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宋瑜好奇地摸了摸肚子,圓鼓鼓的肚皮像個繡球,靜靜地住著她的孩子。她抿唇喚丫鬟遞來衣裳,男女都好,她都一樣疼愛。只是按照侯夫人的意思,最好一舉得男? 陸氏來過忘機庭幾趟,都是匆匆來去,臉色平淡,同面對陳琴音時天差地別。她應當痛恨極了宋瑜,連帶著不喜歡她的孩子,蓋因她視線每落在宋瑜肚子上時,都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那目光讓宋瑜心驚,不由得對她懷揣警惕。好在她并未作出出格的舉動,饒是如此,宋瑜仍然不敢放心。 去建安侯府這天,出門前還好好的,一群人行將踏入車輦,便紛紛揚揚地飄起細密雪花。 澹衫連忙回府取來大紅彩繡纏枝牡丹斗篷,一溜煙地回到車廂,“待會兒冷了姑娘便披上,可千萬別凍著?!?/br> 原本見今日天氣晴朗,宋瑜穿的不多,明潤粉白小臉略施粉黛,嬌顏耀目,杵在人堆兒里便是最扎眼的絕色。她眉心貼著梅花鈿,殷紅如血滴一般的顏色,襯得臉蛋更加皎潔白皙,粉唇微翹,芳顏動人。 到建安侯府時天色尚早,一行女眷便在梅園歇腳,賞梅看雪,閑談煮茶,分外閑適。 陳 琴音難得出門一趟,這是她的兩個孩子降生以來,頭一回在眾人跟前路面。雙生兒實屬罕見,何況兩個又生得粉雕玉琢,無論是姑娘家或是婦人都喜愛得緊,簇擁一 塊爭著要抱。平平早了安安一刻鐘出生,卻比平平嬌氣得多,不一會兒便哭哭啼啼要找阿母。安安是個自來熟,逢人便露出笑臉,真個非常討喜。 亭子里不少人將陳琴音圍在其中,宋瑜跟霍菁菁逃到一旁,掩唇偷笑,“不知大嫂可否招架得住?!?/br> 答 案是一定招架不住,陳琴音是個寡淡性子,哪能應付得來眾人。好在有陸氏打圓場,從中斡旋,是以場面還算和諧。她們命婦聊的話題,宋瑜都說不上話,然而未出 閣小姑娘的閨房蜜話,她也參與不進。有幾人來跟宋瑜打過招呼,同她寒暄兩句,慰問過肚子情況后便散去,她喟聲一嘆,唯有跟霍菁菁呆在一旁。 園里梅花開得正盛,白雪紛紛揚揚,有漸漸下大的趨勢。鵝毛一般紛飛如絮,有幾片落在宋瑜臉頰,冰冰涼涼,旋即便化開了。紅白相融,成了園里艷麗至極的光景,梅花正盛,傲雪綻放。 她忽地覺得有些冷,便讓澹衫取來斗篷披上,走出八角亭對霍菁菁道:“我們去旁處走走?!?/br> 霍菁菁立即跟上,“你走慢一些,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情況?!?/br> 她跟個老婆子似的絮絮叨叨,宋瑜聽了好笑,忍不住點一點她額頭,“正是因為清楚,所以才走得從容,你何時也這么嘮叨了?” 后頭有丫鬟在,同陸氏和建安候夫人說一聲,便取了手爐跟上。 霍菁菁捂著額頭嗔她一眼,咕噥抱怨,“如今二兄不在,我自然要替他照看著你?!?/br> 音落見宋瑜一陣怔忡,方知自己說錯話,悔不當初,可惜沒法收回。她快一步走在前頭,出聲轉移宋瑜思緒,“你知道嗎,再往前走繞過一道院門,那里頭梅花開得更好,顏色也多,是男眷飲酒作樂的地方?!?/br> 此行廬陽侯不在,宋瑜以為只有姑娘家,未料想還有男賓客在。她見霍菁菁一臉忸怩,俏臉兒洇上紅粉色,比園里的梅花更行嬌艷,頓時心知肚明,“該不是你的好郎君也在?” 月初她跟七王的婚事定了下來,由圣人親自擬旨,衛皇后挑選良辰吉日,一干事情完畢,婚禮初定在來年臘月。板上釘釘的事,她最終竟然跟七王走到一起,與段懷清有緣無分,多么巧妙的事情,姻緣一事誰都說不準。 霍菁菁臉頰更紅了,搖搖頭矢口否認:“他在不在,同我有什么關系!” 依照規矩,成親前兩人都不得再相見,算算日子還有將近一年,可算是苦了兩個人?;糨驾计匠1憩F得沒什么,吃喝玩樂痛快得很,就是不知七王那邊情況如何。 腳下落了薄薄一層雪花,尚未積起便已融化,她需得走得小心翼翼,才能不滑倒。雪漸次下得密集,涼席襲來,不知不覺已經走到梅林深處。入目是一片荒蕪的白,飄渺朦朧,透出淡淡紅色,擋住視線,只能看見幾步開外的光景。 宋瑜帶上帽子,白絨絨的狐毛簇擁著精致面頰,一雙水晶般的眸子迷惘地抬起,仰頭看頭頂天穹。已然看不清天上況味,模糊成團,雪花像篩糠一樣撲簌簌落下來,落在她纖長睫毛上,眨了兩下才緩緩融化。 前頭已經無路,再走便到了對面院子,雖然很想看那里梅花盛景,奈何于理不合,只能遺憾離去。宋瑜攏了攏身上斗篷,朝霍菁菁催促,“快回去吧,待會兒雪更大,便走不動了?!?/br> 說罷見她一動不動,傻乎乎地盯著前頭,臉蛋不知是不是凍得,兩抹紅暈久久未褪。少頃仿似才聽見宋瑜的話,驚慌失措地應一聲,匆匆別開視線,“這就走?!?/br> 宋瑜不禁納悶,循著她視線偏頭看去,果見不遠處立著一位寶藍華服的男子,癡癡怔怔。隔著雪幕看不清表情,但依稀能辯出是七王模樣,氣度不凡,姿容尊貴。 難怪霍菁菁如此,宋瑜恍然大悟??蓱z了兩人,約莫有一個月沒見面,這會兒必定思念極了對方。難得有一次見面機會,倒不如讓他們好好說一說話,宋瑜格外有眼力見兒,悄悄退到一旁,替兩人做起把風的行當。 他們現在在建安侯府,雖然已訂婚,若被人看見添油加醋傳成私會,終歸不大好。好在此處僻靜,等閑人不會前來,是以無需太過擔心。 宋瑜躲在一處檐下,撣去肩上雪花,捧著冰涼的雙頰暖一暖,張口呼出一團白霧。 “真冷?!焙龅赜腥顺雎?,將宋瑜嚇了好大一跳。 是一個男人聲音,低沉帶著磁音,穿透冷氣鈍鈍地闖入宋瑜耳中,在這雪天顯得尤為突兀。宋瑜循聲看去,便見身邊不知何時站了一人,高大挺拔的身姿,淺紫繡金衣袍,她只及他肩頭,兩相對比之下她益發渺小。 看清此人面容后,宋瑜連連推開數步,妙目圓睜,很是警惕,“你為何在此?” 音落才反應過來失了禮數,輕咳一聲勉強補上,“見過六王?!?/br> 楊勤雙手負在身后,下頷揚起的弧度堅毅完美,唇瓣挑起勾出淺淡笑意,桀驁輕薄,帶著些漫不經心。眸子一轉落在宋瑜身上,好整以暇地反問:“本王就在此,是你貿貿然闖了過來,竟然還敢反問本王?” 他并無玩笑意思,讓宋瑜信了七八分,頓時氣勢便弱上一層。她唇瓣囁喏,小臉漲得通紅,半響才憋出一句:“哦?!?/br> 一壁說一壁四處亂看,眸子滴溜溜地逡巡,好似在找尋何人。楊勤將她的心思猜了七八分,收回目光涼涼道:“不必找了,方才你來時兩個丫鬟便跟丟了,目下不知在哪兒轉著?!?/br> 宋瑜錯愕不已,這么說這兒就他們兩人?若是被人看見,可是無論如何都說不清的,宋瑜連忙收斂心思,斂衽一禮,“既是如此,不打擾六王雅興,民婦這就離開?!?/br> “不著急?!睏钋诔鲅酝炝?,他仍舊注視前方,想到方才所見……頓了頓問道:“幾個月了?” 宋瑜一怔,俄而明白過來,“已有五月?!?/br> 她小巧的身子縮在斗篷中,掩去泰半身形,極不明顯。他竟然一眼就能看出,委實出人意料,又或許是早已知道,刻意如此問道。 ☆、第85章 春又來 此人心思詭譎,宋瑜不得不對他多長一個心眼兒。從一開始他便諸般算計,她防不勝防,此刻忽然出現,不只是否也在他計劃之中。思及此,宋瑜想要離開的心情更加迫切,笏頭履微微一轉,“多謝六王關懷,母親尚在亭中等候,不便久留,日后再見?!?/br> 說 是日后,不知還有沒有再見的機會。但場面話要說得圓滑,才能有機會擺脫。宋瑜眼波流轉,瑩潤的水光在瞳仁深處泛濫,像漾著一蓑小舟飄飄蕩蕩。她分明著急得 不行,卻要佯裝一副鎮定模樣,交纏的手指將她的心思出賣,櫻粉唇瓣不由自主地抿起,竟比園內梅花還要艷麗幾分。 幾月未見,她似乎更加精致漂亮了些,俏生生地立在跟前,粉團子一般。嬌嫩臉頰白得晶瑩透明,仿佛伸手一掐便能出水,長睫毛一抖,泄出璀璨星輝。閉目呼吸之間有馥馥芬香,像茉莉又似玉蕊,清淡幽恬。不似尋常女子那般嗆人,與她渾然一體,從骨髓里漸漸透出的誘人香味。 分明將為人母,她看著仍舊跟未出閣的小姑娘一般,嬌俏稚嫩,瞳眸清澈。楊勤放在身側的手指微動,忽地想觸碰她,“就這么不待見本王?” 被人一語說中心思,宋瑜稍微窘迫,旋即恢復如常,“民婦不敢,只因不想讓母親擔心罷了?!?/br> 能把謊言說得面不改色不失為一種本領,楊勤毫不客氣地嘲笑,“你的小姑子尚且在園中,你若這么回去,豈不是在昭告眾人,她正跟七弟在一塊?” 眼看著她小臉變得僵硬,楊勤心中大快,“別急著走,本王有事想同你說一說?!?/br> 宋瑜微抿了下唇,雖然十分想離開,但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委實有理?;糨驾寂c七王久未相見,那種刻骨的思念她最清楚不過,是以不忍心此時將兩人分離。暗自忖度一番,宋瑜貝齒一咬:“六王請講?!?/br> 反正這會兒雪下的正急,幾步開外根本看不清狀況,陸氏只會以為她跟霍菁菁避雪去了。倒是跟來的丫鬟,宋瑜頗為頭疼,怎么就能跟丟呢,這得眼神多不好使? 鵝毛雪花飄在檐下,風一吹卷在兩人周圍,縈繞纏綿,帶著絲絲涼意。 楊勤反而不急著開口了,垂眸若有所思地端詳她,直到將宋瑜看得渾身不自在,才啟唇緩緩:“廬陽侯世子可否說何時回京?” 未料想他問及霍川的事,宋瑜猝不及防仰頭,警惕地將他望著,“六王此言何意?” 幾乎瞬間,她豎起渾身的倒刺,仿佛隨時備戰的刺猬,一雙瀲滟水眸寫滿戒備。平??粗跞跣⌒〉墓媚?,這種時候倒是堅強的很,楊勤揚起唇角,分外有意思。 “看來是沒有?!彼p而易舉地得出結論,大約一個姿勢站得累了,挪步斜斜倚靠著廊柱,“蘇州府貪污案涉及面廣,其中牽連朝中許多重臣,可不是那么好查的。稍微出了偏差,他跟四兄下場都不好過?!?/br> 語氣不無嘲諷,好似在談論兩個榆木腦袋的傻子。他斂下眼瞼,輕飄飄地脧向宋瑜,只見她表情嚴肅,嬌顏繃得僵直,似乎對他的話很不滿意。那廬陽侯世子失去一雙眼睛,卻換來如斯妙人兒,一點也不吃虧。 宋瑜沒反應,應該說不想理他。 楊勤自討沒趣,頓了頓不著邊際道:“我尚未娶妻?!?/br> 他 雖二十好幾,家中有一側一庶二妃,但正位卻始終無人。圣人有意將建安候夫人嫡女許他為妻,是以今次他才會出現于此。那位女郎他見過一面,模樣生得漂亮動 人,舉止蹁躚,進退守禮,可惜始終不能入他的眼。他將對方的毛病從頭到腳挑了一遍,額頭太寬,鼻翼太大,嘴唇太厚,下頷不夠精致,除此之外,沉悶無趣,迂 腐守舊,總之身上無一處順眼。 若要娶妻,應當還是娶靈動慧黠的,稍微逗弄便原形畢露,可愛乖巧,聽話懂事。他抬眼看面前氣鼓鼓的 姑娘,圓眸深處蘊含著怒意,顯然不痛快到了極致,卻又不得不忍耐。他牽唇露出笑意,覺得她怎么看怎么討喜,“若是一年半載的世子仍舊未歸,夫人不如改嫁本 王為妻,如何?” 宋瑜霍地睜大眼,看傻子似地看著他,“六王是在說笑?” 永安城雖民風開放,棄婦另嫁是為常事,但他輕描淡寫地從口中說出來,實在匪夷所思。她同霍川夫妻感情好好的,同他根本沒見過幾回面,為何要改嫁給他?若是讓阿母阿耶知道了,還不得打斷她的腿? 楊勤搖搖頭,俊顏似笑非笑,“本王雖然騙過許多人,但這句卻是真的。正妃一位,若是夫人愿意,本王隨時可以為你騰出來?!?/br> 宋 瑜被他這番話嚇得不輕,直覺他應當是腦子壞掉了,不由得目光轉為憐憫。她不假思索地拒絕,頭頭是道地同他解釋,“我既然已經嫁給世子為妻,便一心一意要同 他過一輩子。他若是一年不回來我便等上一年,他若一輩子不回來我便永遠等下去,沒有改嫁的道理,請六王莫要再說出這等荒唐話?!?/br> 她就這點好,一旦堅定了心中所想,便毫不拖泥帶水,果決干凈。楊勤被拒絕得毫無轉寰余地,外頭鵝毛飛絮亂舞,迷亂人眼,廊下岑寂寧靜,許久無聲。 楊勤哂然一笑,讓目光投向遠處,“看來本王是一點機會都沒了?!?/br> 宋瑜肯定地頷首,“愿六王早日覓得良配,共攜白首?!?/br> 言訖,牽群步下青石玉階,走入漫天紛揚的雪景之中,很快同周遭盛景融為一體,漸次模糊不見。 楊勤佇立的姿態一動未動,直到肩頭落滿雪花,他才微微抬了下眉,整頓衣裳重新步入梅園。 * 從建安侯府回來后,宋瑜腦子里不時回旋六王的那句話。 雖然從未想過同意,但姑娘家總歸有些優越感和虛榮感,宋瑜抿唇得意地翹起,她的風采果真沒有褪減。從那之后又過去兩個月,霍川仍舊沒有回來的消息。她托腮伏在窗外,冬天行將過去,冰雪消融,萬物復蘇,一片春暖花開的景象。 霍川再不回來,她便真的帶著孩子改嫁算了。宋瑜賭氣地想,從一開始的思念轉為怨懟,她心中早已忿忿不平。不是沒有怨的,在她心里頭堆積成山,奈何又不能跟任何說起,她只能獨自消化。 肚子一日日大起來,行走很不便利,她發呆的時候日益增多,有時來人連喚好幾聲都恍若未聞。好在精神頭兒算足,不至于讓人擔憂。 宋瑜三天兩頭便要去一趟音緲閣,看望大嫂的兩個孩子。三四個月的嬰孩好玩得很,安安握著她的手指頭便不肯松開,粉粉嫩嫩的一團,連心都要軟成一片??上ш懯喜惶矚g宋瑜接近他們,每回看見宋瑜同平平安安玩鬧,她便登時冷下臉來,嚴厲得很。 以至于宋瑜去的次數減少許多,不敢明目張膽地同兩個孩子玩,趁陸氏不在時才悄悄地過去。她知道陸氏是什么意思,或許是怕她對兩人不利,傷害兩個孩子??伤氖悄堑刃暮菔掷敝?,疼愛他們都來不及,怎么舍得傷害? 好幾天沒見,宋瑜心里頭癢癢,便趁陸氏外出,邀請陳琴音攜帶平平安安前往花園。如今正值生機勃勃的時節,樹梢生出嫩芽,百花盛放,草長鶯飛。褪去冬日單調蕭索的白色,園內紅妝綠意,染就一副絕妙景象,讓人看了心曠神怡。 宋瑜愛憐地親了這個抱抱那個,最后挨著平平的臉蹭了又蹭,嫩生生的臉蛋像剝了殼的雞蛋,光滑柔嫩。她親昵地喚了兩聲霍鐘的名字,這個小家伙兒行將睡醒,脾氣大得很,誰都不愿意搭理。他半空中虛握了兩下小拳頭,別開頭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 “這性子,也不知是像誰了?!彼舞ず眯Φ囟毫硕核牟弊?,無可奈何。她如今懷胎七月,凡事都得小心翼翼,原本不該抱孩子,奈何眾人都拗不過她。丫鬟在后頭亦步亦趨地跟著,生怕發生丁點兒意外。 陳琴音眸中光澤晦澀黯淡,明滅閃現,“同他阿耶一模一樣?!?/br> 情知說錯話,宋瑜霎時緘口不言,恨不得抽自己兩耳刮子。她正欲轉移話題,便見前頭一片喧鬧,遠遠行來一人,原來是陸氏外出回府了。 兩撥人正好打了個照面,宋瑜懷中尚且抱著霍鐘,同陳琴音一道上前見禮,“母親?!?/br> 尚未走到跟前,陸氏便瞧見宋瑜懷中抱著襁褓,她收斂起面容,細眉不悅地攢起。不知出于何種原因,她懷里霍鐘忽地放聲哭泣,聲音響亮,劃破院內平靜的氛圍,哇哇聲不絕于耳,教人聽了心碎。 宋瑜招架不住,哦哦哄了兩聲,他仍舊哭得撕心裂肺,豆大的淚珠兒順著小臉滑落,沒見過起床氣這么大的。她一點轍都沒有,正欲交給陳琴音誘哄,便見前方丫鬟受到陸氏指使,快步朝自己行來。 丫鬟步履匆忙,“少夫人請交給婢子……” 一壁說一壁從宋瑜懷里奪過襁褓,她行走急切,帶著凌厲的春風。由于腳下沒剎住力道,肩膀將宋瑜撞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將霍鐘抱走。 宋瑜原本就忐忑得很,足下不穩倒退半步,恰好絆在石階上。她倏忽睜大眼,身子一傾便重重摔了下去,腰側恰好磕在臺階邊沿。 鉆心的疼痛從腹中襲來,耳畔似乎聽見大嫂焦急的呼喚……宋瑜額頭沁出細密汗珠,雙手牢牢地護著肚子,她疼得不得了,腦子里卻只能想到孩子。不知是疼的或是其他,淚珠簌簌落下頰邊,她抬頭望陸氏方向睇去一眼,只見她面無表情,冷眼旁觀。 “救我的孩子……”她下意識攢緊旁人衣袂,話才說完,便眼前一黑。 * 忘機庭來往進進出出,穩婆請了三四個,依舊束手無策。 血水一盆盆端出來,澹衫薄羅急得哭紅了雙眼,恨不得代替宋瑜承受痛苦。她們姑娘平日萬事謹慎,不敢出任何意外,怎的才去院內轉了一圈,便成了這副模樣? 陪同的丫鬟將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她們對陸氏心中有恨,但此時卻無可奈何。若是世子在便好了,若是世子在……定不會讓姑娘承受這種委屈??墒沁@時候,他為何偏偏不在? 外頭候著陸氏和太夫人,陳琴音自責地落在位上,一言不發?;糨驾嫉弥筅s來,在室內焦急地來回踱步,臉頰干了又濕,“怎么會發生這種事……” 好不容易盼到一位穩婆出來,她卻搖搖頭道:“少夫人胎位不正,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恐怕孩子和大人,只能保住一個……” 霍菁菁吃驚地瞠圓雙目,“你說的這是什么話!你,你……” 婆子顯然在征詢陸氏和太夫人意見,一臉為難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