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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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頭作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后猝然撲到她腳下,抱住了她的小腿失聲慟哭:“皇奶奶這是什么意思?那時皇兄殺了所有的哥哥jiejie,全無一點兄妹之情,難道現在要輪到我了嗎?” 我明知皇奶奶和皇兄之間非但無一點干系,還素有隔閡,卻暗指此事是皇兄與皇奶奶合力為難于我,其實是為了勾起皇奶奶的惻隱之心。當年皇兄為了奪位,一夜間將親兄弟殺了個干凈,連我兩位jiejie也沒有放過,皇奶奶知情時為時已晚、回天無力。她對此事傷透了心,就是因此而退出朝堂不問政事,來到這凄清的歸來坡度過余生。 “放肆!跪回去!”她措辭嚴厲,但聲音隱隱有些發顫。 我哆哆嗦嗦地松開手,匍匐著向后退了兩尺,額頭和手肘仍抵在地上,全身抖若篩糠,似乎連跪都跪不穩。我知道我此時最輕微的一個小動作都會清晰地落入她眼底,但愿她見到這樣的我會打消之前的顧慮。這樣一個懦弱怕事的我,能攪起什么風浪來。 屋內一片死寂,我由默不作聲只是顫抖,到隱忍抽泣,到泣不成聲,仿佛隨時就會崩潰。 皇奶奶沉沉地嘆了口氣,語調轉軟:“平陽,你素來思想簡單,怕是不知道世間的險惡。你且老實跟奶奶說,你瞞下了什么事。你究竟是我最疼愛的孫女,若老實交代,從此改過自新,我便饒你一命?!?/br> 我先是一驚,她這么說,便是肯定了明軒謀反的意圖,而將我看成是受明軒唆使欺騙,誤入歧途。隨后一想,前世記憶定然無誤,她此時說的雖然篤定,但確實沒有阻攔明軒?;誓棠讨鬈幨遣豢赡艿?,唯一可能的是,她還在試探。 若說她完全沒有證據,似乎也不可信,她不是一個隨便激起波瀾,打草驚蛇的人。敢于這樣大動干戈,必定是掌握了一些情況,卻不確定。 我仔細想了想,明軒心細如針,而我又不是個喜歡四處交游的人,別的地方不可能出錯,唯一可能引起猜疑的就是明軒并未和我洞房。但這事我已瞞天過海,皇兄皇嫂似乎也不再有疑慮,皇奶奶足不出戶,她是怎么知道的? 時間已不允許我細想,我必須重新贏得皇奶奶的信任,我決定賭一把。 我猛磕了幾個頭,額頭幾乎磕破:“平陽怎敢有一絲異心!要說隱瞞……”我頓了頓,忽然間又伏地大哭起來。 “說吧,你還信不過奶奶么?!?/br> 聽到她這句話,我心里冰涼。就是她,我最思念最敬愛的奶奶,如今也不惜設局將我打擊至此;而我,此時正和她勾心斗角地較量,只為換回自己的一條命?;首逭娴谋∏橹链肆嗣?,族內竟沒有一個能將政事拋在一邊、真正愛我疼我的親人。 我的淚越來越真切,嘴里卻滿是荒唐言:“此事說來丟盡顏面,平陽刻意瞞下是為了保住皇家臉面,絕無半點異心?!?/br> “但說無妨?!?/br> “明軒他……他并未與平陽洞房?!蔽彝纯蘖魈?,再也說不下去。 皇奶奶的語調又硬起來:“這是為何?” 我停了哭泣,吞吞吐吐地道:“因為……因為洞房那日我打了他……” 屋里一片寂靜,我雖沒有抬頭,卻可以想象到皇奶奶此時愕然的表情。觀她的反應,事情已越來越清晰,我和明軒的七寸就在洞房這個問題上。 接下去我的話怎么說,全在一個關鍵的問題上:皇奶奶是怎么知道我和明軒并未洞房的?有一個可能性,就是皇奶奶在將軍府也安插了眼線。若這個眼線看到了我瞞天過海的全過程,哪怕只是一部分,我今天也已經死定了?;誓棠痰你等?,究竟是我的話出乎她的意料,還是因為她已知道我的話全不是事實? “你因何打他?” 該來的終是要來的,我感到從未有過的冰冷和恐懼。我已別無選擇,必須相信明軒的能力,相信那一晚,他有能力清除洞房周圍所有的眼線。 “我……我聽說他與史嬌嬌兩情相悅,便在洞房之夜質問于他。他全然否認,我一氣之下便劃傷了他……” “既然并未洞房,因何會有那血帕?”問這句話時,皇奶奶聲音漸沉,“平陽,你不是個會算計的人,你給我說實話,那血帕是不是洛明軒放的?” 不會算計?我心里苦笑,前世我的確不會算計,今世的我卻會了。 “我見他流血不止,不由得慌了神,扯了床上的帕子便按在他傷口上,于是便有了這血帕?!?/br> 皇奶奶不語,似是找不到理由反駁,想了想又問:“你辱他傷他,他一個將軍,確是難咽下這口氣。卻為何第二日早晨嬤嬤們探問時,你與他同臥一被?” 我紅了臉:“是我央求他留下的,若被人發現他不在我房里,我……我丟不起這個人?!?/br> “第二日入宮時,你二人在你皇兄皇嫂面前那番做作,也是事先約好?他這般怪你,竟能如你所愿?” “是。第二日入宮時,見到皇兄前,史嬌嬌那妮子竟然還在路上截住我們,真氣煞人。我雖氣惱,但左思右想,這事若傳了出去,定會成為別人茶余飯后的笑料,況且他兄嫂剛為國捐軀,我在新婚夜那樣辱他難免為人留下話柄,他也定然將我記恨在心。于是我便想退讓一步,以讓他納史嬌嬌為妾做條件,請求他和我一起在皇兄皇嫂面前做作!” “荒唐!”皇奶奶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堂堂公主,竟然在新婚第二日便讓自己的夫君納妾?!?/br> “不過是個妾,進得門來又能怎樣?;誓棠?,你是知道的,明軒這人很難對付……”我吞吞吐吐地道,“我……我那晚也是口不擇言,不但罵他與史嬌嬌是一對狗男女,還……還罵他的兄嫂……” 皇奶奶一下拍在床沿打斷了我的話,厲聲喝道,“太不成話了!他兄嫂為國捐軀,你身為皇家人,理當好好安撫,怎這般跋扈放肆?你與你皇兄一樣,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你們這不是在逼著功臣謀反么!” 我裝作被她的震怒嚇到,癱軟在地上,心里卻暗暗松了口氣??磥砦业馁€注押對了,她對我的話已深信不疑。 她長嘆一聲,仰望上空,雙眼潮濕,仿佛在看著大周的列祖列宗:“是我教孫無方,明軒必反,我大周氣數盡矣!” 我吃了一驚,如果皇奶奶真的認定明軒必反,后果不堪設想。忙跪爬到她跟前,抱住她的腿慟哭道:“皇奶奶何出此言?明軒乃忠良之后,如今又成了我的夫君,因何會反?大周千秋百代,怎會氣數盡了呢!” 皇奶奶撫摸我的頭發,雙眼也掉下淚來:“但愿如你所說,只是……唉,你皇兄也如你一般,對明軒報以幻想,只是他對駱家做的那些事明軒豈會原諒?即便明軒不反,以你皇兄這般荒唐暴戾,大周風崩離析是遲早的事?!?/br> 我抬起濕透的臉龐問道:“皇兄究竟對駱家做了什么事?” 皇奶奶閉上眼,良久才說:“這些事,知道了對你無益。我讓你皇兄賜婚與你和明軒,便是因明軒少時與你一向交好,他不至于會遷怒到你身上?!?/br> 我全身僵住,一顆心仿佛掉落谷底,松開抱住她的手,身子慢慢跪坐下來。竟然是她,我最敬最愛的皇奶奶,將我推入了火坑! 她睜開眼,剛才的傷心落寞全都不見,臉上仿佛蒙上了一層薄霜:“我知你現在必恨我怪我,但明軒在軍中影響太大,宜籠絡不宜殺,將你嫁過去是唯一的辦法。我能體會你心中的苦,皇奶奶自己又何嘗不是……” 我覺得耳朵嗡嗡作響,滿屋子都是回聲,聽不清她在說什么。過去的事情一件件浮現在眼前:坐在她膝頭聽她講故事,成人禮的宴會上她笑問我要嫁給什么樣的人,她在宮中為我種下的十八株桃花樹……這一切竟然都是假的?親情在皇族存亡面前竟然是那么的不堪一擊。 恍惚中聽到她提到“史嬌嬌”,幾乎是出于本能,我抬起頭來。手腳依然麻木僵硬,但思緒漸漸清醒過來。這是我窮盡心智日思夜想的計劃,無論心中如何悲戚,總要盡力去完成它。 此刻的大周朝象個罪惡的漩渦,正在迅速淪陷,對此我回天無力,我必將帶著軒轅皇族骯臟的烙印與之一同淪陷。但只要能救出家寶,我就能在心里保留一個屬于我自己的干凈地方,我的靈魂便能得到安息。這就是我固守的執著,是我重生的意義。 想清楚這些,我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里翻涌的酸澀,仔細傾聽皇奶奶說的每一個字。 “明軒與史嬌嬌的傳聞竟是真的么?我本不想他兩家聯姻,平南侯太過jian猾,若將來與明軒聯手,大周危矣?!?/br> 我怕皇奶奶起疑心,不敢表現得太冷靜,因為那不是前世的我。我一邊抹眼淚,一邊思慮著如何將她的決定引到我想要的結果上去,開口時才發現嗓音已沙?。骸懊鬈幉粫?,史清更不會,他前幾日還來看過我?!?/br> “史清來看過你?我卻不知?!?/br> 我瞥見她驚愕的表情,心中一動,生出一個念頭,噘起嘴說:“他還記得我喜歡桃花,特意編了一個桃花冠給我,還問我和明軒過得好不好。如此重情重義的人,怎會做謀反這種天誅地滅的事?!?/br> 皇奶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問道:“他問你和明軒過得好不好,你又是怎么說的?” 我低下頭吶吶地道,“他是我小時候最好的玩伴,我自然將一番苦水都倒出來了?!?/br> “他什么反應?”皇奶奶追問,我知道她快要被我引上那條路了。 “他……好似很不高興,說如果明軒對我不好,他便不會再講兄弟之情?!蔽以秸f聲音越輕,一副做錯了事的模樣。 其實史清未經過明軒便來看我,確實已經是越禮。只不過那時他顯然不是專程來看我,只不過是要和明軒密議某些事,順道來看看我罷了。但是經我這樣一渲染,讓人覺得他與明軒正因我而走向不合。只要皇族善加利用,我就是他和明軒之間的一顆炸彈。 果然,我做出越來越心虛的表情,皇奶奶臉上神色則是越來越明朗。我趁機說:“其實他多慮了,我向明軒認錯時,他已原諒了我。方才聽皇奶奶訓斥,平陽羞愧難當,定當改過自新,時時以大局為重,再不意氣用事了?!?/br> 皇奶奶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你有如此覺悟甚好。只是這納妾之事么,容我再想想?!?/br> 我心中頓感挫折,畢竟姜是老的辣,我已將自己賣了,仍然得不到她的信任,而情況或許變得更糟。因為我這番話透露了明軒與史清之間的隔閡,若沒有聯姻這件事來限制這種隔閡越演越烈,朝廷對明軒的限制將會變得更加肆無忌憚。 正在想著如何挽回,皇奶奶忽地眨了眨眼道:“史清這孩子我頗喜愛,你身為公主,須知如何籠絡能臣?!?/br> 我微微一愣,她又沉下臉道:“雖然你們親如兄妹,但如今你已嫁人,事事要注意分寸,不要給外人留下話柄!” 這是讓我既要想法親近史清,又要把握分寸。好個制衡兩方勢力的辦法! 我忙點頭稱是,她緩了臉色,思慮著道:“史嬌嬌是庶出,你是公主,你為妻她為妾倒也說得過去,平南王那里我自有辦法。只是你剛新婚,現在納妾實在不是時候。不過既已答應了明軒,出爾反爾總是會開罪了他……不如你先回去,說我已應允了他,不過需要時間與平南王說和,讓他再等等?!?/br> 我一時有些不相信,我自認為計劃中最困難的一部分竟然就這樣成了。正要答應,她話鋒一轉眼神凌厲地道:“但明軒此人終究不可全信,我聽說他極疼家寶,這樣,你今日就把家寶留在此地,便說我對家寶極是喜愛,要親自□□?!?/br> 我大吃一驚,背上霎時出了一層冷汗。這是要將家寶留為人質啊。雖然比留在皇嫂那里要好得多,但此刻我還未準備好如何面對明軒的震怒,不知他會不會做出過激的事來。這次來歸來坡,我本想一箭雙雕,一方面讓皇奶奶喜歡上家寶,另一方面促成聯姻之事。想不到我雖算計了皇奶奶,卻也被她反算計了一招。如今之際,也只有試試緩兵之計。 我急忙重重磕了一個頭:“平陽左思右想,若明軒沒有異心,此舉便是多余。若他果真有異心,今日留下家寶更會打草驚蛇?;誓棠倘及?!” 她微微瞇起了眼睛,似乎要將我看透:“我的小孫女如今也功于心計起來?” 我又是一驚,忙委屈地道:“我剛與他和好,不想再發生意外,皇奶奶此舉實在是叫平陽為難?!?/br> 她想了想,緩緩點頭:“也好,此事以后再說,我自有打算?!彼壑虚W過一絲殘酷,“你若一旦發現他有異動,必在第一時刻告知你皇兄,我自會知道。若來不及放出消息,切莫念夫妻之情,只管殺之!” 我心中一震,全身血液仿佛退去。接下來的拜別,與九姑道別,接家寶回家,全都是在恍惚中完成。坐上馬車后,整個人如大病一場,幾乎虛脫,這場戲,竟是耗盡了我全部體力心智。 注意到我的沉默,明軒看似不經意地問了句:“太皇太后身體如何?” 我細細品味他這句問話,沒有嘗出任何他對我說話時一貫有的譏諷、厭惡、或是試探味道,這只是一句最單純、最真心的問話。仿佛看到了人性中的一丁點希望,我輕舒了一口氣,想那時我們還都只是孩童,他也是皇宮里的???,和我們吃在一起玩在一起,也時常坐在皇奶奶的膝頭聽她講各種各樣的故事,想必如今他對皇奶奶還是有些感情的吧。 只是那又如何呢,人越是高貴越是薄情,皇奶奶還不是一樣將我當作隨時可棄的棋子,而一年后明軒還不是一樣斬斷了皇兄的手足。 我心里酸澀,搖了搖頭道:“她終究是老了?!?/br> 她真的是老了,再無能力如當年那般力挽狂瀾。且老無所依,否則她也不會依靠我這個最沒用的公主。 想起前世的我自盡于皇宮,之后的事便不知曉。明軒在那以后必定也到過皇陵,美麗得不粘人間煙火的歸來坡是否也一樣蒙難?若真是那樣,因為要讓家寶活命,因為我天生的軟弱,眼睜睜看著親友族人橫尸遍野,究竟對是不對? 不敢想,我閉上眼睛深吸黃昏的空氣,想要洗去心里那股隱隱的血腥味。 明軒沒有再追問什么,家寶已經睡著,車廂里很安靜?;楹蟮谝淮?,我與明軒之間沒有唇槍舌戰,沒有勾心斗角,沒有互相傷害,只有滿車廂的靜寂。 聽著車輪碾動的聲音,我的心漸漸揪緊。歷史的車輪是否也如這馬車車輪一般,周而復始不能阻擋?有些事,無論我問多少個為什么,最終總是不斷地在發生。越是害怕越是發生,半點由不得人。 我睜開眼看了一眼熟睡的家寶,暗暗嘆了口氣。對上明軒的目光時,他忽地轉頭避開,眼中情緒莫名。 我想了想,平靜地道:“太皇太后已應允你和史嬌嬌的婚事,只是顧著皇家的臉面,她只能入室為妾,你可愿意?” 明軒猛地回頭瞪向我,目光如電臉色鐵黑。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沒時間更,今天補齊昨天欠下的字數。 ☆、計計皆痛心(二) “軒轅平陽,我的事,用不著你cao心?!彼麖难揽p中擠出這句話。 我本就已經全身脫力,聽他這般回答,更加覺得疲憊厭倦,靠到身后的枕墊上輕柔太陽xue。這人,明明喜歡史嬌嬌,明明聯姻對他來說有利無弊,為何三番幾次地拒絕?;蛟S,無論我做什么都會讓他更厭惡吧。 等不到我的回答,他更為惱怒,雙手扣緊了矮桌的邊緣問道:“你究竟在想什么?” 家寶就在這時翻了個身,我和他同時屏住呼吸朝家寶望去。小家伙砸吧了兩下小嘴繼續熟睡,手里仍然緊緊抱著從皇奶奶那里要來的風箏。 望著小家伙純凈的臉頰,我嘆了口氣,壓下心里的不耐朝明軒說:“平陽的想法早在來歸來坡的路上已與將軍言明。既然將軍不急聯姻此事,平陽也只好擅作主張,讓皇奶奶來定奪了?!?/br> 他雙頰漲紅,太陽xue隱隱跳動,看樣子若不是顧忌熟睡中的家寶,立時便要在我眼前發作。 我還未曾見過他這般生氣,忍不住問道:“此事對你有利無弊,若此事成了,你有嬌妾在懷,又有平南王的勢力在后,而我也得以一片清靜,有什么不好?我說我并不在乎家中多了個史嬌嬌,你因何就是不信?何必每每都要來這番做作?!?/br> 他雙頰的漲紅迅速退去,凝視我良久,忽地譏嘲一笑,低聲音道:“明軒何德何能,竟有這般賢良的妻子。公主果真不在乎么?沒有自己的孩兒,看著自己的夫君和別的女子生兒育女,公主當真不在乎?” 我轉過臉目無表情地道:“我自己的決定,與你無關?!?/br> “與我無關?”他語中帶刺,毫不避諱地道,“的確與我無關。這樁婚事本就是你不情我不愿,明軒也非可讓公主托付終身的良人。不如你我立下約定,明軒保得公主清白,有朝一日公主或可另覓枝頭,而公主也休要再管明軒的事,如此可好?” 我心中氣血翻涌,雖然已經決定不再把他放在心尖,雖然他的提議確是我最好的歸宿,但這種被人一腳踢開的感覺真的不好,更何況他的語氣里充滿了譏諷,置我的尊嚴而不顧。 不是我不想發作,而是此時的我真的太疲憊,那種連靈魂都想睡去的疲憊感籠罩著我,讓我連發脾氣的力氣都沒有。原來,與上一世相比,我并沒有進步多少,我根本不是演戲的天才,因而每一場戲都耗去我大量心力?;蛟S,等我心力耗盡之時,便是我“回去”的日子。 我深吸了一口氣,用輕飄飄的聲音問:“你是不是不想連累史嬌嬌?”忽然驚覺,這么說豈不是泄露了我知道他謀反的秘密?忙接口道:“放心,我不會為難她,她怎樣都是平南王的女兒,誰敢動她?” 這樣一說,變成了我以為明軒的拒絕是因為怕史嬌嬌被欺負,而我那句“誰敢動她”也是在向他暗示,因為平南王的勢力和用處,我皇兄不會為難史嬌嬌,只不過史嬌嬌的命運會象上一世的我那樣,青燈一盞獨守空房。但一年后明軒回來時,等待她的將不會是血和毒酒吧。 對面久久都沒有聲音。我斜眼瞟去,見他也轉過臉看向窗外,印在側臉上的樹影不斷變化,讓他帶上了一種令人捉摸不透的距離感。這便是默認了么?默認他是擔心連累史嬌嬌,所以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