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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巡按團的職權范圍是很大的,大事稟奏,小事立裁,但是就算裁決了,卷宗依舊是要謄抄一份,撿特別緊要的快馬送入京城。一來,是讓京城盡可能的掌握地方情況;二來,也是讓京城了解海貿上的具體問題,在制定專營細則的時候,有針對性的出臺相關措施。 因為遠近距離不同,由北往南,依次傳遞回京一些消息。首先傳回消息的是松江府。 松江府現在的守備是柳征,柳征這個人,雖然只是正五品的守備,但是京城許多人家也都如雷貫耳啊。 兩年多前的私鹽案,柳征先是護著蘇南山獨女到蘇州避禍,后又在護送其進京的過程中出過力,那是立了功勞的人。今年是柳征這一任的最后一年,吏部都在考慮,待柳征任滿,是要給他升一升的。 現在松江府傳回的信息是,松江柳守備來之前也是海匪猖獗,海貿生意除了有后臺那幾家,其他人根本插不進手。倒是柳守備來了之后,打擊海匪屢立戰功不說,做海貿生意的各家商人,也都不像以前大魚吃小魚了。幾家大的商行將大利潤壟斷了,那些實力略弱些的商行,也能販些東瀛、琉球的貨物來賣,雖比不上大商行,也有不錯的進益。 總之,當地百姓和海上商販都對柳征贊口不絕。 其實百姓都是挑剔的,柳征之所以有如此好的官聲,還是之前的地方官給襯托的。柳守備來了,百姓受海匪滋擾少了是實實在在的,做海貿生意的個商行之間少了火并、構陷也是真的。那百姓就稱贊柳守備唄。 這里頭當然也有柳征一分運氣,柳征調任松江守備的第二年,林如海就做了巡鹽御史。接著便是轟轟烈烈的徹查私鹽案,智斗甄應嘉。甄應嘉一倒,江南官場被徹底整肅,風氣自然好了不少。柳征要建立海防,保護海貿,也都少了阻礙。 但是古時讀書人少,信息傳遞也慢,能解讀這種大的政治生態變化對一州一府的影響的人更是鳳毛麟角。柳守備來了,當地變好了,那就是柳守備是個好官。 太宗皇帝對柳征是有印象的。除了私鹽案,柳征也立過功勞,還因為蘇嵐面圣的時候,特地提過林如海、柳征、柳行等人。那太宗皇帝接到松江府送回的奏折和卷宗,滿意的點頭的同時,也加深了對柳征的印象。 若說離京城的距離,松江比之金陵、蘇州還略遠一些。之所以松江傳回的消息最快,那是因為松江府確實沒什么大的案子好查的。因松江整體環境還好,巡按隊伍是最快巡視完畢的,然后就繼續南下,巡視其他州府去了。 緊接著傳回消息的是金陵。金陵自然是一等繁華地,但是甄應嘉落馬之后整肅過,也不是什么海港州府,所以金陵的差事也辦理得不算慢。時間主要耽擱在各派系心懷鬼胎的官員明爭暗奪搶王家造船術上面去了。 造船術這個事,是王家不傳之秘,就算嚴刑逼供王家得臉的管事,也未必管用,畢竟那管事再受器重,也不見得知道船塢的秘密。九皇子倒是個有心的,將賈政都塞進了南下金陵的隊伍,在實在沒有辦法的時候,試圖通過賈政打一打感情牌。雖然賈政是王家的前姑爺,那也是有過一段姻親的不是? 賈政離京之前,還以為自己終于時來運轉,滿腹才華被上峰發現了,得到個重要差事。結果到了江南之后,一直沒被安排什么任務,賈政還挺失落的。直到賈政接到的第一項任務就是去游說王家族人,讓他們交出海船圖紙,賈政才反應過來了。 自己南下,就是個工具。 不過既然出了一趟遠差,又被分配了任務,賈政自然是要去的,結果當然也是一無所獲。 不但如此,王家許多舊案翻出來,王家族人牽連深的知道難逃一死,將賈政罵了個半死。賈政是誰啊,原本是王家的姑老爺,結果在王家落難之前,和王家的姑太太和離,十足的無情無義之人。 反正罵人發泄么,又不講什么邏輯。后來王家族人干脆罵賈政和林如海勾結陷害王家,不然賈政怎么能知道王家要落難了,提前和離?賈政雖然沒什么本事,但那是個要臉的人啊,想辯解么又一張嘴敵不過這許多口舌,就滿臉漲得通紅。 賈政不辯解還好,一辯解,王家族人越發來氣,干脆動上了手。賈政出一趟遠差,別說什么建樹了,第一樁任務就滿頭包的回到巡按團暫住的客棧,后來就以養傷為由,沒出過門。 在金陵,有私心的官員們在造船術一事上沒什么斬獲,公事上卻收獲頗豐,照理說,王家主要家產是運至京城的,金陵除了老宅外也沒有什么東西了。 但是王氏一族,全都是膽大包天的行事風格。金陵的王家族人,那也是地方一霸。雖然甄應嘉落馬之后稍有收斂,但所作所為也夠觸目驚心了。什么巧取豪奪、欺男霸女、害死人命等等都不用說了。 尤其觸目驚心的是王家族人勾結海匪,或者是豢養海匪。 海上自然有真海匪,但是也有一部分假的。這部分假海匪的作用便是在近海打劫,專門針對那些想開辟海貿生意的商行。當然,為了掩人耳目,有時候王家的船隊也會被近海的海匪打劫,那不過是左手換右手罷了。 因為交通、通訊都不如后世便利,古時候中央對地方的控制要弱得多。一方治理的好壞,全看地方官的能力和品行。否則,地方官便是土皇帝。王家為著海貿的事沒少與地方官勾結,所以不管是百姓還是商行,吃了虧也是有冤無處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