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他這個女兒啊,打小主意就正,許是早慧的緣故,對什么東西都淡淡的。唯一跟他們說想要的,也就是容王這份婚約了??勺詮纳洗握叶Y親王議親后,遲遲不見容王有什么動靜,難道這其中出了什么波折?溫父想。 “這又不是什么好事,女兒何必專門去問?!睖赝煺f,“我回家來還沒見著母親和不韞呢,我去瞧瞧他們?!?/br> 溫父站起來,說:“他們在后院,我跟你一塊去?!?/br> “好?!?/br> 溫府的后院原本有一個花園,白老搬過來之后便把花全都拔了,種上草藥,還留了一小塊地出來,種了些青菜,一有空就拉著一家人在園子里折騰,倒也折騰的有模有樣。 溫挽和溫父去到后院的時候,白老正攤在搖椅上睡的正香,溫不韞在一旁看醫書,溫母則在不遠處伺候著一攏小青菜。 “娘?!?/br> 溫挽遠遠喊了一聲。 溫不韞先回神發現jiejie,丟開醫書就跑過來,“阿姐,你可回來了?!?/br> “想jiejie了?” “想?!?/br> 溫母也快步走過來,拉起女兒的手上下打量一番說:“又瘦了,自打下山歸家就老往外跑,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也沒有?!?/br> “我們挽挽可不做大家閨秀,扭捏做作的很,還是這樣好?!卑桌祥]著眼睛說。 他的話溫母可不好反駁,只得順著說:“老先生說的是?!?/br> 說完她又問溫挽:“你一個人回來的嗎?王爺呢?” “他……他去忙別的事了?!睖赝煺f。 “再忙也不能讓你一個女孩子回來呀?!?/br> 溫不韞見jiejie為難,趕緊解圍說:“娘,咱姐還沒嫁過去呢,讓王爺送也不合適?!?/br> “那派個丫鬟下人總成吧?!?/br> 溫父不喜歡聽這些,故打斷溫母道:“人回來就好,以前也沒見你計較這些?!?/br> 溫母氣道:“那能一樣嗎?他可是咱們女兒將來要交付一輩子的人?!?/br> “既然夫人不中意那容王,不如在我徒弟里選選?隨便哪個做你女婿都成?!卑桌显谀腔鹕蠞灿?。 溫挽簡直頭都大了,咬牙切齒警告道:“白老?!?/br> 溫母心思細膩,見這回提到容王,女兒不像以前那么高興,心下就有了計較,問溫挽:“王爺說了什么時候來提親嗎?他母妃去的早,怕是不清楚婚嫁禮節,我得抽空去說說他,” “娘,皇族成親自有內務府管,再說了,我還不想那么早結婚?!?/br> 溫母與溫父隱晦地交換了一下眼神,都從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凝重。 ********* 京郊金峻山是皇家獵場,連綿好幾座山頭,平常鮮有人上來,元晦的軍隊就養在這里,有關盛澤的一切人證物證也都被他藏在這里。 山腰有座紅墻綠瓦的行宮,掩映在濃綠的樹林中,元晦此時正坐在行宮的正堂之上,與顧是非、盧泛舟以及一干謀士敘話。 “大家想必已經看到證詞和賬冊了,工部尚書錢巳阡、都水清吏司楊惟、水部郎中杜進益、員外郎上官鴻、屯田司邵朝盛……大半工部都跟此案有牽扯?!痹拚f,“楊家把持工部更多的是為了均衡勢力布局,所以肅清工部的話,應該不會招來楊家大的反彈,屆時有勞諸位配合,本王感激不盡?!?/br> 顧是非一向站在他這邊,說:“如果能借這次機會重整工部,倒也是樁好事,我等定全力配合?!?/br> “王爺盡管吩咐?!北R泛舟說。 之前王爺拜訪溫家,商議溫姑娘自曝入獄一事,臨走時把他從溫家要了過來,之后便一直被安排在山里保護了起來。 前幾日,傲血大人回來,說王爺為盛澤百姓做主,清理了甘州官場,這讓盧泛舟越發敬重容王。 “此案本該交由監察院審理,怕只怕揚長吉從中作梗,讓刑部接手?!敝\士說。 “刑部接手也有好處,順便把刑部也辦一辦……” 第42章 處置 武隆二十三年盛夏,大梁發生了建國以來最大的貪腐案,涉事官員多達三十六人,從地方到中央,從運銀筆吏到當朝尚書,通通涉案,牽連之廣,舉世震驚。 此案一出,皇上震怒,著監察院半月內結案,右相以茲事體大為由,力薦刑部協從調查。 監察院主審名叫孫儒良,年近六十,早就盼著告老還鄉。接了這個案子后,幾乎一夜白頭,生怕審完案子,全家老小的命就都不保了。 升堂那日恰逢陰雨天,從早上開始便陰雨連連。 孫儒良坐在上位,權錚坐在副位。 錢巳阡、楊惟等人被請上堂的時候,衣著整齊,絲毫沒有人犯的狼狽。他在堂下站定,與權錚交換了個眼神,隨后恭順跪下。 孫儒良知道,這一跪,沖的是權大人的面子。 “堂下所跪何人?可知自己所犯何事?” 孫儒良走過場問道。 錢巳阡回道:“大人何必多此一問?!?/br> 上朝的時候抬頭不見低頭見,他確實不必多問,故開門見山道:“今有盛澤水患一案,死亡逾兩萬人,系工部私吞筑堤款項,致江口決堤縣城被淹。后甘州知州楊乾元受爾等指使,屠殺災民企圖掩蓋水患一事,這些你可認?” 他的這番話是狀詞上寫的,而狀詞嘛則是由大理寺的顧是非遞過來的,顧是非遵了皇命去甘州,倒也沒空著手回來,孫儒良想。 錢巳阡清楚,這罪是無論如何不能認的,故狡辯道:“本官聽不懂大人在說什么,迄今為止,本官并未收到任何關于沅江決堤的奏報,更遑論指使人屠殺受災百姓?!?/br> 跪在他身后的都水清吏司楊惟補充道:“是的監察大人,自入春以來,我們錢大人一直在忙春耕之事,直到前幾日才稍有喘息,實在不清楚什么盛澤水患一事?!?/br> 孫儒良明知他們睜眼說瞎話,也震驚于盛澤慘案,但他上有老下有小,實在不愿多生事端,便順著他的說辭道:“你們的意思是,盛澤一案全系州官所為,你們毫不知情?!?/br> “正是?!卞X巳阡說。 “但本官這里有一份賬冊,清晰記錄了沅江堤壩修筑時每一筆銀子的流向,其中有近二十萬兩可是進了工部私賬……” “咳!”一旁的權錚突然咳了一下,打斷孫儒良的話,說,“賬冊真假大人可有測過?” “這……” 權錚垂著眼睛,慢悠悠地說:“若大人不知賬冊真假與否,那便不能拿出來當佐證?!?/br> “權大人說的在理,那依您的意見,此案該如何處置?”孫儒良問。 “您是主審官,您說了算?!睓噱P點頭道。 孫儒良聽完,心中一陣憋悶,既然讓我做主審官,你方才為何又出聲說話。 “那下官就接著審?”他征求權錚的意思。 權錚擺擺手。 孫儒良從送過來的憑證里抽出一份供詞,說道:“這里有份供詞,是一個名叫楊懨的人留下的,供詞中此人對自己屠殺盛澤百姓一事供認不諱,并指明此事乃受知州大人指使,而知州乃受了爾等的命令?!?/br> “下官并不認識什么楊懨,也從未指使旁人做任何于百姓不利之事,” 錢巳阡信誓旦旦,“下官敢與此人對峙,大人盡可以將人請來?!?/br> “這……楊懨已自盡?!?/br> 權錚冷笑,“呵,死無對證?!?/br> “是是,”孫儒良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堂下諸人有恃無恐,但上邊又定了期限,這讓他如何是好? “不若今日就先到這里,擇日再審,孫大人以為如何?”權錚提議。 孫儒良求之不得,當即就想答應。 不想原本緊閉的刑部大門突然被推開,元晦帶著人大步跨進來,掃視一眼后,他肅然開口,“本王今日閑來無事,特來串個門,孫大人不介意吧?” 孫儒良的臉當即就白了,慌忙從座位上站起來,行禮道:“王爺親臨,蓬蓽生輝,蓬蓽生輝?!?/br> “呵,”元晦笑了一下,看向權錚,“權大人呢?” 權錚此時的臉色也很難看,勉強拱手道:“王爺請便?!?/br> 元晦倒也不客氣,自顧讓辰一搬了把椅子來坐下,掃視一眼,開口道:“孫大人審到哪里了?繼續吧,不必管我?!?/br> 孫儒良覷了權錚一眼,見他黑著臉一言不發,只得硬著頭皮說:“今日審理暫告一段落……” “哦?怎么判的?”元晦問。 “這……證據不夠詳實,下官打算……”孫儒良看元晦臉色越來越陰沉,嚇得都不敢開口了。 “人證、物證不早就經由大理寺遞到監察院?孫大人若是老眼昏花,大可以換個人主審?!?/br> 元晦這話說的可謂是絲毫不留情面了,不過他今天既然敢出現在這里,怕是也不打算給誰留面子。 權錚聞言,板著臉回道:“監察院自有監察院的辦事規程,還望王爺諒解?!?/br> “諒解?”元晦冷笑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踱步到楊乾元跟前,彎下腰居高臨下地說,“我可沒有資格替盛澤死去的幾萬百姓說諒解,是吧錢大人?” 錢巳阡后背唰就是了,他竭力避開容王吃人一樣的目光,回道:“下官不知?!?/br> “不知啊,那我說給大人聽便是了。大人猜我在天境山看見什么?”他聲音濕冷粘膩,像巖石縫里的蛇一樣滑過錢巳阡耳側,“是埋著幾萬災民的尸坑,尸體腐爛發臭,被野狗啃食得不成樣子,他們睜著眼就這么望著我,眼睛睜的特別大,數不清的眼睛……” 錢巳阡順著他的話音,仿佛身處萬人尸坑,嚇得整個人縮成一團。 “哦,對了,大理寺卿顧是非大人就是被我的人從尸坑里救上來的。對吧,顧大人?” 顧是非上前一步,“王爺說的極是?!?/br> 他還有魏老、盧泛舟一早就被元晦的人從山上接了下來,一路被數百人護送著進了這監察院。 這一路并不太平,光行刺殺人的就遇上了三波。 此仇不報,這大理寺少卿他不干也罷。 楊惟平日里橫行慣了,他出身不低,能喊太子一聲堂哥,故在場眾人沒有一個入他眼的。見錢巳阡說不出話來,他便替他說道:“盛澤水患一事我們工部深感遺憾,但奈何確實未接到任何奏報,以至于……呃!” 元晦耐心驟失,直起腰來狠狠踹了他一腳,將人橫著踢出去好遠,半天爬不起來。 “你!”權錚想要出頭,“王爺請注意分寸?!?/br> “是了,還有你?!痹揶D身對上他,“傲血,把權大人請出去,本王要親自審理?!?/br> “是,大人?!?/br> “元晦!你敢?!?/br> “喲,直呼本王名諱,對皇家不敬?!痹拚f,“傲血,還等什么?!?/br> 傲血上前,二話不說,抬手直擊權錚后頸,將人擊暈后直接交給下人說:“你們大人身體不適,趕緊送回府休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