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但傅生和姜衫的感情也很深,這是他從小相依為命的母親,是他唯一的親人,他對姜衫而言也是一樣。 可也正是這樣,越親近的人給對方的傷害便是越深。 姜衫一直從發現病情到病死,都沒跟傅生提過一個字。 身在大洋彼岸的傅生,一直收到了律師發來了遺囑聲明才知道自己失去了母親。 他不知道姜衫到底在想什么,又想做什么,連絕癥這種事都可以藏著,真的只是為了避免他煎熬痛苦? 還是說這是一種另類的懲罰? 傅生抽完兩根煙,才緩緩打開紙箱,里面的東西多是姜衫的一些隨身物品,車鑰匙,手表,脖子上的項鏈,她戴了幾十年的黃金耳環,還有一部手機和一把鑰匙。 最后這把鑰匙顯得有些突兀,姜衫住在有名的富人別墅區,家中有保姆,別墅大門處也不需要鑰匙開門。 傅生只不過多看了一眼,便認出了這把鑰匙的來源,畢竟是他生活過好幾年的、屬于他和須瓷兩人的家。 傅生心里驀然一顫,他踩下油門,腦子里一片混亂。 二十分鐘后,他抬眼望著這棟熟悉的公寓,在車里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煙,遲遲沒有上樓。 鑰匙在手中越握越緊,傅生甚至在想,可能是他想多了,天下相似的鑰匙那么多,也許不是…… -- 羅裳隨口一問:“聽說陸導給你加了一個露臉的鏡頭?” 須瓷:“……是?!?/br> “不錯,看來陸成挺喜歡你,他很少會為哪個演員動劇本?!绷_裳笑了一聲,“接下來,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嗎?” 手機滴滴兩聲,須瓷低頭看了眼,是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碼發來的信息。 ——東西已經交給他了。 ——謝謝。 發完信息,須瓷便刪掉了信息記錄。 他難得抬眸很淺地笑了笑:“裳姐,您剛說什么?” 手機還在響,那串號碼還在追問—— 你要我做的我已經做了,東西什么時候給我? 須瓷像沒聽見一樣,安靜地聽著羅裳對他下場工作的安排。 第14章 抱抱我吧 【“我還是讓他知道了……” “沒關系,你只讓他知道了最表面的一部分不是嗎?” “可他會難過的吧……”他低著頭,“但我不能讓他走得越來越遠……” “別想太多,明天是個特殊的日子,你得調整一下自己?!薄?/br> -- 夜色已至,須瓷走在小區寂靜的道路上,抬頭望了眼星空。 今天的月亮只有一小塊月牙,其它部分都被烏云所遮蓋。 小區環境真心不錯,帶著清涼的寧靜,偶爾有幾聲低語,伴隨著他人輕緩的腳步。 明明是夏季,也因為設備管理得當,幾乎感受不到蚊蟲的存在。 須瓷坐在公寓樓下待了許久,他看著小區門口的方向,遲遲沒有等來那道熟悉的身影。 說不清坐了多久,附近遛狗的住戶也都散了,月牙來到天空正中央,映在須瓷漂亮的眼眸里。 他沒有來。 許是不在意,許是因為母親的死亡產生了愧疚,又或許正在某個熱鬧的地方尋人買醉。 須瓷生出了一種無力感。 他控制不了傅生的行為,他現在甚至都不知道該從哪得知傅生的存在。 他望著購物車里已經下單的護腕,指尖掐入掌心。 樓道里的感應燈隨著須瓷轉動鑰匙的聲音亮起,須瓷順著傳進屋內的微弱亮光,看見沙發上有一團黑影。 陽臺沒有關閉,涼風吹著點點酒意入了須瓷心里。 “……傅先生?”他沒有開燈,低聲詢問。 “……” 那團黑影站起身,慢慢走到須瓷身前,抬手讓屋內一片亮光。 須瓷猝不及防地和這雙夾帶著紅血絲的雙眼對上視線,心口一陣悶疼。 傅生有無數個問題想問,但話到嘴邊,最終都歸結為一句:“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回來”兩個字有些微妙,仿佛是他們同居的那會兒,須瓷有時候和人約架晚歸后,傅生也會問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這句話的前提是,他們共同擁有一個家,回的是同一個歸處。 “在樓下坐個會兒……” 傅生身上的酒味挺重,看起來喝了不少,屋內沒有酒瓶,應該是在外面喝的。 須瓷沒問他怎么開的門,而是低聲問:“傅先生餓嗎?” “……嗯?!?/br> 須瓷走進廚房,燒開水下了碗面條。 面條是他從出租屋帶過來的,也是他曾經常吃的主食之一,畢竟經濟又實惠。 傅生安靜地站在后面看著須瓷嫻熟的動作,開火燒水下面條…… 過去的須瓷被他縱得沒邊,很少會進廚房。 于是就連下面條這么簡單的事也能十次下糊九次,要么水放少了,要么面放多了,或是沒熟或是太爛。 兩年過去,須瓷的廚藝沒見增長,面條依然煮得過爛,里面除了水什么都沒有,鹽也放得有點多。 但傅生沒說什么,他一點點地將面碗吃見了底,才緩緩放下筷子。 傅生瞥見須瓷手上的創可貼,他靠在椅子上,朝須瓷說:“手給我看看?!?/br> 須瓷沉默地走到他身邊,伸出了被剪刀劃傷的右手。 創可貼被撕開,傷口捂得有些發白,傅生蹙著眉頭:“怎么弄的?” “……不小心劃到的?!?/br> 傅生沒再問:“有酒精嗎?” 須瓷下意識地看向茶幾下方,傅生順著他的視線走過去,拿出了一個醫藥箱。 有些意外的是,醫藥箱里的東西很齊全,感冒藥退燒藥,傷藥繃帶碘伏,基本該準備的一切日常藥物都準備了。 碘伏已經用了大半,旁邊還有一瓶沒拆封的,第一卷繃帶也只剩下一小團。 須瓷目光微閃,解釋道:“演打戲的時候容易擦傷?!?/br> 傅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但沒再過問這些。 他握著須瓷的手腕,幫他的大拇指消毒換藥,且重新貼上一個創可貼。 “羅裳給你安排了下一份工作嗎?” “……”須瓷一靜,來了。 他頓了一會兒才說:“裳姐讓我去試鏡燕導的新戲配角?!?/br> “不用去了?!备瞪鷵崞絼摽少N翹起的一角,抬眸看他,“來我的劇組,明天會讓羅裳把合同給你?!?/br> “……好?!?/br> 一個說的突然,一個應得迅速。 傅生沒說來他的劇組出演什么角色,須瓷也沒問。 只要傅生別離開他的視野,那么主角配角龍套都沒所謂。 傅生沒松開須瓷的手腕,他捋起須瓷的衣袖,去看之前在片場摔傷的那塊地方。 那里已經結痂,薄薄一層,些許地方已經脫落,摸上去還有毛糙的感覺。 須瓷被摸得顫了兩下,許久沒和外人有過接觸的肌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為什么叫我傅先生?” 須瓷有些茫然地與他對視:“你不讓我那么叫你……” “……” 傅哥這個稱呼傅生不喜歡,傅先生也一樣。 他與須瓷漂亮卻暗淡的眼眸對視半晌,突然明白,他并不是對稱呼不滿意,而是不滿意須瓷稱呼他時的語境。 若是親昵,不論怎么叫他,傅生也好傅先生也罷,那都是令人舒心的。 或是酒意作祟,傅生慢慢撫上了須瓷后頸。 等到那兩瓣薄紅的唇近在眼前時,傅生才恍然驚醒,微微推開了須瓷。 “我可以在這里借宿一晚嗎?”傅生捏著眉心,“我睡沙發就好?!?/br> 他神色疲倦,從下午至現在所接收的信息讓他心里像是堵了一塊巨石,難以呼吸。 “……我給你倒杯水?!?/br> 須瓷安靜地等著水開,他背對著傅生,望著空蕩的杯壁頓了許久,才朝里面散下了些許粉末。 他看著傅生喝下整整半杯,一米八幾的男人微微局促地躺在沙發上,慢慢陷入昏睡。 夜色已深,須瓷來到他身邊跪坐著,指尖情不自禁地劃過傅生光潔的額頭,狹長的雙眼,紅唇的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