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他看向顧長筠,欲言又止,一時沒說話。 就見顧長筠揉著自己的手腕,噗嗤笑出了聲。 “主上莫要多想,屬下今日和徐渡探討了一番,只覺霍無咎那邊……還有一些事,需要主上來做?!?/br> 江隨舟不解,偏了偏頭,示意他繼續說。 就見徐渡和顧長筠交換了個眼神。 顧長筠接著道:“前兩年,龐紹和皇上不是沒給您塞過人。不過,那些人都被主上處理掉了,倒是一個沒留。如今,府中只有我們二人,還都是主上自己尋來的……因此,此番龐紹給皇上獻計,要把霍無咎送給主上做妾,想必也是存了試探的心思?!?/br> 江隨舟皺眉:“你是說……” 顧長筠點頭。 “皇上暫且不論,但龐紹對主上斷袖的身份,仍是存疑的。他之前送進來的人,都是眼線,但這次霍無咎卻不一樣……他既不是皇上和龐紹的人,又生得相貌出眾,所以,龐紹想必會派人暗中探查,看看王爺……是否還會寵幸霍無咎?!?/br> 江隨舟:“……?!?/br> 啊,讓我去寵幸霍無咎,來證明我是個斷袖?你們怎么不直接砍了我的腦袋,交到霍無咎的手上? 他立馬拒絕道:“本王不寵幸霍無咎,難道就能證明本王是假的斷袖了?此舉不妥?!?/br> 卻聽一直沉默的徐渡開口了。 他說道:“但若是寵幸他幾次,卻能證明,王爺一定是斷袖——若非如此,想必要不了多久,龐紹一黨還會送人進來。如果王爺仍舊來一個殺一個……想來過不了多久,就會露餡的?!?/br> 顧長筠點頭:“我們二人商討一番,覺得還是這般最為合適。王爺也不必擔心,只需這段時間,多在霍無咎那里過夜就行?!?/br> 言下之意,不管你到底對他做沒做過什么,都不重要。 只要身體力行地讓龐紹知道,他江隨舟即便是厭惡至極的男子,只要長得不錯,也會勉強睡一睡,就足夠了。 徐渡接著道:“今日就不錯。長筠剛同霍無咎起了沖突,主上今日去他那兒看看,也是情理之中?!?/br> 一時間,兩雙神色極為嚴肅的眼睛,紛紛看向了江隨舟。 江隨舟看著他們,陷入了沉默。 他做了很多手準備,就是為了能不陪原主的小妾睡覺。 但他沒想到,原主的小妾們,會殷殷地看著他,讓他去陪霍無咎睡覺。 第10章 房門被打開,復又合上。 江隨舟走了。 顧長筠慢悠悠地走回徐渡旁側坐下,端起了自己的茶杯。 “天色還早,下盤棋再回去?”他吹著浮在水面上的浮葉,懶洋洋地道。 徐渡卻沒出聲。 顧長筠抬眼,就見徐渡正在打量他。 他們二人共事久了,單一個眼神,顧長筠就懂了他在想什么。 他端著茶,噗嗤笑了一聲。 徐渡開口道:“你也看出來了?!辈皇菃柧?,而是陳述句。 那個人,雖說分明就是王爺,但卻絕不是王爺。 他們兩人的命都拴在王爺身上,故而王爺從不擔心他們會叛變,更不用在他們面前偽裝……也向來不會這般心平氣和地待他二人。 尤其在到手的東西復被龐紹奪走的時候,太平靜了。 而關于那個霍無咎…… 皇上下旨賜了婚,王爺即便從未見他,卻也極度痛恨他。王爺將對龐紹和皇上的恨,盡皆轉移到了霍無咎的身上,只恨不能讓霍無咎也像那些探子一樣,在他府中暴斃,教人拖去亂葬崗。 畢竟對王爺來說,霍無咎,就是皇上肆意羞辱他的象征?;魺o咎在他府上一日,便代表著他被他向來看不起的廢物踩在腳下一日。 因此,方才顧長筠的那番提議,徐渡一眼看出,他是在試探。 顧長筠兀自將茶杯放下。 “看出來什么?方才來的,不就是王爺嗎?” 他語氣輕快,一邊說著,一邊徑自從坐榻的桌下拿出了棋盤和兩個棋簍,一黑一白,其中一個放在了徐渡的手邊。 “反正,我全家的命,都捏在王爺手里?!鳖欓L筠說著話,手下慢條斯理地撥拉著棋子。 “只要聽命于王爺,其他的事,都不用我們cao心,不是嗎?” 說著,他兀自落了一子在棋盤上,抬眼看向徐渡。 那雙精致嬌艷的眼睛,冷得見底,閃爍著幾分興奮的光輝。 —— 江隨舟被那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忽悠著,權衡利弊之后,還是往霍無咎的住處去了。 畢竟,那些以小妾為由送來的眼線,不僅殺不完,還越殺越惹人懷疑。更何況,他一個現代人,也做不到送來一個殺一個。 這下……就只能借助霍無咎了。 一路上,江隨舟懊惱極了。 他恨自己話說得太死。 昨天夜里,他還警告霍無咎,讓他不要礙自己的眼,今天,他就上趕著,自己跑到人家的住處來礙眼。 還沒見到霍無咎,他就已經開始自己替自己尷尬了。 步輦行了很久,一直到了一片燈火闌珊的院落。 江隨舟坐在步輦上,只略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旁邊的院子里,黑燈瞎火的一片,隱約有些光亮,想必是下人住的屋子。 卻沒想到,步輦在這院門前停下了。 江隨舟側目,就見旁側的孟潛山笑瞇瞇地迎上來,要扶他下輦。 江隨舟一邊往下走,一邊皺眉問道:“到了?” 孟潛山忙點頭:“到了!這兒可是王爺之前專門吩咐,點給霍夫人的院子,王爺忘啦?” 江隨舟站定,抬頭看了一眼。 遠遠看去,這院子和周圍的屋舍渾然一體,看不出什么特別的。 但是站得近了才看見,這院中一片荒蕪。遍地雜草,幾棵從沒修剪過的大樹在院中長得張牙舞爪,地上鋪了一層,應是去歲秋天落下的葉子。 透過窗中透出的微光,依稀可以看見破損的窗欞和窗紙,在微風下簌簌地顫動。 ……這哪兒是能住的地方??! 將他趕到王府最角落的地方,分給他這么個破房子住,一看就知道,原主恨不得霍無咎一輩子不要出現在他面前,甚至在刻意難為他,要他在王府里沒好日子過。 想來也是,雖說原主在南景舉步維艱,卻也僅限于和后主與龐紹奪權。而霍無咎對于他來說,是叛賊,是永遠不會考慮拉攏的敵人。 ——他哪兒知道三年以后,霍無咎會干什么呢。 江隨舟一時間心情有些復雜,不由得在心中感謝了一番自己那兩個“妾”。 要不是今天來得及時,想必自己又要背上原主的鍋,在霍無咎的賬上被記一筆了。 他在心里嘆了口氣,嗯了一聲,道:“隨口一提,記不清了?!?/br> 說著,他便抬步往院里走去。 旁邊的孟潛山卻是嘖嘖稱奇。 怎么可能記不清?前幾日,自己問王爺霍夫人住哪里時,王爺的眼神可是冷得嚇人,特意說讓把霍無咎丟遠些,不要讓他看見呢。 不過…… 想想王爺早上的模樣,孟潛山心里也有了底。 王爺從前討厭霍夫人,那是因為沒見霍夫人的面。 如今王爺和霍夫人過了一夜,今早態度就變了,那之前的厭惡,在這樣的寵愛面前,自然作不得數了…… 孟潛山一路小跑,跟在江隨舟的身后。 這院子不光地勢低,府中的活水也是從這兒引進來的。一進院子,江隨舟就明顯感覺到一陣濕冷,連吹在身上的風都冷了幾度。 ……實是這病弱的身體過于敏感。 他徑直往正中的房里走去,卻見廊下一個人都沒有。 不等他說話,孟潛山便先開口了。他揚聲道:“這院中的人都哪兒去了?” 片刻之后,才見兩個侍女從旁側的房中匆匆跑出來,看那模樣,竟是已經歇下了。 一見他們來,二人面上皆露出了驚訝和畏懼,急匆匆地上前來,便在江隨舟面前跪下了:“……王爺!” 江隨舟擰起了眉頭。 他雖對古代的尊卑觀念尚且不習慣,但卻知道領了工資就要辦事,更不能欺負自己的雇主。 她們這樣,分明就是在欺負霍無咎。 旁邊的孟潛山覷到他這神色,忙厲聲開口道:“門口怎么連個守夜的都沒有,就這般撂下主子去睡了?把你們分來,是讓你們來伺候夫人的,還是來當主子的?” 兩個侍女分毫不敢抬頭,一個勁地磕頭認錯。 江隨舟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額角。 他是看出來了,野史之中原主身死,不光是因為他自己求生欲差,也是全府上下都在捧高踩低,硬要他和霍無咎結下深仇大恨才算完。 他擺了擺手,淡淡道:“你處理好?!北戕D身進了房。 孟潛山忙答應下來,便道:“來人,將她二人拖下去,先賞一頓板子,明日連著賣身契一并送還給人牙子,該賣哪兒去賣哪兒去!” 那兩個侍女哭喊著被拖遠了。 江隨舟卻顧不上她們。