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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替身竟是本王自己(雙替身)在線閱讀 - 第121節

第121節

    何況她也沒有與他繼續糾纏下去的意思,她毫不猶豫道:“末將一定盡心竭力輔佐陛下與齊王殿下?!?/br>
    皇帝見她眼神磊落坦然,這才點點頭道:“那朕便放心了?!?/br>
    他揉了揉額頭道:“說了這幾句話,又有些乏了?!?/br>
    隨隨便即起身行禮告退。

    從宮中出來,她徑直回了都亭驛。到得驛館,她屏退了侍從,關上房門,從箱籠里取出個狹長的檀木盒。

    這是賞梅宴那日入宮謁見,皇后交給她的《藥師經》,她帶回來后便將它放在箱底,一直沒有打開。

    她打開匣子,取出經卷,抽開絲絳,小心翼翼地展開。

    她輕輕摩挲著一行行金字,絹帛觸手微涼,散發著淡淡的沉檀香氣。

    隨隨一看書跡便知這卷經并非桓燁所寫,但字跡雋秀而內具筋骨,抄經之人這筆字不在桓燁之下?;屎笳f這是故太子愛物,大約是哪位書家或名僧的手筆。

    她并不信佛,知道自己殺孽太重,也從不向神佛尋求慰藉。

    可此時卻一字一句默默讀著桓燁留下的經卷,像是要驅散心頭的不安。

    皇帝說的話也不無道理,當年的真相猶如一柄利劍,一旦公之于眾,必定會傷到他敬重愛戴的母親。

    她執意求一個這樣的結果,到底是為了他還是為了自己心中的執念?

    她翻來覆去地將經卷讀了幾遍,可是經文中不會有答案,逝者也不會給她答案。

    隨隨靜靜地坐在案前直至日落,余暉照到經書上,微塵在光中緩緩沉浮,最后夕陽也褪去,屋子被暮色沉沉籠罩,外頭傳來竹竿敲擊銅鉤的聲音——是驛仆在廊下點燈。

    隨隨捏了捏眉心,將經書小心翼翼地卷起來,收回檀木盒子里。

    就在這時,簾外響起侍衛的聲音:“大將軍,程公子求見?!?/br>
    隨隨把檀木盒放回箱底,這才道:“請他去堂中坐?!?/br>
    先前桓煊受傷昏迷,她一直在正覺寺中守著,待他醒后,她回驛站小睡了兩個時辰,便跟著宮中來使去東內覲見,一直無暇理會程徵的事,正想抽個時間叫他過來說話,不想他自己來了。

    隨隨走到堂中,程徵起身行禮:“屬下參見大將軍?!?/br>
    隨隨道:“程公子請坐?!庇肿屖虖姆畈?。

    程徵見她如此禮遇,心不由微微一沉,齊王受傷他難辭其咎,若是她還將他當作下屬,必定會嚴厲譴責,甚至懲處,她這樣客氣地待他,便是不打算留他了。

    他垂下頭,又施一禮:“屬下不自量力,連累齊王殿下受傷,請大將軍責罰?!?/br>
    隨隨道:“程公子言重了,你并未入我幕府,是我座上賓客,豈有責罰客人之理?!?/br>
    頓了頓道:“出手相救的是齊王殿下,便是要謝,也該謝他?!?/br>
    程徵默然低下頭,眼眶微微泛紅:“在下知錯?!?/br>
    侍從端了茶床茶具來,隨隨撩起袖子替他斟了杯茶:“程公子有何打算?若是想留在京中考進士科舉,在下可略盡綿薄之力?!?/br>
    她說著從案頭拿起一個匣子,打開蓋子,卻是滿滿一匣子金錠和兩封薦書。

    隨隨道:“請程公子笑納?!?/br>
    程徵將盒子往前推了推:“程某受之有愧?!?/br>
    頓了頓道:“程某打算四處游歷游歷,看看大好河山,開闊眼界胸襟,兩年后再回京赴舉?!?/br>
    隨隨點點頭:“程公子若是來魏博,定要來寒舍一敘?!?/br>
    說著將兩封薦書從匣子里取出來,把匣子推回到他面前,笑道:“區區盤纏之費,望程公子笑納?!?/br>
    程徵沉默良久,拜謝道:“多謝大將軍賞賜?!?/br>
    這便是與聰明人說話的好處,用不著將話說透說盡,他已經明白她的意思。

    上元夜她明確告訴他不能去勤政務本樓附近,可他還是去了,即便是因為關心她,一個違抗命令并且因為私情影響判斷的下屬,她都不會再留。

    隨隨道:“祝程公子前程似錦?!?/br>
    程徵再拜答謝,退了出去,卻沒有帶走那匣金子。

    隨隨也料到他多半不會收,輕輕嘆了口氣,命侍從將那匣金子收回櫥中。

    第102章 一百零二

    那日之后, 隨隨再沒有去正覺寺露過臉,只隔日令侍衛去詢問一下齊王的傷勢,并差人送了一批補氣血的藥材過去。

    桓煊趴在床上不能動彈, 也不能去驛館找她, 只好安慰自己,上元節出了那么大的亂子, 她的部下也多有傷亡,她要撫恤屬下,又要為桓熔謀逆案籌謀,無暇他顧也是理所當然。

    桓煊底子好, 運氣也不錯,受傷后最兇險的七日,他在正覺寺中安然度過,七日風并未找上他, 傷口也愈合良好, 沒有潰爛化膿的跡象,經鄭奉御首肯, 桓煊在受傷后第十日回了王府。

    得知三子化險為夷,傷勢并無大礙, 皇后這才著人將他受傷的來龍去脈稟明皇帝——先前以風寒為借口拖著,可拖久了皇帝也會起疑。

    僅剩的一個嫡子身受重傷,自是非同小可, 皇帝當即遣了親信的中官前去齊王府侍奉, 一旦傷情有變,立即入宮稟告,又令尚藥局兩個奉御輪番守在桓煊榻前。

    即便知道兒子的傷勢已無大礙,皇帝仍舊后怕不已, 原本略有起色的風疾又沉重起來,皇后衣不解帶地在御榻邊守了兩日兩夜。

    皇帝了解妻子,知道她不眠不休地照顧自己并非全然出于夫妻情分,多半是有求于他,果然,待他病勢稍緩,皇后便提出要見二子。

    皇帝看著憔悴的妻子,她這些日子寢食難安,瘦得臉都脫了相,此時眼窩凹陷,眼皮紅腫,雙目中布滿血絲,看著著實可憐,可他卻沉吟著,久久不肯松口。

    皇后跪在榻邊道:“陛下將這逆子交給御史臺和大理寺秉公辦理,妾沒有什么話說,可他再不肖,也是妾懷胎十月誕下的骨rou,也是妾一手教養大的孩子,妾只求去看他一眼……”

    皇帝沉默片刻,還是道:“待御史臺和大理寺將案子審結,朕會讓你見他的?!?/br>
    他頓了頓,看了妻子一眼,意味深長道:“若到時候你還想見他?!?/br>
    皇后看皇帝神色,便知他心意已決,噙著淚道:“陛下好狠的心……”

    皇帝閉上雙眼,仰躺在引枕上,不再說話。

    皇后知道沒有轉圜的余地,只能默默退了下去?;实蹠谛∈律蠈捒v她,但畢竟是九五至尊,他真正決定的事,從來不是她能左右的。

    ……

    一轉眼又是半個月過去,庭中積雪漸漸融化,倒比冰天雪地的時候還冷,桓煊每日清晨睜開眼睛第一件事,便是讓內侍將門簾卷起一半,他透過琉璃屏風,能看見門口的情形,若是蕭綏綏出現,他立即就能看見。

    奈何他日日等著,從天明等到黃昏,也不見她出現。

    這時候他已沒辦法再自欺欺人了,他都在床上趴了快兩旬,都亭驛離齊王府又不遠,蕭將軍便是日理萬機,也不至于那么多天都抽不出一時半刻來看看他。何況皇帝已將桓熔謀逆案交給大理寺和御史臺審理,擺明了不會徇私,她沒有多少事情可做的。

    桓煊實在不明白,他剛受傷時蕭綏綏明明著緊得很,不但親手給他縫傷口,還在床邊守著直到他醒來,雖說他受傷和她部下有關,但若是她心里真的沒他,這些事也用不著親力親為,遣個下屬守著等候消息便是。

    正思忖著,便有內侍入內稟道:“啟稟殿下,豫章王來了?!?/br>
    桓明珪這廝倒是跑得勤,桓煊不稀罕見他,想裝睡打發他回去,那內侍又道:“崔駙馬恰好也來了,兩人的車馬正好在門外遇見?!?/br>
    崔駙馬不比豫章王,不好隨意打發,桓煊只得道:“請他們進來?!?/br>
    不一會兒,豫章王和崔駙馬一前一后走進他寢堂。

    兩人解下裘衣交給內侍,露出內里的衣袍。豫章王已迫不及待穿上了新裁的春衫,一身飄逸的鵝黃嫩綠,像是灞水邊剛冒頭的柳芽,崔駙馬卻是一身筠霧色的竹葉暗紋圓領袍,在豫章王的襯托下越發顯得端莊持重。

    敘罷禮,寒暄畢,桓煊命內侍看座奉茶,向崔駙馬問道:“長姊的風寒好些了么?”

    崔駙馬點點頭:“勞殿下掛心,已好些了,只是公主生怕過了病氣給殿下,等痊愈再來探望?!?/br>
    桓煊道:“我的傷沒什么大礙,長姊有了身孕,安心將養要緊,待我傷好些去府上看她?!?/br>
    崔駙馬提起這件事便有些不豫,那日大公主半夜被皇后急召入宮,回來時眼睛腫成了胡桃,左邊臉頰還有一個紅紅的掌印,問她出了什么事也不說,從來都是沒心沒肺的一個人,愣是一夜沒睡著,翌日早晨便說腹痛,連忙請了醫官來瞧,才診出她已有了一個月身孕。

    她在這些事上本就心大,近來又因為桓熔的事輾轉反側、茶飯不思,更沒把身體的變化放在心上。

    大約是前一日入宮被折騰得不輕,她剛診出喜脈便見了紅,醫官又是施針又是用藥,好歹算是將胎穩住了,一轉頭又發起了風寒。

    駙馬每日從御史臺回到大公主府,便寸步不離地在床邊守著妻子,只要他在,端湯喂藥便不肯假手別人。到這兩日她風寒漸愈,脈象也穩下來,駙馬這才抽出空來探望齊王——也是大公主不放心這個弟弟,非要遣夫君來看一看才安心。

    桓煊知道崔駙馬心里記掛著他長姊,也不久留他,看他一杯茶飲完,便道:“長姊那邊不能離人,我就不留駙馬了,他日再好好敘一敘?!?/br>
    崔駙馬如蒙大赦,便即起身告辭。

    待崔駙馬走后,桓明珪笑道:“別看這崔十四郎平日總是一副冷臉,真遇上事,他比誰都護短。聽說御史臺審太子那些僚佐,他背著大公主出了不少力?!?/br>
    大公主哭著從皇后宮中出來,臉上帶著那么顯眼一個巴掌印,自然瞞不過有心人。

    桓煊道:“長姊和桓熔是自小在一宮中長大的,情分不比別人,她心里肯定不好受。駙馬私下里做的事,別叫她知曉?!?/br>
    桓明珪道:“這是自然,我省得?!?/br>
    桓煊又叫來高邁道:“去小庫里取些安胎補血的藥材給長姊送去,還有一些小兒用的薄絹軟緞、金玉器玩,也揀幾樣好的送去?!?/br>
    桓明珪納罕道:“你連妻室都沒有,怎么會有這些東西?”

    桓煊耳朵尖一紅,欲蓋彌彰道:“人情往來總要用到的,有備無患?!?/br>
    其實這些東西是他征淮西前便開始陸陸續續找工匠打的,反正要替未來的王妃打簪釵,便將小世子小郡主的也一起打了,省得臨到頭時手忙腳亂。哪知道回來一看媳婦飛了,孩子自然更沒了影子。

    桓明珪也不拆穿他,抿了口茶道:“大理寺和御史臺這陣子正在加緊審桓熔的案子,陛下給了時限,要他們在二月初十前審結?!?/br>
    他頓了頓,看向桓煊:“你有什么打算?”

    桓煊佯裝不明白他的話:“我能有什么打算?!?/br>
    桓明珪直截了當道:“儲君之位不會虛懸太久,桓熔的案子一審結,陛下和朝臣便要商議立儲之事了?!?/br>
    他說得這樣明白,桓煊也不好再回避,便道:“陛下不止我這一個兒子?!?/br>
    桓明珪雖然隱約猜到他的想法,此時聽他說出來,還是有些吃驚,但站在他的立場,卻不好多過問,只是道:“你想清楚了?”

    桓煊微微頷首:“想清楚了?!?/br>
    他曾經以為自己想要的是兵權,是儲位,是御座,可直到他擁有并失去了鹿隨隨,他才知道權勢和尊榮根本填不滿他心底的空洞,上元夜中刀后,他趴在雪地上,有一剎那真的以為自己會死在那里,他發現自己根本不關心誰會坐上皇位,也不關心神翼軍的虎符會落入誰的手里,那些東西對他來說本就輕如鴻毛,緊緊抓在手里,也不過是因為抓不住更實在的東西。

    將死的剎那,他腦海中一片澄明,只剩下一個遺憾——他這輩子恐怕再沒機會陪她放河燈了。

    桓明珪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輕輕嘆了口氣:“儲位爭起來不易,要讓出來更難,你多加小心?!?/br>
    chuju兩人心照不宣,都沒有說破,桓煊道:“我明白?!?/br>
    桓明珪又道:“雖說烈女怕郎纏,但蕭泠不比別人,就算你追到河朔她不想理你照樣不理?!?/br>
    桓煊點點頭:“我知道?!?/br>
    但他不去就山,山永遠不會來就他。

    桓明珪點到即止,不再多言。

    兩人一時無言,就在這時,門外有內侍道:“殿下,蕭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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