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 令主松開了手。 聶棗滑坐在地,又一次撿回了一條命,可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咳咳……”她按了一會咽喉,才能繼續說話,聲音不得不緩慢下來,“所以令主你是告訴我,柴崢言也曾是鬼都的人,接近我不過是為了完成任務,本來死在保護我的路上任務就已經結束了……但為了讓我有活下來的目的,不得不又以昏迷不醒的狀況出現……莫神醫是你的人,自然會向著鬼都……這一切都是假的?!?/br> 令主沒回答,仿佛是默認了。 “這太可笑了,你是不是這么覺得?” 手上的血已經弄臟了她的衣裙,因為方才那一通掙扎倒顯得更慘烈。 聶棗擦了擦,發現更臟了,便干脆不去管它。 “那么……如果真是這樣,令主能不能告訴我,當日出這個任務的人是誰?那三四天和我相處的人又是誰?” 柴崢言說:“不要怕?!?/br> 柴崢言說:“別難過……無論發生了什么都不要擔心,有我在?!?/br> 柴崢言說:“我的錯,苦了你了?!?/br> 柴崢言說:“十年,已經夠了?!?/br> 柴崢言說:“感謝上蒼讓我遇到你,這是我此生最不后悔的事情?!?/br> 聽到她的問題,令主牽起嘴角:“你覺得會是誰呢?” “你不是想看我的肩膀嗎?” 令主動手,扯開一邊的衣襟,鎖骨瘦削,常年不見天日蒼白的肌膚上有一道幾不可查的淺痕,已經將養的差不多。 為了救他柴崢言硬闖了那位王老爺的府邸,肩膀上恰有一道傷,因是她親手上的藥,所以位置和傷口模樣都記得很清楚。 聶棗不知不覺靠過去,用沒受傷的手撫摸過令主的肩膀。 手指觸摸,還能感受到那沒有長勻的凹凸不平。 十多年前的叛亂,令主一人殺光傾夕帶來的軍隊,血盈鬼都,宛若殺神。 如果他就是帝國戰神柴崢言的話,那是不是一點也不奇怪了? “為什么?”聶棗問,聲音低軟下來,像是已經被抽空了身體里所有的力量。 令主重新將肩膀上的衣服理好,托起聶棗的下頜,迫使她看向自己,聲音里有種近乎于玩弄的味道: “所以,你還愛我嗎?” 聶棗沒有回答。 “你的愛情也不過如此?!绷钪餍α?,“你之前不是無論柴崢言變成什么樣子,你都對他矢志不渝的嗎?所以你愛的究竟是他,還是你幻想中的那個能對你百依百順不離不棄予取予求溫柔體貼,什么都隨著你愛你勝過他自己生命的柴崢言?” 何其有趣,曾幾何時,她也對魏離說過相似的話。 他愛的究竟是林久依,還是那個對他百依百順不離不棄溫柔體貼的林久依? 聶棗的臉色蒼白到幾乎沒有血色。 在令主下一句話出口之前,她的身形搖晃了一下,倒在地上。 *** 這一覺聶棗足足睡了兩天。 醒來時,看到的卻是令主的臉,她仍然在令主的寢殿里。 令主靠在她身邊,半合著眸子,無聲無息宛若幽靈,聽見聶棗醒過來的響動,冰冷的唇角上揚了一個弧度,大概是在笑。 聶棗嚇得倒退兩步,差點摔下床。 令主冷冷冰冰的聲音傳來:“這個場景同在莫神醫處時的場景又有什么區別呢?” 那時,她醒來,睜開眼看見柴崢言對她微笑,聶棗便覺得仿佛開了滿園的花,抑制不住湊上前去吻住柴崢言。 而現在…… 聶棗低垂下頭:“抱歉,我還不適應?!?/br> “呵?!绷钪餍α艘宦?,語調嘲諷。 “要屬下適應也很容易?!甭櫁椀溃骸傲钪?,既然你就是柴崢言的話,那么你能用柴崢言的面容,柴崢言的聲音,柴崢言的語氣,親口告訴我事情的真相嗎?” 作者有話要說: ☆、五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那么做有意義嗎?” “有?!甭櫁椂ǘǖ?眼底是一層深沉的翳色。 令主看著她,片刻:“你比我想的要堅強,我以為你知道之后會整個人崩潰,畢竟你之前如此逃避這件事?!?/br> “我也這么以為?!?/br> 聶棗的眸不堪重負的合上:“令主是您把我教的太好了?!?/br> *** 那張臉再度出現在她的面前。 柴崢言的臉。 眉目柔和,唇角含笑,只是看就使人覺得親切,宛若陽春三月的微風。 他穿了一襲黑衣,長發高束,身形筆直如一桿標槍。 聶棗看著柴崢言的面容,一時失神。 只可惜他的腰間并沒有槍,那股殺氣倒是完好無損的保留了下來。 “柴崢言”向她走來。 聶棗便靜靜望著他,眼眸一瞬不瞬。 “柴崢言”緩緩把一動不動的聶棗擁入懷里,在她耳畔道:“隨云……我好想你?!?/br> 聶棗將下頜放在“柴崢言”的肩膀上,低聲:“我也是?!?/br> “這十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想回到你身邊?!彼f的如此情深意切,幾乎要讓人以為是真的。 “我也是?!甭櫁椕蛄嗣虼剑骸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么?” “我記得。我在擂臺上,你在擂臺下,千萬人中我卻只看到了你。后來你化妝成仆從到我府門口尋我,真是嚇了我一跳……” 聶棗輕輕笑了笑:“我也記得,你同我剖白心跡時我也記得?!?/br> “隨云總是這么無賴……”他無奈地笑了一聲,“明明是……也罷,我記得,那是你生辰的時候,放著好好的生辰宴不過,說要去放煙花,偏偏府里不許,你就拉著我一起偷跑去城外,放了一夜的煙花。天空絢爛,是從未有過的美景?!?/br> 聶棗心口一陣悸痛。 “你生辰的時候,我送你的賀禮你還記得嗎?” 他仍是笑:“怎么會不記得,你還以為瞞著我,但其實差不多全城人都知道你到處請工匠,想為我打造一柄獨一無二的槍……” “你喜歡嗎?” “傻瓜,你送的怎么會不喜歡……就算那槍最后沒鑄成,你送我的馬鐙已足夠,我不是還騎馬帶你繞了一圈城?!?/br> “……你都記得?!?/br> “隨云,我愛你?!彼У酶o了些。 “我……也是?!?/br> “隨云,我們永遠在一起,一刻也不分開了好不好?” “好?!?/br> “柴崢言”松開了她。 他深情地望著聶棗,眼神溫柔而堅定,卻又深邃如淵,倒映著深不見底的濃烈情感,只要是女子只怕很難能逃過這雙眸子。 但下一刻,濃黑中便浮現出幾抹冰灰。 “隨云,你有多愛我呢?” “很愛很愛?!?/br> “但我已經記不得什么是愛了?!睅缀踉谠捯粑绰涞乃查g,語氣已驟然冷下來,“這樣你足夠適應嗎?” 聶棗被他松開,站立不穩:“……為什么你都知道?!?/br> 此刻的“柴崢言”已恢復了令主的神情,冰冷而高深莫測,帶著些許睥睨眾生的嘲弄:“我知道的比你想的更多?!?/br> “柴崢言從未存在過嗎?” “你覺得呢?” 柴崢言自幼跟父親去往戰場,回帝都之前,少有人見過他…… 聶棗凝視著令主,他眼睛里的柔情已褪的半分不剩。 他始終還是那個聶棗所熟悉的令主。 “為什么?委托人是……” “我不可能告訴你的,你知道的,這不合規矩?!绷钪骱翢o感情道。 聶棗渾身僵硬:“那為什么告訴我柴……” “你弄錯了,不是公子晏先讓你懷疑我的嗎?我不過是給你一個答案,而且……”令主勾起唇角,“我也想知道你堅守多年的感情到底算是什么?!?/br> *** 聶棗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走回自己的院落。 一直在院中呆坐到快子時她才想起來她忘了去找魏離。 匆忙到時,魏離已經靠在微溫的床榻里昏厥過去,臉頰瘦得陷進去,面色灰敗,呼吸若游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