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做這樣的復述,并不輕松。 夜色記得出了病房門,刑警隊的警員特意告訴她另外一個細節。 “集裝箱里擺放了幾個電子時鐘,我們最初沒有發現特別之處,后來的二次勘查剛好碰到鬧鐘響?!?/br> “我想那是當年尚青辭車禍前撥給兇手的最后一通電話的錄音。他保留下來,設置成鬧鐘鈴聲反復收聽,不斷重溫?!?/br> 那段錄音里,尚青辭說:“別著急,我快出城了,我們馬上就能見面了?!?/br> 她說自己快出城,卻在出城前最后一個彎道上撞車身亡。 馬上就能見面,成了再也無法相見。 他把那段話反復收聽,是為了提醒自己她永不會再來,還是從不曾離開? 夜色不想深究原因。 每一個因為自身悲痛,就把他人變成和自己一樣不幸的人的人,都不值得同情。 夜色離開去置辦晚飯的空檔,林瑟問裴白墨:“你不打算讓katze知道?” 裴白墨捏緊眉心,知曉林瑟問的是身體狀況,輕輕撫蹭自己的額頭:“這種狀況算性命之憂嗎?” 林瑟搖頭。 “這跟生離或者死別有關系嗎?” 林瑟再度搖頭。 “所以我會讓色/色知道?!?/br> 他用再平常不過的語氣評論自己可能會瞎會聾這件事,林瑟聽到之后并不覺得這真得是一件小事。 “你舍得讓她擔心?” 裴白墨蹙眉,不解從眉心一點一點逐漸向眉梢蔓延:“她不需要擔心,我不會成為她的累贅,更不會不告而別。不存在后面的我舍得與否的問題?!?/br> “她如果知道之后嫌棄你身有殘缺呢?” 裴白墨手搭在耳后:“你不相信我的審美觀?” 林瑟默。 “我看上的人怎么會單純得膚淺得因為一雙視力好的眼睛或者聽力好的耳朵而喜歡一個人?!?/br> “你都能因為蘋果不用剝皮這樣的原因鐘情蘋果這么多年,katze為什么不能因此嫌棄你?” 林瑟話落,就收到裴白墨赤/裸裸地不滿。 他扔掉自己剛看了僅一頁的畫冊,略顯朦朧的視線對焦在林瑟臉上:“沒關系。她如果拋棄我,我會向方津學習撒潑?!?/br> “這才幾天,你對katze的感情已經深到要死要活了?”林瑟明顯不相信裴白墨的戀愛進度。 “我最近時間多?!?/br> 林瑟瞬間了悟。 裴白墨時間多,多到被拋棄的話只好以撒潑來打發時間,逼走無聊。 有些人的變態程度,果然是沒有上限的。 夜色再度進入裴白墨的病房時,林瑟早已不知去向。 案件一個接一個,這段時間以來,真正的二人獨處的時間并不長。 他們甚至還沒有過一次真正的約會,這詭異的戀愛進程。 除了莫名其妙這個詞,夜色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詞匯來形容和裴白墨戀愛的進度。 為他準備餐食并不是一件輕松地工作。 除了蘋果之外,裴白墨挑剔食物的程度和他打擊人的愛好一樣令人發指。 他并不是那種自己在意的人準備的食物即使難吃到不能下咽都會甘之如飴吞下肚的善解人意的男人。 賣相好看的,因為味道差強人意而被拒絕;賣相差的,因為賣相差而被他這個以貌取食的龜毛者同樣拒絕。 好在夜色對待他一向有耐心:“按照你的分類,世界上好像沒有適合人類食用的東西了。不如你告訴我,你到底想吃什么?!?/br> 他原本低垂的視線忽而抬起準確地盯上自己的唇,夜色這才發覺這是自己給自己刨了個坑,即刻轉移話題:“整晚時間太長了,我們做什么來消磨?看片,聊天,還是你直接睡覺休息?” 她給的提議全部都是最俗不可耐的選項,裴白墨倒是認真地思考,然后做出選擇。 “聊天。你問我答,或者我問你答,可以消磨時間?!?/br> 這么原始的交際活動,夜色突然覺得這個規矩的選項不適合在這個上有層頂,下有床鋪的地方進行。 “還是看片吧?”她微作掙扎。 裴白墨點頭,緊隨其后脫口而出的話卻是質疑:“可以,然后我們需要思考看哪部片子,給自己繼續找麻煩?!?/br> 夜色雖然覺得自己的掙扎意義不大,卻也不想聊天被他噎死之后出現冷場,腦袋靈光一閃,突然有了好的選擇:“林瑟和方津的婚禮錄影,這個怎么樣?” 夜色在等裴白墨的答案,卻不知道自己這句話,放到思考方式異于常人的裴白墨身上,被翻譯成了: 她催婚。 于是夜色便不能理解,為什么一切如常,裴白墨的臉上,卻突然之間,眉梢眼角都是氤氳的笑意。 一場由思維方式差異導致的”悲劇”,即將上演。作者有話要說:每個角色都抽了。。。 第041章 .街劫結 第四十一章街,劫,結 林瑟和方津的婚禮,從當初裴白墨轉交給林瑟弟弟的那部分錄音播放開始,氣氛急轉直下。 夜色看向自己身旁的始作俑者,裴白墨雖然當日人不在,卻絕對是婚禮當天最搶鏡的那一個。 如果換他成為婚禮的主角,那又會發生什么樣的出人意料的情況? 夜色完全無法想象。 她看得津津有味,裴白墨認真地看了一小段,就開始轉移視線四處游走。 “你和林瑟最初是怎么認識的?”她突然好奇起來。 裴白墨用手摸摸她的耳朵,嘴間吐出一貫清澈的嗓音:“如果你有一個二到每天走錯樓層敲你房門的鄰居,他迫害你的門多了,你自然就會認識了?!?/br> 從鄰居,最后變成同居,他和林瑟的性格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夠繼續勾扯對方延續交往的那一種。 “那后來你們怎么進一步變成朋友的?” 裴白墨掃了一眼前方畫面里方津和林瑟對坐那兩張不情愿的臉:“那混蛋太招蜂引蝶。跟蹤他的姑娘甚至誤認為我家是他家。有次莫名其妙招惹了一個膚色怪異、發型怪異、口音怪異、身材怪異,連性別看起來都讓人會產生懷疑的女生,每天堵在我家房門口?!?/br> “她見到你驚為天人,放棄了追求林瑟,于是你也算拯救他于水火之中,他報恩死纏爛打交你這個朋友?” 聽到夜色這一長串的腦補,裴白墨原本打算說得話咽了下去,只剩愉悅的笑意。 死纏爛打……原來她是這么看林瑟的。他必須要找個合適的機會委婉地轉達。 驚為天人……原來她是這么看自己的。 他非常喜歡。 “事實是,我把家里的板刀拿出來,在那個女生再度出現的時候當著她的面插到自家門上?!?/br> “威脅?”夜色無法想象更為年少的裴白墨當時的意氣。 “不,是溫馨提示?!?/br> 拿把刀當著對方的面剁到門上釘住,這哪里看起來溫馨? “再后來呢?” 裴白墨無意多談,自己的腦袋卻開始追憶。 后來那個女生再也沒有出現過,其他女生也沒有出現過。 經過林瑟對當時情感方面后知后覺的他的轉述,他才知道,當日那一刀,被描述成了情敵相見、分外眼紅。 果真是人言可畏。純潔的革命友誼,就這么眾口相傳成了狗血的三角戀。 一段結婚錄影看得七七八八。 夜已深沉,到了安睡的時間。 夜色沒打算離開。 林瑟不在,裴白墨在這座城市沒有第二個朋友。 單人病房一側的沙發,足夠她安睡一晚。 她整理挪移了一下沙發上的靠枕,一回身,就見裴白墨用直勾勾的眼神盯著她,一瞬不眨。 “怎么了?”她轉身問。 “夜深,一張床,難道你打算忽視一個具有正常生理功能的成年男人?” 他加給自己的形容詞歷來不少,夜色再度轉向沙發,拿起一個靠枕:“每個正常的成年男人,都需要睡眠?!?/br> 腰間大面積的淤青,玻璃碎片割傷頸后的大片肌膚,腿雖幸運未骨折,可也留下明顯的傷口。 這幾天林瑟都是用輪椅推著他走來走去,異常慎重。 他歷來是直白的,夜色想要速度閉眼睡覺,免得他再爆出其他的言論。 “還沒洗澡?!?/br> 夜色微笑,直接拒絕:“不行,要注意傷口?!?/br> “我一直是個有風度的男人,你睡沙發挑戰我身為男性的尊嚴?!?/br> 他竟然突然嬌羞起來,扯了半天,夜色不傻,自然知道他意欲何為。 她重新走到床畔立到他身邊,下命令:“躺好?!?/br> 裴白墨似乎在即刻執行和反抗間微微掙扎,而后還是老老實實地側躺好。 她像掀蕭子規病床上的棉被一樣,甚至更為順手,而后小心翼翼地爬上床,避開他的傷口。 她蜷縮在他身邊,手臂輕輕地搭在他的腰側傷處靠上的位置,看起來,是伸手擁抱他的模樣。 四目相對。 十分是雀躍的心動,十分是繾綣的柔情,十分是化不開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