪被后面的土匪堵住,忍不住就拿著刀槍向同伙招呼,吳敢大急道:“不準退,誰退殺掉誰!” 后逃的土匪無法,只好返身作戰。正好跟迎面沖來的林純鴻等人接上,還未反應過來,便死于非命。 一窩蜂的土匪根本擋不住士氣高昂的護衛隊,紛紛后退,張仁帶著吳敢的親兵督戰也擋不住土匪后退的步伐,更有的土匪刀槍就往張仁身上招呼,更多的土匪往旁邊跑去。吳敢一看不對,撒腿就往北門跑。張仁見吳敢跑了,也跟著吳敢而去。 土匪們猶如潰了堤壩的洪水,一瀉而出,紛紛跟著吳敢逃跑。后面的喊殺聲依然緊跟不舍。林純鴻見吳敢往哪里走,就指揮護衛隊往哪里沖。護衛隊以刀槍兵為箭頭,弓箭手居后掩護,銳不可當,土匪即便全力以對,也難以應付,更何況如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 聰明點的土匪見護衛隊的兵鋒指著吳敢,便脫離了吳敢的隊伍,帶著這幾天的收獲,或隱藏或從它門而出。張仁一看不對勁,急道:“大哥,這樣不是辦法,得留人斷后,否則我們都死定了!” “人都跑散了,留誰???”吳敢望著四散逃走的匪兵,絕望道。 張仁一咬牙,道:“我去吧,大哥你保重,只要到了深山老林,官兵拿我們就沒辦法了!”說完,不再前往北門,橫槍站立,吼道:“有種的陪老子一起殺回去!”說完,便拿槍向一逃奔的土匪戳去,土匪慘叫一聲,歪倒在地,其他土匪見了,無不心膽俱裂,發聲喊,往旁邊逃去,倒有幾個勇悍的土匪侍立在張仁左右,讓張仁勇氣倍增,呼道:“寧戰死,不逃跑!”侍立左右的土匪也呼道:“寧戰死,不逃跑!” 吳敢回頭一望,見七八人的吼聲蓋過了喊殺聲,禁不住狠狠握住手里長槍,有股返身作戰的沖動?;诤?、憤怒和不甘交織在一起,讓這個土匪頭子眼睛里噙滿了淚水,令十多個親兵支援張仁,然后帶著其他土匪望北門而去。 林純鴻見居然有二十多人土匪攔道,大感稀奇,只見當頭之人滿臉鮮血,用手抹過之后,更顯得詭異,猶如鬼魔一樣站立在街道中。旁邊的二十多個土匪也不退不進,用仇恨的眼光盯著追擊的官兵。 林純鴻顯然不認識張仁,倒有點想把領頭斷后的張仁納入麾下。于是令左右不得放箭,最好生擒此人。這給了張仁逃生的機會,二十多人根本抵擋不住林純鴻的沖擊,不過一刻,張仁等人便死得只剩下五人,張仁更是手臂中刀,血流不止。張仁無法,帶著五人望西門而去。 第二十九章 惠王分羹 話說吳敢逃出北門后,正好迎頭碰上了周望。周望二話不說,直接命令弓箭手將吳敢射成了刺猬,梟下了他的首級。 林純鴻見吳敢首級已經得到,立即令土人壯丁返回隔河巖,自己則親率枝江弓兵留在當陽維持秩序,清理殘留土匪,不出兩天,從戰死的土匪身上搜出余財折合銀子五萬多兩銀子。林純鴻又致書給守備嚴介和,稱在守備的英明指揮下,行至半月鎮時,遇到土匪堵截,戰而勝之,由于擔心戰機稍縱即逝,便令弓兵追蹤至當陽,破城而入獲吳敢首級,更繳獲一萬余兩銀子。 嚴介和接到林純鴻的戰報,驚得目瞪口呆。在見到吳敢的首級后,又接到了繳獲的萬余兩銀子,旋即大喜,直贊林純鴻英勇善戰、深諳為官之道,立即命麾下進入當陽縣城。并向荊州府和湖廣巡撫擬戰報稱將士用命,五日內剿滅吳敢等土匪,尤其是枝江典史林純鴻作戰英勇,身先士卒,堪稱首功。林純鴻請求借吳敢首級祭祀父親兄弟,嚴介和聽聞林純鴻家門慘劇后,心甚憐之,便應了他的請求。 江陵縣小灣村。 林家三進大屋子的正堂里擺著三張桌子,靠墻的桌子上擺著林德文父子、陳狗子及竇沖等人的牌位,緊接著第二張桌子上擺著豬首等祭祀之物,第一張桌子的正中間赫然擺著盛著吳敢人頭的盤子?;颐擅傻娜祟^上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即便在二十多根蠟燭的照耀下,依然顯得恐怖和滲人。 林純鴻手持香,點燃后慎重拜了三拜,插入香爐,眼睛里早就掛滿了淚水。又在蒲團上跪下,拜伏于地,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旁邊的竇石溫和陳繼興也放聲大哭,旁邊的鄉人趕緊解勸。也難怪,幾年的時間里,小灣村的人嫉妒林純鴻等人發達了,私下里就忍不住鄙薄林純鴻忘記了父兄之仇,只知道掙錢不知道復仇?,F在多年的仇恨一朝得雪,也將小灣村的悠悠眾口堵得個嚴嚴實實。 哎,做事難啊,還是在旁邊議論別人做事比較容易。林德海、林德紹等幾人當初跟著林純鴻做事,也不知道承擔了多少的壓力。即便掙了錢,在鄉里顯擺,也絲毫不能減輕?,F在林純鴻當了巡檢,在可見的未來,只會升官,這讓小灣村的人終于認識到,與其在旁邊鄙薄林純鴻獲得心理上的安慰,還不如跟著林純鴻去發財得實利。更何況現在連鄙薄林純鴻都找不到理由了,于是,紛紛都巴結林純鴻,希望能做點事情,發點小財。林純鴻也不拒絕,只令周望選取老實身體條件好的鄉人,一部分扔給郭銘彥去伐木,水性好的扔給張兆,先從船工做起。 自此,林純鴻威權日盛,好在他從不介入枝江縣官府之事,與眾官吏關系尚能維持,暫時無甚大事。但是,木材行業的暴利卻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他人的覬覦,大量的人前赴后繼的涌向這個事業。林純鴻的方法早就連街頭的老太太都知道了,嘴里的牙都快掉光的老太太也能準確的說出滑輪絞盤等名詞。 小商人伐木量小,在林純鴻吃rou的情況下,弄點湯水喝喝,林純鴻也不介意,懶得去理。但是,荊州惠王府的人介入這項生意后,就不容忽視了。 荊州嫣紅樓。 兩個衣著綢緞,臉色紅潤的中年人剛至門口,mama就用嗲得嚇人的語調叫道:“哎呦,陳老板、付老板,好久不見了。這里的姑娘們都想著兩位呢!云兒、曼兒,快來迎接貴客!” 云兒和曼兒搖曳而出,一股濃烈的脂粉香氣飄來,云兒嬌聲道:“兩位好久不來,被哪個狐貍精給迷住了?” 陳老板用鼻子嗅了嗅,道聲好香,便用咸豬手狠狠的捏了下云兒的屁股,說:“一直想著你這個狐貍精呢!” 于是陳老板和付老板分別攬著云兒和曼兒的細腰,進入了雅間。 進入雅間后,陳老板便吩咐云兒和曼兒唱點拿手的好曲,便和付老板只顧交談,不再理會兩位姑娘。 這個陳老板名叫陳賀,乃荊州惠王府長史的外甥,做木材生意,每年給惠王府進奉大量銀子,憑著這層關系,關于木材的生意無所不含,是荊州最大的木材商。付老板名叫付家和,也是木材商,主要生意集中在武昌,兩人相交莫逆,時?;ハ嗦曉椭С?。最近兩年時間來,林純鴻的船隊不停將木材運出,幾乎將荊州變成了湖廣的木材集散地。終于讓陳賀和付家和坐不住了,雖然林純鴻對兩人的生意沖擊不大,但架不住林純鴻如流水般把銀子塞入腰包的誘惑,兩人有意也組織人員去伐木。 陳賀向惠王府長史透露此意后,惠王和長史無不怦然心動,立即令陳賀和付家和著手伐木,并承諾,將提供一些便利。 兩人也是生意場上的老手,從來不打無把握之仗,今日來嫣紅樓,一則為了逍遙快活,二則就是商討伐木準備事宜。 “我就一直鬧不明白,為何以前就沒有人把伐木做成賺錢的買賣呢?直到這個林小三出來后,居然伐木也成了暴利的行業。經過多日打探,現在終于明白了,這林小三采用的法子就是順著山里的水道運送木材,而以前伐木難就難在運不出來。據說這林小三發明了用絞盤絞,用滑輪省力的辦法,無論多粗的木材,都能輕而易舉的運出來?!标愘R絲毫不隱瞞自己對林純鴻的欣賞,說道。 付家和也不說話,只瞇著雙眼欣賞云兒的唱曲,陳賀也不去管他,繼續說道:“而且據說這林小三還把大田千戶所的軍戶也弄來伐木了,白崖洞和思南的土蠻子也跟著他在伐,這小子能量還真大。但這家伙掙了錢好像就在江心的荒島上買了地,一個島的耕地都被他買了,想當島主?那破島能產多少糧食?看不透,看不透?!标愘R搖搖頭,獨自抿了一口酒。 付家和終于醒過來了,一雙小眼睛瞟了瞟曼兒的胸,說道:“這就正如曼兒姑娘的胸,不解開小衣,你永遠不知道有多大!”曼兒一聽,停下手里的琴,雙臂環著付家和的脖子,用胸摩擦著付家和的背,說道:“付老板還真知道疼小女子?!备都液腿温鼉喝我馐?,享受著這香艷時光。 云兒也停止唱曲,奪過陳賀手中的酒杯,嗲道:“陳老板就不疼疼小女子?”陳賀將云兒置于腿上坐下,連聲道:“疼你,咋就不疼你呢?!?/br> 說完一手不老實的到處游走,一邊說:“我已經選好了位置,沿長江逆流而上,到一個叫三斗坪的地方,那里的樹木又多又粗,據說木材還很珍貴,只要你招募的人和船到位,咱們就馬上開始?!?/br> “沒問題的,三天之內就準備完畢了,咱們也在林小三口里搶點金礦!”付家和的手已經不知去向,可能只有曼兒知道在哪里了。 “今天咱們玩個什么花樣?” “要不來個百鳥朝鳳?” “還是付兄有創意!” …… 一時之間,滿屋春色關不住,yin聲浪語溢滿樓。 陳賀和付家和也算雷厲風行的人物,通過惠王府的關系,在容美土司轄地三斗坪選定伐木場,立即開始伐木。 三斗坪并不是伐木的好地方,山高路險,木材運出山的成本極高。但這點難不住他們,無非就是多投入點人力,再群策群力想點辦法就行了。最難的就是三斗坪處于西陵峽,水流喘急,剛開始時,扎成的木排不小心就碰到了暗礁上,落了個人財兩空。兩人召集了川江上最有名的船工,想法設法解決這個問題。最終的解決辦法就是把一根根的木材直接推入長江,然后在南津關下游派遣大量的人力收集木材,再扎成木排順流而下。 陳賀和付家和還通過各種途徑了解到林純鴻的工錢發放辦法,細思之下,覺得里面的門道相當多,毫不猶豫的拿來就用,所以,麾下的工人干活積極性相當高,再加上遍布長江沿岸的關系網,短時間內,他們二人的木材甚至銷售到了南直隸,成為繼林純鴻之后的又一木材巨無霸。 第三十章 山雨欲來 崇禎三年夏,小灣村的林族族長林國茂已經過了七十歲大壽,這是高壽,自然值得整個林族的人驕傲和自豪。但林老太爺很不滿,崇禎二年臘月,祭祀祖先的時候,居然有三十多林族壯丁沒有到達祠堂。這三十多人中,就包含林純鴻以及被林純鴻“拐走”的二十多號人,還有一些在外地做生意或者任官,無法到達現場可以理解,可林純鴻等人就在荊州附近,居然也不參加,這讓林國茂分外不喜,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 僅僅是祭祀的事情,林國茂不至于著急上火,真正讓他受不了的是,林純鴻年初從小灣村招募了二十多個婦人給伐木工燒火做飯,常常是好幾個月不回家。林國茂認為,婦人的職責就是相夫教子,哪能一出門就幾個月不回家?況且婦人出門之后能干什么?很有可能做出有傷風化的事情,讓整個林族蒙羞。林國茂對這些婦人的丈夫直言其事,要他們管好自己的老婆。這些男人當面答應的好好的,可是過了幾個月,沒有一個婦人回來的。林國茂上門質問,居然有人振振有詞的說道:“老太爺,你也看到了我們家里窮,都快揭不開鍋了,孩子他娘能一個月掙一兩銀子,我們才能活下去。要是回來了,我們只好要老太爺養著了!”把林國茂嗝得說不出話來。 林國茂還想起當初處理林寶和林德紹田界的事情,林德紹居然抗命不來現場,害的他丟了面子。林德紹有恃無恐不到現場,不就是打定了跟著林純鴻伐木的主意?據說現在林德紹都成了夷陵貨棧的什么總管,每日掙的銀兩一輩子也吃不完。 都是林純鴻惹的禍,林國茂連林純鴻的人都找不到。好不容易上次林純鴻拿著吳敢的人頭到小灣村祭奠自己的父親,林國茂準備好好的找他談談。但林純鴻祭奠之后馬上就走了,連一個招呼也沒有和自己打。林國茂一想起這點就生氣。自己的孫子林純大和林純鴻是小時候的玩伴,從外地回來后,林國茂就絮絮叨叨的給林純大說起這些事情,要林純大勸勸林純鴻,懸崖勒馬,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中,結果反被林純大勸告,說什么要自己省省,別管這些事情。這都成了什么世道? 林國茂的煩惱真實的體現了商業對幾千年宗法體系的沖擊,也許,有朝一日,當小灣村的一半以上的人都在外面務工,所謂的宗法體系將體無完膚。這點,林國茂沒有認識到,大明朝可能都沒有人意識到。 林國茂坐在沮漳河邊的石頭上,望著波光粼粼的河水發呆。這時從身后傳來一聲問候:“大爺,您老人家在這里???吃過了沒?” 林國茂回頭一看,原來是林德成,回道:“小成子啊,今天著急慌慌的上哪里???”小成子一點也不小,也過了花甲之年,只不過輩分矮于林國茂,被稱為小成子。 林德成腳步也不停,說道:“聽說荊州城里一根上好的楠木都降到二十兩銀子了,我去買點棺材木!” 說完,頭也不回的望荊州而去。與林德成持相同的想法的人不少,畢竟民間的習俗就是趁老人未死,便準備好棺材,現在木材便宜,讓有條件的人忍不住就出手購買。林國茂的棺木早就準備好了,不用他現在去購買。林國茂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上好的楠木都只用二十兩銀子,那做一副棺材豈不是五六兩銀子就夠了?哎,這世道真變了?!?/br> 林德成趕往荊州城后,并沒有出手購買木材,因為他聽說木材一直在降,今天是十兩,沒準明天就是八兩,后天可能就是五兩。一時之間,修房子的、建廟的、造船的……都等著木材下降,導致荊州城里的木材滯銷,幾乎一點交易量都沒有。荊州作為新興的木材聚散地,糟糕的市場狀態直接影響了武昌等其他地區,交易量直線下滑,仿佛整個大明突然不再需要木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