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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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欣欣對生父裴東遠全部的感情與印象統統停留在了二十年前,那么模糊,那么久遠,甚至尚不及她對裴東海的感恩之心。這二十多年來,假如不是有裴東海關照她們母女倆,邵欣欣和邵麗云恐怕早喝西北風去了。 誠然,她沒少聽過外界對裴東海這個人的非議。但商場如戰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人不狠一點何談生存?當年發生在裴東遠身上的一切足以證明這一點。他就是因為人太善,連命都丟了。 退一萬步講,就算裴東海果真如旁人說的那般陰險狡詐,他在邵欣欣心里,卻總歸是不一樣的,又或者是不可取代的。 親情是感性的,永遠不能用理性的思維去衡量。所以,她最聽不得別人說半點叔叔的不是。 …… 邵欣欣把萱萱送回邵麗云的住處,她也留下了,而且一住就是一整天。原因很簡單,她正在氣頭上,特別不想看見聶左。 ** 隔天是周日。 下午,邵欣欣抽空去了趟醫院。 季甜甜正坐在床頭收拾書包,就聽見病房門口傳來腳步聲,她立刻放下手里的東西,興奮地喊了聲:“邵老師!你怎么來啦?” 闌尾炎不算大病,女孩兒的氣色不錯,看起來已經痊愈。邵欣欣笑了笑,“我來看看你?!闭f著,她把手里的紙袋遞給季甜甜,“這些參考書送給你?!?/br> 雖然姚淑萍說女兒以后不需要補習了,可邵欣欣多少還是覺得有點惋惜。季甜甜明年就要升初中了,現在正趕上沖刺的關鍵階段,她只能用這種方式幫助一下這位品學兼優的學生了。 季甜甜顯然早已知道了mama的決定,清透的眼睛里倏地閃過一絲黯然。這絲黯然,透著某種與她的年齡極不相符的……成熟。不過,只是一瞬間,她便斂去了眼角眉梢的失落。 她笑著接過邵欣欣送來的書,甜甜地說:“謝謝邵老師?!闭f完,她的話鋒一轉,“我今天就能出院了?!?/br> “……” 邵欣欣和她聊了一會,又把手機號留給了季甜甜,囑咐她有什么課業上的問題盡管問她,之后便離開了病房。 途經住院部收費處的時候,邵欣欣的腳步忽然頓住。 一陣偏高且激動的嗓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嚯”地轉過頭。 一位中年婦女攥著繳費單,聲色俱厲地跟醫生爭論:“你們不是三甲醫院么?!怎么能亂收費呢?!住院費加上藥費一下子好幾千,這也太坑人了吧!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本來就快瞧不起病了,現在居然還要被你們這些黑心醫院坑騙!醫生你給我說說,這些藥到底是怎么用的……” 年紀輕輕的小醫生招架不住,趕緊把主任叫過來,向這位不太講道理的病人家屬逐一解釋各項費用的產生。 病人家屬正是姚淑萍。 邵欣欣若有所思的看著這一幕。 她只感覺到說不出的——怪。 按理說,季家能給女兒請一對一的家教,家底應該算是殷實的??杉炯业淖√?,以及姚淑萍在超市的那份工作,看樣子都頗有些寒酸。尤其是她竟然會為了女兒的住院費在醫院里無理取鬧,更令邵欣欣驚訝不已。 這家人到底發生了什么變故? ** 帶著滿腹疑惑的邵欣欣前腳剛離開醫院,就接到了李希的電話。 陷于熱戀中的女人簡直是如沐春風,連嗓音都帶著一股子嬌嗲勁兒:“掃把星,今天晚上何東有應酬,我不想一個人獨守空閨。干脆我去你家玩玩唄,咱倆好久沒親熱了?!?/br> “不守婦道!”邵欣欣抖了抖身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我今晚不回家住?!?nbsp;她準備繼續住在邵麗云那兒。 “誒?”李希愣了愣,覺出對方話里的不對勁,她嬉皮笑臉地問:“你不會是跟你的命中貴人同居了吧?我不介意去對門找你喔?!?/br> ……豬一樣的隊友?。?! 邵欣欣撫額,“同居你妹!我們吵架了……”閨蜜之間沒什么不能說的秘密,她一五一十把自己和聶左發生爭執的原委講了一遍。 閨蜜難得吐苦水,而且話題十分罕見地圍繞著某位異性,因此李希聽得格外認真,幾乎是屏息凝神。而當邵欣欣說完后,她卻笑了,笑得意味深長。 李希自動略過諸多細枝末節,一語道破:“哎呦,我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兒呢!聶左又不了解你叔叔,人家隨口一說,你較個什么真??!我看你們這就是小情人鬧別扭的節奏??!” ……小情人鬧別扭?! 邵欣欣被這么句神一般的點評噎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李希的腦回路到底是構造奇特,她又笑嘻嘻地神補刀:“女人在什么情況下會在乎一個男人說的話?” 根本沒給邵欣欣思索的時間,她自問自答道:“是女人動心的時候哦?!?/br> 她的話里明明帶著調笑得意味,但“動心”二字卻似一根輕柔的羽毛,輕輕地撩撥了邵欣欣的心弦一下。 女人原本靜若止水的心湖,就這樣泛起絲絲漣漪。 邵欣欣握著手機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抖,她作勢干咳兩聲:“咳咳,李希你別亂講!” “……”死鴨子嘴硬! ** 掛斷電話,邵欣欣一個人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閑逛了很久。她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沒想清楚。她的神思有些恍惚,以至于連裴東海的生日趴都沒心情參加,只托邵麗云捎去了一份禮物。 她回到邵麗云的住處時,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萱萱早就睡著了。 她躡手躡腳地走進萱萱的房間,坐在床頭,瞅著小丫頭甜美的睡顏看了一會兒。就在邵欣欣伸手幫萱萱掖被角的一剎那—— 她的動作忽而頓了頓。 萱萱懷里仍舊抱著那塊小畫板。 邵欣欣小心翼翼地抽出畫板,擱在書桌上。 然而,手起板落,她清洌的眸光陡然凝住。 畫上是一家三口。 小人兒自然是萱萱自己,麻麻是邵欣欣沒錯,而“粑粑”竟然是——聶左。 抑或說,萱萱對爸爸這個稱謂完全沒有認知,所以她就按照聶左的模子畫出了爸爸的形象——高大英俊,唇角帶笑。 那是所有小朋友心目中最完美的爸爸形象。 盡管萱萱的筆觸稚嫩,但臺燈散發出的暖黃色光芒為整幅畫蒙上一層溫柔的光,襯得這畫別有一番令人動容的意境,也襯得邵欣欣眼睛里沉淀的那抹感動如此溫婉,如此柔軟。 下一瞬,邵欣欣毫不猶豫地拿起手機。 她飛快地翻出聶左昨天發給她的短信。 只見他寫道:你就這樣把司機甩了,合適么? 邵欣欣看了看短信發送的時間,距離現在整整三十個小時了。 ……這會兒回復應該還不算太晚吧? 她深吸口氣,顫抖著指尖輸入一行字:司機,你現在來接我,行么? ☆、第二十三章 當天晚上,十點。 聶左靠在沙發里看電視。 歐式軟皮沙發里的男人,兩條大長腿交疊著翹在茶幾上,修長的手臂垂在身側,那姿勢慵懶又淡漠。 其實聶左不愛看電視,平時除了新聞和體育,他基本上不看其他節目,尤其是那些回腸蕩氣、百轉千回的連續劇,他看不到兩分鐘就開始腦仁疼。所以,與其說是看電視,倒不如說他是拿著遙控器按著玩。 只是按了幾圈,他也沒鎖定哪個頻道。 驟然間,急促的門鈴聲大作。 聶左心念一動。 他剛洗完澡,頭發上的水珠還沒干,赤/裸著上身,只穿著條睡褲。 因此他迅速打開大門時,就是這副形象。 看清門外的人—— 聶左的臉色微凜。 “怎么是你?”他云淡風輕地瞥了來者一眼,遂松開握在門柄上的大手,轉身坐回沙發。 何東將對方眼里的那絲淡的不能再淡的失望盡收眼底,他意味深長地咧嘴一笑,“你這是等誰呢?” 聶左不理會他的調侃,繼續拿起遙控器,機械地換著臺。 何東對這男人的清冷態度見慣不怪,他兀自進了屋,駕輕就熟地從冰箱里拿了罐啤酒,然后在聶左旁邊的單人沙發里落了座。 咂了口冰啤,他說:“我剛才去了裴東海的生日趴,那幫人現在還鬧騰呢,我先閃了……” 何東現在是匯嘉偉業的市場部總監,參加老板的party不足為奇,可聶左聽罷,眉一皺,問:“那你看到邵欣欣了?”兩人昨天起爭執的原由便是因為這事兒。 對于邵欣欣和裴東海的關系,何東已從李??谥新爜?,他當時的震驚并不比聶左小,但表面上卻笑著跟李希打趣,說到時自己加薪升職還得指望她的好閨蜜呢。 眼下言歸正傳,何東搖搖頭,“我沒看見她??!她好像沒來?!?/br> 聶左微微一愣。 ……這女人到哪兒去了?! 咳,真不讓人省心。 何東盯著他臉上變幻莫測的神情瞧了半天,他突然往聶左跟前探了探身,賊笑著說:“老大,你不對勁??!你居然關心起一個女人的行蹤來了?”擱在以前,這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情況??! “你別鬧?!辈贿^半秒,聶左便斂去了眉宇間的異色,他眸光一沉,嗓音也跟著低沉下來:“你去查查裴東海的哥哥,以前也是做房地產的,不過現在人已經不在了……” 何東對聶左的吩咐向來不敢怠慢,他趕緊把大腦轉回工作頻道,認真聽著。末了,他面露疑惑,“你的意思是裴東海的哥哥和趙宗生的案子也有關系?” 聶左不置可否,那雙本就幽深的黑瞳隨之又沉了沉。 何東還來不及點頭應下,茶幾上的手機突然響起“嘀嘀”兩聲。 是短信進來的聲音。 聶左探身拿起手機,點開一看。 男人始終繃緊的嘴角頓時彎了彎。 他把視線從手機屏幕上挪開,利落地站起身,拍了拍何東的肩膀,“你趕緊走吧,我要出門了?!?/br> 何東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發信人定是……某只母老虎,他不情不愿地擱下那半罐還沒喝完的啤酒,幽怨地腹誹道,聶左啊聶左,想不到你也有重色輕友的這一天! 出門時,何東的腳步頓了頓,他冷不丁轉頭問了聶左一句:“邵欣欣是不是有個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