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食堂里立刻變成了歡樂的海洋。 其實吃飯的人也不多,也就十個左右。我覺得挺幸運的,我沒看見王老師,也沒看見姜莉。 徐橫舟大約也很意外,哄鬧聲中,他笑著向我們三個道了謝,然后就低下頭看起了賀卡。這是一種基本的禮貌。很不幸地,他打開的第一張就是我的。因為我是最后一個遞給他的,所以我的那張現在正握在他的手里。 我覺得他看得有點久。 也許是為了欣賞上面的雪山,還有那兩個幾米風格的卡通人物。你要知道,幾米漫畫的風格是非常明顯的。 在他的畫里,女人經常有一頭飄灑的長發,而男人女人又經常裹著長圍巾。不信的話,你可以去看看他的《向左走向右走》。很多人都說,幾米的漫畫透著淡淡的憂傷。我覺得那是因為幾米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文藝男青年,而文藝青年最喜歡玩的就是淡淡的憂傷。 比如他的這個配詩:“我遇見了貓在潛水,卻沒有遇見你。我遇見了狗在攀巖,卻沒有遇見你。我遇見夏天飄雪,卻沒有遇見你。我遇見冬天刮臺風,卻沒有遇見你?!?/br> “甚至我遇見的豬都會結網了,卻沒有遇見你……” 是不是有一股蛋蛋被踢了一腳的淡淡憂傷。 但這張賀卡上的兩個人物卻一點都不憂傷,他們愉快地攜著手在奔向前方。這才是我喜歡的調調。 徐橫舟實在是看得有點久。我把幾米都從頭到尾想了一遍了,他還沒有抬頭,也沒有換成下一張賀卡??梢苍S是因為我把這一刻的時間放慢了,只是我覺得慢,其實并不慢。 當然也有可能是為了表示尊重,所以他看得很認真,也很仔細。 然后他終于抬起了頭,看向了我。隔著我的鏡片,我和他對視了一眼。兩米之內我還是可以看得很清楚。我不知道他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仿佛在思考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沒有,就那么看了我幾秒。 在這幾秒鐘之內我的思緒又穿越了千山萬水。不可能的,我對自己說,溫哥華在北美的最西邊,蒙特利爾都快到東海岸了,這兩個城市一西一東,坐飛機都要45個小時,徐橫舟不可能收到我的那些賀卡,就算收到過,他也不可能認出來吧。 誰會細看一個沒有署名的明信片呢。 果然是我又想多了。他擱下了我的賀卡,已經在看羅佳佳和艾平芳子的了,也看得很認真,很仔細。一邊看還一邊又說了謝謝。他旁邊的男生也伸著腦袋在看,那個叫高又均的,還丟下了自己的飯盤,跑到徐橫舟的身后,大聲地念著艾平芳子的賀卡。 “徐老師,你就像一盞指路的明燈,指引著我們的航向,我們都很愛你。祝你生日快樂。你的學生艾平芳子?!?/br> 一幫男生拍著桌子大笑起來。艾平芳子馬上繞過桌子找高又均打架去了。高又均一邊躲一邊笑,喊著:“哎,你當著這么多人送出來,不就是要給大家看的么,干嘛打我???” “高又均,你去死!” 有男生就開始起哄了,“徐老師請客,徐老師請客?!?/br> 徐橫舟也很干脆,“那都別吃了,我請你們到外面的小飯館搓一頓?!蹦切┬∧猩蜌g呼了起來,有兩個起身就跑,被徐橫舟喊住了,“把你們的飯盆端過去,給食堂大師傅道個歉,下不為例,以后還是要吃光?!?/br> 有男生在喊:“臥槽,早知這樣我剛才就吃慢點了?!?/br> “就你那個豬樣,你還能吃慢點?” 片刻之后,我和羅佳佳已經在院子里了,徐橫舟還在食堂里和兩個大師傅說話,大概就是在道歉。幾個跑得快的男生已經跑到院門口去了,艾平芳子還在追著高又均打,兩個人雞飛狗跳的。 羅佳佳一臉的未卜先知,對我說:“我早就料到有飯吃了?!?/br> 我說:“難怪你中午吃得那么少?!?/br> 她得意洋洋,“智商和年齡是沒有關系的?!?/br> 我站住了看著她,“你再這樣說,小心我打你哦?!?/br> 一個小時以后,徐橫舟的生日宴在駐地旁邊的小飯館里如火如荼地進行著。這個小飯館做得就是附近的水利施工隊和考古隊的生意,今晚上,這個地方變成了我們的主場。 陸陸續續有聽到消息的徐橫舟的學生趕過來,椅子越添越多,一桌就坐了十幾個人。啤酒瓶從桌上堆到桌下。我看著徐橫舟的學生找他起哄,他游刃有余,想喝就喝,不想喝那些學生也拿他毫無辦法。 不得不承認當老師真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職業。 有學生灌了幾杯啤酒,就趁著酒勁追問他的情史。我低著頭吃著我面前的那盤涼拌黃瓜絲, 拌得很爽口,我一邊聽著自己“咯吱咯吱”咬黃瓜絲的聲音,一邊就聽見徐橫舟在說:“你們真的要聽?” 哪有不愛聽的,餐桌上此起彼伏的叫嚷聲。我身邊的羅佳佳也高分貝地喊著,“要聽要聽,徐老師你快說?!边B艾平芳子也沒落下,也跟著在喊。 我扭頭看向徐橫舟,他和我隔了兩個座位,就看見他的側臉。他似乎在笑,“我二十、二十一歲的時候沒談過戀愛,也沒被甩過?!?/br> 這話實在是高深莫測,飯桌上很奇怪地安靜了幾秒。有人終于反應了過來,“徐老師,你的意思的你像我們這么大的時候沒談過戀愛,也沒被甩過,是不是這個意思?” 徐橫舟點頭,“對,是這個意思?!?/br> 馬上有人接話,“我也沒談過啊,也沒被甩過,我倒是很想讓人甩一甩?!?/br> “xxx,你就死了這條心吧,不會有人甩你的?!?/br> 我腦子里卻在做著減法,他二十、二十一歲的時候,我多大?十六? 我擦,不會吧。難道徐橫舟是說給我聽的? “我十六歲就談戀愛了,是在我外公家里認識他的,他也是學考古的……后來我把他甩掉了……”這個我吹過的牛。 我鎮定地又夾了一筷子黃瓜絲,好多天沒吃水果了,補補蔬菜吧??隙ㄊ俏蚁攵嗔?。 亦舒阿姨不是說過這樣一句話么:當你不愛一個人的時候,連他的呼吸都是錯的。那么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呢。是不是他的每句話、每個表情,每個眼神、甚至是他發過來的每個qq表情,都會讓你猜測半天。 我覺得目前的自己就處于這種病態的癥狀之中,所以我才會對號入座。 我又夾起一筷子黃瓜絲。 有人早已不答應了,在嚷嚷:“徐老師你敷衍我們啊,你這說的和沒說一樣?!?/br> 羅佳佳多喝了一點,也跟著起哄:“徐老師你不能這樣敷衍我們啊,看在我們給你送賀卡的份上,你也要交代幾句吧?!?/br> 徐橫舟好像又笑了,我沒忍住,又扭頭看了他一眼。 他好像興致蠻高的,說:“好吧,那我就說一件讓你們高興的事情?!?/br> “這才像話嘛?!?/br> 所有人興高采烈地等著,他停了幾秒才說:“聽好啊,我要說了,你們徐老師不久之前才被人放了鴿子,還被人沖了兩百塊的話費。我連人都沒見到,就被拒絕了。這么說,你們高興了吧?” 我手里的筷子“吧嗒”一聲掉在了地上。滿堂的哄笑聲中,我聽見有人在追問:“徐老師,被沖了兩百塊錢話費是什么意思???” 徐橫舟在淡定地回答:“大概是精神損失費吧,我是這么理解的?!?/br> “哈哈哈哈,徐老師你也有這么糗的時候???” 徐橫舟竟然在嘆氣,“人生總有一些無奈的時候是你不能掌控的。誰也不能幸免啊?!?/br> 羅佳佳扭頭問我,“什么意思啊,我沒聽懂,是說徐老師讓人甩了么?” 我低下頭滿地找我的筷子??曜涌曜?,你在哪里?你快出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又來晚了,沒一次早的。明天上午還會有一更。相信我肯定會更的。有妹子在問積分按鈕是怎么回事,在這說一下。其實就是123言情自動生成的送積分系統,只要留言滿25個字,我這里就會有送積分的顯示。積分可以看文。正2分,滿25個字,我都會送,不限制。因為手殘,幾天沒有回復留言了,但是每一條我都會看。真的,請相信我。 然后謝謝下面的每一位~~o(gt_lt)o ~~ ☆、第二十二章 我找到了筷子,但也不能用了??曜釉谧雷拥紫卤涣_佳佳不小心踩了一腳,等我撿起筷子,直起腰的時候,剛才還離我很遠的餐廳服務員已走到我身邊,遞了雙筷子過來。這說明什么? 說明我滿地找筷子的動作持續的時間夠長,動靜也夠大。 我不得不抬頭看看徐橫舟,他都這樣說了,我也再沒理由裝無知了。那天我還給我外公說,就讓他以為我不知道他是我的那個相親對象,看來是不可能了。 我看向他,徐橫舟也正看著我,就那么對視了一眼,我還沒分辨出他臉上那含蓄的笑容是什么意思,他已轉頭和他的學生說話去了。 生日宴就這么結束了,一直到離席,我竟然也再沒和徐橫舟來一個當面鑼、對面鼓的四目相視機會。也許是因為位置不好,我和他基本是平行的,無論是他轉頭看我,或是我轉頭看他,我們都必須把腦袋轉九十度角。而這顯然是比較吃力的。 飯局結束,我站在小飯館外面等艾平芳子和羅佳佳,她們兩個去了洗手間。一幫男生已經先走了,節目還沒有結束,就像在燈紅酒綠的城市里,大家酒足飯飽之后會去唱個歌一樣,這幫男生也決定在生日宴結束以后去江邊的堤壩上吹吹風,這個提議幾乎所有人都同意了。 先走的那幫男生已經向著堤壩去了,徐橫舟還沒出來。他和高又均、還有另外一個男生也在等著艾平芳子和羅佳佳。像這種全班十八個人,女生僅有兩個的班級,女同學一向是珍稀動物。 況且大晚上的,又是為了給徐橫舟慶祝生日,我覺得徐橫舟在沒把這幫學生帶回宿舍之前,他肯定也是不會回去的。 艾平芳子和羅佳佳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去了洗手間半天也不出來。我一個人寂寞地對著月亮,對著空曠的野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月亮還挺大的,用通俗一點的說法就是灑落了一地的銀輝,文藝一點就是碎銀子一樣的月光,反正離不開銀子,想象一下黑夜里銀子發出光輝的樣子,那就是此刻月光的樣子。 我還在對著月亮思考,想著怎么和現在的徐橫舟相處,背后終于傳來了艾平芳子和羅佳佳出來的聲音。我一轉身,就看見羅佳佳攙扶著艾平芳子,那摸樣,一看就知道有點不對。我也連忙上前扶住了艾平芳子。 “醉了?”我問羅佳佳,“剛剛不是還好好的么?” 羅佳佳回過頭,瞪了一眼跟出來的高又均,說:“被高又均最后又灌了一杯,一到廁所就吐了?!彪y怪半天不出來。 高又均有點內疚地嘿嘿笑著,“我當她沒事的?!?/br> 徐橫舟和另一個男生也出來了,他看了一眼艾平芳子,說:“那趕緊把她送回去吧?!?/br> 話才說完,艾平芳子就一下甩開了我和羅佳佳,“我沒事,吐完就好了?!彼鲋樋粗焐?,“這么好的月亮,不散步太可惜了,走,走,去堤壩上散步?!?/br> 誰都看得出來,她這個樣子是有點醉了,徐橫舟又說:“你們兩個扶著她,還是把她送回去吧?!?/br> “徐老師,我沒喝多,真的,我沒喝多,你看我,我走路一點事都沒有?!卑椒甲诱f著,就一溜小跑。 我和羅佳佳趕緊追上她,她推開我們倆,“我真的沒事,你們別扶我,你們看,我還能劈叉?!痹捯魟偮涞?,她就真的一個大劈叉劈在了地上,姿勢還非常標準,兩條腿筆直地貼著地面。 誰也沒料到她會來這一招,我和羅佳佳爆笑起來,徐橫舟他們三個在后面也趕了過來,大家都沒忍住,都在笑。高又均簡直在狂笑。艾平芳子劈在地上還不肯起來,“你們看,我劈得好不好?” 徐橫舟一邊笑一邊說:“你們趕緊把她扶起來,送回去吧?!?/br> 艾平芳子直接在地上哭了起來,“徐老師,我不要回去,我要去堤壩上吹吹風,求求你了,別把我送回去好不好?”她簡直哭得傷心欲絕,好像把她送回去,就要了她的命似的。 徐橫舟轉頭對高又均說:“你看看你干得好事,明天她醒過來,不會饒了你的?!?/br> 十幾分鐘以后,我們幾個還是帶著艾平芳子來到了堤壩上,她除了笑得傻一點,走走停停,有時候又突然來個大劈叉,別的都還挺正常。 高又均大概也知道自己做錯了,兢兢業業地跟著她。 在堤壩上走了一會兒,唐笛靈一直在給我發qq語音,講她追那個學長的事情,我舉著手機就走在了后面。不知不覺,到后來,我和艾平芳子他們就拉開了一段距離,陪在我旁邊的就只剩了徐橫舟。他一直也和我保持著適當的距離,直到我結束和唐笛靈的通話,他才在前面站住了,等著我過去。 我一走到他身邊,他就說:“男朋友?” 我想了一下才明白過來。相親那天,我找的借口是我有男朋友了,而剛剛和唐笛靈說話,因為看見他一直在前面,所以我一直嗯嗯啊啊的。也難怪他以為我是在和一個男人說話了。 而我遲疑了幾秒,他或許就以為我默認了。 “我剛剛也和我一個朋友在聊天,我那個朋友是國外的。你有沒有聽過一條街,叫hornby street?” 我說:“什么?” 他說:“溫哥華的一條街,hornby street,你聽過沒?” 我反應了半天,才明白他在說什么,還沒等我回答,他已經又在說:“我朋友剛剛告訴我一件有趣的事情,他說他幫我收了一張賀卡,每年我生日,我都會收到一張這樣的賀卡,過年好像也有,我一直不知道是誰給我寄的,你聽過這條街嗎?” 我低著頭沒說話。沖擊太大了,我還來不及反應,也來不及說是或不是。也許是等了我許久見我不說話,他又說:“今天吃飯的時候,我說的那件我被放鴿子的事情希望你別介意。我只是覺得,大家就算知道彼此是誰也沒關系。我們很早以前就見過?,F在正式認識一下,我叫徐橫舟,去年剛回國。你叫什么?” ☆、第二十三章 我叫什么?我叫左晨,你不是早已知道了么?他這是什么意思。我覺得我的腦袋肯定是剛剛被驢踢了一下,太刺激了,太刺激了,徐橫舟這是想干什么? 我腦袋里充滿了疑問,而聰明人總是會及時地解答你的疑問,徐橫舟就是這樣及時的聰明人。他說:“我們彼此再這樣正式認識一下,也知道對方真正是誰,以后這樣相處起來可能會更方便一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