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芋頭瞪大眼睛,“喬阿姨還會生氣?叔叔你到底做錯了什么事呀,你道歉了嗎?” 在孩子的心目中,喬葉脾氣多好啊,又有求必應,從來不像mama那樣嘮叨或老爸那么嚴苛,永遠都是溫柔淺笑,陪他和meimei瘋玩,不遠千里給他們帶禮物。 賀維庭卻只是搖頭,“大人的事,你不懂?!?/br> 再看向喬葉,她終于不再是無動于衷,抱著桃酥站起來,把孩子交還給蘇苡,“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br> 蘇苡道:“這么快就走?再多住兩天唄,我們后天才回江臨?!?/br> “不了,都叨擾你們兩天了,怪不好意思的,也該回去了?!?/br> 回去,回哪里去?海城這么大,她如今安身的地方也只有賀維庭的嘉苑而已。 小桃酥在mama懷里伸長手要爸爸抱,段輕鴻起身接過來,心肝寶貝的一通親,然后才說:“說什么叨擾呢,當初小苡剛到非洲的時候人生地不熟,多虧你照顧,現在你有難處我們當然是能幫就幫。別說住兩天,我們回江臨后這房子就空關著,你要愿意的話盡管搬過來住,我一分錢租金也不收,還要感謝你肯幫我們看顧這里的一草一木?!?/br> “好哎~喬阿姨住這里,那下次我們再來海城的時候就可以再跟喬阿姨一起玩了!” 芋頭蹦起來歡呼,跟老爸擊掌,認定這是個不錯的主意。上陣不離父子兵,段輕鴻彎起唇角偷覷賀維庭的臉色,果然又青又白。 “不必了,喬葉還有工作,住在嘉苑比較方便。段總的好意我代她心領了,昨天也多謝你們照顧她。下回你們一家再到海城來,我再盡地主之誼?!辟R維庭說完拉住喬葉的手腕,“車停在外面,我們走?!?/br> 喬葉沒有掙扎,任他拉著往外走,倒是小桃酥不樂意了,發覺她要離開,在爸爸懷里蹬著小胖腿,嘴里咿咿呀呀。 “小桃酥乖乖,阿姨以后再來陪你玩兒,乖乖聽爸爸mama話,好不好?”喬葉撫著孩子柔軟的發頂,不舍地在她嫩頰上親了又親,握著她的小手,“byebye~” 桃酥還聽不懂,只知道不想讓她走,紅紅的小嘴癟了癟哇的一聲就大哭起來。 喬葉只能把那哭聲丟在身后,難過卻又不能回頭。她知道桃酥有爸爸mama可以好好哄她,那不是她的牽念。 賀維庭的步伐僵硬,握著她手腕的掌心都是冰涼的。其實他是對的,她和他現在這樣,包括以前的種種糾葛,要是真的有個孩子,還不知會怎樣痛徹心扉。 兩個人坐在車上都不說話,賀維庭其實一直在看她,可她的目光卻始終看著窗外的街景。 車子停停走走,回到嘉苑的時候喬葉已經睡著了。他沒有叫醒她,示意司機先下車,他就坐在后排靜靜看她秀致的睡顏,一如那晚歡/愛之后他躺在她身側時那樣。 他將車窗打開,今晚沒有凜冽的冷空氣,嘉苑里四季都有花期的是夜合花,流動的花香卷進車里來,睡美人卻依舊不醒。 他記得她最喜歡夜合花的名字,晝開夜合,夜來相合,有種繾綣曖昧在舌尖心頭,似乎因愛而生。 花再美,也不及她的笑容半分,可是花有根,她卻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喬葉終于睜開眼,看著窗外熟悉的景致,“到了?” “嗯。你在路上睡著了,就沒叫你?!?/br> 她身上還蓋著他的外套,讓她想到那天在醫院里體檢,她在容昭的辦公室里睡過去,醒來的時候身上也是他的衣服,淡淡的松柏香氣,想忘都忘不了。 他們都以為那就是溫情,可是后來呢,又怎么樣?還不是刺猬一樣立起尖刺,彼此防備,互相傷害。 她聽見自己清冷的聲音告訴他,“以后用不著這樣,直接叫醒我下車就是了?!?/br> 她把衣服還給他,有意劃清界限,手扣住車門打算下車。 賀維庭卻不打算讓她就這么走,握住她的手把她往回拉。她掙脫,他復又握住,像用盡平生力氣,讓她掙不開。 她只覺得兩人肌膚相觸的地方像烙鐵一樣燙,想要擺脫,可他卻那么固執,你來我往的拉扯,原本寬敞的車廂一下逼仄起來,悶得她透不過氣。 他的耐心終于到了盡頭,好不容易制住她的雙手,俯身過去,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好夢醒覺,幽恨懸生。喬葉驚惶地睜大眼睛看著面前放大的俊雅面容,四肢百骸像受了電擊一樣麻痹難受,動彈不了。 作者有話要說:段段:哇哈哈,看你個死傲嬌大面癱怎么搞定喬妹~ 小桃酥(吐泡泡,眨眼睛):……? 段段:乖寶寶,長大記得找個老爸這樣百依百順的忠犬回來作倒插門,傲嬌面癱的統統踢走~ 蘇蘇:(╰_╯)# ☆、第37章 越陷越深 他也沒有閉眼,黑白分明的眸色中糅雜了太多復雜的情緒,眉峰都高高隆起,仿佛隱忍著巨大的痛苦,就那么直直望到她眼里去,像是要分辨她有沒有一絲一毫感同身受。 所以他吻的那么狠,幾乎是噬咬著,不留余地,恨不能將她拆吞下腹,吮得她舌尖發麻。 喬葉握緊拳頭抵在他胸口,想要把他推開卻根本是徒勞。她只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重重咬下去,唇舌間立馬就有了血腥滋味。 可賀維庭連瑟縮都沒有,反倒像是被這種疼痛刺激得更加激切了,兩個人互相撕咬著,身體是繃緊的弓弦,不知什么時候就會斷裂。 喬葉嗚咽,她不要他這樣對她,從過去到現在,他們有無數次的親昵,她從不曾抗拒他的靠近,但現在不一樣,她不想被他這樣對待! 她推他,打他,他本可以繼續鉗制她的雙手,暫時理智的人有種可怕的力道,她是掙不開的??伤€是松開了,任由她捶打,揪住他的衣襟就像揪住他整顆心,唯有唇上這絲力道不肯放,他想讓她冷靜,想讓她聽他說話,但她不肯,他也知道自己終究還是什么都說不出口。 最后他終于放開她,她唇色緋紅,眼波含淚,卻沒有哭出來,只是抬手給了他一巴掌。 這一掌打得不重,也許她還是舍不得,可也已經令他別過臉去,無法再正視她一眼。 兩個人都怔愣了片刻,還是他先開口,“解氣了嗎?” 喬葉逼迫自己把眼眶里的淚全都吞回去,聲音沙啞,卻想要尖叫,“賀維庭,你清醒一點!” 他不清醒么?他怎么可能不清醒,她這樣連名帶姓地喚他名字,多么少見,他就是意識混沌地陷入昏迷也要讓魂魄清醒過來應她一聲。 “我很清醒?!彼诤诎抵惺璧乜此?,“你不就是氣我逼你吃藥么?一顆藥丸換你這一巴掌,還不夠?” 不是說他做錯事么,不是說一定要道歉么?道歉就道歉,他都已經想好了,她卻一巴掌扇過來……真奇怪,并沒有打掉那些所謂的驕傲,也并不是那么疼;他只是覺得這樣也好,正好成全他,這樣換她那些心頭血和強忍的痛,誰也不欠誰。 可喬葉緩緩搖頭,緊貼著車門縮在角落,像看著一個怪物,卻還是字字鏗鏘的把話說出來,“我們今天不妨把話說清楚——我沒有氣你什么,就像我回國不是為了重新遇見你,今天回來也不是為了跟你這樣。三年前是我的錯,我身上流著葉家的血,我不甘心私生女的身份妄想進葉家的門,所以偷走你的商業機密交給葉炳,讓你收購葉氏不成。我從一開始就動機不純,居心叵測,騙了你一時還妄想騙一輩子,差點就把你帶進婚姻的墳墓里去。沒了婚禮,掃了你和整個賀家的面子,我很抱歉,很內疚,你這幾年身體愈發不好了,我知道是因為你氣我恨我,最好我永遠消失,咱們永生永世都不再見面!可是怎么辦呢……我是有一絲希望也要努力活下去的那種人,我要生存,還有放不下的責任,所以我必須得回來。我想留在你身邊照顧你,也是因為內疚,是因為我想補償當初犯下的錯,并不是因為我還愛你?!?/br> 賀維庭冷冷地笑,只是篤定冷凝的面具分明已有了裂紋,“你不愛我?不愛我你會跟我上/床?你記得那天你有多熱情么,我輕輕一揉就化成水一樣……” “我喝醉了不是嗎?你也喝了酒,酒后亂性,所有人都會犯的錯誤,沒什么稀罕。我想守著你只是因為曾經對你不住,因為醫生的身份,治病救人,僅此而已,不包括這種離譜的方式?!?/br> 他坐在黑暗里,雖然是端坐著,整個人卻已經有些搖搖欲墜。并不是因為她那一巴掌打得痛,也不是空氣里的料峭讓他覺得冷,都不是……可到底是什么,他也說不上來。 酒后亂性?強烈到不能控制的碰撞就只被歸結為這樣簡單粗暴的四個字? 他固執地想,她就是氣他吧,氣他那么直白的扼殺兩個人孕育孩子的可能性,所以他試著做出連他自己都感到絕望的假設,“如果我可以接受……你生的孩子,一起把他撫養長大,像段輕鴻夫婦那樣……” 不等他說完,喬葉卻忽然笑起來,像是憐憫又像是嘆息地說:“你還不懂嗎?其實我比誰都不想發生那樣的事,那個藥,就算你不叫我吃,我也會自己去買的?!?/br> 賀維庭只覺得聽到這句話之后有些恍惚,最后都不知是怎么回到房間的。兩個人分道揚鑣,他只記得她瘦削的背影,一點點融入夜色。 原來被徹底的否定和拒絕是這樣的感覺,說自取其辱也不為過,他終于明白了喬葉的感受——要不要孩子我心里有數,但由對方說出來,真的很傷人。 原來自始至終不過是他自作多情,她從來就沒想過再跟他有更進一步的糾葛。 單間的地暖改造已經完成,喬葉從閣樓搬回去,再不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狀態,早晨起床之后,賀維庭仍舊是獨自一人坐在飯廳吃早飯。 他怔怔看著盤子里孤零零的太陽蛋,對面的座位上沒人再無話找話地跟他聊天:“你還是喜歡七分熟……” 他把秋姐叫來,“明天開始多加一份蔬菜沙拉,還有……牛奶換成豆奶?!?/br> 其實她說過的話,他全都記得。 夜里他加班加到很晚,不知是不是最近都有按時吃藥和藥膳,他的身體不再玻璃似的脆弱,即使那晚跟喬葉起了那么激烈的爭執,被刺激得心魂欲裂,也沒有生病或者暈倒。 他倒沒覺得有多么慶幸,病了才能折騰她不是么?現在她安逸了,他卻還是那么難受,每天醒來都覺得煎熬,一直到夜里吃安定才能睡著。 他嘲笑自己,她那天一巴掌,都沒能把他打醒,執念就像泥沼,越陷越深。 凌晨一點,后院里她的單間還亮著燈。是的,他不僅自虐,還是個偷/窺狂,有意無意的總讓她處在自己視野能及的地方,那些孤立她的理由全都是自欺欺人。 平時她都早睡,十點一定熄燈,所以今天他看到那光亮就隱約覺得有些不尋常,把吉鑫叫來道:“我有點不舒服,去請喬葉過來?!?/br> 沒想到吉鑫很快回來,氣喘吁吁,神色有些緊張慌亂,“賀先生,喬醫生有些不對勁,好像生病了,您要不要去看看?還是我們直接叫救護車?” 賀維庭就站在窗口,手里捧的玻璃杯都掉在地板上也顧不得,邊往樓下跑邊問:“老劉呢,叫他把車開出來!” 他沒病,喬葉倒病了,他高薪聘請的家庭醫生,病到要叫救護車的程度,怎么會有這樣荒謬的事? 他闖進她住的房間,她就躺在床上,臉色潮紅,裹著被子仍倏倏發抖。他已經什么都來不及想,伸手去探她的額頭,溫度燙手,可是身體卻像處在極地冰雪里一樣冷得抖個不停。 “怎么會這么冷?不是裝了地暖嗎,你怎么還會這么冷?!”賀維庭又驚又怕,他從沒試過這種感覺。 喬葉卻沒法回答他,她還有意識,睜開眼看到他坐在床邊還能認得出他來,可是想要開口,牙關都在打顫,說話斷斷續續,“打……電話……容昭,醫院……” 其實他明白她的意思,可還是牙都咬碎,“全世界只有他隆廷一家醫院嗎?病成這樣了還指望他,他能飛過來救你的命?” 他狠狠撇過臉,“車子準備好沒有?” 吉鑫就垂手站在旁邊,“準備好了。要送喬醫生去醫院嗎?我背她過去吧!” 賀維庭早已將喬葉抱進懷里,她很虛弱,本能地趨近熱源,像個受了嚴重驚嚇的小動物一樣瑟瑟發抖,怎么都捂不熱,連他的體溫對她都無效。 她還發著高燒,他知道她比受了驚嚇還要嚴重百倍,似曾相識的狀況好像不久之前也見過,沒有這么嚴重,她只是疲倦、畏寒…… 他打橫抱起她,竟然毫不費力,那晚親密無間的時候他也曾抱她到床上,整個人都像踩在云端似的,他以為只是浴望使然,現在才知道她是真的比他記憶中的還要輕。 這個女人……怎么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他抱著她坐進車子里,外面氣溫并不算太低,他還是讓司機把空調開到最大,后排座椅有軟軟的靠墊,抖開來是個毛毯,他用它包住喬葉,連帶著自己大半個人也給蓋住,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可她還是冷得發抖。 大概她也覺得兩個人這樣的對比太滑稽,張了張嘴,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第38章 想落跑? 賀維庭的唇緊抿成直線,像是隱忍著怒氣,懷抱卻更緊的摟住她,好半晌才道:“不管你的道歉是為哪一樁,我都不接受,所以現在你最好給我閉嘴!” 車子停在醫院的急診病區門口,賀維庭抱她下車,值班的醫生護士都認得喬葉,安排她臥床就將賀維庭攔在診室外,“病人交給我們,麻煩先生你在外面等!” 他握緊拳頭,卻無論如何也看不到診室里的情形了。司機老劉扶他坐下來,“賀先生,你先在這兒休息一會兒,有這么多醫生護士照看,喬醫生她不會有事的。您自己有沒有什么不舒服,要不要請醫生看看?” 他呼吸急促,眼睛結滿血絲,額頭上也是豆大的汗珠,看起來很辛苦很不舒服的樣子。 可他只是擺擺手,出門太匆忙,身上穿的睡衣還來不及換下,象牙白的襟口有一片濕痕,喬葉剛才就把頭靠在這個位置,現在已分不清是誰的汗水浸透了衣衫。 容昭很快聞訊趕到,到底是醫院的所有者,不久之前人人還以為喬葉與他是郎才女貌的一對,現在這樣的看似兇險的情況,自然第一個就要通知他的。 “小喬呢,她怎么樣?” 賀維庭抬起頭來看著同樣焦急的一張臉,滿腔憤懣似乎終于找到出口,站起來一把就揪住了容昭的衣領,“你還問我她怎么樣了!她不是剛來體檢過的嗎?她的身體怎么樣你會不知道,你這醫生是怎么當的?!” 容昭頓了一下,這回的確是他不對,“她的血清檢查報告剛出,我還沒來得及跟她講……” “你們一個兩個最近都是魂不守舍!”賀維庭咬牙,“那她到底什么???說啊,到底什么???” 容昭也有氣,撥開他的手,“你要真關心她,怎么到現在才來問?她跟你走的最近,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她身體不好你看不出來么?也對,你就光顧著你那點仇恨和不甘了,什么時候真正關心過她過的好不好,開心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